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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豌⾖花始终没叫过鲁森尧"爸爸"。非但她没叫,小扁宗也不肯叫。只有幼小的光美,才偶尔叫两声"阿爸"。不过,鲁森尧似乎从没在乎过这三姐弟对自己的称谓。他看他们,就像看三只小野狗似的。闲来无事,就把他们抓过来骂一顿、打一顿,甚至用脚又踹又踢又踩又跺的‮躏蹂‬一顿,喊他们"小杂种",命令他们做许多工作,包括擦鞋子,擦五金,擦桌子,擦柜台,甚至洗厕所…当然,这些工作大部分都是豌⾖花在做,光宗和光美毕竟太小了。

 豌⾖花从进鲁家门,就很少称呼鲁森尧,只有在不得已不能不称呼的时候,她会勉強喊他一声阿伯。背地里,光宗一直称他为"大坏人"。豌⾖花也不在背后骂他。从⽗亲死后,豌⾖花就随着年龄的增长,锻炼出一种令⽟兰惊奇的忍耐力。她忍耐了许许多多别的孩子不能忍耐的痛楚,不论是精神上的或⾁体上的。

 鲁森尧娶⽟兰,正像他自己嘴中毫不掩饰的话一样:“你以为我看上你那一点?又不是天仙美女,又带着三个拖油瓶!我不过是看上你那笔抚恤金!而且,哈哈哈!"他‮亵猥‬的笑着,即使在豌⾖花面前,也不避讳,就伸手到⽟兰⾐领里去,握着她的啂房死命一捏。"还有这个!我要个女人!你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对豌⾖花而言,挨打挨骂都是其次,最难堪的就是这种场面。她还太小,小得不懂男女间的事。每当鲁森尧对⽟兰⽑手⽑脚时,她总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欺侮她“。⽟兰躲避着,脸上的表情老是那样痛苦,因此,豌⾖花也跟着痛苦。再有,就是鲁森尧醉酒以后的发酒疯。鲁森尧酗酒成,醉到十成的时候就呼呼大睡,醉到七八成的时候,他就成了个完完全全的魔鬼。

 舂季里的某一天,他从下午五点多钟就开始喝酒,七点多已经半醉,⽟兰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生意不能做了,早早的就关了店门。八点多钟⽟兰把两个小的都洗⼲净送上,嘱咐豌⾖花在卧室里哄着他们别出来。可是,鲁森尧的大吼大叫声隔着薄薄的板壁传了过来,尖锐的刺进豌⾖花的耳鼓:“⽟兰小‮子婊‬!你给我滚过来!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了你!"嘶啦的一声,显然⽟兰的⾐服又被撕开了,那些⽇子,⽟兰很少有一件没被撕破的⾐服,弄得⽟兰每天都在补补。"⽟兰,又不是⻩花闺女,你装什么蒜!过来!饼…来!”

 不知道鲁森尧有了什么举动,豌⾖花听到⽟兰发出一声庒抑不住的悲鸣。哀求的嚷着:“哎哟!你弄痛我!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我为什么要饶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想念着你那个死鬼丈夫,他有多好?他比我壮吗?比我強吗?看着我!不许转开头去…你…他妈的货!”

 “啪"的一声,⽟兰又挨耳光了。接着,是酒瓶"哐啷啷"被砸碎在柜台上,和⽟兰一声凄厉的惨叫。豌⾖花⽑骨悚然。他要杀了妈妈了!豌⾖花就曾亲眼目睹过鲁森尧用玻璃碎片威胁要割断⽟兰的喉咙。再也忍不住,她从卧室中奔出去,嘴里恐惧的喊着:“妈妈!妈妈!”

 一进店面,她就看到一幅令人心惊⾁跳的场面。⽟兰半裸着,一件衬衫从领口一直撕开到际,因而,她那丰満的部完全袒露。她跪在地上,左边啂房上揷着一片玻璃碎片,⾎并不多,却已染红了破裂的⾐衫。而鲁森尧还捏着打碎的半截酒瓶,扯着⽟兰的长发,正准备要把那尖锐的半截酒瓶刺进⽟兰另一边啂房里去。他嘴里暴戾的大嚷着:“你说!你还爱不爱你那个死鬼丈夫?你心里还有没有那个死鬼丈夫?你说!你说!”

 ⽟兰哀号着。闪躲着那半截酒瓶,一绺头发几乎被连拔下。但是,她就死也不说她不想或不爱杨腾的话。鲁森尧眼睛⾎红,満⾝酒气,他越骂越怒,终于拿着半截酒瓶就往⽟兰⾝子里刺进去,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当儿,豌⾖花扑奔过来,亡命的抱住了鲁森尧的腿,用力推过去。鲁森尧已经醉得七倒八歪,被这一推,站立不稳,就直摔到地上,而他手里那半截酒瓶,也跟着跌到地上,砸成了碎片。

 鲁森尧这下子怒火中烧,几乎要发狂了。他抓住豌⾖花的头发,把她整个⾝子拎了起来,就往那些碎玻璃上揿下去。

 豌⾖花只觉得‮腿大‬上一连尖锐的刺痛,无数玻璃碎片都刺进她那只穿着件薄布子的腿里,⽩子迅速的染红了。⽟兰狂哭着扑过来,伸手去抢救她,嘴里哀号着:“豌⾖花!叫你不要出来!叫你不要出来!”

 “啊炳!"鲁森尧怪叫连连:“你们⺟女倒是一条心啊!好!⽟兰小‮子婊‬,你心痛她,我就来修理她!她是你那死鬼丈夫的心肝宝贝吧!"说着,他打开五金店的菗屉,找出一捆耝⿇绳,把那受了伤、还流着⾎的豌⾖花双手双脚都反剪在⾝后,绑了个密密⿇⿇。⽟兰伸着手,哭叫着喊:“不要伤了她!求你不要伤了她!求你!求你!求你!求你…"她哭倒在地上。"不要绑她了!她在流⾎了!不要…不要…不要…"她泣不成声。

 屋顶上有个铁钩,勾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的是一些农业用具,小铁锹、小钉锤…之类的杂物。鲁森尧把竹篮拿了下来,把豌⾖花背朝上,脸朝下的挂了上去。豌⾖花的头开始发晕,⾎倒流的结果,脸涨得通红,她咬紧牙关,不叫,不哭,不讨饶。

 ⽟兰完全崩溃了。

 她跪着膝行到鲁森尧面前,双手拜神般阖在前。然后,她开始昏的对他磕头,不住的磕头,额头撞在⽔泥地上,撞得咚咚响,撞得额头‮肿红‬起来。

 “说!"鲁森尧继续大叫着:“你还爱你那个死鬼丈夫吗?你还想那个死鬼丈夫吗?…”

 “不爱,不爱,不爱,不爱,不爱…"⽟兰一迭连声的吐出来,磕头如捣蒜。"不想,不想,不想,不想…”

 “说!"鲁森尧得意的、胜利的叫着:“豌⾖花的爸爸是‮八王‬蛋!说!说呀!说!"他一脚对那跪在地上的⽟兰踢过去。

 “不说吗?不肯说吗?好!"他把豌⾖花的⾝子用力一转,豌⾖花悬在那儿车辘辘似的打起转来,绳子深陷进她的手腕和脚踝的肌⾁里。

 “啊…"⽟兰悲鸣,终于撕裂般的嚷了起来:“他是‮八王‬蛋!他是‮八王‬蛋!他是‮八王‬蛋…”

 这是一连串"酷刑"的"开始"。

 从此,豌⾖花是经常被吊在铁钩上了,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了。鲁森尧以待豌⾖花来惩罚⽟兰对杨腾的爱。⽟兰已经怕了他了,怕得听到他的声音都会发抖。鲁森尧是北方人,虽然住在乌⽇这种地方,也不会说几句台语,于是,全家都不敢说台语。好在杨腾是外省人,⽟兰早就悉了国语,事实上,豌⾖花和她⽗亲,一直都是国语和台语混着说的。

 豌⾖花虽然十天有九天带着伤,虽然要洗⾐做事带弟弟妹妹,但是,她那种天生的⾼贵气质始终不变。她的⽪肤永远⽩嫰,太晒过后就变红,红⾊褪了又转为⽩皙。她的眼睛永远黑⽩分明,眉清而目秀。这种"气质"使鲁森尧非常恼怒,他总在她⾝上看到杨腾的影子。不知为什么,他就恨杨腾恨得咬牙切齿,虽然他从未见过杨腾。他常拍打着桌子凳子怪吼怪叫:“为什么我姓鲁的该这么倒霉!帮那个姓杨的死鬼养儿育女,是我前辈子欠了他的债吗?”

 ⽟兰从不敢说,鲁森尧并没有出什么力来养豌⾖花姐弟。

 嫁到鲁家后,⽟兰的抚恤金陆续都拿出来用了。而小五金店原来生意并不好,但是,自从⽟兰嫁进来,这两条街的乡民几乎都知道鲁森尧纵酒殴,又待几个孩子,由于同情,大家反而都来照顾这家店了。乌⽇乡是淳朴的,大家都有‮国中‬人“明哲保⾝"的哲学,不敢去⼲涉别人的家务事,但也不忍看着⽟兰⺟子四个⾐食不周,所以,小店的生意反而兴旺起来了,尤其是当⽟兰在店里照顾的时候。鲁森尧眼见小店站住了脚,他也落得轻松,逐渐的,看店卖东西都成了⽟兰的事,他整天就东晃西晃,酗酒买醉,随时发作一下他那"惊逃诏地"的"丈夫气概"。

 这年夏天,对豌⾖花来说,在无数的灾难中,倒也有件大大的"喜悦"。

 原来,豌⾖花早已到了学龄了。乡公所来通知豌⾖花要受义务教育的时候,曾被鲁森尧暴跳如雷的痛骂了出去。豌⾖花虽小,在家里已变得很重要了,由于⽟兰要看店,许多家务就落在豌⾖花⾝上,她要煮饭、洗⾐、清扫房间,还要帮着⺟亲卖东西。"讨债鬼"彷佛是来"还债"的。鲁森尧无意于让豌⾖花每天耽误半天时间去念什么鬼书,而让家里的工作没人做。

 本来,乡下孩子念书不念书也没个准的。可是,这些年来,义务教育推行得非常彻底,连山区的山地里都建设起国民小学来了。而且,那个被鲁森尧赶出去的乡公所职员却较真了。他调查下来,孩子姓杨,鲁森尧并没有办收养手续,连"监护人"的资格都没有。于是,乡公所办了一纸公文给鲁森尧,通知他在法律上不得阻碍义务教育的推行。鲁森尧不认识几个字,可是,对于"衙门里"盖着官印的公文封却有种莫名的敬畏,他弄不懂法律,可是,他不想招惹"官府"。

 于是,豌⾖花进了当地的国民小学。

 忽然间,豌⾖花像是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带着七彩光华的绚丽世界。她的心灵一下子就打开了,惊喜的发现了文字的奥秘,文字的美妙,和文字的神奇。她生⺟遗留在她⾎中的"智能"在一瞬间复苏,而"求知"就像大海般的把她淹没了。

 她开始‮狂疯‬的喜爱起书本来,小学里的老师从没见过比她更用功更进步神速的孩子,她以别的学童三倍的速度,"呑咽"着老师们给她的教育。她像一个无底的大口袋,把所有的文字都装进那口袋里,再飞快的咀嚼和昅收。这孩子使全校的老师都为之"着",小学一年级,她是全校的第一名。

 有位老师说过,杨小亭…在学?铮芩阌忻行樟恕谜馕焕鲜α私饬耸裁?冰雪聪明",那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事实上,一年级的课上完以后,豌⾖花已经有了三年级的功力,尤其是国文方面,她不止能造句,同时,也会写出简短的、动人的文章了。

 可是,豌⾖花的"念书"是念得相当可怜的。

 她经常带着満⾝的伤痕来上课,这些伤痕常常令人不忍卒睹。有一次她整个小手都又青又紫又红又肿,半个月都无法握笔。另一次,她的手臂瘀⾎得那么厉害,以至于两星期都不能上运动课。而最严重的一次,她请了三天假没上课,当她来上课时,她的一只手腕肿得变了形,校医马上给她照X光,发现居然骨折了,她上了一个月石膏才痊愈。也由于这次骨折,他们检查了孩子全⾝,惊愕的发现她浑⾝伤痕累累,从鞭痕、刀伤、勒伤,到灼伤…几乎都有。而且,有些伤口都已发炎了。

 学?锿婆闪艘晃慌鲜Γ罩欤プ?家庭访问"。朱老师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未久,涉世不深。到了鲁家,几句话一说,就被鲁森尧的一顿大吼大叫给吓了出来:“你们当老师的,教孩子念书就得了,至于管孩子,那是我的事!她在家里调⽪闯祸,我不管她谁管她!你不在学?锝淌椋次壹腋墒裁矗磕训滥慊瓜氲蔽业睦鲜Σ怀桑⊥愣够ㄐ账业难睿晕⾐臣业姆梗闼切⊥醢说⽩咴耍∥倚章车囊丫坏姑沽耍艘淮蠖研⊥醢说埃悴蝗梦夜芙趟牵憔桶涯且淮蠖研⊥醢说岸冀拥侥慵胰ィ∧闳パ闳ス埽闳ソ獭?br>
 朱老师逃出了鲁家,始终没弄清楚"一大堆小‮八王‬蛋"指的是什么。但她发誓不再去鲁家,师范学校中教了她如何教孩子,却没教她如何教"家长"。

 朱老师的"拜访",使豌⾖花三天没上课。她又被倒吊在铁钩上,用⽪带狠菗了一顿,菗得两条‮腿大‬上全是⾎痕。当她再到学?锢吹氖焙颍砸桓奔崛痰摹⒊辆驳摹⑷萌丝醋哦夹耐吹奈氯幔灾炖鲜Α⑿3ぁ⒀档贾魅蔚人担骸安灰偃ノ壹伊耍孟不逗孟不兜窖#锢茨钍椋绻荒苣钍椋揖驮愀饬恕矣械氖焙蚧嶙龃硎拢ご蚨际俏易约喝抢吹模∧忝遣灰偃ノ壹伊耍肜鲜Α僖膊灰ノ壹伊耍 ?br>
 老师们面面相觑。私下调查,这孩子出生十分复杂,彷佛既不是鲁森尧的女儿,也不是李⽟兰的女儿,户籍上,豌⾖花的⺟亲填的是"许氏",而杨腾和那许氏,在户籍上竟无"婚姻关系"。

 于是,豌⾖花的公案被搁置下来,全校那么多孩子,也无法一个个深⼊调查,何况外省籍的孩子,户籍往往都不太清楚。学校不再过问豌⾖花的家庭生活,尽管豌⾖花仍然每天带着不同的伤痕来上课。

 豌⾖花二年级的时候,⽟兰又生了个小女孩。取名字叫鲁秋虹。秋虹出世,⽟兰认为她的苦刑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因为她终于给鲁森尧生了个孩子。谁知,鲁森尧一知道是个女孩,就把⽟兰骂了个狗⾎淋头:“你算哪门子女人?你只会生讨债鬼呀!你的肚子是什么做的?瓦片儿做的吗?给人家‮八王‬蛋生儿子,给我生女儿,你是他妈的臭‮子婊‬瓦片缸!”

 ⽟兰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心碎的回忆着,当初光美出世时,杨腾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好!我都会喜的!你是个好女人,是个可爱的小⺟亲!”

 同样是外省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区别呢!⽟兰并不太清楚,"外省"包括了多广大的区域,也不太了解,人与人间的善恶之分,实在与省籍没有什么关系。

 鲁森尧骂了几个月,又灌了几个月的⻩汤,倒忽然又喜起秋虹来了。毕竟四十岁以后才当⽗亲,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这一爱起来又爱得过了火。孩子不能有哭声,一哭,他就提着嗓门大骂:“⽟兰!你八成没安好心!是不是你饿着她了啊?我看你找死!你存心欺侮我女儿!你再把她弄哭我就宰了你!难道只有杨家的孩子才是你的心肝?我姓鲁的孩子你就不好好带!你存心气死我…”

 说着说着,他就越来越气。⽟兰心里着急,偏偏秋虹生来爱哭,怎么哄怎么哭。鲁森尧越是骂,孩子就越是哭。于是,豌⾖花、光宗、光美都遭了殃,常常莫名其妙的就挨上几个耳光,只因为"秋虹哭了"。

 于是,"秋虹哭了",变成家里一件使每个人紧张的大事。

 扁宗进了小学,男孩子有了伴,懂得尽量留在外面少回家,常常在同学家过夜。乡里大家都知道这几个孩子的命苦,也都热心的留光宗,所以,那阵子光宗挨的打还算最少。光美还小,不太能帮忙做事。而豌⾖花,依然是三个孩子中最苦命的。

 学校上半天课。每天放学后,豌⾖花要做家事,洗尿布、烧饭、洗⾐、抱妹妹…还要菗空做功课。她对书本的‮趣兴‬如此浓厚,常常一面煮饭一面看书,不止看课內的书,她还‮狂疯‬的爱上了格林童话和安徒生。她也常常一面洗着⾐服一面幻想,幻想她是仙蒂瑞娜,幻想有番瓜车和玻璃鞋。

 可是,番瓜车和玻璃鞋从没出现过。而"秋虹"带来的灾难变得无穷无尽。有天,豌⾖花正哄着秋虹⼊睡,鲁森尧忽然发现秋虹肩膀上有块铜币般大小的瘀紫,这一下不得了,他左右开弓的给了豌⾖花十几个耳光,大吼大叫着说:“你欺侮她!你这个险毒辣的小种!你把她掐伤了!⽟兰!⽟兰!你这狗娘养的!把孩子给这个小人,你看她拧伤了秋虹…”

 “我没有,我没有!"豌⾖花辩解着,挨打已成家常便饭,但是"被冤枉"仍然使她痛心疾首。

 “你还?担?鲁森尧抓起柜台上一把铁铲,就对豌⾖花当头砸下去。

 豌⾖花马上晕过去了,左额的头发里裂开一道两吋长的伤口,流了好多⾎。乌⽇乡一共只有两条街,没有外科医生。⽟兰以为她会死掉了,因为她有好几天都苍⽩得像纸,呕吐,不能吃东西,一下就东歪西倒。⽟兰夜夜跪在她前悄悄祈祷,哭着,低低呼唤着:“豌⾖花,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爸爸!豌⾖花!你一定要好起来呀!你一定要好起来呀!我苦命的、苦命的、苦命的孩子呀!”

 豌⾖花的生命力是相当顽強的,她终于痊愈了。发里,留下一道疤痕,还好,因为她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遮住了那伤疤,总算没有破相。只是,后来,豌⾖花始终有偏头痛的⽑病。

 这次豌⾖花几乎被打死,总算引起了学校和邻居的公愤,大家一状告到里长那儿,里长又会合了邻长,对鲁森尧劝解了一大堆话,刚好那天鲁森尧没喝醉,心情也正不坏,他就耸耸肩膀,摊摊手说了句:“算我欠了他们杨家的债吧!以后只要她不犯错,我就不打她好了!”

 以后,他确实比较少打豌⾖花了。最主要的,还是发现秋虹肩上那块引起风暴的“瘀⾎”只是一块与生俱来的"胎记"而已。

 可是,豌⾖花的命运并没有转好。因为,一九五九年的八月七⽇来临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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