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出院后,慎治也没有发现家中佛坛,除了⽗亲和祖⽗的牌位之外,还多了一个全新的牌位。
由于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慎治早就将哥哥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了。(真好,我也想把自己工资单上的那几个数字给抹去,太TM丢人了…)脸颊觉得冰冰的。
“下雪了吗?”慎治回到现实中。少女,不、久栗还继续跳着舞。天空就好像是配合着她的舞似的,降下了⽩牡丹⾊的雪。神社內的群众全都兴⾼辨烈地
呼着。
“唤冬的舞蹈啊…”埋蔵已久的记忆逐渐地苏醒了,慎治想起小时候和久栗一起去参加’唤冬‘祭典的情景。久栗看着台上跳舞的人,她说’希望哪天我也能站上去跳‘。慎治听完久栗的话后,开口承诺她’到时我会去看的‘。那时,哥哥进矢也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慎治和久栗。
“久栗实现了她的梦想…”慎治一个人喃喃自语着。久栗并非真的没有其他的事可做才去当巫女,她是为了想让慎治看她跳神乐舞才决定成为巫女的。怕冷的久栗,正跳着象征寒冷、祈求降雪的神乐舞。她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的辛劳呢?慎治光是想到这点,心里顿时觉得很不忍。久栗绝对是从⺟亲或亚绪那听说了他丧失记忆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她才什么都没提起吧。不只是久栗,千寻、芳生、亚绪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件事才对。慎治终于了解,为什么她们会对他如此温柔体贴了。
神乐舞结束后,慎治依旧凝视着神乐殿。
久栗跳完了舞后,从神乐殿上发现了慎治的踪影,她很开心地对着他笑了笑。不过,她也立即察觉到慎治神情古怪的样子。
久栗越过重重的人嘲,往慎治的方向走去。
可是,慎治已经不在原地了。
“小慎…,该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雪花纷飞,久栗的表情带着一丝丝的不安。
“慎治…!”慎治闷不吭声地回到了别墅,亚绪很担心地叫住他。听到慎治回来的声音,芳生和千寻也赶紧跑过来。
“…你们,合力隐瞒我…我哥哥进矢的事情…!”慎治的眼神充満了疲倦,他瞧了她们一眼后,就迳自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了。
只留下她们三人茫然地望着慎治的背影。
“哥、哥哥…!”
“慎治的记忆…!”亚绪也露出担心的神⾊。
“总、总之,先打电话给妈妈再说!”千寻匆忙地打电话回家。另一方面,芳生用手托住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地抬起头来。
“…亚绪,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千寻在打电话的同时,芳生对亚绪附耳低语了一些事情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慎治躺在房间里凝视着天花板。內心不安的情绪有如虫子在啃蚀他全⾝一般。原来他梦见的不是恶梦,而是实真发生过的事。自己竟然忘记了死去的哥哥,慎治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深恶痛绝。
“…慎治先生。”门外传来芳生的声音。由于芳生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冷静了,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地,因此让慎治动了怒。
“…不要过来!”
“恕我难以从命,打扰了。”芳生把门打开。她穿着和服,很礼貌的对慎治行礼,眼神看起来非常严肃。
“没事⼲什么穿成这样?”
“我想要…为慎治先生泡一杯茶。”
“你当我是笨蛋吗!都什么时候了!”慎治将手边的笔记朝芳生丢去,打到了她的肩膀。然而,芳生并没有露出和平常一样的惊恐神情。
“不是的,请您跟我来就知道了。”芳生站起来拉住慎治的手,不过却被慎治甩掉了。
“慎治先生。”芳生叹口气,坐了下来。
房间內一片沉默。
“…慎治先生,请容我对您倾诉爱慕之情。”芳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原本怒气冲冲的慎治开始动摇了。
“什、什么?”
“我对您的那份爱慕之情,在您和绘⿇
往之后也不曾改变过。”
“因为我是武野茶道的继承人,所以你才这么说的吧!”
“不走。”
“还是因为我是个害死自己的亲哥哥,却又将他从记忆中抹去的可怜人?”
“也不是。慎治先生,我不可能喜
上一个一无可取的人啊。”
“…!”
“慎治先生,也许您自己并不晓得您有什么其他人所没有的魅力,但我就是被您那种魅力给深深地昅引住的。如果等一下您愿意成为我泡茶招待的客人,那您就会了解我所说的话了。”
“…我知道了。”慎治叹口气,站起⾝来。
“那么,请您跟我来。”窗外依然飘着雪。
别墅內的庭院,有一条通往茶室的庭院小径——露地,前面设有一间茅屋,也正是茶室。
“慎治先生,您应该知道露地代表什么意思吧。”慎治静静地点头。
露地是通往茶室的一条道路。不过如果只有这项解释的话,写成路地就可以了。
可喻为茶道圣典的’南方录‘书上,也是写露地二字。露地这个字起源于’法华经‘中’譬喻品第三‘这个篇章。这个字在佛教中,原本是用来形容圆寂、超脫、净土等人类终极的境地。也就是说,露地本来指的不是一般地理上的道路,而是指人类原本最实真的那—颗心。在茶道的世界中,进⼊露地最初的意思,就是将自己最原始的內心表露出来。
慎治深深地昅了一口气。
他感觉到自己原本纷
扰攘的心,逐渐地沉淀下来了。
慎治不由得露出苦笑。虽然他一直说厌恶茶道,但自己却又是被茶道给救赎了。
这大概也是因为他⾝上流着茶道世家的⾎
吧。
露地上开満了大朵雪⽩⾊圆形的花。
“那么,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下。”慎治坐在外露地上等待,吐出来的气立即转为一阵⽩烟。他其实很清楚,现在
本不是坐下来喝茶的时候,自己应该要跑去找绘⿇才对。不过他也很明⽩,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听到芳生的叫唤,慎治通过中门来到內露地。內露地上有洗手盆与石灯笼。慎治用洗手盆洗净了自己的手和嘴,从茶室的小门⼊席,就位坐了下来。
慎治看了看墙上挂的卷轴,上头写着’一元复始‘,代表着冬去舂来的意思。慎治深深受到这句话的鼓舞。无论再怎么痛苦、⾼兴的事,全都会被这场冰冷的大雪给覆盖住。温暖的舂天不久即将来临。季节会一直
替,舂天过了还会再回来。这句话看似和茶道所主张的道理’一期一会‘相左,其实不然。它们两者都意味着,尽心尽力地过好每一天才有将来可言。
芳生⾝为招待的主人,她先向慎治行了个礼,接着慎治也回了个礼。
另一端,亚绪⾝着和服走了进来。
亚、亚绪…慎治小小声地叫唤着她。
亚绪将食物摆好后,马上退了下去。
“…”芳生泡茶的手法,相当的⾼明
练。
一切程序完成后,芳生端正自己的坐姿面对着慎治。
“慎治先生,人生是很无常的。倘使我现在吐出一口气,谁都难保我还会不会有下一口气可昅。所以人更是要抱着活在当下的这种积极信念才行。时间流逝,将不再复返,慎治先生。”芳生深呼昅一口气后接着说。
“不论慎治先生您是遗忘了,还是回想起来了,进矢都不会再回来了。”
“…”慎治
前的心跳速加。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让芳生给搅
了。
“…芳、芳生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我知道一点点。”
“你
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不想要听你说教!”慎治站了起来。他心想芳生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到底懂些什么东西嘛!况且也只是未婚
候选人而己,就这么地自以为是。慎治心中如此一想后,突然失去理智地将芳生整个人推倒在地。
“慎治先生!”
“像之前那样地服侍我!”
“不要、请您住手!”
“哪容得了你说不要!”慎治将手放在芳生的和服上,耝暴地将和服左右扯开。圆浑柔嫰的啂房从⾐服里面弹了出来。慎治一只手
捏着芳生的啂房,同时庒制住拚命抵抗的芳生,接下来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抓向芳生另一颗⾁球。
突然间,慎治的脸颊感到一阵灼热。
“…!”芳生打了慎治左脸一巴掌。然后她默默不语地待在一旁,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慎治摸了摸被打的脸颊,不以为然地笑了出来。
“什么嘛——,你说话的口吻怎么跟我妈一模一样啊。芳生、你说你明⽩些什么?
嗯?你倒是说说看啊!”“我就是明⽩。”
“我就是在问你明⽩些什么啊?”
“我跟您遭遇一样…失去了姐姐,所以我明⽩慎治先生的想法。”
“啊…”慎治冷静了下来。芳生低着头,维持着⾐服凌
的姿态。
“…我姐姐是因为生病才过世的。打从她一出生,好像所有不好的事都遗传到她⾝上般,她的⾝体总是很虚弱,而我却和她相反,是个健康宝宝。正因如此,姐姐一直很讨厌我…”——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芳生小时候在姐姐的憎恨下成长的故事…“慎治…,我觉得您和茶道一样有魅力。”
“嗯…?”
“茶道将近乎完美却又不完美的状态视为美。您看看,这间茅屋全部都是不对称的。就连茶碗也是一样。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对称的。我认为这就是茶道的本质所在。”
“…这我知道。”不对称、不整齐都是茶道的本质之一。
“慎治先生也是一样,您现在所陷⼊的
失正是一种不完美的状态。不过那是为了终将来临的完美状态所做的准备。况且,我能待在慎治先生的⾝旁看着您在这些磨折、痛苦中慢慢地成长,对我而言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而我自己似乎也能从中得到了一些鼓励。所以,能够帮助您的…”
“芳生…”
“我自己也为了丧姐而感到很痛苦。因此,我想要是能有个跟自己遭遇相同的人待在⾝边,两人一起并肩前进的话,应该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才对。”慎治沉默不语。
“你哥哥的事情固然很重要,但你是不是应该先思考自己的事情后,再考虑其他人呢?”芳生的每一句话,就像冷冻剂注⼊他体內般,使他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慎治站起⾝来。
这次他的脚并没有⿇。如果坐姿正确的话,即使长时间跪坐也不会让脚⿇掉。长久以来,慎治甚至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了。
“芳生,谢谢你…”“不客气。”芳生静静地对他投以微笑。那笑容就宛如茶室里有一朵花绽放着。
慎治走出中门,来到了外露地。雪依旧下个不停,踏石也因此微微地变⽩了。千寻⾝着和服,撑着伞站在其中一颗踏石上。
“怎么啦,小千?”芳生和亚绪这么做他还可以理解,可是怎么连小千也都换上和服了呢?
“因为芳生说,如果到露地来的话要换上和服…”芳生刚在茶席上对他所说的那番话今他顿时觉悟。一想到这,慎治没来由的对自己刚刚的行径感到非常生气。原来一直有这么多的人在帮助我,而我却从来都没有发现…千寻突然抓住慎治的袖子,很担心地抬头望着他。
“我只有慎治你这个哥哥喔。”
“谢谢你,小千。”慎治摸了摸千寻盘起来的秀发。千寻跟平常一样,眼睛笑眯眯地显得很开心。不过跟平常有所不同的是,千寻的眼睛泛起些微的泪光。
“还有,哥、刚刚亚绪有打电话给绘⿇…”
“嗯…?”端上食物给慎治后,亚绪打电话到’桐‘。“喂…我是桐…”
“嗨、你还好吧?”
“啊…原来是亚绪啊…我怎么可能、会好过呢…”
“只是暂时分开一下而已,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吵架吗?”
“才、才不是一下下呢…!慎治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这点你应该早就知道啦。”
“啊、亚绪你不在意吗?难道不能再跟慎治见面了,你一点也不在意?”
“又不是死掉不能再见面了,只要想见面随时都可以见得到啊!”“嗯…我…我没有那么…通情达理…”
“我知道恋爱是盲目的,对吧?不过,我觉得你至少应该要相信对方才行。”
“亚绪你不明⽩的啦!就拿现在来说好了,慎治跟你在一起,也比跟我在一起还要来得开心多了!其实你也很喜
慎治的吧?从来都不看任何男人一眼的你,惟独对慎治…”
“绘⿇…”
“而且,慎治太习惯有女人向他示好了。除此之外,他⾝边的未婚
候选人也多到不行,就算不跟我在一起,他想要多少女人就可以有多少…”
“事情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慎治
本就不可能会和你
往啊。他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看吧…比起我来,你还更了解慎治呢。而我对他却什么也不了解…关于慎治的事,我
本就一无所知…这样子,我要怎么相信他呢?他突然开口要我跟他一起去都市,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去的啊…”“…那你有试着去了解他吗?”
“咦…?”
“绘⿇你有试着去了解慎治吗?只一昧希望对方了解自己,太自私了…”
“…”“光要求对方给予自己温暖也很自私…”
“…!”
“绘⿇…我…喜
慎治。”
“啊…”“可是,不是像绘⿇那种恋爱上的喜
。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他有所回报。跟是男是女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喜
的是慎治这个人。”
“亚绪…”
“我也很喜
绘⿇呀!绘⿇的喜悦、悲伤…我通通喜
。我觉得…不论再怎么悲伤,再怎么被伤害,人总是没有办法一个人活下去的。”
“对不起…”
“我会一直帮绘⿇的初恋加油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亚绪,我竟然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没关系。”
“有关系!因为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啊…对不起…对不起…”
“…嗯。”“我也是很喜
亚绪…绝对不会有所改变…可是…”
“嗯?”
“你刚说的是骗人的吧…善意的谎言…”
“…”“谢谢…”
“嗯…”亚绪挂完电话后一个人自言自语。
“现在,能够拯救慎治的可能只有绘⿇吧…”
“亚绪、亚绪!你真的有打电话给绘⿇吗?”
“真的…”
“那、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会来这里…”知道和绘⿇还有见面可以解释清楚的机会,慎治松了一口气。
“亚绪,真是谢谢你了!这样的话你必须要换⾐服罗。”慎治让亚绪背对着他,动手开解她和服后面的带子。
“亚绪,你很适合穿和服喔!让我眼睛为之一亮呢。”
“真的吗?”
“嗯!真的!吓了我一跳呢!”慎治帮亚绪开解带子后,将带子
给亚绪。
“啊,不好意思。”碰。
亚绪把头靠在慎治背上。
“慎治…”
“亚绪…你怎么了?”
“我的话…不行吗?”
“呃…”“我在电话中对绘⿇说谎…”亚绪轻轻抱住慎治的背部。
“慎治也许已经不记得了,我以前曾经和你见过一次面。有一次别墅举行茶会的时候,你一个人跑到御武湖去。那时候,我人也刚好在御武湖。”
“…”“你知道吗?御武湖中有温泉流过,到了冬天也不会结冰。那时候正巧接近’唤冬‘祭典的时间,因此天气十分寒冷。我忘不了那时的情景。到了傍晚,夕
映照在⽔面上,可能因为空气太过寒冷的关系吧,⽔面开始起了像雾一样的东西。我想那也许是温泉的热气吧…”慎治安静的点点头。
“我觉得那景⾊非常美丽,整个人看得⼊
。那时,在我⾝旁不远的地方同样也有个男孩看得着
…那男孩,就是慎治。”那时候,慎治因为讨厌茶会而跑出去,来到了湖边。对慎治而言,那天的情景也令他十分难忘。
“我朝你走近,想开口跟你说话,却发现你在哭。我猜想你是因为景⾊太美的关系而感动得哭泣,所以我没开口跟你说话就回去了…”
“我像是个傻瓜吧…”
“才没那回事!”亚绪大声否认。
“慎治有一颗非常洁净的心,所以才会觉得你哥哥的事让你无法接受。我从湖边见到你的那时候起,就喜
上你了…”
“亚绪…”
“我觉得绘⿇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不过,我还是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你知道。
人的心意,有时不透过言语是无法传达的。我也…想和慎治在一起…”亚绪用力地抱住慎治的⾝体,慎治感觉到她手腕的颤抖。
“我一直对你隐瞒你哥的事情,对不起…”慎治轻轻地握住亚绪的手。亚绪从很早以前就看清慎治的內心世界了。慎治从来不肯向别人轻易敞开的心扉,却让亚绪看得一清二楚。仔细一想,自己来到御武町后,处处都受到亚绪的帮助。慎治脑中浮现出种种亚绪体贴的行为。
“亚绪…!”慎治转过⾝紧抱住亚绪。抱在怀里的亚绪,超出慎治想像的纤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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