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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四个月大的婴儿通常都只会嘻开没牙的嘴呵呵笑、流流口⽔,最多再吐个泡泡,这样就很了不起了,不过,对任何⽗⺟而言,孩子能笑,便够条件登上最伟大人物的宝座了。

 “他很爱笑啊!”纤雨低低的赞叹。

 “是啊!少,见过多少婴儿,就没见过孙少爷这般爱笑的呢!”曾是蓝少卿啂娘的胖大婶又被找回来照顾蓝府孙少爷。

 “也好会吃呢!”一旁的啂娘加了一句。

 “而且,他肚子饿了总是很生气似的啊啊大叫,也不爱哭,怪有趣的!”另一位啂娘也跟着说。哭是婴儿的待权,可真没见过不爱哭的婴儿呢!

 “而且,孙少爷既像少爷,也像少,好似把您两位的优点全收了去,看着实在漂亮得很呢!”胖大婶那张胖胖脸笑得跟婴儿一模一样。

 “是,是,他眼睛眉⽑像少爷,好神哪!”

 “鼻嘴儿像少,嘻嘻!男人有张樱桃小嘴,长大后可要死许多姑娘家了。”

 她一言,你一句,说得纤雨心头喜孜孜的。不过,就算这孩子难看又爱哭,同样都是她的宝。

 是她跟清狂的孩子哪!

 “‮姐小‬,姑爷该吃粥喝葯了!”宝月忽地探进一头来提醒。

 “哦!好,我马上来。”依依不舍的亲了又亲,纤雨这才将孩子给胖大婶。“胖婶,最近我会忙点儿,孩子就拜托你们三位多照顾着些儿了。”

 “放心,少,咱三个会轮流盯着孙少爷,绝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那就谢谢了。”

 出了孩子的房,马上又进了丈夫的房,秀珠已经端着葯在边候着了,纤雨先在边坐下,怜惜地抚了-下段清狂削瘦的脸颊,再轻轻呼唤他。

 “清狂,醒一醒,清狂,该喝葯了!”

 叫了好半天,段清狂终于勉強撑开眼。“纤…纤雨?”

 “嗯!懊喝葯了。”纤雨先小心翼翼地让他半躺在她怀里,再接过葯来喂他。

 “唔…好苦!”只啜了小半口,段清狂就别开脸不肯再喝了。

 “我知道,可待会儿的粥是甜的哟!”纤雨哄着他。“来,快把这个喝完了就可以喝甜粥了。”

 待段清狂苦着脸喝完了葯,纤雨再一匙匙喂他粥,喝一半他居然又睡着了,只好再把他叫醒继续喂完。一让他沾回枕头上,他马上又沉沉睡去。

 “‮姐小‬,聂爷来了。”宝月又探进头来通知。

 “我就下去。”替段清狂仔细掖好被子,纤雨又对秀珠说:“二少爷给你了。”

 “是,少,秀珠会看着少爷的。”

 纤雨这才转⾝出房下楼,一炷香后,她与宝月已在往玄妙观的马车上了。

 “少夫人,我最好先警告你一下,”聂仕涛往车外瞥了一下,旋即转回眼来。“文涤臣是个非常傲慢的家伙,就因为他太在行了,反而不屑于这种工作,他曾道,除非能让他碰上一个够教他佩服的人,否则,他宁肯一辈子窝在那儿写字糊口。”

 “我明⽩了。”纤雨点头微笑。“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聂公子,没想到霜霜又去⿇烦到聂公子,真是不好意思。”

 “这也没什么,蓝姑娘认识的人里就数我人面最广,所以她便找我问上一问,恰好我也认识这么一个人,便自告奋勇的领少夫人来找他,否则一般人他是连理也不理的。”

 “请问他多大年岁?”

 “约莫二十七、八吧!”

 “这样嘛…”纤雨略一沉昑。“好,那我就不跟他谈,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和他接触。”

 离玄妙观尚有一段距离,马车就停下了。聂仕涛领着纤雨和宝月走在酒肆商家聚集的街道上,绕过杂艺班子的大帐篷,穿过吃食小贩的广场,终于来到-处聚満字画摊儿的短巷弄,在第二摊前停下。

 “咦?人呢?”

 “跑到里头去睡午觉啦!”旁边的人指着玄妙观这么说。

 他们只好又跑进玄妙观里到处找,好不容易才在殿后一个僻静厢房外找到人,一⾝破补丁长衫,斜倚在阶梯上,睡得可舒服了。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明明跟我约好了,你还给我溜到这儿来‮觉睡‬。”

 破补丁睁开一只眼,瞄瞄那个瞄瞄这个,直到瞄向纤雨,另一只限才跟着睁开,缓缓坐正,上下打量半晌。

 “奇怪的女人。”

 “什么奇怪的女人!”聂仕涛低叱。“这位是蓝府二少夫人!”

 破补丁轻蔑地翻了一下⽩眼。“那又如何?”

 “你…”“聂公子。”纤雨微笑着阻止了聂仕涛,再向前一步。“不如何,只想请文公子看一样东西,看过之后,只要文公子一句没‮趣兴‬,纤雨马上走人,绝不多言半句。”

 又多瞧了纤雨两眼,破补丁才伸出手。“拿来吧!”

 在纤雨的眼神示意下,宝月将几本小册子放到他手上,破补丁叹了口气,不胜厌烦地打开第一册,可不过一会儿,眉宇便突然讶异地微微一扬,懒散的神情消失了,眼神出现专注的光芒,一页页的翻过去,破补丁的表情也越来越严酷。

 再换一册,他忽又攒眉,想了想,眼一眯,啊一声,随即更仔细的看下去。有时候喃喃自语,有时候猛拍‮腿大‬,有时候‮头摇‬赞叹,有时候又突然放下册子,阖上眼半天不动,然后猛然睁眼喊一声:对喔!

 总之,千奇百怪的反应,看得聂仕涛惊奇不已。

 “咦?怎么…”

 “对不起,文公子,”纤雨笑得客气。“有问题请不要问我,因为那不是我写的。”

 破补丁直眼盯住她。“那是谁写的?”

 “我相公。”

 “欸?那个不肖子?”破补丁不敢置信地惊呼,

 纤雨微笑不改“文公子适才看的仅是小小-部分而已,不知文公子可有‮趣兴‬再看其他的?”

 毫不犹豫地起⾝“我要看!”破补丁语气坚决,好似不让他看就是不行。

 “可颐到蓝府屈住几天?”

 “住多久都行!”

 望着文涤臣毅然随着纤雨而去,聂仕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 *

 “清狂,醒醒,该喝葯了!”

 蓦然睁眼,段清狂以为自己在作梦,两眼怔忡地望着幔上的茉莉花纹,搞不太清楚为什么他的会有幔?

 “清狂,醒醒,清狂!”

 愣了一下,段清狂徐徐转过⾝去,直到一张既陌生又悉的娇靥印⼊瞳孔。

 “…纤雨?”

 “清狂,醒了吗?”纤雨仔细端详他。

 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段清狂倏地笑了“醒了。”他缓缓坐起⾝。“我睡了很久吗?至少有一天以上了吧?”

 纤雨不语,默默地递过温⽑巾让他擦脸,再从秀珠捧着的盘子上端过葯碗来放至他手中。段清狂挑挑眉,继而耸耸肩,一口把葯暍完,纤雨又换上另碗粥,段清狂仍是两三口就解决了。

 “好了,我睡得很⾜,精神非常満,该喝的也都喝完了,可以让我开始工作了吧?”

 说着,段清狂‮腿两‬挪下,一⾝便站了起来,然后非常漂亮的顺势往前栽倒,纤雨与秀珠似早有准备地一左一右及时扶住他,几秒钟过后,他才勉強拉开笑容。“没事,没事,可能是睡太久了,头有点晕…”往后退一步,乖乖坐下。“我先坐一下好了。”

 纤雨轻叹。“再躺两天不行吗?”

 全然不在意一旁的秀珠,段清狂双臂一揽将纤雨抱⼊怀中,秀珠忙避过⾝去。

 “告诉你不要这么爱心怎么不听呢?我真的没事了嘛!要不我答应你,绝不会再像前些⽇子那样拚了,晚上一定会好好‮觉睡‬,⽩天工作就好,你要我喝什么补葯之类的,我都会乖乖的喝,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瞧!他都让步这么多了,她应该没有话讲了吧?

 然而,纤雨却仍是目光深黝地望定他,一语不发,直望得他越来越心虚,一颗心忐忑下安地蹦蹦跳。

 “怎…怎么这样看我?”

 纤雨又叹息了。“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呢?你应该知道倚用人才的重要。”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不亲自去找,哪知道人才都躲到哪个狗洞去了?”

 贴过娇靥绛轻印,纤雨低语。

 “那就先见见一个人,或许你就不需要再去找了。”

 J镋

 不再是一⾝破补丁,文涤臣换上一袭云⾊长衫,配上一表人才的五官,倒也斯文秀逸,只不过他仍旧很喜躺在地上‮觉睡‬,就如此刻,他又躲在丽的牡丹花丛间睡得不亦乐乎,让纤雨和段清狂找了许久才找着。

 “文公子。”

 虽然听得出是谁的声音,文涤臣仍是眼也不睁。“什么事?”

 “我家相公想和文公子聊聊,可以吗?”

 “叫他自己来见我。”是佩服那人写的东西,却抛下开人们口中的“浪不肖子”印象,实在不屑见“不肖子”却又舍不下那人写的东西。

 “相公来了。”

 “哦?”他不太情愿地徐徐睁眼,避开光望向人影处,当他瞧见纤雨⾝边的男人时,微微愣了一下,继而一边起⾝、一边审视那个男人。

 好年轻,是个俊俏的男人,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康健,可是…

 文涤臣已站直⾝与那个男人面对面。

 他不太愿意相信那些东西是“不肖子”写出来的,但他可以肯定那些东西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写出来的,就凭眼前男人眉宇间那份狂放与自信的神采,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眼见了就欣赏极了。不过…

 这家伙真的是“不肖子?”

 “奇怪的男人。”他咕哝。

 段清狂剑眉一扬。“你不是男人。”

 文涤臣呆了呆,失笑。“我哪里不像男人了?”

 “因为你⾝边既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段清狂轻描淡写地说,听得懂的大概没有半个。

 文涤臣却是浑⾝一震。他居然看出来了!

 “他死了。”深深凝视段清狂良久后,他才低低的道。

 “那就跟他一起死啊!”“他…要我为他活下去。”

 段清狂嗤之以鼻地哈了一声,顺手揽过来纤雨。“要是这家伙快死了还叫我为她活下去,我就先死在她面前,看她还要叫谁为她活下去!”

 文涤臣愣住了。“对啊!我怎地没想到。”

 “你笨嘛!”

 两眉一耸。“你很聪明?”

 段清狂当仁不让地脯。“那当然!”

 文涤臣冷笑。“你写的那些东西多少还是有问题,这样叫聪明?”

 段清狂耸耸肩。“那有什么奇怪的,如果调查回来的资料有错误,计画自然会有问题,像那种有疑问的东西,我前面都会做上记号,在实行之前必须再做更确实更深⼊的调查,这样自然能更正错误了。”

 文涤臣深深看他一眼。“我们聊聊?”

 “原就是来跟你聊的。”他放开纤雨。“老婆,我们要到雅轩去聊,你先去准备一些点心饮料什么的,我们待会儿就过去。”

 纤雨言又止地迟疑了一下。“奷吧!那你不要留在太底下太久。”

 “放心,我好得很,你不要心那么多,”段清狂推着她转⾝。“快去吧!”

 见纤雨被催促着离去了,文涤臣正想对段清狂说什么,却见段清狂整个人往他这儿倒过来,不噤吓了一大跳,连忙抱住段清狂。

 “老天!你怎么了?”他惊呼,旋即想唤回纤雨。

 段清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要!”他吃力的低昑。

 奷冰冷的手!

 文涤臣有点心惊。“可是…”

 “大概是找你找得太久了,不过没事,让我躺一下就好了。”段清狂虚弱的微笑。“你刚刚躺那儿好像很舒眼,就让我躺那儿吧!”

 文涤臣只好扶着他躺下,见他双眉轻攒,无力地阖着眼,好像快死了似的。

 “你真的没事?”他担心地问。

 “有事也得没事,”段清狂低喃。“我说过要保护她、照顾她的,怎能有事、怎能让她担心呢?”说完没一会儿,他就疲惫地睡着了。

 一条黑影缓缓覆罩过来,文涤臣仰首望着罩住他们的黑影。

 “他不知道二少夫人已经知道了吗?”

 聂仕涛慢慢蹲下来。“大夫说道他只能卧静养,但他硬是強撑着病体要为她顶住天遮挡风风雨雨,不顾自己的⾝子,只想为她塑造一个最舒适的‮全安‬窝,真不知该说他是够坚強,还是太愚蠢。”

 “而他的子,为了怕伤害他的自尊心,只好装作不知道,暗中想尽办法为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说到这儿,聂仕涛忽地嗤出嘲讽的笑声。“这就是苏州浪不肖子与扬州火爆雌老虎,你相信吗?”

 深深凝住那张孱弱的俊容好半晌。“难以置信。”文涤臣低叹。

 “那么…”聂仕涛目光徐徐栘向他。“你会帮他吗?”

 “会。”毫不犹豫。“我甚至会把命都给他!”

 “为什么?”聂仕涛很是惊讶。

 “因为他是第一个能一眼就看清我的底细,而且真正了解我心中痛苦的人。”

 文涤臣眼泛怜惜地脫下外袍为段清狂盖上。

 “他是一个真正有情、懂情、重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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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抑制的咳嗽声掺杂在低低的讨论中,纤雨忙对文涤臣使眼⾊,后者暗暗点头以示了解。

 “这样可以吧?”

 “可、可以…咳咳…你…咳咳…你需要…咳咳…多久?”

 “最多一个月,我就可以掌握住一切到你手中,任何人也抢不走;再半个月,你的计画亦可以付诸实行了!”

 “那就…咳咳咳咳咳咳…给…咳咳…你了。”

 “好,既然给我了你就不用再心,好好休养,一有结果我就会通知你。”

 文涤臣一离开,纤雨便待过来扶段清狂躺下,可是看他咳得快没气了,半途先回⾝去倒茶。就在这时,段清狂终于把堵在口那个让他又痛又庠的东西咳出来了,旋即张口结⾆地瞪着自己手上的⾎,心中颇有啼笑皆非之感。

 般庇啊!又吐⾎了。他什么时候变成梁山伯了?什么时候他会死翘翘变成蝴蝶去给人家庒在书本里吗?

 跋在纤雨发现之前,他忙把手上的⾎拭去,再抹去边残存的⾎渍,将染⾎的手巾蔵到枕头底下。接过茶来,还不忘笑着说:“别担心,可能是昨天睡在草地上感冒了,躺两天就没事了。”喝下几口热茶,又说:“瞧,我现在不咳了。”

 但是,他的脸⾊比刚刚更难看了。

 纤雨在心中暗叹。“过两天就是端午了。”

 “我知道,”把茶杯给她之后,段清狂便自己侧着⾝子躺下去。“到时候我应该没事了,我去就好,你不用去。”

 “哦?你这次要用什么理由?”他只一心要让她舒舒服服地待在俪园里做悠闲的少,再展开自己的双臂护住整个俪园,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会负责遮挡一切风雨。可为什么不想想她也有权利保护两人的世界啊!

 “可怜的小表在长牙牙,又发烧又哭闹不休,你这个做娘娘的只好乖乖待在俪园里照顾他啰!”

 孩子是在长牙了,可没见他哭过半声,只见他到处拚命咬人。早上才咬了他亲爹一口,他亲爹愤怒地咬回去,孩子居然哈哈大笑,真有点搞不清楚哪个才是大人,哪个才是小孩了。

 “不过,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议,”纤雨低低道。“从我嫁到蓝府来之后一年多了,居然都没见过蓝少谦和吕盈盈呢!”

 “吕盈盈就不必说了,虽然失去了记忆,但雌老虎本依然,只会忙着到处咬人而已,现在又被霜霜庒着,哪会想到要来看看你是圆是扁,连我都没见过她呢!至于蓝少谦…”偷偷抓来她的柔荑放在脸颊下方,段清狂満⾜地阖上眼。

 “起初是被吕盈盈搞得自⾝都难保,听说那时候他常常被吕盈盈害得躺在上呻昑呢!譬如去年的端午和中秋都是,重时我还躺在上;霜霜回来之后,冬至、过年、元宵你都得待在俪园里照顾我,接着是你…”侧过去亲了她的柔荑一下。“为我生儿子,嘿嘿!一年里必须到主园去过节的次数并不多,加上蓝少谦又不能上俪园这儿来,只要你不去找他,自然就没有机会碰面啰!”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吕盈盈呢!若不是她,我就得天天到主园去请安了。”

 “还有霜霜,”段清狂吁了口气。“不是她让蓝少谦⺟子俩有所顾忌,我养伤、你‮孕怀‬的那段⽇子就不太好过了,我敢打包票,那对⺟子一定会千方百计想乘机除去我们,那时候我们可是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的。”

 听他话说的越来越模糊,纤雨知道他即将睡着了,便悄悄伸出纤纤⽟指在他肩颈部位轻轻捏着,她知道他喜这样,不是能解除他的酸痛,而是会带给他某种‮感快‬。

 “哦…天…”段清狂舒服的直呻昑。“等我睡了,我、我不会…放过…你…”还没说完,他便睡着了。

 手指停了,慢慢爬上他的脸怜爱地描绘着他的五官,蓦然停住了,徐徐往下栘至枕头底下拉出一条沾満⾎迹的手巾。

 叹息轻起。

 “清狂,我也有权利维护属于我的你呀!”

 * *

 “少爷给你了,秀珠。”

 纤雨小小声地说,秀珠也小小声地回。

 “知道了,少,少爷若是太早醒来,我会告诉他您亲手给他包角黍去了。”

 于是,纤雨悄悄离开卧室,与抱着孩子的胖大婶及宝月会合。

 “记住,二少爷是上保定府没来得及赶回来,明⽩吗?好,咱们走吧!”

 嘱咐完毕,三个娘儿们和一个娃便匆匆赶去主园。

 “‮姐小‬,咱们不用去看龙舟竞渡吧?”

 “不用,不说我不想去,公公也不会舍得让他的宝贝孙子去跟人家挤,我们最多在主园吃个角黍,喝口雄⻩酒再配个香囊,之后他们便要去看龙舟竞渡,届时我们就可以回来了。怎么,你想去看吗?”

 “才不呢!”宝月连连‮头摇‬。“是以前‮姐小‬都非去不可,明明好挤,又看不到什么,宝月才不想去呢!”

 纤雨笑笑。“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可是…”宝月略显踌躇。“‮姐小‬,宝月能不能问件事?”

 “什么事?”

 “那个…‮姐小‬的闺名明明是默舂,而姑爷的名字是少卿,可为什么你们相互呼唤的都不是那个名呢?”

 纤雨静默片刻。

 “我呼他清狂,他唤我纤雨,这是我们之间亲匿的呼唤,是夫之间特别的联系,因为只有他那样唤我,也唯有我那样呼他。就好像有人在枕边唤他的为小亲亲,只有他那样呼唤他的,但那种名词总是不好大声呼唤,所以我和清狂便另取了一个名,唯独属于我们彼此的名,这样你懂了吗?”

 “懂了,”宝月看似好感动。“以后宝月也要这么做,感觉好甜藌窝心喔!”

 “二少爷能娶到您运气真好,二少。”胖大婶突然揷进来。“想想之前他是那样无葯可救,真是令人痛心,可跟您成了亲、有了孩子之后,他就突然变了个人,教人欣慰无比。老爷着他娶亲,还真是对了!”

 “可苏州城里的人还是不信啊!”宝月不満地咕哝。

 “那是当然,过去二少爷的坏是大家亲眼所见,可现在二少爷的好他们并没亲眼瞧见呀!”

 宝月还想说什么,却被纤雨一笑阻止了。

 “人家爱说什么就随他们去吧!又不会少块⾁脫层⽪,你在意什么呢?何况现在苏州城里说的最多的并不是清狂,我想更久一些,大家就不会再提起了。”

 胖大婶噗哧一笑。“说的也是,现在苏州城里说最多的是大少和‮姐小‬的争斗,都已经在下注了呢!真是的,成天就看她们一个溜出府,另一个便忙着去把她抓回来,大家也闲着看她们当街大吵又大打出手,都没事⼲了大家伙儿!”

 “啊!我还有听说呢!”宝月突然庒低了声音。“听主园的月婶说道,因为大少都不让大少爷碰,又见咱们姑爷都有儿子了,所以他就收了大少***陪嫁丫鬟做妾,因为这事儿,大少大发雷霆之怒,又一次下葯要让大少爷做不成男人,不过还是没成功,因为大少爷已经防得她很紧了。”

 “真可怕,江南第一美人怎会变成那样呢?”胖大婶不可思议地低哺。“纵使再美的女人,也没有任何男人受得了那般恐怖的个,宁愿丑一点、老一点都无所谓,只要…”一眼瞥向纤雨。“能有二少这般温柔娴淑,那就是男人的福气了!”

 “对啊,对啊!”宝月拚命点头。“人家童养媳大都比丈夫大上十几岁呢!那些小丈夫可好命着呢!”

 这一点清狂早就让她明⽩了。

 “快到了,”纤雨低柔地道。“别再说了,免得被人听去说闲话。”

 蓝府最大的建筑物应该是主园的蓬莱楼,由⾼⾼的门槛走进,经过轿厅至大厅,厅额为“聚兴堂”內里便是逢年过节一家人聚集之处。此刻,大厅內早已聚満了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奴仆,蓝霜霜、蓝少谦与子也尚未到,事实上,谁也没有把握他们会不会出现。

 “媳妇儿见过公公。”纤雨盈盈下拜。

 “不必!不必!先把乖娃来给我抱抱再说。”纤雨等人一进厅,蓝老爷就盯上了唯一的孙子,远远的,他的手臂就已伸了出来,一接到孙子,更是笑呵呵的左亲右亲,开心得合不拢嘴。“好可爱,好可爱,呵呵呵,爷的乖孙喔!”

 娃也很捧场的拚命咧开刚冒出两颗小⽟米的嘴给爷爷欣赏。

 “公公,相公上保定府去没来得及回来,尚请公公宽谅。”

 “没关系,没关系,以往我也是这样,你能体谅他就好,能体谅就好。”随便应付两句,蓝老爷又回头去和孙子亲热了。

 见状,纤雨即转向孙夫人和叶姨娘请安。“二娘,姨娘。”

 叶姨娘是个文静內向的女人,纤雨几乎没听过她说话,总是点个头就缩回她自个儿的壳里了。而孙夫人,想当然耳,她是既慈祥又和蔼地招呼纤雨一旁坐下,可还是没忘了把亲儿的位子空下来。

 “好了,大家快吃吧!”想着要喂孙子吃点⾖沙、藌糖,蓝老爷便催促大家开动。“再派个人去瞧瞧谦儿和霜霜到底来不来,不来的话,待会儿吃完我们就自己去看龙舟竞渡了。”

 话刚说完,厅口匆匆进来三个人,蓝霜霜、蓝少谦与若香。

 “爹。”

 “咦?,你媳妇儿呢?”

 “呃…”蓝少谦尴尬地转开眼。

 “被我点了睡⽳啦!”蓝霜霜満不在乎地说。“所以大哥就拉着若香来充数…哎呀!二嫂,你也来啦!二哥呢?”

 “上保定府去,没来得及赶回来。”

 “这样啊…啊!对了,二嫂还没见过大哥是吧?来,来,来,赶紧见见,”说着,蓝霜霜赶紧侧过⾝去把蓝少谦扯到⾝边来。“同住一个府,都一年多了说没见过实在很可笑,哪!大哥,这位就是二嫂。”

 扁是瞧见⽗亲抱着孙子宠爱得不得了的模样,蓝少谦就知道婴儿的⺟亲绝对不能得罪,便赶紧浮上満脸谦和笑容打招呼。“原来是弟…”

 可就在双方眼对眼的朝上面那一刹那,蓝少谦脸上的笑容忽地僵住了,那双原是平和谦顺的眼瞳亦突然爆出一股令人心寒的暴戾之气,残、恶毒又凶狠。

 同样的,纤雨也惊一声差点没尖叫出来。

 老天,是“他!”

 “咦?大哥,你怎么了?”

 狰狞的光芒瞬间消失,蓝少谦又回复原先的平和,还有茫然。“嗄?我怎么了?我刚刚怎么了?”他似乎也很困惑。

 “我也不知道啊,你和二嫂…”蓝霜霜看看大哥,又瞧瞧二嫂苍⽩畏惧的神情,更疑惑了。“突然就定在那边,两个都不说话,也不动,只眼瞪眼,看上去诡异得很呢!”

 “这样啊…”蓝少谦摸摸自己的额头,而后露出歉然的笑容。“也许是我太累,一时失神了。很抱歉,弟妹,我在这里赔礼!”他行个大揖,然后拉来若香。“弟妹,这是我的妾室若香,也请见过…哪!若香,这位是二少,还不见过礼?”

 纤雨缩着⾝子出不了声,只能勉強挤出客套的笑容,直到蓝少谦又拉着若香去见⽗亲,她才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却仍是戒慎万方地偷觑着蓝少谦。

 天哪,为什么“他”也来了!

 * *

 “少爷醒过吗?”

 “没有,少,少爷睡得很,一直没醒过呢!”

 “好,谢谢你,秀珠,你去休息吧!”

 阖上房门,纤雨来到边坐下,迫不及待地伸出颤抖不已的手去握住段清狂的手,就如她所期待的,他的温暖马上流⼊她口,安抚了她颤抖的心灵。片刻后,她终于镇定下来了。

 “他”来了!

 那又如何?

 在这儿她是属于清狂的,与“他”本无关“他”本不能拿她怎么办。何况蓝府上下的人都知道,除了逢年过节,蓝少谦是不喝酒的,因为蓝老爷最讨厌蓝少卿喝醉酒,为了讨好蓝老爷,蓝少谦便完全不喝,因此“他”可以出现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既是如此,只要她小心一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倒是要小心点不能让清狂知道,否则以他的个必定控制不住急怒攻心,他的⾝体肯定承受不了,这点才是最需要小心注意的,除此之外…

 是的,其他都不是问题,她都应付得了!

 “纤雨?”

 “清狂,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你的手好冷。”

 “啊,对不起!”

 纤雨忙要收回手,却被他紧握住,还掀开被子。

 “上来,让我来温暖你。”

 纤雨‮媚妩‬一笑,旋即起⾝褪下比甲与外衫,脫掉凤头鞋,然后像个撒娇的小子般钻⼊他怀里依偎在他的膛上。当他为她掖紧被子,双臂温暖地拥住她之后,她不噤満⾜地叹息了。

 “清狂。”

 “嗯?”

 “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纤雨。”

 他的纤雨。

 是的,现在她是属于他的。

 * *

 文涤臣回来了。

 他将段清狂所要求的结果完完美美的呈现在段清狂面前,教段清狂完全无法挑剔,而且能够很放心的把一切托给他。

 “我会处理一切,每两个月向你汇报一次,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就马上通知我,这样可以吧?”

 “可以,可以。”段清狂眉开眼笑。“还有,开设帐房的评估,与投资开设制作厂,以便连结生产、制作、供销三环节成一体…”

 “我会开始进行,应该没有问题。”

 “太好了!”段清狂忘形地猛拍文涤臣的肩膀。“你果然是天上的蠢才!”

 “欸!”他工作的这么辛苦,竟然说他是蠢才!

 “嗄?”说他是天才不好吗?“啊,对不起,对不起!”忘了这是占代了!“我的意思是说你果然是一把罩!”

 文涤臣微微-愣。“什么罩?”

 段清狂张了张嘴,阖上,抓抓头发。“呃…很⾼竿?”

 文涤臣一副茫然。“⾼⼲?”很⾼的竹竿?他跟竹竿有什么关系?

 “还是不行吗?”段清狂喃喃道。“那…超赞?”

 “什么赞?”

 “你超赞。”

 文涤臣挑着眉,不语。段清狂求救的目光飞向纤雨,那边早已快笑翻了。

 “你这样说他当然不懂啊!”纤雨強忍住笑。“就说他很厉害就行了啦!”

 “啊,对!”段清狂猛拍‮腿大‬。“你很厉害,超厉害的!”

 “超厉害?”

 “超级厉害!”

 文涤臣想了想。“好吧!反正就是很厉害对吧?既然如此,你可以放心把一切给我了吧?”

 “没问题!”不假思索。

 “那你就好好休养,别再心生意上的事了。”

 “OK,”段清狂猛一点头。“不心了!”

 文涤臣又是一愣。“什么OK?”

 段清狂正想乘机开导他学英文的重要,纤雨已先抢过话去了。

 “就是没问题。”顺便瞪眼警告段清狂不准再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嘛!有什么了不起。”段清狂咕哝。“回房去唱英文歌给你听,那总可以吧?”

 没理会他,纤雨兀自对文涤臣露出感的笑容。“文公子,谢谢你,若非你,相公便无法如此轻松了。”

 “不必客气,我想…”文涤臣朝段清狂瞥去一眼。“我并未视他为雇主,而是朋友,帮朋友的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毋需道谢。”

 段清狂闻言,双眸一亮“啊!朋友是吧?嘿嘿,那我就要请你这个朋友帮个忙了!”说着,他便将文涤臣抓到一边去叽哩咕噜。

 “为什么?”

 “因为她不准我出府嘛!”

 “嗯!对,出府对你来说太劳累了。”

 “呿!连你都这么说,真不够朋友。”

 文涤臣无奈‮头摇‬。“我会帮你找,什么时候要?”

 段清狂低语了一个⽇期,文涤臣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我先告辞了,”瞄一眼段清狂。“你那东西可不太好找呢!”

 段清狂回以嘿嘿笑,纤雨送文涤臣出去,回来一看,段清狂不见了。

 “咦?清狂呢?”

 宝月咧嘴笑了。“姑爷远远瞧见秀珠端葯过来,马上就一溜烟不见了。”

 纤雨实在噤不住要叹气。“为什么才刚好点儿,他就这么管不住呢?”

 “‮姐小‬,”宝月贼兮兮地凑上来。“姑爷准是跑到孙少爷那儿去了,宝月和您去抓人吧!”

 纤雨瞄着她。“觉得好玩儿?”

 “嘿嘿!是好玩儿的,”宝月嘻嘻笑。“姑爷精神好的时候真的很有趣哩!苞他开玩笑也不会生气,同‮姐小‬刚嫁过来时完全不一样呢!”

 当然不-样,不同人呀!

 “走吧,抓人去吧!”

 “是,‮姐小‬,宝月已经准备好绳索啦!”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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