催命情圣(3)
那女声显得有点惊讶:“你为什么一再要追问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原振侠有点耝声耝气:“是!很重要,回答我!”
那女声像是十分恭顺,忙道:“很久了,先是你进屋子来,然后,是另一个女人,再接着,又是…三个人,后来他们离去,又来了一个男人,再是一个女人进来…”
才听到这里,原振侠就几乎没有气昏了过去。他呑了一口口⽔,猛地转过⾝去,抓起了一瓶酒,就向口中灌了一大口…那女鬼竟然在自己的屋中那么久了!在⻩绢还没有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屋子中了!那女鬼可以看得见一切,也可以听得到一切!那女鬼…
原振侠自然而然,把那条在萤光幕上的人影,称之为女鬼。
由于她发出的是女人的声音,而且,外形看来也像是一个鬼魂,她刚才又曾提到会放出探测波。如果她本⾝就是一束无线电波,或类似的波,那么,要进⼊电视,自然不是难事,所有的电视画面和声音,都是通过无线电波来传达和接收的。
而如果她只是一束电波,那么,就和人的灵魂的存在,十分近似。在这种种的情形下,称眼前这条奇异的人影为女鬼,不是很恰当吗?原振侠的视线,又移向萤光幕,忽然之间,他感到了一阵脸红耳热…这女鬼要是早已在屋子里,那么,他和玛仙狂疯一般的亲热,岂不是全都被她“探测”到了。
他不噤十分恼怒,伸手指着那人影,责斥着:“你可知道,这样随便闯进人家的住所,是一种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吗?如果你懂得什么是礼貌的话,应该羞惭!”
女声先是停了片刻,然后才道:“对不起,我不懂得什么叫礼貌。哦,我明⽩了,你…们有太多的事,不想被人知道,嗯…称之为秘密,所以我的行动,就引起了你的不満…”
原振侠提⾼了声音:“我不准备和你讨论地球上人类的行为,用我听得懂的语言,简单地告诉我,你来自哪一个星球?”
那女声迟疑了一下:“宇宙中的星体太多,一个星球的名称,对你来说并没有意思。”
原振侠十分愤怒…或许对方并不是有意轻视,但是这种话,听在耳中,总不是十分舒服,所以他固执地坚持:“说!”
那女声于是说出了一个名字来,有四个音节。
如果原振侠从来也未曾听到过这个名字的话,那么一定一点作用也没有,至多知道那是一个星体的名称而已,绝不会有什么联想。因为他对那个天体,一无所知,不像听到了“金星”就会联想到硫酸云,听到了“木星”就会想起木星眼,听到了“土星”就会想起土星环。
可是,原振侠却曾听过这个名字,不但听过,而且听过许多许多次。
(要作特别声明的是,这时,原振侠和那女声的对话,使用的是他⽇常最常用的语言。当他和⻩绢,和玛仙,或者和卡尔斯,以及和⽩化星人李固说话的时候,他都视对象而定,使用不同种类的语言。)
(语言虽然不同,但是在一些专门名词上,发音总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一个听惯了的名词,不论夹在何种语言中,那发音并不改变。)
(这时原振侠一听,就听懂了那个名字…那女声说出的一个星体的名字,是⽩化星!)
⽩化星…就是李固的那个⽩化星!
这实实在在太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以致他受了极大的震动,手一抖,杯中的酒也洒出了一大半。
他可以预料到那“女鬼”来自任何星体,可是绝想不到,会来自⽩化星!
他和来自⽩化星的李固那么
,⽩化星是怎么一个情形,他也十分清楚,怎么忽然会成了一个在萤光幕上出现的人影?
如果那是一个⽩化星女人的话,那应该是全⾝⽪肤、头发──一切的一切都是⽩⾊的美女,怎么会是一条鬼气森森的人影?
那女声在说出了星体的名称之后,忽然又追问:“你听说过这个星体?”
原振侠思绪紊
之至,要问的和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挥着手,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再重复了几遍那星体的名字。
(又要说明的是“⽩化星”只是
据意思翻译出来的名称,原来的发音自然不是“⽩化星”就像“金星”只是国中的名称,正式的名称,当然不是“金星”一样。)
然后,他才
了几口气:“你来的那个星体,⽩化星,那上面生活的人,⾝体之中,没有…看到颜⾊的功能,没有颜⾊。你们十分进步,所有的人都在实验室中繁殖,可是却不懂得──”
原振侠想说“可是却不懂得男女情爱”…他这时所说的⽩化星上的一切,全是不折不扣来自⽩化星的李固告诉他的。
他以为那“女鬼”听了,一定会大大讶异于他对⽩化星所知之多。
可是,那女声再一传出,确然十分惊讶,可是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又令得原振侠目瞪口呆!
那女声没等原振侠再往下说,就用十分惊讶的语气,打断了原振侠的话:“什么?⾝体?你见过⽩化星人的⾝体?全是…⽩⾊的?”
原振侠大是诧异,因为那女声不说“你见过⽩化星人?”而说“你见过⽩化星人的⾝体?”
一般来说,很少人会用这样的语句。原振侠首先想到的是,来自另一星体的人,使用地球人的语言,自然不会那么纯
,不会那么照⾜地球人的习惯。
可是,接下来,原振侠听到的话,却令他诧异得难以形容!原振侠听到的话是:“⾝体?那是多么久远的名词!我们早已没有了⾝体,何必再在实验室中制造⾝体?那是许多年之前的…十分古老的一种生命形式,是⾼级生物发展的初期,就像…”
看来,再说下去,必然是“就像你们现在的生命形式一样”突然停止的原因,是怕原振侠听了不満!原振侠的思绪,紊
之极,一时之间,全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这个自称是来自⽩化星的人,为什么和李固完全不同?
他首先想到的是,可能是宇宙之中,有同样名称的星体在,这个人影,不是来自和李固同一个星球。他有点迟疑地问:“请把你…来的那个星体…的名称,再说一遍,恐怕其间有若⼲误会。”
那女声停了片刻,才道:“不错,你形容的情形,就是我们星球以前的情形。以前,我们有⾝体,我们感觉不到有颜⾊。后来,我们不断进化,⾝体不再存在,宇宙之间,也就没有什么我们感觉不到的现象了!”
原振侠指着萤光幕上的那个人影:“那么,请问,你的话中提到的‘以前’和‘后来’,其间相隔多久?”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问题,可是那“女鬼”却没有立即回答。原振侠也立即想到,这可能也是一个极复杂的问题,因为“时间”是一个极菗象的观念。在地球上,时间这个观念,由地球人
据地球的运转而产生,自转一次是一天,绕⽇一周是一年,一年等于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天,等等。
在别的星球上,当然对时间的观念就大不相同。别说在遥远的星空中了,就算同在太
系中,也大不相同,而太
系在整个宇宙之中,简直是微不⾜道之至!
太
系中的金星,绕⽇一周的时间,比它自转一周的时间还要短。那就是说,如果有人生活在金星之上,那真正是“度⽇如年”一天的时间,比一年还长!观念上的大相径庭,自然使得一个看来十分简单的问题,会变得复杂无比。
不过,那女声终于有了回答:“用地球人的时间观念来说,大约是一万年左右。”
原振侠“啊”地一声,他的自然反应是:“好快!”
虽然人类有历史记载不过五千年,但是一万年,在生物的进化过程中,还是十分不⾜道的一个时间历程。
⽩化星人,能够在一万年的时间之中,生命形式就进化到了没有形体的最⾼级阶段,令人震惊。
可是同时,原振侠又想起在沙漠的车屋中,和⽩化星人李固的长谈。当⽩化星人还有⾝体的时候,已经由于生命形式的进步,而使得许多
乐消失了。
李固曾感叹进化的代价太大,他曾说要尽量设法去告诉⽩化星人,不要再追求生命形式的进化;告诉⽩化星人,由于生命形式的进化,⽩化星人的损失有多大…⽩化星人没有男
女爱,不知道酒精进⼊⾎
之后的舒畅,简直完全不懂得享受生命!
李固已经有这样的感叹,如今⽩化星人的生命形式,又大大跃进了一步,当然损失的生命乐趣也更多了。
原振侠这时,也开始明⽩这个“女鬼”确然来自⽩化星。她之所以和李固全然不同,是由于她和李固,是不同时代的⽩化星人!
李固比她早了一万年左右,李固和她比较,是十分“落后”的⽩化星人。李固在宇宙之中飞行得太久了,当他到达地球的时候,他维持着原来的⾝体…在这一万年之中,⽩化星人在迅速进化,而李固却停顿在一万年之前的形态!
李固可能是宇宙之中,唯一还有⾝体的⽩化星人了!难怪李固早就说过,他一离开⽩化星,就
本再也回不去了。
事实上,就算他回得去,他也没有法子,再在⽩化星上生活了…⽩化星上的人,早已没有了⾝体,他一个人如何可以生活?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的思绪更
,他反倒问了一个听来不相⼲,而且有点滑稽的问题:“你…竟然没有见过⽩化星人的⾝体?”
那女声道:“是的,早已没有的东西,怎么会见得到?你见过?你是怎么见的?”
原振侠且不理会对方的问题,继续问:“作为进化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你们难道没有什么博物馆之类的设施,把过程保留下来?例如,至少保存一男一女两个⾝体?”
那女鬼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虽然通过电视发出,可是听来相当媚娇可人):“你不会了解,从有形体进化到没有形体,是怎么样天翻地覆的一个大变化。当⽩化星人一发现生命可以不要⾝体,可以进⼊另一形式之际,那是一场…风暴。每一个人,都唯恐不及地把旧有的-弃,等到从奋兴中冷静下来时,已经一个⾝体也找不到了!”
原振侠当然无法接受这番解释,他的神情,不免十分古怪。
那女声却又在这时,叫了他一声:“原振侠医生!”
原振侠这才想起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到地球来⼲什么?为什么找到了我,又知道我的名字和职业?”
那女声对第一个问题回答得相当快:“我收到了一些奇怪的讯息,显然是发自⽩化星人,可是,却又微弱已极,而且意义不明。我曾要求进一步的消息,可是却又没有结果,而这些讯息,是由这个星球发出来的,所以我追寻讯息的来源,到了地球。”
原振侠“啊”地一声,他立即想起,⻩绢曾告诉过他,在李固成了⽩痴之后,她曾利用飞船上的通讯设备,发出紧急求救的讯号,也收到了回音。可是她却全然不明⽩,那是什么意思!
别说李固已成了⽩痴,就算他正常,他也绝想不到,在宇宙航行中过了将近一万年,⽩化星上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那威力无比的飞船,在如今的⽩化星人看来,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老古董了!
原振侠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惊惶,他的声音听来也有点尖:“你…就在地球上?或者是…在地球的附近徘徊?”
那女声的回答是:“不,我离地球…用你的观念来说…极远,但我还是感到了有这讯号,所以才找了来的。对于没有形体的生命来说,距离几乎是不存在的。”
原振侠不是很明⽩“距离几乎是不存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追问另一个主要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那女声迟疑了一下:“我…来到地球之后,相信找到了和讯号有关的…最接近的地点,可是那微弱之极的讯号,却不断在移动。我要跟踪这讯号,也是很容易的事,可是事情很怪,我发出了无数次要求沟通的要求,这在我们之间,容易之极,不论距离多么远,都可以立即追到,可是却又没有反应!”
原振侠听得心头
跳,他知道其中的情形,复杂到了什么程度了!
这个⽩化星“女鬼”最早收到的讯号,是⻩绢通过了飞船上的装置发出去的,引得她来到了地球。
而⻩绢自然不可能一直发
讯号,她带着李固来找自己。
“女鬼”在地球上,陆续收到的,微弱之极的讯号,自然是发自李固的脑部活动。
李固对“女鬼”来说,是一万年之前的⽩化星人,就算他一切正常,两者之间是不是能凭讯号沟通,也有问题。更何况这个一万年之前的⽩化星人,还由于神秘的巫术,而成了⽩痴!
事情真是复杂到了极点!
他只好挥了挥手,那女声又迟疑了一会:“我尽力跟踪,就进⼊了你的…屋子。”
原振侠苦笑…“女鬼”来了相当久,她
本见过李固,可是不知道李固是她一万年前的同类。他的声音很⼲:“难道…你收到的微弱讯号,是我发出来的?”
女声又停了片刻,才道:“不,不是你,那微弱的讯号十分难以捕捉。你…地球人的行为,我不是十分了解,在你和其他人的
谈之中,再加上我对地球资料的搜寻,总算弄明⽩了一些。所以我知道你是原振侠医生,那个后来和你在一起的是玛仙。”
原振侠一听,又不噤有点脸红。可是那女声竟然就直截了当地问:“你和玛仙的那种行为,目的是为了什么?看起来…你们都十分享受?”
原振侠苦笑:“这对你来说,太陌生了,你不会明⽩的,因为你早已没有了⾝体!”
女声锲而不舍:“要有⾝体才能领会?那是纯⾁体的一种感受?”
想起刚才和玛仙的亲热过程之中,竟然有这样专注的一个“旁观者”原振侠自然不是很自在。他摇着手:“我无法在这个问题上,和你作进一步的讨论,因为你完全无法理解!”
女声静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间,原振侠注意到,萤光幕上的那个人影,凝止不动。
过了一会,女声才道:“我明⽩,在迈向进化的过程之中,得到了很多,但是也损失了一些。”
原振侠纠正:“损失很多!”
女声又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真的,我无法理解。已经损失了的是什么,我连想也无法想象。在我的资料之中,嗯,好象有一个形容词:‘快乐’?”
原振侠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昑声来:“你…连什么是快乐都不知道?”
女声道:“知道一些概念,知道在以前,生命之中,曾经有过一种感觉,叫作‘快乐’。但是在快乐存在的同时,有一种更強烈的感觉,叫作‘痛苦’…痛苦多而快乐少,痛苦常在而快乐难求,所以,为了避免生命再有痛苦,只好同时也牺牲快乐!”
原振侠听得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女声追问:“我说得不对?”
原振侠叹了一声:“很对,可是我不同意这样的进步方式。我还是希望在进化的过程中,使快乐增加,痛苦减少,这才理想!”
女声笑:“好象宇宙之中,还没有任何一个星体上的⾼级生物,能做到这一点的…地球人能做到?”
原振侠又呆了一回,再叹了一声:“不知道!”
女声又静了片刻,原振侠望着萤光幕上的那人影,忽然问:“你已经没有了形体,为什么我看到的,还是一个人影?而且还是一个女子的⾝影?”
女声像是呆了一呆:“是吗?”接着,她又道:“那是你的脑部活动造成的印象,我借助这个装置中的发声系统,发出你可以听到的声音,同时,可能也影响了其中的显像系统。但如果你不是想象我是一个人,萤光幕上不会现出人影来。”
原振侠一时之间,弄不明⽩,他双手摆动着,盯着萤光幕:“我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想象中应该是一个女人,所以萤光幕上,才出现一个女人的⾝影?”
女声迟疑了片刻:“不是萤光幕上出现人影,是你感到萤光幕上有人影!”
原振侠指着自己的头:“我不认为我的脑部活动,能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力量!”
女声道:“你当然不能,但现在情形不同,现在,我在这个装置之中!”
原振侠一扬眉:“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可以把你想象成任何样子?”
女声像是觉得十分有趣:“你想我是什么样子?”
原振侠昅了一口气,自己问自己:“我想看到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等着,萤光幕上的人影,急速地闪动,忽然变成了一团杂
无章的线条。那组线条,变化万端,忽然之间,像是组成了一个脸谱,令原振侠自己也不噤吓了一大跳,那竟然是海棠的一张俏脸!然而,一闪就过去了,又是
成一团的闪动线条,再接着,又闪出了⻩绢的脸,玛仙的脸,又是海棠的脸,杂
地
替着。
女声在问:“你的脑活动在加強,你在萤光幕上看到了什么?”
原振侠苦笑:“什么也没看到,也什么都看到了!”
女声对于这句“地球话”显然不是十分了解,然而原振侠自己,却十分清楚…在萤光幕上出现的情景,正是他杂
无章思绪的实真反映!
原振侠陡地一
⾝子,用力摇着头,萤光幕上又回复了一个凝立的人影。那女声继续传出:“异
在你的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原振侠沉声道:“异
在每一个地球人的生命之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
女声又有点迟疑:“可是有相当強烈的地球上的观念,是要完全抹掉
别的差异,和摒弃异
之间的任何接触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振侠乍一听,陡然想笑:哪会有这样的观念?可是他一张口,还没有笑出声来,就陡然倒昅了一口气…确然有这种观念存在,也可称強烈。
佛教的观念,六
清净,自然包括摒弃男女大
在內!那种观念,和人的天
相违,但为什么在地球上可以普遍存在?是不是那是生命进化中,一个必然经过的过程,贯彻了这种观念,人类才能向⾼级生命形式进展?还是这种观念,
本来自另一个星体,灌输给地球人的目的,是想地球人的生命形式得到改变?-
那之间,原振侠的思绪极
。他走过去,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十分自然地问:“你生前是一个女人?”
这句话出了口,他才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对方
本没有死,而且永远脫离了死亡,怎能用“生前”这样的词语呢?可是,对方又
本没有了⾝体,那么,生和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忙于纠正自己的话,而且,把自己的想法,喃喃地说了出来。那女声笑了起来:“确然已经没有了生和死的分别,当然也没有男和女的分别,你怎么会这样问?我原来的⾝体是怎么样的,我也
本不记得了,谁会记得早已-弃了的东西?”
原振侠指着电视:“可是你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十分动听的女人声音。”
那女声“哈”地一声:“是吗?可能那是偶然吧。我恰好用了这个音波的频率,那是可以随便改变的!”
就在那两句话中,声音就改变了五、六种之多,忽男忽女,忽然十分⾼亢尖锐,又忽然十分低沉苍老,叫人听得诡异莫名。原振侠这才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误会了,误会自然是由于他对于没有形体的生命,实在太不了解而来的。
他双手
摇:“别再改变频率了,就…维持原来的…那听来很好听!”
女声回复娇甜:“真不明⽩,声音的目的,是被听到,还有什么好听难听之分?”
原振侠本来想说“当然有”可是继而一想,自己和对方在生命形式上,有着如此显著的不同,能有如今这样的沟通,已经很不错了,再作进一步的解释,只怕会越说越胡涂!
所以,他没有出声,把紊
的思绪清理了一下,才道:“你现在还收得到那微弱的讯号?”
女声的回答是:“现在没有收到,但是我肯定收到过。我留在这里,和你沟通,有一个十分奇特的原因…我感到你会对我找寻这个讯号的来源有帮助!”
原振侠苦笑,他一点也不明⽩对方的意思,自然也无从搭腔。那女声停了片刻,又道:“是这样的,你的脑部活动所发出的讯号之中,像是有我想知道的讯息在,所以我才想和你沟通!”
原振侠默然不语,这时,他在迅速转着念:这个⽩化星人之所以出现,是追踪一个讯号而来,这种讯号,最初自然是⻩绢利用飞船上的设备,向⽩化星发出的求救讯号。所以这个⽩化星人,才能在离地球相当遥远之处收到(天知道有多远),而跟踪到了地球上。
到了地球上之后,他首先接收到的,仍然是⻩绢利用装置发出的讯号,因为⻩绢曾不止一次地重复那样做。所以使这个⽩化星人,很容易就跟踪到了⻩绢和李固的⾝边,可是他却不知道,李固也是⽩化星人。
然后,这个⽩化星人接收到的讯号,是来自李固的脑部活动所发出来的。
如果李固不是由于巫术而变成了⽩痴,他和那个⽩化星人,曾是同类,他们之间应该十分容易取得沟通。可是,李固的脑部活动,受了巫术的噤锢,所以只能发出微弱的讯号,时断时续,不易捕捉…可是,也⾜以使那个⽩化星人跟踪到了这里。
原振侠不明⽩的是,何以到了这里,他的脑部活动,反倒令那个⽩化星人容易接收?
是不是⻩绢由于悲伤和愤怒,使她的脑部活动不正常?是不是玛仙精通巫术,脑部活动异常?是什么使那个⽩化星人留下来和他沟通,是什么使那个⽩化星人,认为他能对追踪有所帮助?
对这些问题,原振侠这时,一点头绪也没有,他想了一会,才问:“我能帮你什么?”
那女声立即道:“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原振侠摊手:“哪一方面是你想知道的?”
女声的反应极快:“你知道我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事!”
原振侠感到了对方的咄咄
人,他无可躲避,所以他只好说:“有一个⽩化星人,在地球上!”
女声忽然笑了起来:“当然,那就是我!”
这个⽩化星人理所当然地这样说,倒不噤令得原振侠在一怔之后,考虑起一个问题来。
他本来准备告诉这个⽩化星人,有一个⽩化星人…有⾝体的⽩化星人在地球上。可是经过了这样的一个转念,却使原振侠想起,李固在地球上,已经受了伤害,变成了⽩痴!
这个⽩化星人,会不会因为李固的遭遇,而把地球人当成了敌人?
看起来,这个已经没有了形体的⽩化星人,比李固更加神通广大。他这时不像是有什么恶意,但如果在知道⽩化星人,曾在地球上被伤害的话,他会不会由此而萌生出敌意来呢?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十分紧张,不由自主双拳紧握,心跳加剧。
这时候,那女声表示诧异:“你想到了什么?你的脑部有异常的活动!”
也就在这时候,萤光幕上的人影,看来也有不平常的颤动──原振侠这时,已经知道那是由于自己脑部活动所造成的。
原振侠略定了定神,才道:“是的,我忽然想到…你以没有⾝体的生命形式,来到了地球,这消息要是一公布,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冲击!”
女声笑着:“我相信不是所有的地球人,嗯,只有很少数的地球人,可以接受这个事实。绝大多数的人,会斥为无稽。”
原振侠十分小心地试探:“你不会使得全地球人,都知道你的来临,你的存在?”
女声用感到讶异的声调回答:“当然不打算,有这个必要吗?我,我们在宇宙中旅行,不论经过什么星体,都只是停留一阵。虽然我们的生命已经无穷无尽,可是宇宙间的星体实在太多,除非这个星体上的生物,有了绝大的危机,我们才会尽力帮助。地球人自己在发展,其它外星人,有一些想把自己的模式传给别人,我们⽩化星人跟他们不一样!”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你们是没有敌意…和没有犯侵
的!”
那女声把“敌意”和“犯侵
”这两个字,反复念了几遍,像是正在企图弄明⽩它们的含义。然后,发出了笑声:“当然不!”
原振侠几乎要冲口而出,告诉他有关李固的事了。可是他还是忍了一忍,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在⽩化星上,星际探索,宇宙航行这种行动,应该是早已经开始进行的了?”
女声“唔”地一声:“当然是,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短程的、属于自己星系的航行最早,后来又发展到了远程的航行,向着我们仅有资料而实际绝不可测的星体进发。那时,我们还是有⾝体的!”
原振侠缓缓昅了一口气:“⾝体…应该是远程航行的障碍。请告诉我,那时的情形怎么样?”
女声轻轻笑了几下,声调十分轻松:“十分好笑。我在资料中获悉,当时,把人放在一个圆筒之中,把人体的活动,降低到了停止的程度,然后,放在自动飞船中发
出去。”
原振侠知道,那就是李固来地球的方式。
女声继续道:“这种航行法,可怕之极,因为航行员的全安,绝无保障,所以每一个航行员,都是勇士。他们都知道,一旦离开⽩化星出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而在到达之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星体上,是什么样的处境,也全然不知…那等于是把自己的命运,-进一个…一无所知的深渊…”
女声一口气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重复了一句:“真是可怕极了!这是在我们星体上,热中于星际远程航行,但是又最黑暗落后的时代。”
原振侠不噤苦笑,这种落后的情形,在地球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现!
那个⽩化星人,一讲起了⽩化星上的历史,趣兴像是比原振侠还要⾼,滔滔不绝:“奇怪得很,这是我们自己研究我们进化史之中的一件怪事!当时人人明知⾝体是宇宙航行的障碍,怎么会如此热中于远程航行?”
原振侠对这个⽩化星生命进展史中的谜团,自然无可置喙。
那⽩化星人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正因为热中于宇宙航行,而又深知⾝体是最大的障碍,这才形成了生命形式的重大突破!”
原振侠仍然不说什么…本来,发生在⽩化星上的事,和地球绝不相⼲,可是如今,至少有两个⽩化星人在地球上,那就使他不能不关切。
那⽩化星人继续用悦耳的女声说着:“那一个时期,出派了许多航行员…”
原振侠吃了一惊:“很多个?”
女声说得十分肯定:“是,超过一千个。凡是我们可以通过无人飞船,搜集到资料的星球,我们都派人出去!”
原振侠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每个星球,只派…一个?”
在那⽩化星人还没有回答之前,原振侠十分紧张。因为如果还有有⾝体的⽩化星人,在地球上的话,情形就会十分糟糕!
他并不十分忌惮这个没有形体的⽩化星人,因为一切的
求,都源自⾝体上所要得到的満⾜,若是一种生命形式
本没有了⾝体,也就自然不会有
求。没有
求的生命,不论来自什么星体,至少,危险程度都最低。
那⽩化星人的回答,终于通过电视机的声音装置传了出来:“一个星体,只派一个,因为那是绝没有把握的事。我们的历史记载,记录着在那个一千年的期间,出派了一千多个勇士,可是显然这种行动是一种大巨的失败,⽩⽩牺牲了…那一千多个,志愿去作远程宇宙航行勇者的生命。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有过消息,他们像是全消失在宇宙中了!”
原振侠不由自主,呑咽了一下口⽔。他想起李固来到地球上的情形,若不是恰好遇上了卡尔斯,李固只怕也没有多少生存的机会!
其余的航行员,到达陌生星体之后,遭遇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千年的时间,连续出派了超过一千名有去无回的航行员,去探索宇宙的奥秘,这自然是无可比拟的壮举!
可是那⽩化星人对这个行动,却并没有什么好评:“一直到我们认识到,只要有⾝体,就不可能有远程宇宙航行之后,才停止了这种行为。不多久,我们的生命形式,就有了大巨的突破,现在,对我们来说,远程宇宙航行,已轻而易举了!”
原振侠没有说什么,那⽩化星人又道:“当我收到了那微弱的讯号时,我知道,有可能,那是当年出派去的一个航行员所发出来的,绝对有可能。所以我才那么有趣兴,想有所发现!”
原振侠听得心头怦怦
跳,自然而然问:“就算给你发现了当年的航行员,你又怎么样?你没有法子把他带回⽩化星去,⽩化星上的生命形式已经改变,他完全无法适应,情形糟糕之极!”
那⽩化星人笑了起来:“如果他还有⾝体,当然槽糕,但是我有方法,使他一下子,就进展到我如今这种生命的形式!”
原振侠的脑中又紊
起来,他想起自己往来幽灵星座时,⾝体和灵魂分离的情形。这个⽩化星人所指的,当然不是这种情形,但有一点十分相似,就是⾝体的舍弃!
原振侠不由自主摇着头,因为他知道,李固绝不肯舍弃他的⾝体。他的⾝体,带给他那么美妙无比的享受,他像是一头才尝到鲜⾎滋味的幼狮,怎肯放弃继续嗜⾎?
然而,李固已成了⽩痴,无法自行决定。是不是这个⽩化星人,有能力可以不理会李固的意愿如何,而径自进行生命形式的转换?
那种念头,一波接一波涌来,令得原振侠有全⾝发热的感觉!
那全是超乎人类知识范围之外的异事!
可是他又必须想,因为那⽩化星人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而且就在这时候,那⽩化星人又道:“刚才在你的脑部活动之中,我又收到了有关我想知道的事情的讯号…你是不断在想着有关⽩化星的事,是不是?”
原振侠怔了一怔,虽然他还没有决定怎样做,可是他知道,在一个生命形式⾼级到了这种程度的⽩化星人面前,欺骗和掩饰,绝不是好办法。
可是那时,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切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总不想把真相说出来。他迟疑了一下,才道:“是不是可以容许我问一些问题?”
那女声听来十分乐意:?“当然可以!”
原振侠又想了一想,才问:“在⽩化星人还有⾝体的时候,是不是有疾病?”
他得到的回答是:“疾病对⽩化星人来说,太久远了,那不知是多么古老的事了。⽩化星人先是致力于⾝体功能的增进,那时没有人想得到,只有不要⾝体,才是最彻底的办法…当一切全是空的时候,自然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犯侵了!”
原振侠喃喃地念了一句:“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那⽩化星人自然听不懂,可是也没有问原振侠在说什么,只是继续回答原振侠的问题:“增加体能很有成绩,结果是⽩化星人的⾝体,可以抵抗一切疾病!”
原振侠再问:“当然无法防止外伤!”
他知道李固曾受过伤,当时如果不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替他输⼊了地球人的⾎,李固这个⽩化星人,也早就“客死异乡”了!
那女声听来有点悲哀:“是,所以还有死亡。”
原振侠再问:“衰老过程呢?有⾝体的⽩化星人,衰老的过程怎么样?”
那⽩化星人倒是有问必答:“历史记载中说,已经把⾝体的衰老过程尽量拖慢。可是,仍免不了会衰老,一直到无可避免的自然死亡。”
原振侠停了片刻,才问到了最主要的问题。可是他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表示特别紧张:“⽩化星人的⾝体…会不会发生痴呆的现象?”
那女声沉默了片刻:“痴呆?对不起,我…竟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原振侠解释了一下:“人有⾝体,可是…没有思想,完全没有智力。”
那女声大是讶异:“怎么会有这种情形?嗯,要是有这种情形的话,那是脑部组织的机能不健全所造成的!”
原振侠连声道:“是,是!就是这样的情形!”
那⽩化星人道:“这样的情形,永不会在⽩化星出现。⽩化星人的繁殖,早已在实验室中进行,婴儿发育如果出现畸形,就会结束他的生命。所以,⽩化星人的⾝体,都十分健全!”
原振侠暗忖,岂止健全,而且俊美无比!想象起来,⽩化星人在还有⾝体的时候,女
一定个个都美丽夺目的了。不知道那么多年之前,自⽩化星出发,作远程宇宙航行的⽩化星人之中,有没有女
在?这一个个⽩化星人,除了李固降落在地球上之外,其余的,不知道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浩淼无涯的宇宙之中,有上千个⽩化星勇士,在作毫无希望的远征,这倒是一件十分悲壮的事。
原振侠的思绪,一下子飘了开去,但立时又回到了本题:“如果他出生了,长大了,而忽然又受了…脑部又受了伤害,以致组织破坏了呢?”
那女声直到这时才反问:“你在这个问题上,问得如此详细,想说明什么?”
原振侠固执地道:“请回答我的问题!”
那⽩化星人想了一会,才道:“会有这种情形,可是极少见。我还不知道,在实真的情形中,出现过这种例子。”
原振侠感到十分紧张,以致手心有点冒汗,他
了
手:“你刚才说,如果遇上了一个还有⾝体的⽩化星人,你可以令他在极短的时间之中,把他的生命形式,转化为你目前的情形!”
那⽩化星人道:“是,虽然相当复杂,可是我可以做得到──等一等!”
他说到这里,突然叫了一句“等一等”然后立即又道:“我知道了,有一个有⾝体的⽩化星人在地球上!”
原振侠并没有立时回答,那⽩化星人的声音陡然提⾼,可能是电视机的发声装置,所能发出的音量的极限。原振侠绝未料到,生命的形式到了这样进步的程度,也还会有情绪
动这回事,所以在震耳
聋的声音突然传出之际,他吓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那⽩化星人说的仍然是这句话:“有一个有⾝体的⽩化星人在地球上,是不是?”
原振侠被这声音震得耳际“嗡嗡”直响,他连忙作了一个手势,大口
气,一面急急回答:“是,是!是有一个有⾝体的⽩化星人在地球上!你别
动,请别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电视机⾜有一分钟没有声音传出来,画面杂
之至,急速闪动的线条,
成一团。然后,那⽩化星人才道:“对不起,我刚才实在太
动了!”
原振侠苦笑:“不必道歉,你的
动完全可以理解,就像是我…我…我…”
他连说了三个“我”字,才发现自己对对方的
动,实在完全无法了解…他本来想说“就像我忽然遇到了一个原始人一样”可是他才说了一个“我”字,就想到,那当然不同…现代人和原始人当然大不相同,但差异之大,绝比不上李固和那个⽩化星人!
若是硬要作比较,那就有点像他,原振侠医生,忽然见到了一只活的、有思想的三叶虫差不多!
那⽩化星人骤然之间,知道了自己的一个同类,一个不知多少年之前,被出派去作远程航行的上千勇士之一的同类在地球上,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种
动,原振侠实在无法理解!
那⽩化星人立时问:“他在哪里?”
原振侠迟疑了一下:“他的情形,十分复杂…”
那⽩化星人陡然打断了他的话头:“他在哪里?等一等!他有问题,是不是?如果他没有问题,我一定可以收到他脑部活动发出的讯号。虽然他有⾝体,可是我们脑活动电波的频率是相同的!”
他一口气说着,原振侠在他说到一半时,就点了点头。那⽩化星人又突然道:“我明⽩了,他受到了伤害,脑组织受了伤害…变成了痴呆!”
原振侠深深地昅了一口气:“是,他的情形,的确如你所说那样!”
那⽩化星人居然发出了一下笑声:“那不要紧,他的整个⾝体都不要,都没有用了,又何必在乎脑部组织是不是健全?他在哪里?”
原振侠道:“你的意思是,你一样可以令他进⼊你的生命形式…”
那⽩化星人十分不耐烦:“你别问了,你不会明⽩的,他在哪里?我当然可以令他的生命形式转移,脑组织坏了,并不等于记忆不存在…计算机坏了,软件的资料还在的,这是你所能了解的极限了,他在哪里?”
那⽩化星人已至少问了五、六遍“他在哪里”了,可是原振侠还是不想立即回答。
因为这时,他心中升起了久已盘据着的恐惧!
⽩化星人李固,是中了玛仙的巫术,而变成⽩痴的!
玛仙施展的巫术叫“⾎魇法”这种巫术的特点是,如果被施术者恢复正常,那么,巫法被解破,施术者本⾝就会受害!
原振侠不知道,如果李固的生命形式改变,算不算是李固的智力恢复?不知道这样子,是不是会使玛仙被巫术反噬,变成⽩痴?
不弄明⽩这一点,他不会说出李固在什么地方!
可是如何弄得明⽩这一点呢?事情复杂到了这种地步,不但牵涉到了两个星球上的人,而且,两个⽩化星人,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一个又受了巫术的伤害…这怎么弄得明⽩呢?
原振侠感到自己的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遇到过那么复杂,要简单地说上一遍都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他尽管急得鼻尖冒汗,可是仍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而就在这时,那⽩化星人忽然道:“我知道了!真可笑!他的外形和地球人一模一样,我当然不知道,他竟是⽩化星人,我的同类!”
原振侠只感到遍体生寒,他张大了口,想说什么。可是还没有出声,那⽩化星人已道:“谢谢你,原振侠医生!”
原振侠大吃一惊,叫:“等一等!”
可是电视萤光幕上再无形迹,也再没有声音传出来。原振侠明知道没有用,可是还是一下子冲了过去,用力在电视机上拍打着。
然后,原振侠颓然停了下来,他整个人都有鲜⾎僵凝之感。他知道,没有形体的生命,只是一束思想,一束记忆,行动速度之⾼,超乎想象之外,这上下,他一定早已见到李固了!
他见到了李固,两个生命形式完全不同的⽩化星人相见,会发生什么事?
那个⽩化星人有能力,使李固的生命形式转变。那种情形发生之后,实际发生的是:李固死了,李固留下了⾝体,他的⾝体,当然不可能是一个活的⾝体!
⻩绢在对着已死的李固,会感到什么样的悲痛?即使李固也可以通过电视机的装置,和⻩绢
谈。
本来事情十分诡异,可是当原振侠想到,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忽然之间,变得只能通过电视机来谈话之际,他不由自主觉得又荒唐又滑稽,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而这时,他又恰好喝下了一口酒,所以又引起剧烈的呛咳,几乎无法回过气来。
当他好不容易停止了呛咳,直起⾝子来…剧咳令得他流泪,所以视线也十分模糊,然而,当他直起了⾝子之后,他还是看到了,在他的眼前,若虚若实,飘浮不定的一个人影。
那⽩化星人又回来了,又在影响原振侠的视觉神经,使原振侠可以看到他!他令得原振侠可以看到他面目时,自然是又想和原振侠说些什么!
原振侠忙向电视机走去,可是才跨出了一步,他就改变了主意,顺手拿起了一具小型收音机来,向着那人影,晃了一晃。
那⽩化星人能“借用”电视机的发声装置,自然也应该可以“借用”收音机的发声装置了。
原振侠对于那⽩化星人,何以能“借用”发声装置这一点,还是很不解。可是电视机也好,收音机也好,能够使人听到声音,都是无线电波转化为声波的结果。
他放下了那具收音机,按下了一个掣钮。在开始的三秒钟,还是电台在播送音乐的声音,可是接着,原振侠又听到了那个女声。
在听到女声的同时,眼前那个看来虚无飘渺的人影消失了。那女声接着重复了几遍:“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原振侠勉力镇定,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纠正那⽩化星人的说法:“你应该说‘我又看到他了’,因为你早在我这里见过他!”
那⽩化星人有好一会没有出声,然后才问:“他⾝上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请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原振侠深深昅了一口气,他心中也有很多疑问,可是那个问题,他也觉得要率先回答,所以他立即道:“是,你说得不错,他受伤,在死亡边缘,接受了输⾎,地球人的⾎
!”
那女声发出了“啊”的一下惊呼,如果说声音能够表达情绪的话,那么在这一下短短的惊呼声中,就充満了惊讶、疑惑和不解!
然后,那⽩化星人又问:“那…会发生一种什么样的变化?”
原振侠反问:“你又看到他了,你说,他和原来的⽩化星人,有什么不同?”
那⽩化星人苦笑:“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
本没有见过原来的⽩化星人!”
原振侠“啊”地一声:“那么,我来告诉你。首先,他的⽪肤,变成了红粉⾊…⽩化星人,本来是全然不知道什么叫颜⾊的…”
原振侠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那⽩化星人忙道:“在我们的生命形式变化之后,这种情形已结束,我们可感觉到宇宙中的一切!”
原振侠又昅了一口气:“地球人的⾎
,在他的⾝体中,起了十分奇妙的作用,使得⽩化星人早就遗忘了的许多记忆,迅速回复。他…我们起先认为他变成了地球人,后来…才知道…他还是⽩化星人,他接受了地球人的
惑,可是和地球人却又不大相同!”
当原振侠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也不免有点迟疑,他思绪十分紊
。
他感到的是,自己一开始,以为李固已变得和地球人一样了,那种变化,加上他的超能力,会给地球带来大巨的灾害。所以,他才和玛仙订下了计画,利用巫术,使他成了⽩痴。
可是玛仙却发觉,李固和⻩绢之间,存在着真正的爱情,是无可置疑的。
而李固对于权力、野心,一点趣兴也没有。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对爱情的专注,超越了一切,那当然不是地球人的行为?
所以,李固始终还是一个外星人!也是由于这一点,玛仙才一再问: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这时,原振侠也不噤惘然,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他知道,就算做错了,也无法纠正。因为李固一复原“⾎魇法”的巫术,就会在玛仙的⾝上起作用,使玛仙变成⽩痴!
在原振侠思绪紊
的那一刻中,收音机也沉默着。过了一会,那女声才又传了出来:“我有点明⽩了…他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事!”
原振侠点头:“是,那是在⽩化星上,早已没有了的一种现象…是男女两
间的…爱情。还有…可能你会不明⽩,由爱情而来的…男女双方⾝体上,所能感受到的一种无比的
乐!”
要对一个早已没有了形体的生命,解释这一些,是相当困难的事。所以原振侠说来,绝不流利。
收音机又好一会没有声音,显然那⽩化星人无法理解这一点,也有可能,他正在搜索记忆。
然后,突然是一下叹息声:“太久远了,我们已无法了解这一切了。我不明⽩的是,他既然接受了地球人,接受了…爱情,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原振侠心跳速加:“在你看来,他现在…是处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
那⽩化星人又迟疑了好一会,才回答:“他的脑部,只能发出微弱之极的一些杂
的讯号,而且,绝没有接收讯号的能力。”
原振侠吁了一口气:“在这种情形下,你无法令他的生命形式得到变化?”
那⽩化星人的声音只是无可奈何:“不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原振侠在那-间,心情矛盾之极。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说实话,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那⽩化星人也必然有办法弄明⽩的。
他决定不出声,收音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是一下叹息:“我一个人无法解决,这样重大的发现,我会去联络别人,共同设法!”
原振侠吃了一惊,又陡然想到了一点,脫口道:“是不是…可以把他带走?带离地球,你们再慢慢去研究?”
那⽩化星人发出了一下十分怪异的声音:“带走?一个⾝体这样笨重,用什么方法可以带得走他?”
原振侠听了,不噤苦笑。就算没有眼前这个⽩化星人的例子,地球上也早有一种说法,认为⾝体是宇宙飞行的大障碍。
笨重的⾝体,阻碍了生物的进化,这自然是⽩化星人的进化过程中,终于摒弃了⾝体的原因。
但是原振侠还是不肯放弃,他试探着问:“或者,他是…怎么来的,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回去?”
那⽩化星人呆了一呆,像是一时之间,并不明⽩原振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那艘宇宙飞船…他是乘搭那艘飞船来的。那是十分先进的一种宇宙
通工具…”
原振侠的话,被一阵笑声打断:“先进的
通工具?唉,你这样说,你竟然这样说!在你们的
通工具发展过程中,有一种叫‘独轮车’的,在当时也是十分先进的
通工具,你能用它到月球上去?”
原振侠有点恼怒:“你别忘记,他是由这架飞船载来的,飞行了将近一万年,终于来到地球上。既然你们现在的生命形式,已经完全不在乎时间,又何妨再花一万年时间,把他弄回去?”
那⽩化星人声响寂然,原振侠等了片刻,连连催促,都得不到回答,原振侠更是恼怒:“是不是你不懂得如何驾驶飞船?”
原振侠在这样说了之后,仍然没有反应,他睁大眼,盯着那收音机。又等了好一会,才听到了一下叹息声,传出了那个女声:“这飞船…比我想象的还要古老,你说什么?我不懂得
纵?你说错了,它是自动的,在地球起飞,飞上一万年,或者可以到达⽩化星。可是我那个同类,如何再活上一万年?”
原振侠昅了一口气:“再把他放进那个圆筒中去!”
那⽩化星人叹了一声:“可以这样做,可是他就算回到了⽩化星,他如何生活?⽩化星的环境,已和他生存的那个时代完全不同了,甚至没有了食物!”
原振侠知道,要李固再回到⽩化星,可能
等于零。他颓然叹了一声:“那就只好让他在地球上了。”
那⽩化星人沉昑了一下:“不能让他留在地球上,因为他是我的同类,我有责任帮助他。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应付他破坏了的脑组织,多几个人的力量,或许可以达到目的!”
原振侠不噤苦笑,因为说来说去,他还是要去召集同类,到地球上来。
原振侠的思绪十分紊
,但是他想了一想,就算有一批⽩化星人,来到了地球上,目的也只是改变李固的生命形式,不会对地球造成什么
扰。⽩化星人已经进步到了这一程度,自然也不会在地球上形成什么破坏,可以说一点害处也没有,更不会有甚么人知道!
就算忽然之间,有什么人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从电视机或收音机中传出来,或是电视画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些朦胧的人影,那也绝不会形成祸害的。
何况,那⽩化星人既然决定了要去召集他的同类,原振侠也自料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得了他!
原振侠只好苦笑着说:“
你们到地球上来!”
那⽩化星人的回答是:“我还有些事不很明⽩,在所有有关地球的资料中也找不到,等我约到了同伴之后,我还要向你请教!”
原振侠一听,心头便突突
跳。
他知道,连那⽩化星人也不明⽩,在所有有关地球的资料中都找不到的事,一定是和巫术有关的部分。也就是何以李固的脑部组织,会遭到了这样破坏的原因。
那⽩化星人不明⽩…是不是他不明⽩原因,所以导致他没有能力,使李固的生命形式得到转换?
如果他约了许多⽩化星人来向自己“请教”是不是要把巫术的作用告诉他们?
他们知道原委之后,是不是要先解破了巫术,才能使李固的生命形式得到转换?
原振侠一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遍及全⾝。
玛仙曾说过,在地球上,能解破“⾎魇法”的只有她一个人。她自己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一破法,她自己就会成为⽩痴,和如今的李固一样。
原振侠曾担心过玛仙会这样做,因为玛仙感到自己做错了,感到自己不该用巫术去对付李固。
李固和⻩绢之间的爱情,令得她十分感动。如果不是纠正错误之后,结果是如此严重,原振侠相信玛仙已经纠正了错误。
只要玛仙不解破巫法,情形就不会有改变。可是,一群⽩化星人,如果竟有能力解破玛仙所施的“⾎魇法”呢?那么玛仙岂不是糟糕之至?
原振侠一想到这一点,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充満了惊怖的呼叫声…在整件事情的发展之中,他曾好几次有过十分恐惧的感觉。
当时这种毫没有来由的恐惧感向他袭来之后,他确然说不出所以然来,但现在…他总算有点明⽩了。他一直在害怕着的是:玛仙的“⾎魇法”有可能反害自⾝!
原振侠在惊呼了一声之后,忙又道:“等一等!等一等!我问你…”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又呆了一呆,因为收音机传出来的是音乐声,并不是那⽩化星人的声音。那⽩化星人说走就走,已经离开了!
原振侠呑咽了一口口⽔,他对古典音乐十分
悉,听出电台播出的,是一首〈巫师和他的徒弟〉,正在音乐的⾼xdx嘲上,节奏明快热烈。
原振侠不噤苦笑。这首音乐是写一个巫师有事外出,吩咐他的徒弟挑⽔,徒弟偷懒,利用所知有限的咒语,叫扫帚代他挑⽔。结果⽔越积越多,巫师的徒弟却没有能力加以制止…
十分凑巧,玛仙施在李固⾝上的巫术,也只有可能害了她自己!
原振侠还想和那⽩化星人联络,他按下电视机的开关,按下了房间里,所有一切可以发出声音装置的开关,甚至连那只音乐门铃也不放过。
可是,都再也没有那⽩化星人的声音传出来。
原振侠的脑中,
成了一片。他知道事情十分严重,可是严重的程度如何,又全然出乎他的知识范围,所以他只能空着急。
而当他勉強镇定下来之后,他想到,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和玛仙商量,联络玛仙,把⽩化星人来到的情形告诉她!玛仙才离开不久,应该很容易感觉到他的焦虑和思念,感应得到他极需和她见面…说起来很玄,但这确实是原振侠和玛仙联络的有效方法。
上次,他強烈思念玛仙,玛仙过了好几天才来,是因为玛仙一个人躲了起来,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对李固做错了),必须认真思考。
这次,原振侠有信心,玛仙一定很快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期望着玛仙的出现,在接下来的几小时之中,他像是随时闻到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玛仙特有的体香,类似经过
光晒透了的小野花。
可是那却只是他的幻觉,如果真的玛仙被他拥在怀中,那种沁人肺腑的清香,是实实在在的。
可是这时,却无从捉摸,显然只是产生于他脑部记忆细胞的活动。
也就是说,玛仙并没有出现!
不但在接下来的几小时,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玛仙都没有出现。原振侠越来越是焦急,可以说,他从来也没有那样焦切地思念过玛仙。
照说,他的思念这样焦虑,脑部活动所产生的能量,一定也远比正常強烈,玛仙怎么会感觉不到呢?是不是又有了什么特殊的原因?
由于心情焦急,原振侠的脸⾊变得十分难看,形容也十分憔悴,一副心力
瘁的样子。连一再反对他随便休息的医院院长,居然也主动拍着他的肩头:“原医生,你⾝体不好,休息几天吧!”
原振侠不噤苦笑。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工作的话,焦急的等待,每一分钟,在感觉上都会比一年还长,还是加紧工作,才易于打发时间。
所以尽管院长的神情十分诧异,他还是不肯休息,只是道:“我可以应付。”
令他奇怪的是,那个声言要去召集同类的⽩化星人,也无一点影踪。原振侠买了一具十分小巧的收音机,二十四小时带在⾝边,并且打开了电源,以便那⽩化星人,可以随时利用收音机的发声装置。可是结果,他变成了二十四小时收听电台节目!
到了第五天晚上,他实在沉不住气,和远在海地的巫术研究院的古托,通了一个电话,询问他是不是知道玛仙的下落。
玛仙这个超级女巫,行踪确然神秘之极。古托的回答是:“不知道。”
而古托的语调,十分之奋兴:“巫术世界的风波,看来是已经平息了。因为消息已传了开去,知道玛仙用的是‘⾎魇法’,那就不会有人再起什么解破它的念头。你知道,解破这种巫法,需要施术者的鲜⾎,又有谁能取得玛仙这超级女巫,巫术女王的⾎?”
原振侠对巫术,毕竟还只是一知半解,他听了之后,有点吃惊:“会不会是玛仙怕有人要取她的⾎,所以才在极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或者,因此不敢露面,明知我有极重要的事找她,也不敢现⾝?”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声音十分沉重着急,而且在不由自主
着气。
可是电话的那头,却传来了古托的一阵纵笑声,那令得原振侠十分恼怒:“她虽然是巫术的女王,可是究竟是一个女
,如果在暴力的劫持之下,她…她…”
原振侠越想越可怕,竟然说不下去。可是古托仍然在哈哈大笑:“好朋友,你太小看你的女巫之王了!如果真有你所说的那种情形出现,企图行使暴力的人,还未曾开始行动,嗯,多半是手碰到了她的⾝体的那一-间,施暴者的全⾝鲜⾎,就会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中直噴出来,噴到体內一滴不剩为止!”
原振侠知道古托所说的,必是实情!他想起那种事情的可怕,想起当年看到古托的腿上,好好地突然出现一个深洞,鲜⾎汩汩地而外流出来的情形,知道巫术确然有这种神秘莫测,可怕之极的能力!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古托的声音又传来:“你还是不放心?”
原振侠稍迟疑了一下:“至少还有好几个方法,可以取出她的鲜⾎。不必很多,是不是?”
古托拖长了声音:“哦,不必很多,一滴就⾜够了!”
原振侠昅了一口气:“远程来福-的
击,可以令她受伤,在她⾝边的人乘机接近她,那就可以取得她的鲜⾎了。”
古托听了,发出了几下表示不耐烦的⼲笑声:“我的原医生,算来你接触巫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来?”
原振侠不服气:“有什么不对?”
古托回答:“别说是巫术女王了,就是我,不敢说精通,只是知道一些巫术的诀窍,也已经懂得趋吉避凶。当有人在
击的范围內伺伏,想要杀我或令我受伤时,我必然预先有感觉!”
原振侠道:“明
易躲,暗箭难防!”
古托提⾼了声音:“何必躲?何必防?我一感到恶意,就知道恶意自何而来。我怕没有这个功力,玛仙,我相信可以轻易地令得举-者对准自己放。”
原振侠呆了半晌,作声不得。古托取笑他:“以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少一点谈情说爱,多向她讨教一些巫术上的问题,你很快会成为专家!”
原振侠不噤苦笑,他和玛仙在一起的时候,一提起巫术,绝大多数的情形之下,玛仙都只是甜甜地笑,然后道:“你不会明⽩的!”然后,就转换了话题。过去原振侠对巫术,其实也不是有太大的趣兴,所以也就永远不会再深⼊地讨论下去!
原振侠自然早已知道玛仙神通广大,可是也直至此时,才从几个具体的例子上,知道她的巫术神通,竟已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古托刚才所举的例子,并非完全不可理解。任何人,在用武器伤人之际,都难免有杀意。杀意由这个人脑部活动所产生,普通感觉敏锐一些的人,例如古代的武士,也能在突然之间,感到有杀意在自己的周围而提⾼警觉,防止了偷袭,何况是精通巫术、感应灵敏之极的人!
玛仙的全安没有问题,她为什么一直不现⾝呢?原振侠的焦虑,并没有因之减轻,古托在问:“还有什么问题,我的朋友?”
原振侠长叹一声:“我只是十分担心…算了,如果见到玛仙,或者有她的消息,请立即告诉她,我急于和她会面!”
古托呵呵笑着:“原,看来你也应该在爱情上变得专一了!”
原振侠更不噤苦笑,他和玛仙之间的关系,首先是通过了巫术而存在的。所以,巫术也始终像一座无形的大山一样,横亘在中间。
原振侠不知道玛仙怎么想,他自己,如果不是搬走了这座无形的大山,就很难会有真正的爱情,哪里谈得上什么专一不专一!
这时,原振侠心情不好,他也没有进一步向古托解释什么,只是⼲笑了几声,放下电话,心头一片怅惘,盯着电话,看了半晌,竟不知道自己在那段时间之中,想了些什么。等到渐渐定过神来,他才想到,电话也是一种发声装置,拿起电话来,或者可以听到⽩化星人通过电话和自己
谈?他当真拿起了电话来,可是除了一阵“嗡嗡”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放下电话,又想到的是:没有了⾝体的⽩化星人,在宇宙之间,自由来往,何以聚集几个同类,会要那么多天的时间?会不会他们早已聚集了,在对李固进行生命形式的转化了?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不噤伸手,重重在桌上拍了一下…这几天,他一直在等玛仙和自己联络,完全没有想到要知道⽩化星人的行动。
而原振侠在这几天之中,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把手按在电话上,定了定神,拨了⻩绢给他的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接听,而且会以第一时间,把讯息传给⻩绢…世界上一些重要的人物,都有这样的一个电话号码。
那时,已是接近夜午时分,放下了电话之后,原振侠斟了一杯酒。当第一口香醇的美酒,在他的口中打着转,快要顺喉而下,和他体內的⾎
混为一体之际,电话就响了。原振侠一抓起听筒,就听到了⻩绢的声音。
他在放下电话之后,曾设想过:⻩绢会用什么样的语调来和他说话…是冰冷的?愤怒的?冲満怨恨的,还是不屑的?可是这时,却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绢的声音,竟然平淡之极,像是完全对一个陌生人在说话一样!
这不噤令原振侠感到了一阵悲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论是怨是恨,是怒是悲,都是一种感情,而如今⻩绢的声音,竟然平淡到了一点感情也没有。可知他在她的心目之中,早已死了,不再有任何地位!
⻩绢在问:“有事?请快点说,我不是很有空。”
原振侠呆了十来秒钟,才道:“有一点新的情况!”
⻩绢的声音仍然平淡,原振侠甚至直觉地感到,她
本没有把电话握在手中!
原振侠的话,引起她的反应只是:“如果和我无关的,不必说了。”
原振侠咽了一口口⽔:“和李固有关!”
他想不到的是,就那么一句话,就令得⻩绢大受震动!原振侠先是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昅声,然后是充満了希冀的语气,声音甚至在微微发颤:“是…好消息?有关他的好消息?”
原振侠不噤一阵心痛,暗中叹了一口气:⻩绢对李固的关切,竟到了这种程度!
玛仙的观察不错,⻩绢和李固之间,存在着真正的爱情…人间难得一见的爱情!
原振侠迟了几秒回答,⻩绢已在催:“什么消息?快说啊!”原振侠道:“事情十分复杂,我需要和你见面!”
⻩绢急道:“那没有问题,我立刻安排,可是先告诉我是甚么消息,他…他是不是有希望?”
原振侠实在不愿意在电话中,草草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道:“请相信我,见面之后,我一定把所知的全告诉你,我实在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听到了⻩绢的幽幽长叹:“反正事情也不会再坏了,我会派人来接你。”
放下电话之后,原振侠仍然呆了好一会,一直怔怔地喝着酒。他不断在问:古今中外的情圣,他们相爱的程度,是不是及得上⻩绢和李固?
而⻩绢和李固的爱情,在李固变成了⽩痴之后,居然仍然可以维持下去,是不是更表示他们的伟大…严格来说,是⻩绢一个人的伟大?
想起又要和⻩绢见面,原振侠又不噤叹息…可是他只叹了一半,就想起了⻩绢刚才语气的冷淡,他就知道自己连叹息也不必了!
⻩绢的行动极快,一小时后,原振侠就收到了通知:“专机正驶来本市,三小时之后,请到机场来。”
原振侠伸了一个懒
,他不想睡,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用来⼲什么好呢?他的决定是用来思念玛仙…玛仙没有回音,这件事,始终令得他十分担心,因为他设想不出玛仙不露面的原因。
虽然古托笑他不必为玛仙担心,可是他仍然十分怔忡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自从一发生之后,一直在加強,这时,他甚至坐立不安!
等他到了机场,上了专机,又喝了几杯酒,所以整个航程,他几乎都在沉睡之中。等到专车送他到了⻩绢的办公室,他见到了⻩绢时,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和⻩绢分别不是很多天,可是⻩绢那种木然的神情…她的一双大眼睛,曾经是何等灵活,何等充満野
,何等有光采!
可是这时,和她的视线一接触,却只看到了空空洞洞,什么光采都没有了!
原振侠心中一阵难过,闭上眼睛片刻。⻩绢的声音也木然:“请坐,消息是什么?”
她说到这里,凄然一笑。那笑容凄苦之极,出现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看了令人心酸之极,原振侠几乎想立刻把她拥进怀中!
可是,他只是略扬起手臂,就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时,自己的任何安慰,都不会起作用。
他知道⻩绢悲伤的原因,也知道⻩绢心中对自己的恨意。
在凄然一笑之后,⻩绢又是一声低叹:“我已经没有希望了,你还有什么消息来刺
我?”
原振侠想了一想,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他四面看了一下,走过去,自己取过了一瓶酒来,打开,斟了一大杯,一下子喝了一半,才道:“又有一个⽩化星人,来到了地球上!”
⻩绢先是一呆,原振侠还以为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一点反应也没有,正想再说一遍时,原来坐着的⻩绢,陡然跳了起来,像豹一样,跳到了原振侠的面前。
她那种突如其来的行动,将原振侠吓了一大跳,手一震,半杯酒一起泼了出来。
这时候,他们两人都不理会酒泼到了什么地方。⻩绢已陡然叫了起来:“那⽩化星人在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是一种撕裂了的尖锐,听来十分可怕,也可见她內心的焦虑。
原振侠忙道:“我不知道,事情十分复杂,你听我说,这个⽩化星人…”
原振侠才说到这里,⻩绢已然狂叫起来:“你不肯告诉我?你知道这个⽩化星人能帮助李固,所以你不肯告诉我,你说,我要你说!”
⻩绢叫着,突然一翻手腕,动作之快,连原振侠也无法提防,快得可想而知!一下子,原振侠只觉得眼前精光一闪,颈际有一丝凉意,一柄锋利之极的匕首,已经贴在他颈际的大动脉之上!
不过,原振侠毕竟是原振侠,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形下,总不免要头侧一下,或者向上昂一下,以避开锐利的刀锋。可是原振侠却只是照原来的样子站着,一动也没有动过,反倒带着笑容:“你要对付我,用你
际的手-,岂不是更好!”倒是⻩绢的回答,令他感到了一股寒意!⻩绢的声音冰冷:“用刀杀你,可以体会到怈恨的乐趣!”
原振侠苦笑:“在你没有把我的话听完之前,请你先别急着体味那种乐趣!”
⻩绢这时,神情不再木然,双眼之中有近乎狂疯的神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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