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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四十六节 丢人
 续洗着手,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笑话,怎么可能明看到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还要问这样的傻话?”

 “十五叔好像本来就不是一个诚实的孩子,我要是这么轻易就相信你的话,这么多年的盐岂不是⽩吃了?”我盯着盆子里的⽔,⽔可不会说谎,因为它的颜⾊已经隐隐泛红了。我心下一惊,立即抓住他的右手腕“把你的手拿出来,叫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抓可好,触手所及,是带着温热的黏滑,他猝不及防地“呀”了一声,眉头立即皱了一下,接着没好气的问:“你这是⼲吗呢,我洗个手碍着你什么事儿了,瞧你这大惊小怪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怎么回事了呢。”

 我松了手,翻过掌心来看,只见上面已经赫然沾染了鲜红的⾎迹,难怪多铎要遮遮掩掩的,原来还真受了伤。只不过他穿了深天蓝⾊的⾐服,所以⾎⾊不甚明显罢了。“你这是怎么回事?还在死撑,跟你哥一样,嘴巴牢得不行,死倔!”说着,就将他那已经被透了的袖子翻转过来,赫然见到他的手腕內侧被刮出了一道两寸多长的口子,向外翻出的⾁混合着不断涌出的⾎,模糊成了一片。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肠胃反应,奇怪,我从来不会晕⾎的呀,这次是怎么了?勉強庒下即将涌上来的⼲呕,指着他的伤口说道:“你,你地手怎么伤得这么厉害。都不跟我说一声!”

 多铎见到实在掩饰不下去了,只得老实承认了“唉,不知道是那不长眼的树杈把我的手给刮破了,本来一怒之下想废了它的,就是找不到了。怕你看到了待会儿吃不下饭去,所以不敢让你瞧见了…本指望着悄悄地洗⼲净,谁知道实在不争气。这⾎是越洗越多。才被你给揭穿了…”

 他这副模样。像个闯了祸的小孩子给家长承认错误一样,可怜兮兮的。我回想起了方才摔落下来的过程和他的一系列反应,心中更加愧疚——其实以他地⾝手是完全可以避开地,我应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而不是把他砸了个七荤八素,顺带着还挂了彩。他这个⾁垫子当得真够惨地,偏偏出于男人的面子。又唯恐我担心,才死活不肯承认罢了。

 我还真是个害人精呀,上一次回盛京的路上遇到了山洪爆发,他为了救我差点摔成个脑震;这一次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害得他受伤挂彩;下一次…天哪,我这是什么脑子,还想有下一次?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都怪我不好。好端端的去摘什么梅子呀,明明有那么多奴才的,还要自己瞎逞能。害得你流了这么多⾎,将来落下条大疤。”我赶紧菗出手帕来,将他的伤口上方紧紧地捆扎起来,看看⾎渐渐停止流淌了,这才招呼正在外面洗⾐服地慕兰。“快,快去镇子上找个大夫来,王爷受伤了!”

 “哎,奴婢这就去!”慕兰闻言一惊,直起⾝来朝屋里打量了一下,然后扔下手里的⽔瓢就朝院门方向跑去。

 “别去了,你回来!”多铎朝她招呼了一声“⽑蒜⽪的一点小事儿还找什么大夫,自己弄弄就算了。你再去打盆⼲净的⽔来,拿点药粉针线之类的过来,别弄得満院子的人都跟蚂蚁似的忙活。”

 慕兰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然而多铎的命令不容置疑,没等我同意,她就转⾝去了。很快,就打来了一大桶冰凉地井⽔,还有一口小小地医药箱,里面装着简单处理伤口用的器物。正准备动手时,多铎摆摆手“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等慕兰走了,他这才弯下,蹲在地上用井⽔将手腕清洗⼲净,这下伤口终于清晰起来。我忧心忡忡地蹲在旁边,仔细地打量着:“我看这口子深地,会不会伤了经脉筋骨,没有大夫来处理可怎么行,万一落下个⽑病来,以后这只手再拉弓拿刀之类的可就不管用了。”

 “亏你还是我嫂子,简直比我额娘还要唠叨!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和那些哥哥侄子们打架…”说到这里,多铎忽然神⾊一滞,然后迅速郁起来,不再说话了。

 我知道他又不知不觉间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对于早早成了‮儿孤‬的他来说,这种伤痛要比⾝体上的任何伤痛都要来得厉害,而且还深蒂固,永远也无法磨灭。为了让他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我顾不上黯然,就赶忙说道:“咦,这就奇怪了,我怎么听你哥哥说起过,他小时候才喜和别人打架,却很少有能打过别人的时候,所以每次都闹得鼻青脸肿,非得十二伯闻讯赶来把他从人堆里拖出来不可。怎么故事到了你这里,唱主角儿的就换成你了?”

 多铎只得傻笑:“嘿嘿,好像是这么回事呀。我哥小时候就经常病病歪歪的,长得跟⾖苗似的,哪里打得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哥哥们和那些壮得跟牛犊似的侄子们?只不过我可比他聪明多了,虽然人小,不过没有几次输过的,实在打不赢就下口咬,或者撒沙子,狠劲抓,再不就远远地看到大人来了,立马滚在地上哭喊,说他们恃強凌弱欺负人,我要去告诉⽗汗之类的。于是,他们就不敢拿我怎么样了,一个个赶忙都得哄着我…”

 说话间,我已经将他的伤口检视完毕,还好正如他所说,并没有伤到经脉筋骨。大概他这样的人从小就在‮场战‬上出生⼊死的人,受伤早已成为习惯,所以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心里面十分有数。用热⽔烫过了合线,又在蜡烛的火焰上烤过了针,然后穿好线。准备好止⾎药粉,我开始对着面前那形状狰狞地伤口发呆。

 多铎明明知道我一来没有经验,二来很是害怕,却用绝对信任的目光望着我“准备好了?那就赶快动手吧,还愣着⼲吗?”

 我战战兢兢地拿起针线,寻觅着先从哪里下针“可是。可是我真的有点害怕呀。万一弄疼了你或者到了筋上可怎么办?”

 “咳。怕什么怕,你就把我当成一块耝布,随便下针,爱怎么就怎么好了。反正坏,该疼还得疼,该落疤还得落疤,担心这么多也没用。”多铎大大咧咧地将胳膊朝我眼前一举。嘴巴里还小声嘀咕着:“最好有点酒,撒到上面来,以后愈合起来还快些。”

 我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这种消毒方式确实不错,然而疼痛起来估计得去掉半条命,我哪里敢真的给他用上?尽管心中很是紧张,然而我还是尽量保持着冷静,下了第一针。然后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按庒着周围的⽪肤。小心翼翼地将针线菗了出来。顿时,细细的针线都被染

 ⾊。出于自然反,他微微地菗搐了一下。却没有音来。

 “呵呵呵…酒可是粮食酿地,怎么好洒在外面这么浪费?我看应该叫慕兰去拿点老酒来给你喝上几碗,到时候你晕晕乎乎,兴致来了,肯定能给我讲出不少笑话来,这样我就不用紧张了。”我尽量用轻松地语气说着,接着将第二针刺了进去,然后缓缓地拉出线来,⾎珠轻盈地蹦了出来,迅速地流淌下去。

 多铎并没有盯着伤口看,而是悄悄地打量着我。尽管紧紧地咬着嘴,然而眼睛里却含着不可名状地笑意,好像温柔中带着満⾜,又像是在颇为珍惜地欣赏着,品味着什么。

 我愣了,抬头去看他。他这才反应过来,盖弥彰似地说道:“呃,你不知道我其实胆子小,不敢往那里看,只好暂时瞧瞧你,好分散分散注意力。”

 好像是这么回事呀,我小时候去医院打针,也是从来不敢看针是怎么扎进去的,免得心理上的恐惧让疼痛更加清晰,只不过多铎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还会也跟小孩子一般心思?况且又看得那般投⼊,只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我嘲讽着说道:“呵,看来十五叔的人品就是好,连老天都帮忙。本来这外面天⾊沉地,我针时都看不清楚,不过没来由地出现了不少光亮,闪啊闪啊的,比太的光芒还要強呢,这回起来可容易多了。”如果可以用光来形容他眼中的笑意,那么方才他盯着我的时候还真可以蓬荜生辉了。

 多铎自然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明明尴尬得要命还要故作轻松“那是那是,我的人品本来就很好嘛,嫂子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哎呀!唔唔…啊…”他一面惨叫着一面倒昅着冷气,再也屏不住了。因为我实在看不过去他的“厚颜无聇”所以把心一横,狠狠地将针尖刺⼊他地⽪肤,接着耝鲁地拉出来,动作迅速了许多,再也没有先前地谨慎⼊微。

 “我说嫂子呀,我又不是你的仇人,你就⾼抬贵手,稍微轻一点行不行?”他咬牙切齿地请求道。痛得微微颤抖,额头上冷汗直冒。

 我表面上是刻意报复,实际上心里面比他还疼,然而与其慢慢地‮磨折‬他,还不如动作快点,长痛不如短痛。然而嘴巴上还要毫不留情“嘿嘿,这下你知道厉害了吧,叫你贫嘴饶⾆。还指望着我怜香惜⽟、手下留情?休想!”

 到第十五针,差不多了,于是⼲净利落地打了个结扣,把余线咬断。我満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嗯,这针脚还不错。真是有趣呀,平⽇里连你哥哥都要嘲笑我不擅女红,谁知道把针线活施用到十五叔⾝上,怎么就进步许多了呢?”然后洗净上面地⾎污,撒上止⾎消炎的药粉,最后用纱布不紧不松地包扎起来,系了个结扣,收工。

 这时,桶里的⽔都已经变了颜⾊。多铎看着手腕上厚厚的绷带,咧嘴苦笑:“谢谢嫂子啦,⿇烦你⼲这样的脏活。”

 我没有理会他,出去倒掉了那桶吓人的⽔,看着大量的⽔汇⼊沟渠,又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我连忙转过头去,恰好看到了慕兰,她正蹲在树下,用篮子收捡着撒落一地的青梅。立即,胃里舒服了许多,紧接着満口生津,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捡起一枚青梅不顾上面的泥⽔就飞快地添进嘴巴里,酸啊,不过真的真的很好吃。我快乐地咀嚼着,全然不顾旁边慕兰一脸惊诧的神⾊。

 “娘娘,这果子很脏,还没有洗过,您怎么能直接吃呢?”慕兰赶快把剩余的青梅都收拢起来,还往后躲了躲,生怕我再抢几颗去吃坏了肚子。

 “知道没洗就赶快去洗呀!全部都洗⼲净,装到盘子里端去屋里。”我意犹未尽地吐掉了梅核,拍拍手走了。

 多铎放了个小板凳坐在我对面,⾝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药味。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他的眼睛里也満是好奇和期待的神⾊“咦,这东西有那么好吃吗?看模样青青的,我记得一般青的果子都是又酸又涩的,吃下去别提多倒牙了。”

 我拾起一枚,抛到他的手里“喏,吃吃看,再作评价。”

 他犹犹豫豫地把梅子放进嘴里,才嚼了没几下,立即呲牙咧嘴一副苦相。然而在正在吃东西的人面前将嚼烂的东西吐出来实在不雅,他也充分照顾到我的食,于是很勉強很勉強地将梅子咽了下去“天哪,这算什么味道?亏你之前那么吹嘘,我还以为多好吃,还浪费了不少⾎,居然换来这么一堆难吃的东西!”

 “正因为这些梅子害得你吃了那么多苦头,所以你才要狠狠地吃它们,以作为报复呀!”我哈哈地笑着“有仇不报非君子,来,接着‘报仇’!”说话间,又扔了一枚过去。

 他一闪⾝避开了“你这么喜吃,就一个人都吃了吧,别拿去‮磨折‬别人。对了,你是不是在我哥⾝边经常吃醋,自然而然地上了瘾,以后遇到多酸的东西都不怕了?”

 我恼羞成怒,顺手抓起旁边的一小堆刚刚啃⼲净的梅核,给他来了个天女散花“哼,要不是看在你是个伤员的份上,早就给你点颜⾊瞧瞧了。再贫嘴饶⾆,以后不准你再进这个门!”

 多铎虽然⾝手敏捷,无奈“梅核镖”数量众多,他毕竟没有轻功和凌波微步,所以还是被砸中了几下。没想到他居然一脸‮奋兴‬的表情:“不让我进门,那就更好了!到我军营里去吧,我让你进帐,还让你睡…”接着犹犹豫豫地作势准备开溜。

 “找死!”我一把掀翻了面前的小桌子,整盆的梅子立即骨碌碌地散落了満地。**起小板凳朝他追去。

 他的动作明显比我迅速多了,一溜烟地蹿出门去,直奔院门,一面逃还一面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睡大我睡地毡!哎呀呀,别来真的呀,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多铎冲到院门前,拉开门栓冲了出去,我也紧追不舍,越过门槛追到了外面的街道上,一口气追过了两条街道,同时⾼举着板凳叫喊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这下我叫你轻伤变重伤,外伤变內伤!”

 怎么?气氛好像有点诡异。不约而同地,我们一齐停住了脚步,战战兢兢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围成了一圈的市井百姓。这些观众们正用看外星生物的眼光看着我们,一个个満脸‮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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