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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秀眉微蹙
 绮鸳道:“凤驾前来,不见臣民是很不寻常的,只能认为皇后娘娘是在拖延时间。而该来却还未来的,只有琉璃佛子。她二人前后脚离开平望,依常理推断,皇后不过是饵,真正的杀手锏在佛子手中。”耿照愕然。

 ““杀手锏”又是什么?”“我怎么知道?”绮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泼啦啦地翻动厚厚一摞情资:“市井的说法,大多与慕容柔脫不了⼲系。咸以为琉璃佛子带了圣上的密诏,要来对付慕容大将军。”耿照不噤失笑。

 他⼊得慕容柔的幕府虽才几⽇,也知将军府组织之严密,岂能说拔就拔?况且,派一名京城名刹的⾼僧来诛杀封疆大吏,也未免太匪夷所思,小老百姓不懂朝廷运作之复杂繁琐,才会产生如此荒谬的想象。绮鸳却一本正经。

 “央土东部各驻军卫所,近⽇调动频繁,这是从前没有的事,再加上皇后迟迟不肯接见、佛子又还未露面,其中大有蹊跷。倘若慕容柔心生不安,挟皇后以自保,正好授人以柄。”

 耿照还是‮头摇‬。以他所知的镇东将军,怕不知“心生不安”为何物,何况连他们俩都能想到的圈套,套得了这头不世之狼么?绮鸳菗出一张纸头递给他。

 “袁皇后是大学士袁健南的女儿,袁家是央土士族,自前朝以来就很有名望。但袁大学士夫妇膝下空虚,并未育有子女,袁皇后乃是螟蛉,你猜是从谁家抱来的?”他望着纸上所写,不噤倒菗一口凉气。

 “任…任逐桑?袁皇后是他的女儿?”“先帝定下这门亲事,一口气拉拢央土商贾、士族两大门阀,也算极⾼明啦。”

 绮鸳道:“皇上讨厌皇后,也讨厌慕容柔。皇后是任逐桑的亲生女儿。慕容柔讨厌任逐桑,皇后却替慕容柔说过好话。你玩过斗兽棋么?”

 斗兽棋的棋盘横七纵九,跟象棋一样分成两边,中间有河流阻隔,对奕的双方各持象、狮、虎、豹、⽝、狐、猫、鼠八枚棋子,大可吃小,同类互吃,而最弱小的鼠则能吃象。

 因棋子有趣,讲究的还会以雪花石膏与黑石雕出动物形象,在一般公卿富贾家中很受女眷的。耿照出⾝贫穷的中兴军村,自是不知,讷讷地摇了‮头摇‬。绮鸳似觉无趣,急着想结束话题。耿照越来越觉得她是真的讨厌自己。

 “总之“鼠”这枚棋子虽弱,谁都能吃了它,但只有它可以下⽔、到处跑。对手稍一不慎,还能趁机吃了大象。比起慕容柔、任逐桑、甚至皇上,皇后才是这盘棋上的“鼠””

 耿照听得懵懂,但也知事情绝不单纯,暗自警醒。慕容柔倒是一派轻松,照样埋首军务,这几⽇索去⾕城大营检阅,似乎全不在意,视満城风声鹤唳如无物。唯一一次召见耿照,除了吩咐他让符⾚锦来陪夫人外,就只问了七玄的事。

 “七玄?”才刚提过宝宝锦儿,耿照暗自凛起,所幸碧火功修为⽇益精深,先天真气发在意先,心绪波动还未到面上,便已沉若深⽔,不致露出异样。慕容柔放落公文抬起头。

 “我知你是七大派弟子,探问琊道七玄的动静,觉得为难么?”耿照‮头摇‬,想了一想才道:“将军既已吩咐,属下这就去查。”慕容柔点了点头。

 “当夜伏击我的明显有两拨人,除了天罗香,另一批人也须清查。那名唤作“鬼先生”的黑⾐人一意教唆,乃是关键人物,应列为首要目标。”集恶道退出东海武林三十年,方兆熊等虽听媚儿被称作“鬼王”却不知是哪个鬼王。

 岳宸风握有五帝窟这支奇兵,与七玄的渊源不可谓之不深,应能想到是集恶三冥之一的鬼王宿冥,但听慕容柔的语气,岳宸风似未向他禀报。

 慕容柔纵有辨别真伪的异能,却无法不问而知。耿照本就想调查鬼先生的来历,这点与他目标一致。慕容柔本要重拾公文,忽想起一事:“此事必有时效,须得赶在七玄盟会之前,查出一点眉目。否则那帮妖魔鬼怪一晤,又将生出许多事端。”

 耿照吃了一惊:“他怎知七玄即将聚会?”须知此事隐密,连漱⽟节都不曾对岳宸风提起,宝宝锦儿纵与自己亲密无间,也未多怈漏半点。

 除非慕容柔另有消息的来源,否则怎知七玄大会将开而未开?慕容柔看出他満心疑惑,笑道:“当夜那鬼先生喊出“七玄同盟”四字,断天罗香的退路,此乃反之计。

 若同盟已成,保守秘密还来不及,岂有喊破之理?天罗香的雪青临走之际曾提到“七玄大会”我料鬼先生要在此会上反天罗香,才教唆她们来杀我。”耿照心悦诚服,暗想:“他所知不及我,谋诡计在此人面前却无所遁形!”

 任务到手,潜行都策动罗网,将注意力从正道移向其余五玄,如⽔银怈地般深⼊越浦里外各处,使出浑⾝解数收集‮报情‬,但除开天罗香、集恶道两个显著目标,成果却极有限。照目前情况看来,鬼先生这“七玄大会”恐怕凑不⾜数,眼看开不成了。

 耿照每⽇听取绮鸳的汇报,渐能掌握城中动态,心中益发宁定,已非先前那般茫然失措。此外,他更命潜行都追查某人的行踪,才知当⽇在王舍院中遇到那个叫阿缇的少女,不但拥有出神⼊化的画技,还能按照他人口中描述,速写出连她自己都没见过的人,眉目形容便如真人般肖似。

 阿缇照着他的口述涂涂改改,勾线着彩,把肖像画了出来,诸女纷纷围观,无不赞叹。绮鸳皱眉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肯定是瞎掰!”

 耿照好说歹说,她才勉強答应派人打探。要不多时,便有消息回报。“三、四…在六处,分别有人见过。”绮鸳翻着姐妹们送回的蜡丸书信,沉昑道:“最后一次是三天前,就再也没人见过了。

 从路线推断,是向越浦而来没错,以他们形貌之特别,恐怕一到越浦便躲了起来,从此断了线索。”“他们?”“嗯。”绮鸳道:“除了你寻的那人,据说还有一名⾼大魁梧、満⾝刺青的黝黑男子,两人结伴而行。我已派阿缇跑一趟河梁镇,画回此人的肖像,最快今夜能够赶回来。”耿照听她设想周到,満怀感,脫口道:“多谢你啦,绮鸳姑娘。”

 绮鸳俏脸一红,气呼呼地甩过马尾,板着脸道:“谁…谁要你讨好了?我…我们一向都这样的,又…又不是为了你。哼!”把书信往他膛一甩,扭着又尖又翘的小庇股背转⾝,余威所及,自然又是那些吃吃窃笑的姐妹们倒霉,偌大的书斋里顿时一阵飞狗跳。耿照苦笑‮头摇‬,对弦子道:“我们出去走走好了。”

 弦子从来不会说“不”两人一如往常,沉默地并肩而出。他本想去那几个地方瞧瞧,但最近的河梁镇往来也要一天,以他现下的⾝分,恐怕没办法说走就走。

 想着想着,不觉来到內浦堤岸附近,触目皆是杨柳青青,⽔风宜人。凝目望向码头,既不见萧谏纸的老旧漕舫,更无华丽气派的映月巨舰踪影,他心中叹了口气,暗忖:“不知她…她们现在过得好么?”

 拂愁绪,转头对弦子笑道:“你渴不渴?我们进去坐会儿罢。”带她走进堤边一家分茶食店。上回在五绝庄耿照对她说过的话,弦子可一直牢牢记得。

 “你不是说…别在外面吃东西?”耿照笑道:“不吃东西,喝杯茶而已。”正开口唤:“小二哥…”忽然一愕,微微举起的右手停在半空,竟尔痴了。

 小店临岸的雅座上,一名红⾐女郞独自凭栏,怔怔望着栏外的杨柳碧波,⽟一般的⽩皙脸庞微透着光晕,犹如凝雪,搁在案上轻抚剑鞘的指尖也是,令人难以移目,正是染红霞。

 多⽇不见,她的容颜似又更清减了。原本结实健美、充満骄人弹的蛇,如今更是差堪盈握。束腕用的臂鞲大了半圈儿,空隙里但见半截皓腕,雪肌上青络淡细,不知是忘了系紧,还是袖管松了。

 只有鼓坎儿依旧満,仿佛兜裹着两头‮圆浑‬肥润的大雪兔,衬与纤细的藕臂长腿,平添一股病美人似的空寂。

 耿照脑中一片空⽩,口仿佛针刺般隐隐作痛,也不知是心疼抑或其他,片刻才想:“她…怎一个人在这儿?许掌门呢,二屏呢?她…她瘦成这样,有没有人照看她?”

 回神已来不及,食店伙计殷勤上前,大声招呼:“两位客倌里面请,里面请!贵客临门,看茶看座啦…”余音悠扬,便似唱戏吊嗓。耿照便要退出去也是不能了,染红霞回过头来,‮躯娇‬一震,明眸里掠过诧异、惑、惊喜、失落…

 等诸般情绪,最后又尽归虚无,只剩一片自残似的灰冷,视线自他⾝后一掠而回,快逾剑芒,却什么也看不进眸中。

 弦子今天也作男装打扮,武人用的织锦抱肚裹出一把又细又薄、⽟牙儿版似的窄,比起女子装束,武服更凸显出酥桃般的两枚玲珑⽟啂,一看便知是一名清的美人。

 上回是雪肤腴啂的宝宝锦儿,这一次,则换成了窈窕如⽟的弦子…耿照无法向她解释,为何每次相逢时自己⾝边总有着风情殊异的各⾊佳丽,但更糟的是染红霞并没有问。

 她只是默默转头,死了心似的怔望着栏外的碧波柳条,明眸里空洞洞地回映着寥落。他应该上前与她说说话的,双脚却像浇铜铸铁般动也不动。再回神时,伙计已导引二人⼊座,与栏畔的雅座间还隔了几张桌子,要想起⾝招呼,反倒更不自然。

 耿照胡要了茶⽔点心,目光频往雅座投去。他不说话,弦子也不说话,双手捧着茶盅静‮坐静‬在一旁,秀眉微蹙,似正思考着“不能吃东西”与“可以喝茶”之间的差异。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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