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节 黄首相盘算国有化
话说陈家明留在御书房与女皇密谈之时,⻩宗羲则已坐上了回来的马车。透过纱窗夏夜的清风徐徐吹来,让人的精神不噤为之一振。靠在牛⽪凉席靠垫上的帝国首相此刻的心情也是分外的轻松。女皇主动让出香江行银五成股份不仅是让朝廷能轻松接管了这一帝国第一大行银,在⻩宗羲看来这更是朝廷从香江商会手中夺取主动权的一大契机。
一直以来香江商会“半商半官”的⾝份世人皆知。而“官商”这个词对国中人来说也是再
悉不过的了。可惟有⻩宗羲等⾝处朝堂的人才清楚香江商会与一般意义上的官商有着怎样本质上的不同。寻常的官商不过是借助自⾝的财力来孝敬朝廷,以求谋得官营特许赚取暴利,而香江商会却是华中朝财政的台柱。仅这短短的十年香江商会
纳的税款就已经占了国全税赋的近四成,而且还有逐年递增的趋势。也正因为朝廷在财政上对香江商会的这种倚重,从而使得商会的财阀们有了参政的**。不同于前明商贾花钱捐官来自抬⾝价的虚荣,华中朝的财阀更注重的是其在政治上的实际利益。他们通常不在乎自己是否当“官”而是将精力放在扶持自己在政坛上的代言人。其手段虽然是五花八门,但归纳起来无外乎是两条,一是通过地方议会参与朝政,二是借助香江商会为媒介渗透官僚系统。
对于前一种方式,⻩宗羲等官僚并不感到担忧,毕竟在地方议会之中尚有大量儒林人士同财阀们分庭抗衡,但面对⾝份特殊的香江商会,就连帝国內阁也得投鼠忌器。这其中除了女皇本人的原因之外,商会一系的官僚在官场俨然成势也是一个不小的原因。因此在华中官僚的眼中香江商会一直是他们心头的一个抹不去的
影。
当然素以思想开放、态度
进著称的⻩宗羲,可不会像那些寻常腐儒那般将香江商会视做洪⽔猛兽,巴不得立即就将其支解得四分五裂。在他看来,香江商会对帝国来说有着举⾜轻重的意义绝对不能废除,朝廷需要有这样一个组织来统筹帝国的经济。但⻩宗羲同样不満而今香江商会的状况。因为在他的心目当中,将香江商会
由朝廷管理这才是对帝国最有利的状态。
一直以来⻩宗羲都在寻找着一条适合国中的治国之道。早年明朝朝政的**与儒林的堕落让他对传统的一套君⽗臣子理论充満了鄙视。但那时的他除了发牢
骂“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之外,却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治国方针,毕竟当时的他无论怎样研究经世之学都无法跳出前人的框框。直至遇见孙露,⻩宗羲的面前才出现了另外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从协助孙露建立的一系列商政体系,到这些年来在官场的摸爬滚打,⻩宗羲已由一个初出茅庐的狂生逐步成长为了而今执掌朝堂的一代首相。而他本人的治国思想也从先前的“天下之利”演变成了而今的“天下为主,君为客”
⻩宗羲所注重的这个“天下”其实就是“家国”在他看来家国利益是神圣不可犯侵的,没有家国也就没有国民,而没有家国的人则无异于一群不知礼仪廉聇的“野人”因此,个人的私念绝对不能超越家国利益,这一点就算是君主也不例外。
当然当前的华中朝受欧洲人的影响也出现了一股“私利至上”的思嘲,而这些观点又特别受帝国财阀们的吹捧。不过⻩宗羲对此却是嗤之以鼻。⾝为帝国首相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财阀们虚伪的面具下有着怎样贪婪的面孔。知道这些人为了追逐人私利润会使出怎样令人发指的手段。而他们所谓的慈善不过是残羹剩饭式的伪善施舍罢了。所以⻩宗羲一直都主张朝廷应直接参与国內和海外的经济活动,而不是像某些人所鼓吹的那样从国民经济中全面退出。因为只有运用家国的力量才能从道德和法制两方面遏止财阀们的垄断。而家国也理应采取必要的手段来缓解贫富差距,并对当前经济中的所有受损害者以及贫苦百姓的利益给予补偿,从而防止他们铤而走险。
总之⻩宗羲认为要实现自己“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政治理念,就必须得由家国来节制经济管理市场。而实现这一点的首要条件就是控制香江商会。虽然目前女皇掌握着香江商会六成的股份,并是商会的幕后指挥者,但说句大不敬的话,那也只是女皇的“私产”而已。无论香江商会作为皇室的私产,还是财阀们的私产,对于家国来说终究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而女皇这次主动让股改组香江行银的举动,在⻩宗羲看来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开端。此时的他当然还不知道孙露将香江行银的一部分业务剥离出来让陈家明另立门户的事。因此他这会儿満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香江行银收到手,以及这次是香江行银下次该轮到谁等等之类的计划。
不知是⻩宗羲思考得太过认真,还是马车行驶得确实比较快,总之当他将所有的思绪整理清楚后,他的坐驾已然抵达了南京城。却听赶车的车夫在外恭敬地询问道:“老爷,进了城是去衙门呢,还是回府邸?”
“回衙门…”⻩宗羲顿了一顿之后又马上改口道:“不,还是先回府邸吧。”
“是,老爷。”车夫问讯后立即快马加鞭起来。由于华中朝的城池一般情况下都不设关卡,加之⻩宗羲的马车又绣有表明⾝份的鹤纹图案,因此马车径直地就驶进了南京城,不一会儿便停在了首相府邸之外。当⻩宗羲走下马车,天⾊已经开始渐渐昏暗,不过他却并没有随着管家前往饭厅,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书房。在不假思索地写下几份帖子之后,他立即唤来管家嘱咐道:“你现在就将这几份帖子送到这几位大人的府上。记住一定要亲自送到这几位大人的手上,得了对方的答复之后才能回来。”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管家慎重地将帖子塞⼊怀里便匆匆地离开了。而⻩宗羲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书房,同自己的
儿共进了晚餐。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一顿饭似乎吃得比往⽇任何一次都要长。直至管家回来在他耳旁语了几句,他才起⾝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首相府邸外陆续来了数辆马车,从上面走下赫然就是而今华中內阁的一⼲头头脑脑们。却见年纪最大的陈子龙一踏进书房便打趣地开口道:“我说太冲啊,你这个时候找我们来该不会是想做东请咱们赏月吧。”
“哪里,陈老要是有这个兴致,太冲下次一定做东。”⻩宗羲说着起⾝向着众人拱手还礼道:“不过今⽇太冲要诸位来却是为了女皇陛下为內阁准备的一份礼物。”
话说那边⻩宗羲在自家的书房召开內阁临时会议之时,留在汤山的陈家明也在自己的下榻处接见了从南京赶来的冯贵。或许是先前与杨绯儿的对话让他惶惶不安,亦或其本人犯有严重的错误,总之一向镇定的冯贵这次在陈家明面前显得颇为紧张。却见他垂手站在一旁紧盯亲睹地砖连大气都不敢
一下。而对面太师椅上的陈家明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报告神⾊越来越凝重。
“冯掌柜,这事商会是什么时候知晓的?”陈家明一边将报告收起,一边向冯贵问道。他的口气不带任何的感**彩,但在冯贵听来却是⽑骨悚然。只见他扑通一声下跪求饶道:“会长恕罪。小的这次一时不查让商会的文件流落到不法者手中。当小的发现时,那个大兴号已经开张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陈家明眉⽑一挑将报告丢给冯贵道:“按上面的说法现在那个骗子在嘉定招摇撞骗都已经近半年了,你现在才来报告!”
“会长息怒。小的知罪,小的罪该万死。”冯贵紧紧匍匐在地上千罪道。
“好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废话。你说说这两个月来你都⼲了些什么吧!”陈家明打断道。
“回会长,小的在得知此事后立即就派人去嘉定做了调查。原本想向会长您报告来着,可…可会长您当时碰巧在汤山,而夫人她…她说这事由她来管。”冯贵呑呑吐吐地说道。
“夫人?!”陈家明听罢先是一怔,随即脸⾊一沉道:“那夫人又让你⼲了什么?”
“回会长,夫人让小人一边继续调查那个大兴号,一边监视姚大人一行。”冯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你又调查出了些什么?”陈家明哼了一声道。
“回会长,有关大兴号的情况报告上都写明了。”冯贵说到这里又用膝盖向前挪动了几步道:“不过那姚启圣等人的举动倒是怪得很。他们并没有来商会进行调查,而是一直微服在嘉定转悠。所以…”
“所以乐等就觉得这事越发地不简单了?”陈家明没好气地反问道,待见对方默不作声,他又回头追问道:“那你说说夫人对此有什么对策?”
“回会长,夫人也没什么对策,所以才让小人赶来汤山见会长。”冯贵唯诺着回答道。
可陈家明哪里不知自己老婆的脾气。他当下就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哦,夫人真的没什么想法吗?”
给陈家明这么一喝,冯贵的眼⽪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紧跟着便趴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夫…夫人的意思是把这事嫁祸给江南诸商会。会长,此事可与小的无关啊。小的就是怕夫人
来才急忙赶来汤山的啊。”
听完冯贵这番话语,陈家明不噤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对面的冯贵则早已吓得不敢吱声了。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后,陈家明这才幽幽地睁开了眼睛颤声道:“冯贵啊,冯贵!你…你怎么就那么糊涂!”
本就已经浑⾝颤抖的冯贵听陈家明这么一说自然是吓得连滚带爬地抱住了对方的小腿哀求道:“会长,会长,您这次可一定要救小的啊。小的打一开始就没想隐瞒会长您啊。那…那都是夫人的意思。您也知道夫人的脾气,小的不敢得罪啊。”
“你不敢得罪夫人!难道就不怕得罪我这个会长!”陈家明一脚将冯贵踹开,起⾝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呵斥道:“冯贵!你给我老实回答!你有没有听夫人的话反祸⽔引给他人?”
“会长,小产只是安抚了夫人一下。并没有将夫人的计划付诸实施。”冯贵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那其他人呢?夫人有没有让其他人办这事?”陈家明
沉着脸追问道。
“这…”冯贵迟疑了一下回答道:“这小的也不敢保证。”
面对冯贵的回答,陈家明这一次倒并没有发火,因为他相信冯贵这会儿应该不会对自己再有所隐瞒。此外经过最初的恼怒之后,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冷静。在权衡了一番得失之后,他立即果断地向冯贵说道:“冯贵,过去的事我现在也不想再追究了。若是你还想要这项上人头,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按吩咐去做,懂吗?”
冯贵一听有转机,立即抹了把鼻涕,连连叩首道:“多谢会长救命之恩。会长您就尽管吩咐吧,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陈家明一挥手打断了冯贵的谄媚。紧接着便冷峻地嘱咐道:“你现在就给我赶回南京去。务必要阻止夫人她做傻事。还有给我记住,商会关于南美的开发计划打从遭到托马斯提督拒绝之后就停止了,所以在那之后商会应该没有任何相关的计划或是机构了。你明⽩我的意思吗?”
“是,小的明⽩。”冯贵是何等机灵之人,听老板这么一说立即就心领神会地在心中盘算起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来。
“哦,还有,你现在立即给我备车,我要回南京去。”陈家明整了整自己的袍子摆出了一副即刻就要出发的模样。
“可…可是会长您不把这事先向陛下奏明吗?”在冯贵看来,而今唯一能收场的人物就只有⾼⾼在上的女皇陛下了。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忙不迭地从南京赶来向陈家明求救。倘若女皇不出面,那他这次岂不是⽩来了。
哪知陈家明却回头漠然地说道:“这事是一定要向女皇说明的。但绝对不是我陈家明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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