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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回 劲敌当前万柳堂初试
  续命神医也看出黑煞手方冲这条竿子上确不平凡,不过自己还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此时听到他一催自己亮兵刃,遂向弟子贾斌一点手,贾斌一侧右肩,万柳堂伸手一轧剑柄,拇指一轧哑吧簧,铮的一声宝剑出鞘,声若龙,剑身上带着蓝汪汪一缕寒光。贾斌容得师父把剑出去,赶紧退了下去。万柳堂先把地煞潜龙剑到左手,倒提着剑柄,转身来向黑煞手方冲拱手道:“方老师,大竿子毋须运用开,只一伸手已足见功夫,万某只怕接不下来,方老师你得兜着点。”黑煞手方冲一见续命神医万柳堂一亮剑,把自己急的面红耳赤,头上的筋全暴起,心想:这才是该着自己栽跟头现世。自己就没听说过乾山归云堡的万柳堂收藏着宝刃,自己眼力虽不怎么高明,但是从他剑身出鞘带出来的龙之声,和剑身所发的目光芒,分明足以削钢截铁,自己这条大竿子纵有些独到的功夫,也不得他这口宝刃的接架。遂冷笑了声道:“万老师,这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头里,我没想到万老师还有这么口江湖上不易见的宝刃,这条大竿子定要断送在万老师的宝刃下。人家使用了的家伙,我给人家毁了太说不下去!好在方某还有一条和武帮主这条竿子不差上下,我先和主人招呼一声,咱们再比划吧!”说着就要向抱月回廊上发话。续命神医万柳堂哈哈一笑:“方老师不用费事,万某不才,还不致那么不讲江湖道义,不凭本领,以器械取巧。方老师的眼力真高!不错,这倒是一口宝刃,可万某有志愿,不遇到天人共弃的恶人绝不借宝刃之力取胜,方老师你放心吧!”黑煞手方冲说了声:“这么说方某承让了!万老师请!”说到这,右手的后把往后一带,左手一合前把,身形往下一塌,右脚已跟着撤回半步来,掌中一用力,一拧竿子,竿子梢一颤,噗噜噜颤成桌面大的圈子,跟着左翻,右翻,连拧了三把。方冲这才一亮招,是真见出功夫来,只凭这一手,气不达四梢,两臂没有五百斤力量的休想把大竿子运用活了。

 这时黑煞手方冲步眼已移动开,续命神医万柳堂也将剑招展开,右手骈食中二指,拇指、无名指、小指紧扣掌心,成剑诀式,左手倒提地煞潜龙剑往怀中一圈,右手剑诀抬到眉际,指尖齐到眉梢,右足往上一提成“金独立”式,跟着往下一塌,跃着的右足先微一站地,随着一长身,右足向左踢出,剑换到右手,左手掐剑诀,一领剑,从左往右,剑光向下翻了一个圆周,剑从头上翻到左肩,剑尖向下一塌式“虹霞贯”只这一开招,就与众不同。更兼续命神医万柳堂骨格清奇,又是长衫便履,地煞潜龙剑剑身上寒光耀目,如一泓秋水,人、剑、式,全有出尘之格。黑煞手方冲也似生龙活虎般,把步眼活开,斜着大竿子往右盘旋。万柳堂“举火烧天”式,剑尖往上一举,说了声:“方老师,请进招。”随着往左一斜身,右手剑,剑尖向右往下一沉“跨虎登山”式,往左盘下来。那黑煞手方冲往右盘了半周,往左一斜身,踏中宫直进,径奔万柳堂。万柳堂也正圈回来,黑煞手方冲够上尺寸,两把一翻,竿梢一颤,噗噜噜的文是一个圈子,前后把微往左一拧“乌龙出”大竿子梢奔万柳堂的前便点;万柳堂剑走轻灵,用左手剑诀的二指往大竿子梢上一点,掌中剑往前一点“玉女投梭”式,身随剑来,往里欺进身来。黑煞手方冲见万柳堂一照面就往里进招,运用大竿子最忌敌人欺进来。但方冲这条大竿子也真运用的灵活,右脚一撤步,后把往后一带,一转身,大竿子倒甩过来“金钻倒提炉”大竿子钻往万柳堂的小腹便点。这一手运用的身上、步眼、大竿子上,灵,活,劲,疾!万柳堂只把左脚往左滑了半步,地煞潜龙剑剑尖往下一沉,右足一提“白鹤亮翅”地煞剑向大竿子后把一。万柳堂是言行如一,说到哪儿做到哪儿,绝不用剑锋削他的竿子,却用剑身把大竿子开。身形往前一塌,右足尖一点地,已腾身跃到了黑煞手方冲的背后,剑锋往外一展“海燕掠波”剑尖向黑煞手方冲的右臂上便挑。

 方冲正是半斜着身子,见万柳堂剑招已到,趁势往前一塌身,左脚尖暗中用力,右臂用足了力往前甩大竿子的后把,身形矮着,随着甩竿子的力量一个盘旋“旋身盘打”大竿子的后半截卷着劲风,奔万柳堂的左肋打来。续命神医万柳堂剑已点空,大竿子势猛,不能用剑封,只用左脚尖一点地,翩若惊鸿,向右纵出丈余来。好个黑煞手方冲,手底下也真够厉害的!见续命神医万柳堂身形真快,自己也破出死命去要和他一决雌雄。盘打的势子,竟没容撤足了,硬凭腕子的力量,把余势猛然收住,左手的前把猛然往上一提一带,右手后把已握到大竿子钻,左手一送一撤,大竿子已直立起来。右脚一止步,右臂往外一送,借掌力、虎口力,往外一,这条大竿子直向万柳堂砸去。这一手在大竿子上名叫“劈竿儿”万柳堂身形走出去,背后大竿子风声又到。万柳堂暗喝声:“好!你真看我这轻兵刃不敢接你这重兵刃么?”左脚往右一点,身形半转,右手地煞剑往上一举“举火烧天”式。黑煞手方冲的大竿子前半截已砸下来,万柳堂潜运臂力,剑身扁着往大竿子上一搭,借力使力,往下一一震,吧啦啦,黑煞手方冲的大竿子完全劈在地上。这种力量,竟把地上的砂石溅起,把地面震了数寸宽二三寸深的一条沟。黑煞手方冲的虎口又热又麻,还算方冲内力充沛功夫纯,换在别人大竿子非出手不可。

 好个黑煞手方冲,此时已作困兽之斗,已把死生置之度外,竟把自己十几年大竿子上的功夫尽量施展开。这条笨重的竿子,在黑煞手方冲掌中运用开,伸缩自如,进退如意;划、拿、崩、拔、、劈、砸、盖、挑、扎,大竿子“点”(大竿子的诀要,名叫竿子点,剑的诀要,则曰剑诀),运用的满见出真功夫来,身形步眼如生龙活虎一般。续命神医万柳堂剑震大竿子之下,见方冲居然没把竿子出手,可是在较量功夫上说,方冲就得认输招。可是黑煞手方冲反倒把一身的本领展开和自己相拚,万柳堂此时又爱他这条大竿子上确有独到的功夫、独到的火候,在江湖道中这种身手实不多见!又恨他不知进退,已然输招,正可藉势收篷,尚可保得江湖道上的威名。不至一败涂地。你这么挤碌我万柳堂,我只有给你点颜色看!叫你也尝尝万柳堂三十六手天罡剑是怎么个厉害!万柳堂剑神合一,把招术施展开,点、崩、截、挑、刺、扎,剑身上的青光,如飞电流星,身形剑式,天矫若游龙。进招时,如迅雷下击,身时如惊鸿一瞥,静如山岳,动若江河。

 这两人在场子中这一撒开势,抱月回廊上三派的群雄,全神贯在两人身上。两下里又走了六七招,万柳堂暗想:我若和你尽自战,有损我淮派的威名,我万柳堂可要对不住你了!这时黑煞手方冲也觉出工夫一大,自己非输不可。万柳堂已要欺近身来,自己不用绝招,只怕不易逃出他剑下。往后一个倒纵,退出六七尺去,已然亮开势子。黑煞手方冲把精神一振,一抖竿子“金点头”往万柳堂的面前便点。万柳堂往左一斜“推窗望月”式,地煞剑往外一封。黑煞手方冲本是诓招,势子来的疾,往左一纵身,后把一用力,把条大竿子颤动,斜着向万柳堂右肩便砸。这一手是连环三手,名为“狸猫三扑鼠”;他是先奔右肩,只要你避开,往右一纵身,又削左肩,跟着往左再一回步,复取中锋,连环三手。续命神医万柳堂剑走轻灵,用“倒栽柳”拆开右肩这一竿子。一个“黄龙倒翻身”剑扁着往外一崩左边这一招,见他第三招又到,身形往起一耸,已凭空拔起七八尺来。好个黑煞手方冲,前把一撒,右臂往外一送,大竿子“乌龙穿塔”万柳堂身躯凌空,毫无凭藉,黑煞手方冲大竿子上有那么纯的功夫,所有抱月回廊上的帮匪,全认为万柳堂非伤在黑煞手方冲大竿子下不可!哪知万柳堂的武功已达炉火纯青,身形耸起,见黑煞手方冲的大竿子旋展绝招“乌龙穿塔”势如潜龙升天,迅捷异常。万柳堂凭四十余年的内家锻炼的纯之气,身形已往下沉时,竟自往起一甩剑,把身形又拔起一尺来。就这样大竿子尖已点到前。好个万柳堂!“腕底翻云”地煞潜龙剑身一翻,剑尖往下一沉,铮的一声,剑往外一展,往大竿子上一,只凭这一点力量,万柳堂身形已如海燕掠波,落到黑煞手方冲的面前,地煞潜龙剑已向方冲的右臂上一搭,口中却说:“方老师好厉害的乌龙穿塔!”黑煞手方冲此时右臂已完全交给人家,自己再想还招,这条胳膊就非伤在他剑下不可!右臂一沉,手掌一松,吧啦啦大竿子扔在地上,往后倒退一步,铁青着面色向万柳堂一抱拳道:“万老师,我方冲甘拜下风,咱们江湖道上,后会有期。”说到这,复回头向抱月回廊上一抱拳道:“武帮主和众位老师父,我方冲学艺不,栽在人家手内,无面目再在众位老师父面前停留。恕方冲失礼,我这里告辞了。”说到这也不再等武维扬等答话,一扭头腾腾的向净业山庄外走去。

 天南逸叟武维扬在回廊中见方冲竟含羞而去,遂向欧尚毅道:“胜败是练武家常有的事,方老师竟这么没有涵养,火气太盛了!只是他这么出去,哪会出得了十二连环坞?贤弟快传令执堂送他出坞!”万柳堂见方冲含羞负气而去,自己倒觉好笑。自己方要转身回到廊子里,那净江王洪玉涛此时再难忍下去,匆匆离座而起,向天南逸叟武维扬一躬身道:“弟子愿去和万老师领教领教。”武帮主点点头道:“你要小心,不可轻敌。”这时万柳堂已经走回来,净江王洪玉涛抢步出了抱月回廊,说声:“万老师不要归座,我洪玉涛也要瞻仰你的剑术。”万柳堂见洪玉涛居然敢上来和自己较量,心说:我正还惦着你这无礼的匹夫!万柳堂方要答话,忽从回廊走出一人,高声招呼道:“万堡主,你歇息歇息,待我来会会这位洪舵主。”万柳堂见发话的是北路镖头蒋恩波。万柳堂对于这位老镖头出来虽不以为然,但因为人家是助拳的朋友,既已出场,哪好拂了人家的盛意。遂用右掌往左手倒提的剑钻上一搭,说道:“蒋老师要试试身手,很好,老师父请吧!”随又向净江王洪玉涛道:“洪舵主,现在有蒋老镖头要和尊驾一会,万柳堂少时再来请教。”万柳堂说罢,不再等他答话,径回抱月回廊。门弟子司徒谦已赶过来把地煞潜龙剑接过去,还入剑鞘。

 净江王洪玉涛见这姓蒋的突如其来,把续命神医万柳堂替回去,自己十分不满,悻悻向蒋恩波道:“我洪玉涛正要领教万堡主的剑术,这位老师父竟自把万堡主换回去,叫我洪玉涛好生失望!这位老师贵姓大名,要怎样赐教,我洪玉涛愿闻!”北路镖头蒋恩波冷笑道:“在下身入镖行,不过是一名小卒,在北五省镖行混饭吃,姓蒋名恩波。洪舵主你倒不用失望,万堡主的剑术要是没有出奇制胜的本领,名震江南的黑煞手方老师也不会把一世英名扔在十二连环坞!洪舵主你不用失望,万堡主的剑术总会叫尊驾会上的。我蒋恩波先给换换口味,有几手刀法,在洪舵主你面前讨教,洪舵主你肯赐教么?”蒋恩波一上来毫不客气的就主张亮兵刃,也是愤而出言,因为洪玉涛颇有藐视自己之意,这才索就以生死来和他一拚。净江王洪玉涛忙答道:“蒋镖头肯以刀法赐教,洪某愿从尊命,蒋镖头可有兵刃么?”蒋恩波答了个“有”字,向回廊中小弟兄甘忠一点手,甘忠替蒋镖头提着兵刃,赶紧送过来。洪玉涛一看蒋镖头竟使用一口九耳八环大砍刀。这口刀份量极沉,纯钢打造,刀身雪亮,刀背足有四分厚;八个钢环,稍一震动,哗啷的作响。蒋恩波九耳八环大砍刀接在手中,甘忠退去,蒋恩波道:“洪舵主请你亮兵刃吧!”净江王洪玉涛遂走到兵刃架上撤下一对判官笔来,蒋恩波不由暗自一惊:十二连环坞的帮匪真未可轻视!这里边尽有能手,使用判官双笔的多半懂得道,这倒要提防一二。

 洪玉涛来到蒋镖头的对面一站,把判官双笔合在左手中往后退出三步去,双臂一圈,说了声:“蒋镖头请!”蒋恩波也把九耳八环刀往左臂上一抱,右手往左手扣着的刀钻上一搭,答了个“请”字,往下一塌,一斜身,已把九耳八环刀换到右手,左手换掌式往外一推,刀掌下,脚尖着地,往左圈过来,看关定势。那净江王洪玉涛也把双笔分在两掌,双笔往右一,斜身错步也是对面往左圈,两下里相对着往左各圈了半周,洪玉涛猛然往下一转身,身形轻快无声,已纵到蒋恩波的面前,口中喝了声:“蒋镖头接招!”双笔猛然抡起,搂头盖顶就砸。蒋镖头九耳八环刀哗啷的钢环一振“横架金梁”刀锋往上一翻,硬找洪玉涛的判官双笔。洪玉涛双笔一撤,倏的从中盘又递进来,猛往蒋镖头的双上便点。蒋镖头往右一上步,左脚一提,成“金独立”式,刀往下一沉,往双笔上便砸。洪玉涛疾往回一撤招,蒋镖头九耳八环刀顺势刀锋往外一展“大鹏展翅”哗啷啷,刀头猛斩洪玉涛的左。洪玉涛纵身闪避,把判官双笔的招术展开,点、打、崩、扎、封、拦、!进退灵滑,虚实莫测。蒋老镖头也施展开五虎断门刀,崩、扎、窝、挑、删、砍、劈、剁!这口九耳八环刀在北五省也算创出“万”来的,确实有独到之处,这口刀施展开恰如生龙活虎。

 不过净江王洪玉涛也是十二连环坞中有数的人物,武功得自真传,这对判官双笔,有神出鬼没之能。两下里走到十几个照面,蒋老镖头用了手“盘手刺扎”刀头往洪玉涛的小腹便点,洪玉涛往右一拧身,左身判官笔往下一九耳八环刀,右手判官笔已向前点到。蒋镖头忙用掌中刀往外一崩洪玉涛左手判官笔,往回一提九耳八环刀,往上一,想把他右手判官笔给磕出去,哪知洪玉涛正是招,容得蒋镖头把刀上去,门户已无法封拦,右手的判官笔,猛往回一撤,左手笔也圈回来。一一吐,右手判官笔直取华盖,左手笔直取丹田。这对判官笔漫说全点上,只点中一处,老镖头非得当时毙命不可。蒋恩波自知自己走了空招,努力地一甩左肩一提右腿,身形往左一倾,把前这一判官笔避开,下面已经噗的被判官笔扎在右上。蒋镖头往左踉跄撞出数步去,用九耳八环刀一柱地,算是把身撑住,右上的血已蹿出来。净江王洪玉涛却洋洋得意地把双笔一合说道:“洪某收招不住,倒伤着了蒋老镖头,这倒教洪某好生过意不去!”这时由抱月回廊中连蹿出两人来,一个是鲁南老镖师侯泰,一个是淮派大弟子华云峰,奔到了蒋老镖头面前,两人伸手把老镖头搀住,侯泰低声问道:“师弟,伤怎么样?还走得动么?”蒋恩波已缓过这口气来,点头道:“算不了什么!”华云峰把老镖头的刀接过去,蒋镖头一提气,任凭伤往外着血,不用人搀,踉踉跄跄地走回抱月回廊。万柳堂那里早给预备好了药,立时给扎裹上。

 就在这时,那净江王洪玉涛在得意之下,却又回抱月回廊上叫阵道:“哪位老师还肯下来赐教,我洪玉涛这里侯教了。”洪玉涛的话声未落,已经有人来答话道:“洪舵主!你的判官笔实在高明,我在下愿在洪舵主面前领教!”净江王洪玉涛看下场子人自己认识,是江南镖客一条杆镇江南伍宗义。此人在江湖地面,走镖的年头不多,年岁不大,倒是很能朋友,倒也得江湖道朋友的拥戴,遂含笑说道:“伍镖头竟肯来赐教,洪某真是十二分欣幸!不过全是江湖道朋友,动手过招,难免彼此有个收招不住,岂不失了江湖道的义气!我看伍镖头还是不必动手了,我们何不留个江湖道上再见的余地呢?”一条杆捧镇江南伍宗义微微含笑道:“洪舵主,这净业山庄设场子以武会友,不论是何人,全可以在这里印证印证武功。动手受伤,是我们练武的平常事,我伍宗义既已到场子里来,哪好再回去?若是洪舵主认为我伍宗义武功名望不足与论,那我倒不勉强了。”净江王洪玉涛暗骂伍宗义:不识好歹的匹夫,我以好意相待,你倒敢以言语顶撞,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一条杆的厉害!遂怫然说道:“伍镖头既然这么说,那就请指教吧!”伍宗义说了个“好”字,身形往后一撤,伸手把圈在间的杆扯了下来,一振腕子,把杆抖开。净江王洪玉涛此时也不客气,只微把双臂一拢,说了个“请”字。纵身向前,分双笔向伍宗义面门便点。伍宗义一振杆,往上一封,洪玉涛往回一撤双笔“双风贯耳”双笔向伍宗义的两耳轮便打。伍宗义缩顶藏头,让开判官双笔,左脚向后一划,左手撤杆,右手甩尾“乌龙卷尾”照净江王洪玉涛便。洪玉涛耸身纵起,才往下一落,伍宗义的“乌龙卷尾”是由左往右甩打,此时见洪玉涛身形纵起,猛然一个“黄龙翻身”往回一带尾,身形由左往后一转,杆带着风向洪玉涛斜肩带臂砸来。净江王洪玉涛身形才落地,脚下尚未站稳,见伍宗义的杆又到,右脚猛然一着力,一提左脚,身形一长,半斜身,双笔往上一穿,伍宗义的杆也将要到了洪玉涛的头顶。洪玉涛的判官双笔左手的笔找头,右手笔找中锋,用十成力砸去,吧的双笔和杆这一震!还算伍宗义知道洪玉涛的力量大,手腕子随着往地上一沉,把他往下砸的势子解了。就这样伍宗义的虎口全震热了,招换式把杆的招术施展开,点、崩、扫、挂、、锁、转、拿。伍宗义这里尽全力来应付,只不过和洪玉涛打了个平手。

 这里正在动手的工夫,从花棚后搭进两乘爬山虎的软轿,放在了抱月回廊下。跟着北路镖头蒋恩波和万柳堂的门徒左恒,由淮派门徒甘忠、甘孝、冯毓文、冯毓秀,各提着兵刃左右护着,上了爬山虎,由匪们抬着,健步如飞的向净业山庄外走去。这就是一枝笔难叙两下的事。原来万柳堂在给北路镖头蒋恩波治伤之后,西岳侠尼低声向鹰爪王道:“师兄,他们受伤的人自有医伤息养之地,我们深居客位的负伤之下还要强挣扎着,在这里等侯,一者负伤人既感痛苦,又觉坐在这里有些面上难堪。依贫尼看赶紧向武帮主请求,我们受伤的人,立时得由我们送回飞鹫船帮,师兄看可好么?”慈云庵主当时一点小小主张,却给后文瓦解凤尾帮,解了受伤武师们一场大难,更为一班领袖们免却多少牵累。侠尼这种当机立断,该说的就说,该做的就做,毫不迟疑,正是英雄侠义道的行径。淮派掌门人鹰爪王正为这件事思索着办法,听侠尼这么一说,点头称是。遂向天南逸叟武维扬说道:“武帮主,在下有一点小事要求:现在两下里已经开始比较上功夫,一动手已有受伤的,帮主的麾下自为刑堂接应,敝派的受伤者,虽承武帮主的感情,一样的看待,只是他们绝不肯再行招扰。这种时候我也不好再勉强地叫他们留在这里,我打算教敝派这边受伤的,随时向港口飞鹫船帮治疗将息,武帮主可肯俯如所请么?”天南逸叟武维扬忙答道:“王老师说哪里话来,武某也正为贵派受伤者不安,既是王老师主张叫他们回飞鹫船帮,那倒很好。这里尽有爬山虎软轿,送老师父们出去吧!”随即由执役的传进软轿来。鹰爪王派甘忠、甘孝、冯毓文、冯毓秀,送蒋恩波、左恒到港口。这小弟兄哪愿意走,只是师命难违,不敢不去。甘忠甘孝却向掌门人要求,他们无论如何要回来,为藉着这次机会开开眼界。鹰爪王尚没答话,侠尼慈云庵主道:“这里离港口路途不近,往返需时,我们尚拿不定怎样走法,说不定蕴藏着多少杀机!所谓遭劫在数,在数难逃,小小年纪,懂得甚么?回到飞鹫船帮,依然有着热闹看,不许胡,不准再回来!去吧!”甘忠、甘孝饶没讨得师父的允许,反被侠尼申叱了一顿,暗骂你这秃婆子真叫多事,我们回不回来的有你甚么相干!我们年纪小,武功弱,倒还男子,你一个老尼姑,带着一群小尼姑就全不怕了!甘忠、甘孝心里生气,面上还是真不敢不听这位庵主吩咐,因为掌门人及一班老前辈们,对于她十分恭敬,只好连答了两声:“是!是!”赶紧随着冯氏弟兄一同回飞鹫船帮。甘忠、甘孝没处出气,两人护着左恒,却拿左恒出气,一递一声的只抱怨他没能耐,受了伤,带累的别人有热闹不能看。按下他们回船的不提。

 回廊上打发受伤的回船,就在一条杆镇江南伍宗义下场子和净江王洪玉涛动手同时,这里把受伤人送走,场子上两人已到了紧要关头。西岳侠尼正向鹰爪王说道:“孺子们无知,只贪图着这里是一场不轻见的热闹,又哪知道这里已危机四伏,已是祸近眉睫!王师兄!我这么拦他们的高兴,定要骂我这老尼多事了。”鹰爪王道:“他们虽不领悟庵主是慈悲他们和善意所在,也不敢那么无礼吧!”慈云庵主微微一笑道:“笑骂由他笑骂,好人我自为主。”侠尼此时只顾默算得未来隐患,没怎么经意场子里的情形。和鹰爪王说话时,见鹰爪王忽的目注场中不少瞬,侠尼一回头,忽见伍宗义杆只有封闭,不能进招。洪玉涛判官双笔一招紧似一招,一式紧似一式,伍宗义门户已封不住。侠尼低声说道:“王师兄,伍镖头不是人家敌手,要输在判官笔下了!”这时燕赵双侠中二侠矮金刚蓝和霍的站起,向掌门人这边低声招呼:“伍宗义要死在他双笔下,猴儿崽子有甚么深仇,敢下毒手?蓝老二不能见死不救!”鹰爪王等也看出洪玉涛不怀好意,他是要给他义子侯玉报仇,要毁淮派这边人愤。果然在这边轻易之间,净江王洪玉涛猛喝了声:“打!”“泰山顶”!双笔往伍宗义的头上就砸,伍宗义的法已,不辨虚实,双手抡杆“横架金梁”往上一崩。哪知净江王洪玉涛是虚招,招“梁换柱”、“双龙探珠”判官双笔直刺双目。这一来伍宗义杆已然崩过了头顶,往回下砸,身形撤不开,就是双目不被点瞎,脸上也得受重伤。

 回廊中座上的矮金刚蓝和,早蓄势以待,赶到两下往一处一合,见伍宗义的步眼已,洪玉涛一用招,二侠一按茶几,腾身跃上回廊的矮栏杆上,口中招呼了声:“武帮主,恕蓝老二无礼了!”身形起处,如一缕轻烟,正是洪玉涛双笔“双龙探珠”往外递的时候。蓝老二往下一沉,身形咻的从丈余高往下一落,两脚尖正找判官双笔,微往外一登,已把洪玉涛的判官双笔分开,二侠的身形已落在洪玉涛和伍宗义的中间。江南镖客伍宗义已自忖不死必伤,想不到这位蓝二侠竟以一身绝技救自己得免于难!蓝二侠从百福驿就对于我弟兄帮过大忙,这次又这么解救我伍宗义,真是再生之德,遇到机会必须以死相报,才算对得起江湖道朋友。在这种生死一发之间,伍宗义虽也算久闯江湖的朋友,但是也吓得面如白纸!矮金刚蓝和一扭头,向伍宗义道:“伍镖头,你们这场算顶到这儿,没你的事,请吧!”伍宗义此时当着敌人,不好向蓝二侠说什么,只向洪玉涛怒目相视说了声:“洪舵主,我们再会了!”说罢!随将杆围在间退回抱月回廊。矮金刚蓝和却向洪玉涛道:“洪舵主,你的判官双笔真有独到的功夫!伍镖头险些被你成全个瞽目镖头,我蓝老二倒要请教请教!”

 净江王洪玉涛早震于燕赵双侠的威名,二侠这一手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运用的尤具独到火候,把自己的锐气已挫去了一半。只是对于蓝二侠这种突然现身,把自己已然得手的招术给拆了,十分不满。此时冷笑一声道:“蓝二侠动手比武,说不上谁有意成全谁,要象方才敝帮受伤的应该怎样讲?蓝二侠要是看得起我洪玉涛,肯赐教的话,就请亮兵刃!我洪玉涛还愿领教领教你的双头银丝虬龙,也叫我在你这成名的侠义道面前,多长些见识。”矮金刚蓝和嘻嘻冷笑了一声道:“你要和我较量兵刃么?我看洪舵主不必这么客气,我蓝老二虽有那么条兵刃,尚没指着它顶门立户,也没靠着它来成名脸。洪舵主,你要知道,我那条虬龙只有给我招灾惹祸,只要一用它,非被它带累的我蓝老二在江湖上多结些仇,多树些怨。不是我蓝老二卖狂,依我看我只用这一双掌和你那对判官双笔对付几下,免得我蓝老二作出狠心辣手的事来,也叫武帮主怪我不能容人。洪舵主,你说这么办,公道不公道?”净江王洪玉涛然大怒地说道:“蓝二侠你这么大言欺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敢这么藐视姓洪的,你要用空手入白刃的本领,只怕你在洪玉涛的双笔下讨不了好去。这可是你姓蓝的目中无人,愿以赤手来和我洪玉涛较量,咱来个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学学高招吧。蓝二侠,你就接招吧!”净江王洪玉涛存心要和这成名江湖的矮金刚蓝和一拚生死高下,话到兵刃到,双笔照蓝二侠的前便点。

 矮金刚蓝和喝声:“来得好!”身形疾若飘风,已到了洪玉涛的右侧,口中也不闲着,说了个“打”字,右掌向洪玉涛的右肩井便切。洪玉涛往左一错步,左肩向外一倾,抡起判官双笔向蓝二侠的右臂便砸。双笔眼看已经打上,矮金刚蓝和一沉肩、一晃头,嗖的人已纵开,口中还说着:“这手又不算。”洪玉涛一个箭步,跟踪追到,二次递招。这位蓝二侠把身形走开,行沾即走,忽进忽退,把淮派三十六路擒拿法中十二路短手的功夫全施展开。这十二路短手,专讲空手入白刃,讲究以灵、活、绵、软、巧、快、劲,七字取胜,不轻易发招;要见招破招,借式进招,全凭:神足,身轻,手快。蓝二侠运用开这种小巧的功夫,蹿、纵、跳、跃、闪,展、腾、挪、挨、帮、挤、靠、速、小、绵、软、巧,身形这份巧快!洪玉涛任凭把一身本领,判官双笔上的功夫尽量施展开,哪是蓝二侠的对手!工夫一大,洪玉涛的气也浮了,力也尽了。矮金刚蓝和是一边动着手,嘴里也不闲着,尽是些损的话。一边往里递招,嘴里却嚷:“我可有点不成了,姓洪的,咱们无冤无仇,我又没把你的孩子扣在井里,干啥往死处招呼?相好的,咱们算了吧!”洪玉涛一听蓝二侠用话损自己,更不肯遽然罢手,怒叱道:“蓝和,不用说损话,咱们到死方休!”矮金刚蓝和喝了个“好”字,见洪玉涛的双笔的招术已到,立用“引手式”往左一领招,一个进步连环掌,右掌猛切判官双笔。洪玉涛的虎口震裂,双笔出手,夙知这老儿的厉害!一斜身,忍着两手虎口的疼痛,想把身形先纵开。哪知矮金刚蓝和喝了声:“相好的,走么?”左掌一翻,掌心向外,拇指向下,掌缘向上,兜着洪玉涛的后一抖腕子,以洪玉涛那么重的身形,竟如婴儿似的,被掷出丈余,砰的摔在地上。花棚两侧执役的匪过来搀架,洪玉涛羞惭之下,不再回抱月回廊,以受伤遮羞脸,由匪们架着径赴刑堂治伤。矮金刚蓝和用手捻着上的胡须向匪们招呼道:“你们还不把洪舵主这两把家伙捡去等甚么?”净江王洪玉涛低着头只作听不见,往前走去,匪们过来赶紧还到兵器架子上。

 就在这时由抱月回廊的台阶上飞纵出一人,身形巧快,落地无声。矮金刚蓝和一见是金雕堂八步凌波胡玉笙的得力麾下草上飞余忠。心想:“你已尝到淮西岳两家的威力,此时竟敢过来和蓝老二较量!难道你还有什么惊人本领么?我蓝老二倒要看看你怎么施为。”这草上飞余忠丁字步一站,带着满脸怒气说道:“蓝老师,身为江湖成名侠义道,何必这么得理不容人!你既把洪舵主的双笔震落,何必又伤他一掌?既已受伤退去,何得再以冷语伤人?蓝老师你也过于欺人太甚,在江湖道上行道的就是这么待人么?”矮金刚蓝和嘻嘻一笑道:“余舵主,你责备我蓝老二的话倒还有理,不过还不能叫我蓝老二心服。我蓝老二是对症下药,因人而施。姓洪的在武功已判强弱之下,竟还要下毒手,我蓝老二稍给他些颜色看,不算不宽厚了吧!余舵主咱们少说废话,卖甚么吆喝甚么,你下场子来有甚么独到的功夫来叫我蓝老二见识见识。请你不要罗嗦。你看回廊上还有多少位成名脸的英雄,等着下场子两手。破车别碍好道,余舵主你要怎样赐教呢?”草上飞余忠道:“蓝老师,是非自有江湖的公道,现在既不便讲,我要和蓝老师试试轻功暗器,蓝老师以为怎样?”矮金刚蓝和欣然说道:“好极了!这倒足见余舵主高明,也正可一展余舵主得意的功夫。但不知怎样较量呢?”这时草上飞余忠已把长衫甩去,里面是一身疾装劲服,左肋子着一只鹿皮囊,囊中着十二支甩手箭。矮金刚蓝和暗暗点头:这小子的暗器不俗,定有胜人之处。只是我蓝老二要是以铁弹丸来和你换暗器,就枉称燕赵双侠了。草上飞余忠伸手从箭囊中拔出一枝甩手箭来,向蓝二侠说道:“蓝老师,在下想用这种俗浅的甩手箭到这西边的花棚上,换蓝老师几粒铁弹丸,抛砖引玉,叫我余忠也学几手高招。”矮金刚蓝和一看竟把甩手箭拔出前槽,分明是故意卖弄。蓝二侠是多厉害的眼力,只往箭身上一瞬,已看出草上飞余忠用的这槽甩手箭倒是与平常的不一样:尺寸长短全按着规矩作的,只是箭钢箭尾全加重了。这种甩手箭打出能比平常用的力大,打的远。(甩手箭与袖箭尺寸子一样,打法更不同。袖箭长四寸三分,甩手箭则长七寸二分;袖箭藉箭筒内轧下去的弹簧之力把箭卡住,打时用拇指拨箭筒口旁的卡簧,箭即崩出,凭手法眼力取准;甩手箭全凭指力腕力,打时用拇指食指捏箭尾从怀中甩出,五年的纯工夫三丈内见准,有特殊工夫的不在此例。)

 蓝二侠含笑说道:“很好!余舵主果然暗器不俗。不过到花棚上走走倒还可以,叫我蓝老二用铁弹丸奉陪,我可不能从命。我要班门弄斧接余舵主几枝箭可不定行不行,就连花棚上面失脚掉下来的也保不定。好在我是会高人来的,不是到这里创‘万’字来的!丢人现眼,我还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余舵主,你头里请吧!”草上飞余忠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南北两面花棚,长十二丈,宽有二丈多,完全用竹竿子扎绑的。花棚搭的倒十分结实,只是上面布满了藤萝,要想在这上面试轻功,没有超群的本领,极易失足。草上飞余忠向矮金刚蓝和一抱拳,说了个“请”字,身形已然纵起,离北面花棚有六丈多远。余忠只一起一落,已到了花棚上面。单足点竹竿,一个金独立式,一拧身,想看看这位蓝二侠怎样上来?哪知只在半拧身时,一条蓝影带着一股劲风从头上过去,身后棚顶微微一响,矮金刚蓝和已经落在花棚的当中,草上飞余忠不由一惊,这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自己只凭轻功上不容易取胜了,更要凭这囊甩手箭和他决一雌雄。遂往起一耸身,沿花棚往东轻点巧纵,身形这份轻快也真见功夫。矮金刚蓝和知道他是故意自己,为是伺隙发暗器。矮金刚蓝和也把身形展动,口中却招呼着草上飞余忠道:“余舵主真是主意高,这上面倒真凉爽!蓝老二是舍命陪君子,还算值得,在这么好的地方送了命,摔个半死全值得。余舵主,你可得留神,这花棚搭的空档太大,藤萝爬的也损,把竹竿全蒙上了,一失神非掉下去不可!”

 矮金刚一边嘴里吵着,暗中和草上飞佘忠较上劲。余忠是沿着花棚的里沿往东圈下来,蓝二侠是绝不差样,也是沿着里沿追下来。这座较武功的场子前文已说过,连整个净业山庄全是以西为上,主房是坐西向东,抱月回廊也是占整西面;两边的两座花棚一座占南面,一座占北面,全长东西长十二丈,南北三丈宽。他们上来是北面这座花棚,草上飞余忠沿着花棚边子到东横头,往横下一纵身,脚点花棚的东北角;矮金刚蓝和是正往花棚的东南角一落,两下相隔正是三丈远,草上飞余忠看见矮金刚蓝和已够上远近,自己这种甩手箭五丈内全能见准,现在只有二丈远,看你还能怎样躲我这独具功夫的暗器?草上飞余忠脚点东北角的棚顶,本该往左圈,走花棚的外沿,折回来往西圈回来。可是他脚下故意一慢,哪知他遇上这位鬼精灵的江湖劲敌,比他高的多,并不用看他身形往哪边转,只目注草上飞余忠的两肩头。《拳经》上说“肩催肘前”身躯想往哪面转,只看两肩头的微动即能辨出。草上飞余忠,往东北角一落,左肩没往后带,右肩没往前拧,矮金刚蓝和已知他要动手。果然见他脚尖一着竹竿,左手已暗往前推箭囊,矮金刚蓝和却也把身形略慢;草上飞余忠却依然不肯失了名武师的身份,背着身子口中却喝了声:“接箭!”左腿在前往下一塌,上身也向前一俯,身形半斜“犀牛望月”式,两眼从自己右肩头往后一瞬,右手拇食二指已捏到箭尾,手法真快,唰唰唰连用“把”甩出三支甩手箭。

 这三支箭奔蓝二侠的上中下三盘,三支箭虽是先后发的,要凭手上的功夫,三支箭同时到。那边矮金刚却喝了个“好”字,身形微往右一斜,轻舒铁爪,骈食中二指,把奔向面门这一箭钳住,同时往下一沉腕子,一抬右腿,奔心窝奔小寝这两支甩手箭,一被击落,一被踢飞,三箭完全打空。可是草上飞余忠的手法也十分厉害!竟在一支甩手箭出手后,一个怪蟒翻身,唰唰的一连又是三箭。这次是一支奔面门,一支奔小腹,第三支却向蓝二侠的西边照空处打来。因为矮金刚蓝和立足的地方是花棚的东尽头,身形更往后微闪着,身右已无余地;面门小腹这两箭到,只要往左一避,正挨左侧这一箭,这二次的箭甩出来更劲更疾。眼看三支箭已到,这位蓝二侠一声长啸,把提着的右脚往花棚上一踹,嘎吱的一声,整个花棚全震动。蓝二侠“一鹤冲天”的绝技,身形笔直凌虚而起,拔到二丈多高,身形往下一飘,如流星地一般,头朝下,脚朝上斜着往草上飞余忠落脚的东北角扑来。草上飞余忠十拿九稳的这次可以伤着蓝二侠,不料矮金刚竟施展轻功绝技一鹤冲天,更挟着极猛的势子向下扑来,颇有乘虚进击之势。草上飞余忠哪还敢稍缓须臾,一耸身沿花棚的外沿,往西蹿出丈余,在自己身形才找着竹竿,花棚猛的又是嘎吱一震,几乎被花棚一颤,脚下登空了,赶紧一拿桩,身形稳住,再看蓝二侠仍然回到花棚的东南角原间方。蓝二侠这一手“海燕掠波”的绝技震动了回廊上的所有武林名家、江湖高手。就看身形往下落,势子多猛多疾,摆在离花棚只剩五六尺高,一个“云里翻”身躯原本就矮,看着就象一只圆球,赶到脸朝花棚的北面外沿一落,全身一伸,双足往花棚的边沿上的竹架子一踹,又复腾起,倒落在东南角上。这手功夫又是在花棚上施为,怎会不震动群雄!矮金刚蓝和身形一落稳,却笑嘻嘻的向草上飞余忠道:“余舵主,你囊中箭尚有半槽,索全便宜我蓝老二吧!不然我可要自己动手了!”这个手字才出口,身形纵起,已追了过来。那草上飞余忠已应了俗语说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见蓝二侠已经纵身追过来,自己对于这矮金刚蓝和已存戒心,不敢叫他过形欺近了。仍然是轻登巧纵的沿着花棚的后前边沿往西盘下来,一面轻身提气,留神着脚下,一面仍然留着神身后的蓝二侠。自己虽还有半槽箭,可打定了主意,必须一发必中,只要稍有疏失,自己就算栽在他手内。

 这时已由东往西出来六七丈,瞥见矮金刚蓝和和自己只有两丈左右。草上飞余忠猛然往左一斜身,由北往南横着一耸身,嗖的已纵身到南面里沿口。这次草上飞余忠要尽力施为,宁落个手黑心狠,也不愿当场受辱。矮金刚蓝和也正往前进身,见草上飞余忠又避到对面去,自己正和他走平了,就知他要发甩手箭。果然草上飞余忠脚下一停,口中喝了声:“蓝二侠,接箭!”身形是“跨虎登山”式,一震腕子箭已发出。这次箭越发的厉害,一出手是两支一块儿甩出来,平着奔蓝二侠的左右侧,跟着头顶上一支,这三支全是往空处打。这三支出手,手底下越发劲疾,唰唰唰,连珠三箭奔矮金刚蓝和上中下三盘。这次想躲他这六支箭实不易了,左、右、头顶,往哪边避全得受伤。好个矮金刚蓝和,竟自喝了声“好厉害”身形往后一仰,往花棚后倒去。草上飞余忠还想着,即或你依然把我这六支箭避开,只要翻下花棚也得算输。哪知矮金刚蓝和已知余忠的甩手箭全份打出来,身形往后一仰,暗中用左脚踵一挂花棚边沿,右脚往花棚边沿的竹竿下一探,往上挑着一绷劲,全身全凭着两脚上的力量,用“老猿坠枝”的身法,把全身绷住。这一手没有二十年的纯轻功焉敢施为。唰的六支箭全打过来,矮金刚蓝和一个鲤鱼打,趁势把余忠在自己下盘这支箭抄在左手。

 那草上飞余忠也是凤尾帮中铮铮闻声的人物,知道自己准不是蓝和的敌手,并且燕赵双侠是最难招惹的主儿,自己再不见好就收,定要招出麻烦来。趁矮金刚蓝和往上一翻时,说了声:“蓝二侠武功实在高明,我余忠承让了!”一斜身要往西纵,这里矮金刚蓝和猛喝道:“原物奉还,左肩看箭!”草上飞余忠猛想起蓝和手中还有自己一支甩手箭,忙往回一带身躯,把往西纵的势子收回来。只是空见矮金刚蓝和的右手一动,箭并没发出来。就在这迟疑刹那之间,矮金刚蓝和嘻的一笑道:“别见笑!现学现卖,学的不,这回就成了,左肩看箭!”右手一抖,这次草上飞余忠仍怕他开玩笑,不肯早早闪避,直到看见蓝二侠果然甩出一支箭来,倒是说哪儿打哪儿,箭奔左肩,才往右甩肩闪避。只听矮金刚蓝和喝道:“还有哩!”从左手又甩出一支来,箭的打法和自己不差上下,既劲且疾,想躲是来不及了,只有往后能避,可是没有蓝二侠那种轻功绝技,只得往后一仰身,想趁势翻下花棚。不过用“金鲤倒钻波”得两脚登上劲,倒蹿下去,下去时面向里,临到落在地上仍然是面向里。只是草上飞余忠在箭已到了肩头,脚下哪还敢用力登,只有往后猛一仰,为是先避开箭势。身躯倒是下去了,靴口被上面藤萝捋住,只是身躯重,藤篱被猛往下一带,咔嚓的折断一枝。所幸靴口也捋破了,草上飞这一倒栽下去,不是自己的力量了,还仗他轻身术实有根基,用力的一提气,两臂往上猛一翻,虽是没把身躯掉转来,但是已把倒栽的势子卸了。头面腹向地,往前冲出数尺来,用两掌心一找地,只把两掌戳伤,一翻了起来。矮金刚蓝和已立在面前,却绝没出讥诮的言语,正说道:“余舵主,我们虽是没分胜败,我倒真佩服余舵主的一身好功夫,请回歇息吧!”

 草上飞余忠覥然说道:“燕赵双侠的武功超群,真是名不虚传,我余忠算是折服了,再会!”说罢径自低头上回廊。矮金刚蓝和倒是实在爱惜余忠一身轻功,一手好箭,所以临收场没肯再用话损他。见草上飞余忠已退回回廊,矮金刚蓝和不肯就这么下去,向回廊内一拱手道:“哪位还愿意和我蓝老二走两招,蓝某这里恭候赐教了!”跟着抱月回廊中走出一人。正是掌福寿堂香主双掌翻天崔丰,满面堆的向矮金刚蓝和抱拳拱手地说道:“蓝二侠,盛名之下无虚士,二侠的轻功绝技实在能惊高人,只是方才和那位余舵主花棚上略施身手,定然未曾尽展所长。敝堂中一班衰朽不堪的老弟兄全要瞻仰瞻仰燕赵双侠的绝技,可是今福寿堂蒙敝帮武帮主许可来净业山庄参与盛会的,连在下只有老弟兄八人,人数虽是不多,若全想在双侠面前领教,既没有那么多的工夫,也觉于理不合。是我在下想了个办法:我们老弟兄在福寿堂闲暇无事时,为练了几手玩艺,今遇到机会正好和武术名家试试,其实说出来不值蓝二侠一笑,这种轻功名叫‘金砖换掌,巧踩八卦桩’,不过这里有不公平的地方,就是我们练这种玩艺时,守桩的或是守八门,或守四象,打桩的任凭一个两个全成。守桩的只守不攻,要凭个人的功夫把八卦桩封住,打桩的能够冲破门户打出八卦桩就算胜,或是把守桩的下去也算赢;打桩的把砖点倒,或是被迫着地,也得认败服输。我想这种玩意没有危险,只是双方人数不公不好相强,蓝二侠要有什么绝技,不妨说出来一试。”

 矮金刚蓝和以掌福寿堂香主双掌翻天崔丰,既是江湖道中有名的人物,更说出这种“金砖换掌,巧踩八卦桩”的绝技来,这才是自入江湖以来遇到的劲敌。可是人家既已划出道来,自己焉能说出含糊的话来,遂含笑说道:“我蓝老二从师门学艺时起,最讨厌这些限制人的玩艺,可是我也最喜爱各派的绝技,我专爱以门外汉的身手探讨别人家的绝技。那么我蓝老二就大胆领教领教。我可不准成的了,我栽了,再教蓝老大来讨教。要叫我们弟兄一块儿下场子,我们弟兄历来不肯那么干,我们是各行其事,各不相谋。崔香主,不必顾虑,就请香主们下来吧!”双掌翻天崔丰欣然说道:“蓝二侠肯这么慷慨赐教,这是赏我崔丰的全脸。既是蓝大侠不肯和二侠同时下场子,那么我就以老弟兄四人守四象吧。”说到这向花棚旁站着的匪一点手,过来一名。双掌翻天崔丰香主吩咐了几句,那名匪转身回去,招来四名执役的把北面西头堆着的青砖摆开。这里双掌翻天崔丰遂由回廊中唤出三位福寿堂的香主,趁着匪们给安摆金砖八卦桩的当儿,向矮金刚蓝和道:“蓝二侠,我给两下引见引见。”三位福寿堂香主一通名,蓝二侠在江湖道上虽没和他们会过,但是全早有闻名。第一位绵手仇文豹,第二位是四式掌周萍,第三位是八卦刀邱龙祥。这三位香主全是名震大江南北,有的是出身绿林,有的是江湖行道,这几位香主各负一身绝技,各有个人独到的功夫。这次要会这两位名震大江南北的燕赵双陕,全惦着和这名震武林、绿林侧目的名手一较武功的高下。

 矮金刚蓝和跟这三位香主略事周旋,不心中暗自盘算:“这四个老兄各具惊人的武功,更兼在福寿堂全是各自锻炼个人的武功,独自研不同凡俗的绝技,全是武林中的高手。自己四十年江湖的威名,就许断送在十二连环坞,自己倒要和这群小辈们拚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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