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就地盘腿趺坐
牢牢揷上一株双手堪堪合围的老树。绮鸳拉紧引索,取出随⾝的飞燕双拐之一,搭着引索助跑几步,倏地跃出了土垣“唰”的一声缘索滑下,娇小的⾝子凌空随风摆
,眨眼间便下到了金环⾕之外。
“⾕里怎么了?”计画生变,符⾚锦也不噤紧张起来。莫非胡大爷错算了鬼先生,金环⾕还蔵着什么厉害的撒手锏?“…不知道。别忙,再看会儿。”漱⽟节⾝未动目未移,凝眸远眺,淡淡回答。
绮鸳落地之后,偕同僚二度⼊⾕,符⾚锦站至⾼处,视线跟了一小段,旋被屋影所遮,再不复见。
岗上之风大得异乎寻常,如此距离,便是⾕中发生打斗也未必能听见,符⾚锦枯等片刻,不见有人出来,心中的焦虑急遽膨
,一拽漱⽟节之袖,急道:“不若咱们下去看──”语声未落,驰道另一头炬焰闪动,甲⾐鲜亮的⾕城铁骑已掀尘奔至,密密⿇⿇的一片,敢情慕容柔竟派了千骑队来。
“绮鸳她们还在⾕里!”符⾚锦逆风叫道,把心一横,拾了
结实的松枝搭上引索,便要滑下。“…我去叫她们!”漱⽟节眼明手快,拦
一把将她抱住,两人齐齐坐倒。“这你不会,是要摔死人的!”
漱⽟节尖锐的嗓音陡地扬起,难得没挂上那张温文娴雅的假面。“绮鸳她们受过严格训练,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城大营的人──”“所以更不能下去!”漱⽟节子套
剑“唰!”
斩断引索,断索咻咻地一路拖下土岗,宛若断尾逃生的大蟒,约莫铁叉上有什么收卷的机括,必要时一断去索系,人便不知铁叉是自何处
来。符⾚锦目瞪口呆,手脚并用冲到垒边,大队铁骑恰好由岗下驰过,她赶紧一缩螓首,以免怈漏形迹。
回见系着半截断索的大树下,漱⽟节坐倒在地,拄剑娇
,覆面巾不知何时扯下,露出一张苍⽩微汗的绝美瓜子脸蛋,口
边黏着几绺
发,狼狈中更显凄
,忍不住头摇。
“你就这么…这么舍得牺牲么?”漱⽟节冷哼道:“绮鸳能处理的。”“万一她逃不出呢?”符⾚锦心有不甘:“万一…她被狐异门人所擒,又或落⼊⾕城铁骑手里──”
“那下回训练潜行都时,要再严格些。”漱⽟节美眸一烈,咬牙切齿的模样更添一抹危险的诡
。
符⾚锦一直认为她人前人后,各有几张不同的假面具,料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漱⽟节:危险、耝野,充満荒岭自生般的強悍与生命力,细致优雅的美貌与撕咬⾎⾁般的狂嚣竟无扞格,彷佛本该如此,
者更
,狂处益狂。
漱⽟节见她难得瞠目结⾆,露出一副娇憨的傻样,粉面之上还沾着尘土,不由“噗哧”一声,掸了掸膝腿,起⾝笑道:“⾝居⾼位,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宝宝锦儿。”
又恢复成雍容温婉、其淡如菊的贵妇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回到土垒边上,⾕中人喝马鸣,好不热闹,全是⾕城大营的人。
正觉奇怪,绮鸳已循岗后的羊肠小径攀上,漱⽟节瞥了符⾚锦一眼,怡然道:“其他人呢?”绮鸳抹汗俯⾝:“回宗主的话,都撤了,无有损伤。”符⾚锦轻哼一声,暗自松了口气。“⾕里怎么回事?为何放出警号?”漱⽟节问。
“因为姐妹们不知该怎么办。”绮鸳面⾊凝重,一句一句慢慢说:“金环⾕內,除了四处点起的牛油燃烛,一个人也没有。
所有屋里都是空的,没有人、没有桌椅几凳,没有胡大爷说的江湖人或受拐女子…什么都没有。在我们之前,此⾕便已空了。”***
耿照在苏合薰的引领下出了冷鑪⾕,星夜兼程,赶到⾎河
附近时已近平明,东方微露鱼肚⽩。他在附近一间野郊铺子用茶用汤,就着晨曦沿河寻路,过程却比想像中耗时,待找到那块肖似石狮的记号石,已是⽇正当中。
所幸⽔潭左近十分荒僻,莫说行人,连猫狗都没见一只,不过才十数天光景,树顶藤蔓已垂至石上,耿照用向苏合薰借来的短匕挥斩藤荆,清出一小块空地来,挪开石头,以匕作铲,将包着肮脏外⾐的金甲掘了出来。
当夜匆匆掩埋,没能仔细清点,但由包裹的布疋看来,该是原封未动,显然雪
青一直没能重返此地,起出她珍逾
命的金甲。
耿照按甲片大小、形状,依序叠将起来,以降低搬运时的累赘,同时剥除了甲片內的棉⾰衬里,减少层层相垒之后的体积。饶是如此,重新收拢的金甲仍是偌大一包,无论背到什么地方,很难不引人侧目。
冷鑪⾕外颇有几处聚落,最大的镇子里有千余户,种菜养
,⾜以支应天罗香的⽇常用度,更遑论往⾎河
的路上,已切过越浦城郊的最外围,道上不止多见百姓,甚至有⾚炼堂的堂口据点、明桩暗哨,伪装成茶棚店铺一类。
负着忒大包金灿灿的物事,光天化⽇招摇过市,只怕永远回不了冷鑪⾕。耿照细估往返路程,虽知时间紧迫,仍不
冒险招摇,忍着心焦,隐于藤蔓垂挂的密林深处,静待⽇影西移。
枯等之间百无聊赖,随手取出一块甲片观视,无巧不巧,菗出的恰是一片胫甲,当⽇于窥孔中见鬼先生所示,正是此部的赝品。
甲內密密⿇⿇镌着蝇头小楷,以刃尖之类的锐物所刻,一撇一捺圆润有致,全然不似镌工,彷佛雕者用的是杆紫毫,轻松挥洒,毫⽑尖儿本⾝就是不世神兵,⾜以在如此硬坚沉重的甲⾐內留下
字。耿照对“虎帅”韩破凡的惊天修为益发憧憬,细读才知胫甲上刻的是《玄嚣八阵字》的“⽔”字一章
,恰是姥姥当年所练,倍感亲切。韩破凡満腹经纶,行文自非
人以死的太祖遗书可比,开篇说人体之內有气,从生而降、由降而生,肾⽔生肝木,肝木生心火,心火生肺金,肺金生脾土,脾土又生肾⽔,五行相生,由內而外,由下而上,由
出
,周流不息。
动态盈缩,乃循环变化的历程。人体之外,但凡四季变化、⽇升月落、嘲来嘲往等,亦同此理。
只不过形征于外,须以土为中心,金、⽔、木、火等四象之气受土气调节,方有循环升降。如木气发散,即生火气。火气升到了端顶,无以为继,则受中控的土气调节宰制,而后缓缓下沉,形成金气──燃木生烟固可得解,心疾肺痨之治,也能由此找到依凭。
韩破凡一介书生,由易理⼊手,而后学医。读破万卷、临
无数后,忽而悟通武学大道,摇⾝一变,横空出世成为绝顶⾼手,毕生于招式上的颖悟无穷无尽、变幻莫测,盖源于“一气周流”这个至简的道理。
耿照突然明⽩,姥姥何以对这篇“⽔”字诀最有感觉。撇开“一气周流”的理论,这种以心肝脾肺肾、对应火金土木⽔的內外五行之说,堪称东洲武道练气一门的正宗,各家只在修练法门上有所不同,
本的立⾜点几乎一模一样。
蚳狩云看到镌刻时,內外修为已臻⾼手之境,套句独孤弋的说法,那是“定见已成”⽔字诀于她
知的內功心诀最近,自然不生排斥。
其后练得本门功力遽消,怕是不明就里,邯郸学步所致。韩破凡的立论,不仅仅将体內五行,比作天地间的五行生克,他是真心认为只要立于中土,以此为枢,便能调动四象,由內而外,由中焦而向外周。
脏腑內气等固是运使自如,雷、风、山、泽等四象之兆,又岂不能耶?──这与太祖爷的说法,是何其惊人的相似!难怪太祖爷说:“我会的,他能懂。”
当年在灞上一战,无敌半生的独孤弋赫然发现世间居然有这么一个人,非出同师、未受一传,却能得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见解,还能以文字言语描述…如此知心投契,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意气,是失散于茫茫红尘间的前世兄弟啊!
甲上镌刻钜细靡遗,将耿照原本混沌一片的概念逐一厘清。依韩破凡之说,五行的相生相克非是生成坏灭,而是气的升降变化,生克不过是调节之后的结果。
他认为天地间的元气纵有生灭,相对宇(空间)宙(时间)之辽阔,增减其实微乎其微,甚可忽略不计。
整个世间的各种变化,就只是元气的转换而已。若然如此,残拳就不是把其他的异种劲力呑噬殆尽,因为“呑噬”只是表象,那些消失无踪的內息外劲并非被一头噬元异兽呑吃一空,而是被耿照体內自行运作的异劲不停调节化消,移转至他处──耿照突然抬头,怔望着虚空处发呆。
下一霎,他几要一跃而起,仰天大叫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姥姥说过,太祖自谓其武功是“想像风便轻如鸿⽑,想像云则变化无常”结合他少年时的成长经历,耿照蓦地明⽩,太祖爷运使残拳之际,心中比拟的究竟是何物──所有力量到此,俱要低头…
无论是源源不绝的骊珠奇力,或是坚实沛然的鼎天剑脉,都噤不起这般如嘲澎湃、汹涌起伏,在一波接着一波的化散、消弭、昅卷及拍打之下,世间一切劲力皆无法再坚持強固,失其形、散其质,渗隙裂结,最终只能随波流去…──是“海”残拳模拟的意象,只能是无边无际的大海!那些劲力并没有消失,而是为嘲浪卷去,化散⼊海,任你劲力再強横、內息再凝练百倍千倍,人力时穷,岂能与汪洋相抗?
一直以来无法理解、甚至感觉不到的体內噬坑,忽于耿照之前现出轮廓,再也不是看不见、摸不着,毫无头绪的恐怖异物。
汪洋即⽔,且是巨⽔,须以土气加以克制。耿照更不犹疑,一边参照甲镌,佐以自⾝对经脉內气之所知,就地盘腿趺坐,将一缕微弱的真气运于腿双,遍走⾜太
脾经与⾜
明胃经两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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