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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仍勉力吃喝
 耿照先扶她上了鞍,才跟着一蹬而上,稳稳坐在她⾝后,双手持缰,将雪酥酥的温软⽟人拥在臂间。大队开拔,一路向城头而去。耿照策马缓行,他这一骑载了两人,走得慢些也不奇怪,渐渐落在队伍后头。

 押队的那名穿云直卫正是破屋前应答之人,似是适君喻的亲信,名叫程万里,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生得豹头燕髭、矮壮结实,两侧太⽳⾼⾼鼓起,下马上鞍⾝手矫健,绝非寻常军户。他拍马上前,与耿照并驾,低头抱拳:“耿大人!我这匹“浪雪⻩骠”是西北望朞之地的名种,脚力甚健。

 夫人若嫌颠簸,不妨将马换与小人,也能走得舒坦些。”西山道北的望州、朞州为著名的产马之地,名震天下的韩阀劲旅“飞虎骑”其赖以冲锋陷阵的良马即取自二州。

 程万里的坐骑远较常马⾼壮,膘肥腿长、⽑⾊滑亮,一看便知是名种。对戎武之人来说,好的马匹可能比一口神兵更加名贵,战阵之上,神兵固可杀敌无算、克建殊功,良马却是立⾝保命的依凭,不能轻易予人。耿照拱手谢过。

 “多谢程兄美意。拙荆随我一路北上,惯乘车马,此间道路尚称平坦,亦没甚妨碍。”程万里笑道:“如此甚好。小人便在后头,耿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便是。”“程兄客气啦。”

 程万里“吁”的掉头,又回到队伍后头。要不多时,另一名⾝背铁胎巨弓的中年汉子策马行来,与耿照错⾝时仅微微颔首,不发一语,径自到队伍的最末与程万里并辔,两人亦未谈。

 此人也是卫士中直接受命于适君喻者,⾝分不同一般,耿照记得他姓稽,似是叫稽绍仁,所用之弓几与一人同⾼,弓⾝非是竹木角材中夹⼊铁脊,通体黑黝黝地回映着钝光,竟全是铁制,拿来当兵器也使得。

 若无两三百斤的膂力,等闲拉不动此弓。适君喻把稽、程二人调至队末,用意不言自明。耿照暗叹一口气,低道:“一会儿我找个机会,放倒那背大弓的稽绍仁,咱们骑马逃跑,最好引得程万里追来,再夺他的⻩骠快马。”符⾚锦依偎在他怀里,咬娇娇一笑:“你拒绝那厮的提议,便是不让他起疑心、暗生提防么?”

 耿照拥得満怀温香,轻磨她⽩腻的颈背,笑道:“我的宝宝锦儿好聪明。”符⾚锦缩颈呵笑,‮躯娇‬乍软,腿心里温腻腻一润,魂儿都飞了,唯恐马上失态,慌忙夹紧腿,着他臂上一拧,佯嗔道:“别来!这…这里不行。再说我是“拙荆”木柴一,典卫大人太过谬赞,拙荆可担待不起。”

 耿照为之失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心中柔情忽动,双臂一紧,在她耳边道:“我不怕岳宸风。不…说不定见到他时,心里还是会怕的。

 我在芦苇滩边与他手时心中就很害怕。但就算是心里害怕,我也不怕面对岳宸风,总有一天要打倒他的。”

 他贴着宝宝锦儿的面颊,飘动的鬓丝挠得他鼻尖有些庠。“我不能让你犯险,教你再落⼊岳贼之手…连一丁点风险我都不敢冒。我们一定要逃,决计不能进城。”符⾚锦摇了‮头摇‬。

 “我不怕。”“我怕。”耿照低声道:“等你⾝子大好了,我一定陪你回来诛杀岳贼。那厮也是⾎⾁之躯,只消布置停当,一定能杀死他!

 我会让你亲手刺他最后一刀,再平平安安带你离开。不必为此赌命,岳宸风的死活,与你的人生无涉。”

 符⾚锦‮躯娇‬一颤,突然没了言语。耿照环着她见不着神情,正要贴颊细看,忽听符⾚锦低道:“我想…想亲眼瞧瞧那厮的伤势。一有机会,便一刀杀了他!”

 声如碎珠迸⽟,切齿之至,可见决心。耿照听得头大,还未加劝,她又续道:“你莫以为我昏了头存心送死,我不傻,莫说死得毫无价值,光是落⼊岳宸风手里,绝非是“生不如死”四字而已。

 你可知,岳宸风有多惧怕那人?”下颔微抬,遥指前队里的驴车。这点耿照也觉奇怪。本以为镇东将军慕容柔是勇武奇英、疾风怒涛似的人物,如太祖武皇帝、虎帅韩破凡,⾝负绝世武功,所到之处精甲罗列,刀兵簇拥,才能庒服猛虎般的岳宸风。

 谁知废驿中一见,竟一副弱不噤风的病容,看来连迟凤钧都比他⾝子強健,精神満得多。抚司大人若然镇不住岳宸风,慕容柔却又是凭什么?以他⾝边军士武人的能为,一百个慕容柔都教岳宸风给杀了,说岳宸风是忍耐图谋,勉強有些道理“惧怕”云云委实太过,难以让人信服。

 “不,不是图谋忍耐,他是打自內心地畏服那人。”符⾚锦轻道:“这点连我也不明⽩是为什么,但据我侧面观察,岳宸风超乎想象地畏惧着他,他是真的尽心竭力为镇东将军办事,如⽝狗讨好主人。如非万不得已,他决计不敢不来。”

 “你的意思是…”“他必定伤得很重。谁能伤他?怎能伤他?又将他伤得如何…这些,难道你不好奇么?”

 她斜颈嫣然,微勾的嘴角抿着一抹淘气:“有镇东将军在场,岳宸风乖得猫儿也似,这是深⼊虎⽳的大好机会。他决计不敢教慕容柔知晓五帝窟之事,我若突然现⾝驿馆,且看是谁吓得魂飞魄散!”耿照迟疑起来。

 “万一…”“没有万一。便有万一,也坏不过现在。”符⾚锦怡然笑道:“你道那程万里平⽩无故,⼲嘛换马给你?我幼时在红岛有匹小马,也是西北名种,我爹请了位驯马西席,不管小马跑出多远,一声长哨,它便即回头,哆嗦都不多打一下。此乃“请君⼊瓮”之计。

 慕容柔不但没理由对付你,说不定还有些喜你。岳宸风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与将军之意相抵触,那只好让将军自己,把矛头指向你啦。”

 耿照登时恍然大悟。他自报了家门姓字,就算顺利逃跑,除非此生再也不归流影城治下,否则镇东将军一纸公文快马递去,随时都能将他提回,逃跑乃是天下至愚之举。

 现时他对将军夫妇有恩,以谗言谤之,恐怕被慕容柔看穿,若是耿照自己中途逃跑,以将军之多疑,便有机会能颠倒黑⽩,反客为主。大队甫动,不曾与人通过消息,岳宸风也不可能预见今晚诸事,此计必是出自适君喻。

 耿照喃喃道:“我见他豪迈磊落、指挥若定,端是青年英杰,不想却如此工于心计!”符⾚锦笑道:“是我家夫君心如朗月,一片光明,猜不透小人心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这等卑鄙下流的心思,就给“拙荆”好啦!”他被逗笑了,搂了搂怀中⽟人,感叹道:“宝宝锦儿,你真是聪明。若没你在,我险险中了他人算计。”

 符⾚锦双颊晕红,心里甜丝丝的十分受用,故意板起面孔,轻拧他手臂,咬牙狠道:“知道就好!你要再说拙荆什么的,下回人家问:“哎呀,耿大人如此英明神武英雄了得,是你什么人哪?”

 我便回答:“没什么没什么,家中夫而已。”听见了没?”耿照“噗哧!”失笑,背脊弓如活虾,抖得差点从马背滚下,兀自咬牙忍耐。符⾚锦自己亦“咭”的一声,连忙双手掩口,雪绵似的温软‮躯娇‬倚着他厚实的膛不住轻颤,两人贴面并头,远望便似一对新婚的小夫,藌里调油、如胶似漆,再也自然不过。

 驴车上的沈素云远远望见,不噤幽幽叹了口气,放落布帘,垂首不语。慕容柔缩在车厢一角,环着厚重的貂裘,正自闭目养神。两人自上车以来莫说谈,就连目光也未曾稍对。

 人前人后,均是一般的冷淡疏离。穿云直卫护着车辆抵达越浦城下,适君喻持了将军手谕,‮醒唤‬城将开门。

 那轮值的军官一见镇东将军的朱印,吓得差点晕死过去,慌忙开门放行,只差没伏地送远。其时夜已深沉,经过整天的‮腾折‬,慕容柔面上难掩倦⾊,骑队径往驿馆驰去。驿馆的乌漆大门映⼊眼帘时,耿照这才有了“重⼊虎⽳”之感…无论真伤或伪诈,岳宸风就在此间,到得此际,已是无路回头。

 符⾚锦的掌心沁出薄汗,蓦地小手一紧,原来是被耿照的手掌所覆,她倚着他结实的膛,任由马匹缓步载⼊。

 ⾝后咿的一声牙酸漫响,厚重的乌漆木门重又闭起,漆黑一片。车马一⼊驿馆,适君喻便派稽绍仁领一队接管前后门户,划出将军起居范围,撤去原有的婢仆侍卫,全由穿云直卫取代。

 有擅⼊噤区者,不问⾝分一律格杀。毕竟镇东将军遭刺客埋伏,此事非同小可。穿云直的卫士人数不多,无法涵盖迭屋重院的偌大馆区,居中的明间大堂既是接见宾客的主要场合,自须优先划⼊卫噤,慕容柔与沈素云夫妇和⾐于堂內稍事歇息,以便集中人力保护。

 程万里率一队武装卫士,领着瑟香、姚嬷至后进整理厢房,沿途所经处亦留人把守,堪称滴⽔不漏。耿照见适君喻调度井然,手下办事利落,不噤大感佩服:“都说“強将手下无弱兵”!

 岳宸风那厮一介布⾐,不涉军旅,看来这适君喻的戎事之师,竟是镇东将军慕容柔。”适君喻命人取出自携的粮食酒⽔,均是⼲饭、⾁脯一类,呈上慕容柔夫妇。

 “将军,此际夜深,难以外出采买新鲜的菜蔬,埋锅造饭,请二位先以⼲粮果腹。馆內的食物并不‮全安‬,君喻认为还是莫食用为好。”慕容柔点头道:“你考虑得极是。”

 随手撕了一条盐腌的⼲⾁送⼊口中细嚼,和⽔徐徐咽下,神情看似半点食也无,仍勉力吃喝,只是不动酒囊。沈素云见盛着食物酒⽔的木盘端至眼前,低道:“我不饿。”

 靠着椅背垂敛弯睫,娇靥写満了旅途风霜,体力已至极限。耿照“夫妇”是将军的座上嘉宾,自也分到了⼲⾁食⽔做为款待。耿照正斟酌着出言婉拒,腹中却“呱…”的一声枵鸣起来,才想起自己整⽇未食。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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