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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诸事不顺!

 祁北到四海上班已经一个多礼拜了,可是没一件事是对劲的。

 大家都知道她是祁家的千金小姐,反应满两极的。狗腿派对她必恭必敬、逢拍马,巴望她能在老板面前美言几句,藉此捞点好处;清高派则摆出敬而远之的姿态,唯恐落人“高攀”的口实。

 所以她在四海没有半个真正的朋友;所以每天她无所事事却仍疲惫不堪,只因她给终不放弃在来来去去的虚伪与敷衍中发现一张写着诚挚的脸孔。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的,不,是小扮的计画,似乎没有任何进展。

 韦子孝在公司的时间少得可怜,他常常在外面跑业务、拜访客户。小扮也真是的,明知业务经理的工作情况,还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总有留在公司的时候,不如咱们就“以逸待劳”吧!

 到目前为止“美人计”似乎一点都不管用。即使韦子孝在公司的时候,也是把她当作隐形人一样,对她的精心打扮毫无所觉,对她贬低尊严模仿徐听柔的搔首弄姿,更是不曾正眼瞧一下。只怪她天生是个丑小鸭,要变逃陟恐怕只脑瓶变脸吧!

 原本她以为他会挟怨报复那天她对他的无礼,可是他并没有。只是当他发现她连最基本的电报机都不会操作,填个报表也会错误百出之后,脸色就愈来愈难看。她担心总有一天他会受不了请她滚蛋,那么一来,她就得提早“走为上计”了。

 可是,会不会操作电报机有什么关系?6写成9又有何妨?难道他看不出她有她的优点?比如说人有气质、字写得美、满腹经纶、文采非凡…

 “祁小姐,请你进来一下。”

 对讲机传来顶头上司的召唤,她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应召”去也。

 “韦经理,你找我有事?”祁北爱娇的问,刻意甩着头发。今天上班前她特地用了二嫂给她的法国进口油洗发洗头,香的,不信他没有感觉。

 “祁小姐,这份订单是你打的?”韦子孝将一个卷宗推到她面前。奇怪!没有深呼吸也没有晕眩的迹象,莫非他感冒鼻

 “是啊!”她瞄了一眼,那是她花了一个早上用计算机打出来的。

 “请你再核对一下,上面的数字有误。”

 “喔。”她望着他的扑克脸,想象着他是否也有温柔和善的一面。她怎么可能和这么严肃的人共度一生?

 “祁小姐,订单若是出错,工厂的生产作业也会跟着错,到时候无法向客户代,赚不到钱也就算了,恐怕还得赔偿才能了结。你懂吗?”

 “嗯。”他的嘴形不难看,为什么不笑一笑?笑容可以让他脸部的线条柔和许多,笑一下嘛。

 “祁小姐,你有在听吗?”

 “啊!什么?”她由白梦中惊醒,赶紧对他出一个笑容。他不笑,总不能止她笑吧,何况她的笑靥一向甜美无比!

 “祁小姐,上班时间你就不能专心一点吗?短短一个星期你出了多少错,你自己说!”韦子孝霍地站起来,铁青着一张脸,不客气的吼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干嘛凶她?又不是她的错,是数字看她不顺眼啊。

 “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我可以禀告祁经理,你不必勉强。”他是在赶人吗?她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发作。

 “不要,我会特别小心不会再出错,拜托你不要告诉我哥。”她无限委屈的说。

 “那好,你把订单拿去修改一下再给我看,若再有错,你明天就不必来了。”他啪的一声将卷宗合上递给她。

 她接过卷宗,发觉了他的注视。他总算正眼瞧她了,在她双眼噙泪、嘴颤抖的时刻。

 她冲出经理室,再直接冲进洗手间,关上门在里面足足痛哭了半个小时。

 从小到大、从家里到学校,她只有被捧在手心疼惜、呵护、赞美的份儿,哪有像今天这样被人彻底羞辱?

 他算老几?充其量不过是她祁家雇用的人罢了,跩什么跩!

 他一定是气她那天嘲弄他是个开车的,又说他是聋哑人士,所以借机报复,叫她滚蛋。

 可恨的小扮!明知韦子孝是这么一个跋扈又不解风情的人,竟然硬着她妥协。

 哼,羞辱她?赶她走?想得美!她偏不让他如愿。早打定主意卯上他,怎可轻易被打败?

 她用水洗去脸上的泪痕,在心里筑起一道防护墙,对着镜中眼皮犹肿的人影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抬头走出洗手间。

 原本闹烘烘的办公室突然沉寂了下来,祁北若无其事的走回座位,她感受到每个人好奇的目光,想必他们都已听到刚才从经理室传出来的狮吼了,说不定此刻正将韦子孝当作英雄来崇拜呢--敢对祁家千金小姐大吼大叫,带种!

 她检查着订单上的数字,一遍、两、三遍,还是找不出何错之有。就说是他存心找碴嘛,哼!她气得把笔往桌上一丢。

 “祁小姐,让我帮你看一下好吗?”

 她抬眼一看,是张女生的脸,分不出诚挚与否,但至少不虚伪,也不像在敷衍。

 她无奈的点点头。

 “韦经理说这张订单上面的数字有错,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出来。”

 “我看看。”

 她比对了原始资料和订单上的数字,笑着对祁北说:

 “喏,在这里,还有这里。”

 她竟然把小数点弄错了,以至于订单上的单价比实际单价高出十倍。另外,出货期也不对,十二月打成二月了。

 “啊,我怎么这么胡涂,好丢脸!”祁北红着脸说,她居然犯这种大错,还怪人家找碴。

 “这种失误很严重,一定要避免喔。”

 “难怪韦经理生那么大的气。”她吐吐舌头,原来他是发飙有理。

 “你别怪他,他是求好心切,我们这里的新进人员哪个没被他电过?说真的,他比你哥还严格哩。”

 就说嘛,虽说新官上任总要点个三把火烧一烧,但火烧得比前任官吏还旺,可就有点过头了。

 “不过你慢慢会发现,其实韦经理人满随和的,还会和我们一起说说笑笑咧。”

 说说笑笑?真难以想象,他那张扑克脸。

 “这么说他对我算是客气的了,我都来一个多礼拜了才被电,可见他一定忍了很久。”

 “有可能喔,搞不好已经忍到得内伤,每天回家吃铁牛运功散呢。”她的顽皮惹得祁北笑个不停。

 “你真幽默!”

 “大家都嘛这么说。对了,我叫刘宝芙,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泡芙!”

 “泡芙?好有趣!”也好好吃,她肚子咕噜咕噜叫,都快中午了。

 “你最好在吃饭前把这张订单搞定,韦经理不太有耐的。”泡芙好心提醒她。

 “好可怕,我马上就弄。”

 祁北叫出档案重打一遍,检查了一次,然后印出来再检查一次,最后她拜托泡芙帮她再检查一次。当泡芙说OK的时候,她确确实实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她对数字的感度实在不是普通的差。

 看来,这韦子孝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是她错怪他了。

 “吃便当喽!”

 总务帮大家叫的池上便当送来了,还附养乐多。好!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她最喜爱了。

 “祁小姐,这是你的。”

 泡芙双手各拿了一份,她把右手的放在她桌上,然后往经理室走,另一份一定是给韦子孝的。

 “等等,我拿进去吧,顺便把订单给他。”祁北拦住她说。

 “也好!”于是祁北将卷宗夹在腋下,捧着热腾腾的便当,敲了敲经理室虚掩的门。

 “进来。”

 “韦经理,吃饭了。”祁北先是将便当放下,然后递上卷宗。“还有,我已经重新打了一份订单,请你待会儿过目一下。”

 “我现在就看。”果然如泡芙所说的,他不太有耐

 祁北戒慎恐惧的等着,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说:“完全正确,你可以去吃饭了。”

 “谢谢经理。”她突然发现他桌上并没有养乐多,一定是掉在地上了,她怎么那么不小心?

 “怎么了?”她一直盯着便当,引起韦子孝的好奇。

 “便当有附养乐多,我漏掉了。对不起,我这就去拿!”她正待转身。

 “不必了,我不喝那种东西。”

 “你不喝?那就给我喝,你不要后悔喔。”祁北喜出望外,她可以喝两瓶耶!祁妈不准她喝,说那没营养又是冰的,对女孩子不好。

 “你爱喝就拿去,我不会后悔的。”

 “耶,谢谢经理!”她千谢万谢,真的太开心了。

 当她退出经理室,一转身从门中瞥见韦子孝咧开了嘴,出他的大白牙。

 一个她以为不会笑的人--竟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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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不想出去的,就留在公司里吃自备午餐,或外送的便当。

 祁北选择在办公室用餐。何必为了吃顿饭把自己弄得汗浃背?外送的便当都是她爱吃的大块诽骨、大支鸡腿,才六十块一个又附养乐多,有免钱的冷气可以吹还兼和同事打联络感情…唉呀,好处数都数不完呢。

 就像现在,一撮女生围在一起吃饭聊天,嘻嘻哈哈的,彷佛回到高中的少女时代。

 “你们要注意喔,结婚以前除了要去做健康检查,确定双方没有遗传疾病之外,还要考虑姓氏的因素。”原来是泡芙又在发表她的高论了。

 “此话怎讲?”女生只要提到结婚,无不眼睛一亮。

 “话说有个姓邹的女人,嫁给了姓胡的做老婆…”故意停下来。

 “那怎样?”

 “那中国女人结婚后不都要冠夫姓吗?”又在卖关子了。

 “是啊,你快说嘛。”

 “姓邹的嫁给姓胡的,你念念看喽!”

 “胡、邹,『胡诌』,那不就成了胡说八道的意思了?”

 “就是啊,你们说能不谨慎吗?”

 “对耶,好好玩!我们想想看还有什么?”

 脑力之下,唐宋、柳丁、夏刘(下)、夏陈(下沉)、余范(虞犯)、卢余(鲈鱼)、陈皮、赖皮、牛皮、朱羊…纷纷出笼了。

 大伙儿笑得东倒西歪!

 祁北一面笑一面想道:他姓韦,她姓祁,凑起来就是“韦祁”

 围棋,是国粹耶。

 她不瞄了经理室一眼,奇怪那人怎不出来和大家一起抬杠呢,泡芙不是说他会同大伙儿说笑吗?

 祁北有写记的习惯,昨晚她照例用文字记录一天的点滴,写着写着,她突然发现自己错得有够离谱。

 她粗心地把订单上的资料打错,检查时又没有发现错误,还小人地以为韦子孝存心找碴;然后是她识人不清,以为他是个不笑的男人,接着是不小心把给他的养乐多给掉了,害她偷看到他的牙齿。

 最后,她的结论是--她没有自以为的那么聪明,而韦子孝也不如她所想的那么讨厌。至少他会笑,而且笑得还不难看。

 另外她也不情愿的发现,她原本豁出去了的决心,已因杨皓的意外示好而松动。表面上她按照计画接近韦子孝,但潜意识里她却希冀暑假一过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样她对小扮也算有所代,等她解除任务恢复自由之身后,便可名正言顺地接受杨皓的友谊。

 因此,她努力贯彻“以逸待劳”并等待“速战速决”之后的“走为上计”

 可是,她祁北并不是言而无信、消极怠情的人“不战而败”更不是她会做的事。

 痛定思痛之后,她还是决定尽全力,但求无愧于祁家、无愧于小扮,更无愧于己。至于杨皓,只好委屈他等两个月以后再说吧!

 她合上记本,深深为自己的识大体、有原则、重然诺而自豪,同时也打算更积极一些。

 首先,她得求助两个嫂子,把自己弄美一些,然后采取紧迫盯人的战术,再来便是要摸清楚他的底细。要追人家总不能连人家的背景都不知道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不定她还可以从他家人那边下手哩,对付小孩老人家她最有一套了。

 “祁北,你的电话喔。”

 “谢啦!”

 经过昨天一哭,大家对她的态度好像变了,不再虚伪,也看不到敷衍。

 真好!早知道飙泪这么有效,她早就大飙特飙了。哭毫不费成本,眼泪不过是水份,再灌就有啦!

 她走回自己的桌子,揿了按键把电话转过来。

 “喂?”

 “祁北,我是杨皓。”

 “啊,你…”才打算暂时放一边的人怎么就打电话来了?

 “你没告诉我你暑假要到四海上班,害我找你找好久,还好昨天我碰到李玉玲。”

 “对不起。”他的语气中有着责备,可是她根本没机会告诉他,而他也没问啊。

 “算了。你上班还好吗?”

 “还好,学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还有犯一些不该犯的错,掉一些不该掉的泪…

 她抓起桌上的笔,在纸上无意识的涂鸦。

 “祁北,十天没见了,我好想你。”电话里的声音沉了下来。

 是空调故障了吗?怎么她觉得室内的温度突然上升了,以至于她呼吸困难、脸颊泛红、得满满的,连拿笔的手都微微发抖。

 “我…”她张口语却默然。难道要向他坦承“我也好想你”吗?

 “我想和你见面。”他继续说。

 “什么时候?”她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今天我去接你下班,可以吗?”

 “可是我下班要赶家教耶。”

 “暑假还有家教?”

 “我的学生下个月要考第二次学测,我必须帮他加强。”她的两个学生都是国三生,家教一三五、二四六,刚好满档。

 “那我明天中午过去找你,我们一起吃午饭。”他说。

 “好。”

 “明天十二点我在四海楼下等你,不见不散喔。”

 “好。”他说什么都好。

 “那明天见喽!”

 “好。”

 币上电话,她兀自发着呆。

 杨皓!

 一整天努力将他压缩在心里角落,孰料一通电话便破功了。他不甘寂寞地蹦出来,继而在她心头放肆地膨着、伸展着。

 他的来电令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他的深情告白,忧她的身不由己。

 感觉到有个人影从桌旁闪过,她忙回神。是韦子孝!

 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猜想他是否听到了她和杨皓的对话。那个识大体、重然诺的祁北到哪儿去了?坚守原则的决心竟然不敌一通电话!

 桌上的纸张被她涂满了凌乱的宇迹,杨祁、韦祁,洋棋、围棋…

 一者为国粹,一者为西艺。

 一边是责任所在,一边是心之所向。

 莫非老天是在开她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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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北在四海对面的简餐店与杨皓共进午餐,有鸡腿、有红茶、有冷气、有音乐,就是没有养乐多。

 可是那又何妨?

 杨皓带给她的感觉就如同养乐多的滋味--酸酸甜甜的。

 “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

 杨皓大口地把盘子里的大鸡腿和饭菜一扫而空,而她只随意了几口,她真的不饿。

 她索放下餐具,用手支着下巴看他。他的吃相一点也不斯文,却看得她痴神往,倘若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这样陪他吃饭,她便心满意足了。

 “秀可餐”果然一点也不夸张,可是把这句成语用在男人身上好像有点给它另类哩!

 “祁北,你的生活好充实,连放假都这么忙碌。”杨皓把她的那只大鸡腿也吃了,喝了口红茶,用纸巾抹抹嘴说。

 “充实?不如说是乏善可陈吧。”上班、家教、回家…的确充实,但也很无聊!

 “不会吧?”他不以为然的皱着眉。哇,他连皱眉头的模样都帅得可以。

 “至少不像你那般多采多姿。”

 “那倒是。你想知道我这几天做了什么吗?”提到假期,杨皓的脸剎那间亮了起来。

 祁北忙点头,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她瞪大眼满心期待着。

 “一放假,我就和朋友到澎湖去玩了七天。”

 “澎湖!那里一定好美,对不?”祁北无比向往。

 一望无际的蓝天碧海、传说中的凄美故事、具有历史意义的古迹。呵,她想象着自己躺在沙滩上聆听涛拍打着海岸、捕捉夕阳西下的绚丽色彩、细数夜空中的繁星点点,身心与大自然合而为一…

 水光山与人亲,说不尽、无限好。

 这不就是李清照在“念王孙”这阕词中所勾勒出的景致?

 “景是不错啦,可惜没什么娱乐。白天游泳、到处闲逛,晚上只能待在房间里玩脾,澎湖没有KTV,也没有PUB,满乏味的。”

 “喔!”祁北有些失望听到他的评价。不过她想,习惯了三步一间KTV、五步一家PUB的台北人,到了澎湖会觉得单调乏味其实也是情有可原。

 杨皓描述了他和死在澎湖发生的趣事,说得口沬横飞,她不看呆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的狼虎咽、他的手舞足蹈,他的神采飞扬…在在牵引着她的心魂,让她几乎忘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好玩外放,她喜静内敛。然而,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天壤之别,他对她才会有着如此致命的吸引力。

 “本来我高中同学找我去垦丁啊潜、去花连赏鲸,但我想多花点时间和你在一起。”

 “…”她无言以对,她注定要负他。

 “祁北,你这么忙,还有时间写作吗?”

 “等家教结束后,我就有时间写了,目前我正在构思故事的大纲。”

 “可以先透一点吗?”

 “我打算写一个孤儿的故事。”她欣喜于他对她写作的好奇,心灵相通是她追求的最高境界。

 “孤儿?你干嘛放着欢乐不写,偏要写这种枯燥的题材?”

 “它一点也不枯燥啊。它是描述一个孤儿的成长以及奋斗过程,我保证它有血有泪,感人肺腑。”

 她抓着他的手焦急地说明。这是一个放在她心里已久的故事,它之于她有着特殊的意义,她好希望他能懂,他之于她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好了好了,瞧你激动的。我并不是要泼你冷水,我只是担心故事的内容不够热闹,要是反应不佳的话,可就坏了你『清纯小百合』的名声了。”

 “会吗?”被他这么一讲,她的信心动摇了。

 “别担心,等你写完,我先帮你看看再说。”

 “那就先谢谢你喽!”她松了一气,他终究是支持她的。

 “好朋友何必言谢。”

 杨皓反握住她的手注视着她,他看她的样子就像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他们在简餐店门口道别,杨皓和朋友有约。

 “我再和你联络,等我电话。”他潇洒地挥挥手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她的内心愁绪万千。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说还休。

 想爱不敢爱,不舍却无力挽留,这种挣扎无奈能说给他听吗?与其徒增他的烦恼,不如将它深埋心底,让她独自承受,终其一生自我折磨。

 千百年前的李清照竟能理得她今的为情所困!

 叭、叭、叭…

 吵什么吵?!

 祁北还搞不清楚状况,左手臂便被猛地往后拉,害她踉舱地倒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

 不明所以,正打算兴师问罪的她,却被一阵咆哮声给震得完全清醒了。

 “你不想活了吗?!”

 她张大眼睛一看…

 哇!怎么会这样?

 她正站在大马路中间的分隔岛旁边,一部部疾驶的车辆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原来刚才的噪音是车子的喇叭声。她闯红灯,硬是横越了三线道的大马路,更离谱的是她竟一无所觉。

 而那声咆哮则是…她往左后方一瞥,居然是一张熟悉的扑克脸。

 韦子孝!

 是他把她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

 那么巧,他的出现救了她,但也看尽了她的洋相。

 杨皓一离开,她便有如行尸走,以至于没留意交通号志和来往的车辆,害自己差点送了命。

 而她的救命恩人不是路人甲乙,偏偏是那个害她想爱又不敢爱的始作俑者。

 祁北不敢分析他脸上的表情,绿灯一闪她便赶紧举步向前,可是她发现她的手臂犹牢牢地被握在他手中。他就这么不放心她吗?还是他以为她企图自杀?

 “走吧!”他半拉着她穿过斑马线,直达四海楼下他才放手。

 “过马路的时候不要想心事,知道吗?”

 他严厉地告诫她,她羞愧地直点头。

 “你先进去,我得去把车停好。”他神色稍缓,也许是见她颇有悔意。

 祁北转身之际,却听见他大叫一声:

 “完了!”

 她的视线循着他的,发现了对街的一辆违停黑色轿车,前头是一部红色的拖吊车,拖吊人员正努力的尝试撬开车门--“他”的车门。

 焦急无用,因为不能闯红灯。

 祁北偷瞄了一眼气急败坏的他,突然意识到…

 她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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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慎恐惧、小心翼翼、不敢造次。

 祁北将经理室的空调温度调低,他铁定需要降降温。她取来一罐冰咖啡放到他桌上,或许这可以消消他的火气,她把他桌上的杂物整理了一下,以免他看了更加火冒三丈。

 这样的“将功折罪”不知道行得通行不通?

 她边认真的打着报表,边忐忑不安地等候一场暴风雨到来。

 铃…

 经理室的电话响了,她跑进去接。

 接电话是秘书的职务之一,另外还有处理办事项、安排时间表、准备会议资料等杂七杂八的事;当然倒茶水、取悦上司…也都在秘书的工作之列。这是昨天中午她以一顿饭的代价向一个朋友打听来的;高中毕业后没再升学的朋友是一家小型企业的资深秘书。末了,她还暧昧的告诉她,有的秘书还得充当上司的地下情人或业务公关,所以通常秘书都不能长得太抱歉。

 她的这位同学就长得十分妖娆美丽,只怕难逃被收纳为地下情人的命运。

 难怪韦子孝不正眼瞧她,原来她根本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秘书。她来了一个多礼拜,没为他倒过茶水,没办好过一件正事,老实说他没被气得七窍生烟就阿弥陀佛了,还提什么取悦他。况且她长得如此平凡,根本不是任何男人感兴趣的类型,不论是地上或地下情人,她都沾不上边儿。

 小扮未免太看得起她了,要她执行这种不可能的任务。

 “喂,四海业务部您好!”她的长相虽不出众,但声音却如糖般的甜呢。

 “我找小韦。”是个男人,说话气的。

 “小韦?”

 “就是韦经理啦!”

 “他不在喔,大概要过半个小时才会进来。”这里到拖吊场来响应该就是这个时间。

 “搞什么!手机也没人接。”恐怕当时他是被她吓得措手不及,所以把手机放在车上了。

 “您方不方便留话,我替您转达?”

 “转达个呀!我都快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了,他还在外头风快活!”

 “我们韦经理是外出洽公了啦。这位先生…”真想挂他电话,但客户永远是对的,不是吗?

 “我不是什么先生,我是新竹通联的陈董。”

 “原来是陈董事长,难怪您的声音那么有威严,不愧是大老板哦!”祁北对着电话龇牙咧嘴,但声音仍是甜到不行。这是她参与学会一年所学到的“表里不一”系里有时为了办活动必须商借场地、租赁道具什么的。

 “嗯,你是谁啊?”

 “我是韦经理的秘书啦,您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小祁好了。”

 “小琪?好啦好啦!我跟你讲,我们通联跟你们订了一批电路板,应该是昨天货的,可是到现在还没到。我们生产线开了好几条,就等着这批电路板一到赶紧组装才能出货,人家也急着要,一直在催,要是我们下出货来是要赔钱的。代志很大条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的,像您这么守信用的人当然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喽。您别急,我去替您查一下好吗?”

 “手脚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我小祁办事陈董您绝对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不如您先喝杯水休息一下,五分钟以后我再打电话给您,这样可以吗?”

 “好啦!你们要是延误出货害我们赔钱,我一定会找你们算帐。”

 “那是当然,不过还是先等我查清楚给您一个代。您别急,等我电话喔!”

 币了电话,祁北火速寻求泡芙的支持,什么货出货,她一点概念也没。

 泡芙跑去问负责出货的张美华,资深的张美华一听大吃一惊,这代志果然不是普通的大条,赔钱事小,信誉事大呀。

 出货是张美华的业务,但她前两天刚好请病假,由较没经验的蔡素贞代理,那一批电路板是如期出了,但她疏忽了事前告知、事后确认的动作。问题是,出了的货到哪儿去了?

 问货运行!张美华打了通电话,答案立即揭晓。

 原来昨天下午高速公路泰山收费站附近发生连环大车祸,十几辆车追撞成一团,载货的货车就是其中一辆。货车的车头全毁,所幸司机与货物都没有损伤,只是长达十几个钟头以后高速公路才逐渐恢复畅通。

 拖车到达现场把货车拖到位于泰山的修理场,等货运行派另一部货车接驳原车上的货再往新竹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将近今天中午了。

 货车司机和货运行都没想到要联络出货的四海或货的通联,以至于双方都不知情。

 这一连串的乌龙让四海以为出货完毕,而通联却苦等不到货。

 真是伤脑筋!也莫怪人家陈董要生气,出言不逊了。虽然错在货运行,但四海也难辞其咎。

 张美华要打电话联络通联,但祁北坚持谁接就谁回,她赶忙回经理室打电话回复陈董。

 “喂,陈董吗,我是小祁啦。”

 “小琪啊,我告诉你,货送到了,就在我们刚讲完电话的时候,现在正在卸货。”陈董语气中的如释重负让她也松了一口气。

 “那太好了。陈董,真是对不起您耶,都是我们的疏忽…”

 “算了,谁想到会撞车嘛对不对?货有到就好。”他倒很阿沙力,祁北不对他产生一些好感。

 “可是您要给人家的货来得及吗?我知道您一定不愿意延迟货的。”

 “生产线都准备好了,赶一赶,应该来得及。小琪,我告诉你,我和你们四海是第一次做生意,如果你们这次没有准时货,以后我就再也不会向你们下订单了,我最讨厌别人不守信用。”

 “哎呀,陈大哥,您不讲我也明白,您的个性就是讲信用、是非分明,能和您做生意真是我们的福气。”嘻!称兄道妹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管他!得寸进尺才能缩短距离,缩短距离才好沟通嘛。

 “小琪,你说话还实在的嘛。”马拍对了吧!

 脚好酸,祁北一股坐到桌子后头的皮椅上。原来经理宝座这么舒服!

 “其实我们韦经理也跟您一样,他常告诫我们说信用就是最大的资产。所以啦,和我们韦经理做生意,您可以安啦。”

 “是是,韦经理的确不错,尤其他有你这位嘴巴甜、能干、办事效率又高的秘书,简直是如虎添翼,看来你们四海要发喽。”

 “陈大哥,一切都要望您牵成啦!”国台语双声带是她的专长,她本来就是芋仔蕃薯。

 “那有什么问题!”

 “陈大哥,我知道您忙,不敢打扰您太久。感谢您大人大量不跟我们计较,待会我们韦经理回来,我一定向他禀报,改天办桌向您请罪,也给您惊,您意思啥款?”

 “免客气啦,我请我请!哈哈哈!”

 “那就这样,陈大哥再见喽。”

 “再见,哈哈!”

 呼!总算解决了一件大事,幸好有惊无险。

 这通电话足足讲了十分钟,她也过足了经理的瘾。不知道如果是韦子孝亲自接到这通兴师问罪的电话,他会怎么应对?

 她该回去继续跟数字奋战了。做生意原来是环环相扣、分秒必争,她要学的还多着呢,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突槌才行。

 一站起身,她才发现“他”--那个正牌经理,正双手在口袋里、倚着墙看她,脸上似笑非笑。

 “啊,韦经理,对不起,我坐了你的椅子。我刚是跟新竹通联公司的陈董讲电话,因为…”

 “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那表示他已经进公司很久了,而且可能久到听取了这个乌龙事件的演示文稿,久到瞧见她的狗腿马,还好她没有在电话里说他坏话出卖他。

 “喔,那我出去了。”她吐吐舌头,打算从他身边溜过。

 “这件事你处理得不错,谢谢你。”

 “你是在夸奖我吗?”她呆呆的问他,不敢相信他竟口吐莲花。

 “没错,等一下我会亲自打电话向陈董道歉。另外,”韦子孝坐上他的宝座,松掉衬衫上的领带。“再找个时间摆桌向他请罪并且惊。”

 “那…那是我一时口而出的。”

 “说到就要做到,怎可食言而肥?我不是常告诫你们『信用是最大的资产』吗?”

 “哇!韦经理,你都听见了?”好丢脸,被发现了。

 “我的耳力一向不差,你忘了?”他们初次接触时,她对他大吼大叫,他就回了她这么一句。

 “那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你替我塑造了这么好的形象,我感激都来不及,我不晓得你的口才这么好。”

 “没有啦,你过奖了。”听见他的赞美,她反而不好意思。

 炳!他对她改变态度了,大有进步喔!她心中的蝴蝶翩翩起舞。

 他打开冰咖啡的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她注意到这种高达三十八度的大热天,他居然穿著长袖。

 “和男朋友分开就让你这么魂不守舍?”冷不防的,他冒出了一句话,眼睛盯着她,脸上又是似笑非笑。

 “啊?我没…”她住了嘴。分明有的事,再辩就显得虚伪了。原本在她心中飞舞的蝴蝶突然坠落,碎得尸骨无存。他这人真是扫兴!

 “爱情没什么道理,但总不必为此命丧黄泉吧。”一派老哥教训小妹的口吻。

 就说嘛,她不要老男人。亏这个老男人居然说得出“爱情没什么道理”这样有哲理的话,真不简单,他一定常看偶像剧,要不就是他曾经修过恋爱学分。祁北不在心里想象着他的爱情故事。

 杨皓的确让她魂不守舍,但韦子孝却让她想要挖掘。

 糟糕!

 他看到了杨皓,也知道她为他魂不守舍,男人有可能接受一个芳心他属的女人吗?

 “韦经理,你的车…”

 “差点被拖走,还好我跑得快,追上了刚活的拖吊车,费了一番舌总算罚款了事,至少我不必大老远跑到拖吊场去赎车。”难怪他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是我不好。”她低垂着头说,发自内心的抱歉绝对真诚,不管以后他们将如何发展,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在想,恐怕我也需要惊了。祁北,你怎么说?”

 “韦经理,你是当真的吗?”

 她狐疑的抬起头,看到了他一脸的笑--

 有点玩笑,有点当真,有点坏,又有点帅!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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