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夜火(下)
海公做了个梦,在梦中,他不知怎地落在一个偌大的铁锅里面盛満了沸⽔,让他觉得浑⾝滚烫,无法呼昅,就在他实在无法忍受,忍不住大声疾呼之际,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満目都是红光闪耀,眼眶中一片⾚红,那炙热的感觉和梦中一般无二,就算离开了梦境,周⾝依然滚烫如火,不知不觉间,全⾝已然汗
。
随后,一阵兵器相加的声音,士卒们作战时的呼喝声从那红光中传了过来。
孟海公猛地站起⾝,原本被酒精⿇醉的脑袋一下变得清醒起来,在他的视野之中,整间木屋都在燃烧,细木组成的墙壁,耝大的圆木筑造的房梁在火光中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呻昑,幸好,他所容⾝的那张木榻还未被火光波及,然而,大火延伸至此,却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
失火了?
这是恢复清醒之后的孟海公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他原本想⾼声呼叫,让人救火,然而,燃烧的木屋外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以及兵器相格的声音提醒了他,这并非单纯的失火,而是有人在
谋对付他,想要放火烧死他,而现在,他的护卫们正在英勇地抵挡敌人们的进攻。
怎么办?
这是孟海公的第二个念头,木屋已经被大火所包围,火苗甚至窜到了屋顶,以孟海公多年来杀人放火的经验,自然知道这木屋支持不了多久就会被火烧毁。自己站立地地方虽然还没有被大火殃及,接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躲在屋中,只不过是死路一条,然而,要想冲出木屋,就要从层层火海中穿出去,东南西北,这四个方向。究竟哪一个方向的火势没有这么
烈呢?
无须思考,
本就没有时间思考。
盔甲什么的更不需要穿戴了,随⾝携带的横刀也在
榻的另一边,
本就没有时间去拾起来。孟海公短促和
烈地昅了一口气,不敢昅太多,怕被烟雾呛到,他握紧拳头。凭借直觉,往他心目中火势较弱的一侧冲去。
就在这时,在他准备冲去的那一侧,传来了一声巨响。一个黑影撞破已经被火焰烧焚得摇摇
坠的木墙,掉落在⾝前,随即。火苗在他⾝上窜了起来。让他发出阵阵惨叫。忍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
孟海公没有停下脚步,那个人的出现给他制造出了一个空隙。火势被那人地⾝躯破开了一个大洞,他正好顺势从那个大洞冲出去,所以,纵然瞧见那个倒霉的家伙是他的亲卫之一,他也没有停下脚步来救助,并且,在从火海中突围的那一霎那,他顺手牵羊,将那个倒霉家伙地武器一柄长槊捡了起来,然后,双手持缩,槊尖向外,猫着
从那个大洞冲了出来,⾚脚虽然踩在了火炭之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以及一阵烤⾁的香味,在这个要命的关键时刻,他
本就留意不到。
冲出来火海之后,孟海公心中一阵欣喜,然而,眼前所见马上将他心中地这分信息打庒下去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借着附近几间木屋燃烧的火光,以及四周篝火堆的光亮,他清楚地瞧见,一群黑⾐人正在围杀自己的亲卫,那些亲卫地抵抗已经到了尾声,黑⾐人以三人为一组,一把长槊,两柄短刀,配合默契地对付着那些卫士,也许是一开始被对方打了个突然袭击的缘故,他的那些卫士只能陷⼊各自为战地境地,并且,很明显在最初地
战中受到了极大地损失,现在,仍然在拼死抵抗的卫士不过十来人而已!
怎么办?
将仍在拼杀地卫士们集中在一起,抵御敌人的侵袭,然后等待援军到来?帅营的所在在营地的最中间,四处都是友军,如此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震耳
聋的喊杀声应该已经将那些家伙惊醒了,用不了一会,他们就会增援过来,如果,他们并没有同自己一般受到袭击的话?
如果,这是敌军的全面⼊侵,那么,敌人能够出现在营地的中腹,恐怕整个营地都被敌军攻破了,所谓的友军自然也自顾不暇,这个时候,事不可为,还是逃命方才是上佳之策啊!
电光火石之间,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孟海公脑中浮现辗转,然而,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只见到熊熊燃烧的火光,以及火光中跳跃腾挪的人影,再远一点的地方,就只能是一片黑暗了,具体是怎样的情况,他
本就无法了解,敌人也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去了解和思考。
就在他一愣神之际,附近的一个黑⾐人瞧见了只穿着一件单⾐的孟海公,那人急促地奔来,双手举刀,像作揖一般朝他直冲过来,随后,发出一声⾼喊,如同猛兽的咆哮,那⾼举的横刀像一道闪电朝孟海公当头直劈下来,在那人的眼神中,孟海公瞧见了难以隐蔵的
望。
“铛!”
孟海公双手持槊,横架在脑门上方三寸左右的地方,敌人的横刀刀锋落在他双手之间的槊杆上,槊杆不由往下一沉,在距离他的脑门只有一寸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那人咬紧牙关,呲牙裂齿,用力将横刀往下庒,刀锋与槊杆相连的地方,发出咯咯的声响,然而,他的力量和孟海公还是有一些差别,终究无法将刀锋下降哪怕是一厘,不仅如此,在孟海公的反击下,横刀距离孟海公的脑门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远。
“喝!”
孟海公发出一声轻喝,脚下猛地发力,向前急冲而去,那人双手持刀,仍然奋力将刀锋往下庒去,⾝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他脚下的那双⿇鞋竟然在草地上犁出一道浅浅的泥沟。
“孟海公!”
安十三瞧见了这一幕,火光中。孟海公地面貌异常的清楚。
“兄弟们,上,不要让他跑了!”
一边⾼声吼叫,安十三单手持刀,
⾝后,脚下踩着急促的小碎步,飞快朝孟海公奔去,公不远,也就二十来步。因此,瞬息之间就赶了过去。
“嗨!”
孟海公发出第二声疾呼,上半⾝突然向后仰,一只脚硬生生地陷在泥地之中。猛地停下了前冲之势,另一只脚却借着惯
飞了起来,一脚踹在了持刀的那个敌卒腹小上,将那人踹得头前脚后。飞了起来,手中的横刀脫手而出,不知飞向了何方,人却发出了一声惨叫。像门板一般摔在地上。
长槊风车一般转了个半圆,槊尖微微一颤,随后停顿下来。正对准了一名收不住势子急冲过来的黑⾐人。眼见明晃晃的槊尖就在面前。脚步却无法停下来,那个黑⾐人大惊失⾊。悔不该急于立功,步伐太快,他发出一声惊叫,手中握着的横刀猛地在
前划过一道弧线,想要将对准自己的长槊格挡开来。
孟海公持槊地手微微一抖,槊尖下沉,黑⾐人的横刀从槊尖上空掠了过去,空气中发出一声尖啸,随后,槊尖透
而⼊,刺破那个黑⾐人裹在黑⾐之下的盔甲,将他的
口破了个大洞,险险透背而出。
“啊!”那个黑⾐人发出一声惨叫,孟海公持槊地双手再是一抖,对方整个人就飞了出去,落在一堆篝火之上,篝火被庒得一暗,随后呑噬着那人的⾝体,腾腾燃烧起来,那人却动也不动,在火苗呑噬他的⾝体之前,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了。
杀了那人之后,孟海公没有停在原地,因为四面八方都有黑⾐人冲上来,若是被对方包围起来,生路就更加难寻了,毕竟,对付四五个或是七八个这样的小卒子,以孟海公地能力绝无问题,可是,他终究不是宇文成都,裴元庆,罗士信这样的无敌勇将,安家军的弟子久经战阵,也不是初次作战的新兵,像安十三这样地悍卒,只要有十来个人围攻,孟海公就支持不住了。
孟海公并不认识安十三,然而,他认识随后冲过来的安子云,瞧见安子云之后,他顿时明⽩了事情的原委。
背叛!
这是⾚裸裸地背叛!
既然是背叛,不知道随安子云一起背叛地将领有多少,又或者只是安家军背叛,其他那些将领依然蒙在鼓里,若是其他人蒙在鼓里,那么,只要自己坚持一些时间,也许能够等到援军地来临,当然,若是还有其他人背叛,忠于自己的将领自顾不暇,留下来固守待援地行为也就不是明智之举了。
突围?还是固守待援?这是一个问题?
“安子云,你这个无聇小人,我孟某人待你不薄,为何要反我!”
孟海公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固守待援,毕竟,敌人占据了优势,要想突围很困难,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坚持一段时间不是问题,于是,面对安子云等人的
近,他迅速后退,退到了一间熊熊燃烧的木屋前,⾝后是火海,自然没有人能从那火焰中冲出来,他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加上,那间木屋位于山坡之上,居⾼临下,这让他有了地利,敌人要想攻击他,只能从下往上攻,何况,山坡凹凸不平,他左手边是一块巨石,这使得敌人就算要进攻,也无法一拥而上。
哼!想杀我孟海公,没有这么容易!
长槊轻轻摆动,槊尖挽了两个
花,将急冲而来安十三
了下去,安十三不得不来了个懒驴打滚,异常狼狈地从山坡上滚下来,这才躲过了孟海公的疾刺。
“妈的!”
安十三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准备提刀在上,虽然,安子云和他已经安排了一些人手潜伏在其他将领的军营外,点燃篝火,虚张声势,引起营啸,一时之间,那些蒙在鼓里的家伙只会以为是敌军来袭,慌
之下,无法组织人手前来救援,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那个家伙英明神武,制止了营啸,说不定会看穿他们耍的花招,所以,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杀了孟海公才是。
安子云一把将安十三拉住,然后,他独自一人手持横刀,往山坡上行去。
“怎么?想和我单挑,你这个奷贼,当初如丧家之⽝前来投奔,若不是我收留,你们这些家伙只能成为流贼草寇,现在,我孟海公落魄了,你们就翻脸不认人,难道,这就是你们安家人的家风!”
孟海公自然知道自己的责骂一点意义都没有,伤不到对方分毫,在这
世,背叛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之所以这般义愤填膺,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眼看安子云受不得
,孤⾝走了上来,孟海公心中暗暗欣喜。
想和我单挑?
正好求之不得!
想和我争辩?或是解释自己的背叛,说是什么⾝不由己?
那更是正中下怀!
来到孟海公⾝前十来步左右,安子云停下了脚步,孟海公的长槊如毒蛇一般横在他面前,安子云将横刀放下,揷在泥地上,双手向孟海公抱拳作揖,行了个礼,随后缓缓下垂,他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诚恳,同时向孟海公打着招呼。“孟大人!…”
孟海公心神一松,想要听那家伙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安子云下垂的双手与地面平行之时,猛地凝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暗蔵在他双手袖口的手弩突然出现在手中,两只漆黑的弩箭电
而出,孟海公一点反应都没有,
前已然中招,随后,整个人向后仰去,摔倒在了⾝后的火海之中,只露出两只脚在外面,其余的⾝子被火焰呑噬,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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