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夜火(上)
二⽇,子丑相
。
黑云密布在夜空,挡住了月光,星踪亦全无,大地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在营地最央中的一间木屋周围,燃烧着几堆篝火,将木屋周遭照得亮如⽩昼,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卫士围绕在篝火旁取暖,也有几个卫士手持横刀长槊围着那间木屋缓缓踱着步子,警惕地望着四周。
有两间木屋坐落在那间木屋的左右两侧,此时,从那两间木屋中传来了一阵阵震耳
聋的鼻鼾声。
“妈的,这些家伙跟猪一样,躺下去就睡着了,还是他们舒服,只是守上夜,不像我们这样倒霉,下半夜可不是那么容易熬的!”
一个长満络腮胡子的卫士凑在火堆前,哆嗦着
着双手,⾼声地抱怨着,一个坐在他对面的中年武士横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声音小点,莫要将屋內的主公惊醒,小心你的狗命!再说,谁叫我们运气不好,菗了守下半夜的签,现在发牢騒又有用?”
那个络腮胡子不噤回头望向十来步远的那间被卫士们严密防护的木屋,屋內的火光透过木头的间隙闪现出来,偶尔,有一道
影将其遮挡。
“耶!”
络腮胡子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这么夜了,主公怎么还没有睡?”
中年汉子不満地撇了撇嘴,将一只葫芦扔了过去。
“你哪里来那么多的好奇心,主公忧心军国大事。自然睡得晚,我们只要好好帮主公警戒,小心敌人地袭击,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好了,下半夜天寒地冻,你还是喝两口暖暖⾝子吧,不过,最好少喝两口,不要喝醉了发酒疯。犯了军法,丢了脑袋!”
“大哥说得是!”络腮胡子看来是个酒鬼,他笑着拔开盖在葫芦口上的塞子,狠狠地喝了两口。随即将葫芦放低,用手背擦了两下嘴巴,満意地打了个酒嗝,然后说道。
“不过。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周围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样吧?”
“废话少说,养⾜精神吧。下个时辰该我们这个小队巡夜了,莫要误事!”
“遵命!”
络腮胡子笑着朝那个中年汉子点了点头,举起葫芦。又饮了一大口。念念不舍地将葫芦递给了⾝旁的同伴。十来个人沉默地传递着那个酒葫芦,一人一口。
同样。在木屋里面,想要⼊睡却怎么样也睡不着的孟海公独自一人在饮着酒,明天就要行动了,事情的成败关乎⾝家
命,万万马虎不得,今天晚上饮酒断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奋兴的原因,子时已过,他仍然不能⼊睡,没有办法,为了⼊睡,不得不喝酒⿇醉自己,希望能尽快进⼊梦乡,明⽇睡醒之后,有一个良好的状态。
然而,他越是想要⼊睡,却怎么样也睡不着,就算是喝了许多酒依然如此,不但没有睡意,人反倒越发清醒了,孟海公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过往地画面维妙维肖一幕一幕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当初,他起兵反隋,保境安民的前夜一也没有今夜那么紧张啊!那时,他満腔的踌躇壮志,雄心万丈;那时,在他心目中,这世上没有他孟海公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他孟海公去做,就一定能成功!而现在呢?面前就是华山一条路,再无后悔退缩地机会,自己反倒没有当初的勇气了?
是的,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孟海公承认,现在地他害怕了,郭孝恪制定的计划并非天⾐无
,事情只要稍有差池,他孟氏一族当再无翻⾝之地。
当初,济
城被夏军围困的时候,他之所以选择投降,首先自然是认为本方没有战胜的希望,孤城不可守,在夏军大规模地远程攻击之下,济
的城防岌岌可危,军中的士气下降到了最低点,若是他不投降,大把大把地手下人眼馋他地脑袋,走投无路之下,没有几个人愿意成为别人地殉葬品,当然,除了这个原因后,孟海公认为自己投降后,多半能获取一官半职,毕竟,曾经也是割据一方的豪杰啊!
然而,当孟海公投降之后,却发现事情和他想象地不同,徐世绩和刘兰成等人无权决定他的去留,更没有权力让他继续领兵,一切都必须得到夏王⾼畅的任命才行。
夏王⾼畅的旨意却一直没有传来,不过,自从投降夏军之后,他的队部就被分割开来,打散之后混⼊夏军的队伍之中,而他自己则被软噤在了自己的府邸內,就算是出府,也必须得到徐世绩或者郭孝
令,至于出城更是想都不要想,在他⾝边,只有十几的亲兵,除此之外,都是夏军军士。
作为一个称霸一方的大人物,过着如此憋闷的生活,这难免让他后悔起当初投降的决定来,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战死算了,好男儿,本就该马⾰裹尸。
当初,孟海公打着瓦岗旗号的时候,曾经和徐世绩,郭孝恪有数面之缘,他被软噤在府中的那些⽇子,郭孝恪经常来看望他,陪他喝酒聊天,渐渐地,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后来,郭孝恪向他透露了⾼畅的决定,⽇后,他孟海公不可能再领军作战了,他所期盼的济
郡郡守一职也不可能获得,他只能得到济
公这样的一个虚衔,食户一百邑,若是他孟海公的理想是做一个富家翁,一个无权无势却能勉強养家糊口的土财主,那么,这将非常符合他的心愿。
只是,他孟海公若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初就不会散尽家财,纠集流民起事了!
纵然心有不甘,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又岂能奈之如何?
在和郭孝恪的饮宴之上,孟海公无法掩饰自己的不満,于是,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至少,在孟海公看来,他说的那些话是大逆不道的,若是传到了夏王⾼畅的耳边,必将
命不保。
接下来,许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一个对⾼畅心怀不満,一个则早有二心,两人就如奷夫婬妇一般一拍即合,慢慢地,一些小动作做下来,事情就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计划若是能成功,天下大势将发生巨变,可是,计划若是失败,他孟氏一族当死无葬⾝之地,虽然,郭孝恪告诉过他,这个计划是徐世绩制定的,绝无失败的可能,只是,一向以来,都是郭孝恪与他在联系,孟海公和徐世绩见面的次数不多,这难免让他心存疑虑。
或许,这就是自己紧张得无法⼊睡的原因吧?
孟海公长叹了一声,倒头躺下,躺在了铺着一层层⽑⽪的榻上。
罢了!罢了!羞刀难⼊鞘,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后悔葯可吃了,只能硬着头⽪走下去,成功则声名远播,失败则粉⾝碎骨!
不过,如此而已!
不一会,孟海公就打着鼻鼾进⼊了梦乡。
他到是安心地⼊睡了,木屋外的卫士们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丑时三刻,那个中年汉子率领的小队开始了巡夜,另一个小队则回到了篝火旁烤火取暖。
“妈的,这天气真够冷的!”
络腮胡子打着哆嗦,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低着头,手中的火把发
的亮光扫
着地面,在他⾝侧,中年汉子的目光木然地望着四周。
两人一组,这就是卫士们的巡逻方式。
孟海公的木屋在军营的央中,四周都是自己人,敌人若想要摸进营地,穿越层层哨探来到此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谓巡夜,在那个络腮胡子看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因此,他只顾着看脚下的地面,担心自己会踢着什么东西摔倒,目光
本就不曾往四周望去。
四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算运⾜了眼神,恐怕也看不到什么动静吧?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轻响,那是横刀出鞘的声音,这声音就响在他耳畔,应该是他的队长在拔刀,莫非有敌人出现?
他转过⾝,正要开口询问。
这时,一道⽩光从他眼前闪过,之后,他听见了沙沙的声响,对历经战阵的他来说,这声音异常
悉,那是鲜⾎噴怈的声音,莫非?
随后,他软软地向后摔倒,摔在草丛中,无声无息,火把颓然落地,却在半空中被一个人接住,火光的映照下,浮现出中年汉子目无表情的面孔,这是络腮胡子在这世上瞧见的最后一个画面。
中年汉子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持着染⾎的横刀,嘴里发出了三声布⾕鸟的鸣叫,那声音惟妙惟肖,几可
真,很快,从黑暗的深处,传来了三下鸟叫声,同样极其相似。
不一会,数十个黑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他们无声无息地跟在中年汉子的背后往孟海公所在的那个木屋扑了过去,走在这群人最前头的那人正是安子云和安十三两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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