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康平坊里的楚湘馆是都城里有名的风月场所,因为临近皇城,很多员官下了值之后会来此处寻找乐子,因而十分繁华。木景清带着几个人守在巷子里,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京兆尹曾应贤和三五个同僚进去了。
“世子,我们跟进去吗?”⾝后的人问道。
木景清双手抱在
前,摇了头摇:“现在进去会打草惊蛇,我们等的人还没出现。你派两个人绕到后门去盯着。”
那人应声离去。
木诚节和木景清进了都城以后,一直都在留意木诚孝的一举一动,但没找到什么破绽。直到不久前收到一个消息,要他们到楚湘馆这里来,说或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木诚节和木景清并不知道消息的真假,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大不了无功而返。而且木诚节一直觉得,传消息的人可能是广陵王。上回广陵王就给他写了一封信,提点他良多。可能他不好直接揷手南诏的內务,公然与舒王作对,所以又派人暗中透露了这个消息。
所以木诚节就派木景清到了康平坊这里埋伏,已经有两⽇了。
木景清又静静地等了会儿,忽然看到手下在对面的巷子里冲他猛打手势,心中一喜,知道是大鱼儿上钩了。
快晌午的时候,李晔和嘉柔才到达王府。李晔先下马车,然后扶着嘉柔下来,提醒她担心脚下。嘉柔想到马上要看见阿耶阿娘了,心情愉快,一下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李晔无奈地笑了笑,仍是孩子心
。嘉柔跳下来之后,也觉得有点不稳重,但她也顾不了许多,直接走到前面去。李晔跟着她,暗暗对云松点了下头。
云松会意,吩咐几个人留在外面守着,又叫其余的人去搬车上的物品。
阿常一直等在门口,看到嘉柔精神奕奕地走上台阶,⾼兴地叫道:“小娘子!还以为在回南诏之前,看不见你了。幸好李家宽容,准你回来一趟。快跟我来,娘子一早就盼着了!”
嘉柔挽着阿常的手臂,调⽪地问道:“阿婆,你有没有想我?”
阿常忍不住笑道:“想,我当然也想了!做梦还梦见你哩。”说完,阿常还看了嘉柔⾝后的李晔一眼。李晔点头一礼,阿常暗道,这李家郞君真是越看越俊,温文尔雅,还是大王的眼光好。
嘉柔跟阿常说话,整个人都非常放松,跟在李家的时候不同。她的笑是发自內心的,也没有任何伪装。李晔看着她,只有在家人⾝边,她才能全然放下防备,找到十年之前的影子。
一行人进到府中,府中也十分忙碌,下人抱着东西跑来跑去,似乎在整理行装。木诚孝站在院子里,正清点东西。他比木诚节还要⾼大一些,却没那么威严,眉目间十分和气。嘉柔在背后叫了声:“阿伯。”
木诚孝回头,露出慈祥的笑容:“是昭昭回来了。你阿耶和阿娘从收到消息就一直在等你,快进去吧。”
嘉柔把李晔拉到⾝边,向木诚孝介绍:“阿伯,这是我的夫君。”
李晔在成亲那⽇见过木诚孝了,只是当时太匆忙,没有说上话。此刻抱拳一礼:“晚辈李晔,见过伯⽗。”
木诚孝点头道:“不必多礼。⽇后若得空,你跟昭昭一起回南诏。我必做东,好好招待你们。”
“多谢伯⽗一番好意。今⽇前来,家⺟还备了些薄礼,请伯⽗笑纳。”说着,回头让人将礼物抬上来。整整两箱的绫罗锦缎和⽟器珍玩,琳琅満目。木诚孝拱手道:“令堂实在太客气了。”他久闻都城里的名门望族堆金积⽟,财大气耝,没想到随随便便送人就是这样两箱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云松腹诽道,这哪里是夫人准备的,分明都是郞君自己的私用。他早上去夫人那里拿东西的时候,苏娘竟只给了两盒子的药材和几匹布,这可是云南王府,哪里那么好打发的!云松觉得夫人有时候真是
让人无语的,都怪平⽇跟她往来的那些小家子气的亲戚。
嘉柔也被郑氏准备的东西吓了一跳。郑氏不过就是个没有实权的宰相夫人,听说生⺟的出⾝也不⾼,哪来这么多钱!
但她暂时庒下心中疑惑,和李晔辞别木诚孝,往堂屋走去。
李晔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问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又不⾼兴了?”
嘉柔叹了声,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一言难尽。
“没什么。我以前很喜
阿伯的。我阿耶很凶,我跟阿弟小时候又很顽⽪,做错了事,都是跑到阿伯家里去躲着。然后有阿伯护着我们,阿耶一般都不会罚太重了。可能现在,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吧。”她避重就轻地说道。
李晔听她的语气,猜木诚节已经把有內奷的事情告诉了她。
而今⽇,大概就会⽔落石出了。
崔氏坐在屋內,一直看着门外。木诚节则在旁边走来走去,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门口,強忍着叫人去打听一下的冲动。崔氏听到外面响起阿常的声音,便知道是他们来了,连忙坐直⾝子。
嘉柔大步走进屋里,径自跑向崔氏,一下子扑⼊她的怀中,叫到:“阿娘!”
崔氏抱着她,轻靠着她的额头:“我的昭昭可算是回来了。阿娘每天都想你,想得心都疼了。能在离开都城之前再见你一面,阿娘就心満意⾜了。”
木诚节站在旁边一语不发,但眼睛也落在女儿的⾝上,仔细打量她有没有哪里不好。
“我也想阿娘,还有阿耶!”嘉柔抬头看向木诚节,冲他笑。
木诚节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口气依旧硬邦邦的:“在李家,可有胡闹?”
嘉柔笑道:“我谨遵阿娘的教诲,哪敢胡闹?阿耶放心,李家上下都对我很好。郞君还跟我一起回了。”
崔氏注意到嘉柔说李晔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女儿家的涩羞,就知道两个孩子相处得应该不错。那⽇跟李晔虽只浅谈了几句,但多少能看出那孩子的人品和
情,应当是很出挑的。
李晔跟阿常落在后面,现在才走进来。他对木诚节和崔氏行礼,分别叫了 “岳⽗”和“岳⺟”木诚节只“嗯”了一声,崔氏对他说道:“昭昭被我们夫
俩惯坏了。若有不⾜之处,请你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多包容和提点。”
“岳⺟大人多虑了。郡主兰心蕙质,⽟洁松贞,敬老慈幼。家中上下都很喜
她。”李晔面不改⾊地夸道。
嘉柔听他这么说,有些汗颜,她在李家最多是收敛了一点,真没他说的这么好。崔氏却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吗?倒是对李晔维护嘉柔很満意。她又对木诚节说:“大王,您跟女婿在这儿下棋喝茶吧,妾⾝跟昭昭去后堂,有些体己话要说。”
“也好,你们去吧。”木诚节应道。
崔氏起⾝,对李晔轻点了下头,牵着嘉柔走到后堂。她坐在榻上,让嘉柔坐在自己⾝边:“快跟阿娘说说,这几⽇怎么样?新婚之夜,可还顺利?”别的倒还好,她就担心女儿初经人事,在
帏的事上吃力。
嘉柔支支吾吾的,崔氏就知道不太顺利,直接问道:“你们不会是还没圆房?”
“昨夜差一点就…阿娘,我有些排斥那事。”嘉柔悻悻地说道。
“傻孩子,你就是怕疼。第一次难免的,后面就好了。”崔氏以一个过来人的⾝份安慰道。
可事实不是这样。上辈子她跟虞北玄一直都不顺利。虞北玄強势,就算她不喜
,甚至难受疼痛,他也不会停下来。可能他太过自信,还觉得她也是享受的。
嘉柔不想去回忆这些事,问崔氏:“阿弟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看见他?”
“你阿耶一大早就把他支去做事了,也不知去做什么,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崔氏小声道“不过前两⽇,他们收到了消息,內容好像跟你阿伯有关。但你阿耶也没与我细说,不知他们⽗子两个在暗地里筹谋什么。”
嘉柔一下来了精神:“阿伯那边,没查到什么线索吗?我说的那个脸上有胎记的人,还是没有找到?”
崔氏摇了头摇:“你说的人应该是木绍,可是你阿伯这趟并未带他同行。而且,我们派人暗中监视,你阿伯这几⽇都在东市和西市徘徊,没有跟任何京官接触。也可能是被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故布疑阵。你阿伯可聪明着呢。”
嘉柔当然知道阿伯聪明,心思蔵得那么深,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暴露。只是等到了揭开真相的那一⽇,于阿伯,于他们而言,都不是好事。
崔氏跟嘉柔正说着话,外面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喧哗声,好像是木景清回来了。
阿常跑到后堂来,急急忙忙地对崔氏说道:“娘子,世子回来了。突然命人关闭府门,好像还押了一个人!”
崔氏一惊,嘉柔已经起⾝道:“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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