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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你的房间没有我的房间漂亮呀!圣提雅各。”数小时后,璐茜亚晃进圣提雅各的套房,说道。她已经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她觉得全身舒畅。“我房间的壁纸有玫瑰图案哦。”

 “你吃了我派人送过去的午餐吗?”

 “吃得干干净净。”

 “你应该躺在上的。医生说…”

 “我已经不再头痛啦!我觉得很好。我才不要躺在上呢!虽然,那是张很漂亮的单上也編著玫瑰哦!你洗过澡了没?”

 “洗过了。你为何接受两个房间?”他悻悻地质问。在此之前,她一向乐于跟他一起睡。“一间应该就够…”

 “只因为人人都以为我们是亲戚,就表示我们不呆以睡在一起。”她指出。“这里的居民非常循规蹈矩,圣提雅各。倘若他们发现我们睡在同一张上。一定会震惊得半死。”

 “我才不在乎他们…”

 “可是我在乎,”她边柔声说,边审视摆在他梳妆台上的美丽花瓶。“我喜爱这里,圣提雅各。我认为或许我们能在这里待上一阵子。”

 “多久?”他进道。

 “就是一阵子。当我们在这里的时候,你不认为别人用尊敬与友善的态度对待我们感觉很不赖吗?变换一下别人对待我们的态度感觉真的很温馨。如果我们住同一个房间,人们会以为我是…呃,你知道,他们会以为我是那种女孩。”

 “什么?”

 她挑起一道娥眉。“我知道自己本来就是那种女孩,可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圣提雅各,我会感激你替我保密的。我尽了一切力量来使这里的人接受你,如果他们也能尊重我,那我真的是会兴奋死了。你知道,人们鲜少尊重我。”

 除非他瞎了,否则他哪会疏漏她眼底的绝望。在这一刻,他才了解到她的愿望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她喜爱这里,想要待上一阵子。一阵子。一阵子足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

 一辈子?

 那双洁白、指甲修剪整齐的手的影像闪过他的脑海。他爬爬关发,越过房间,找到那瓶葯水。“过来这边吃葯,璐茜亚。你该睡觉了。”

 “可是我不想…”

 “过来吃葯,否别我就把它灌进你的喉咙。”

 她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便乖乖的喝下葯。

 圣提雅各护送她回她的房间,然后帮她衣服。她一丝不挂的爬上。那葯水的效力发挥得很快,她已经感到眼皮沉重了。

 “别让我睡太久。我要在‘梅莉妈妈’餐馆吃晚餐。我要点烤牛、马铃薯泥、炸秋葵和油豌豆。我要喝柠檬汁,再叫一客苹果派跟巧克力蛋糕当甜点。最后再来一要薄荷糖就更完美了。随便你爱怎么取笑我都成,就是别忘了叫我起吃晚餐呐,听到了没?”

 他无奈地摇摇头。二十分钟前她才解决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更遑论在经历那场意外之后,她应该身心均处于虚弱的状态才对。他当天决定,除了死亡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击败她的好胃他踱到窗边,放下华丽的窗帘。“你觉得班·克雷顿这个人怎样?”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但是在等待她的答复时,他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睡眼惺松的璐茜亚努力回想班的样子。“他似乎是个好人。整洁,长得不丑,穿得好。老实讲,我没见过比他所穿的那一套更时髦的西装。一定花了他不少钱。”

 圣提雅各俯视自己的穿着,黑的。他所穿戴的一切全是黑色的。他握紧窗帘,握到他的指关

 节都泛白了。他瞥向自己的手,皱起眉头。

 即便他用力洗它们,它们仍旧不会变洁白。尘垢深埋于他的厚茧中,除了割掉自己的皮肤,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除掉它们。稍早洗澡的时候,他曾考虑要这样做,但后来仔细一想,又拒绝了这个主意。他需要那些老茧,它们是有功用的。

 泥土也深埋于他的指甲,深到他即使用针头也挑不出它们。此刻瞪着它们,他了解它们并非真的泥土,而是污迹。纵使手指甲长长也无法除去它们,因为永远会有新的泥土造成更多的污迹。它们是永久的。

 他这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双手工作,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也将继续用它们工作,所以,他知道它们永远不会是洁白无垢的。

 “我要睡了,圣提雅各。”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空。当他转过身去看她时,她已经睡着了。他走到她畔,帮她拉高被子,然后温柔地拂开一绺落到她眼睛上的发丝。

 他注视她良久。睡着了的她正在微笑。一抹足、甜蜜的微笑。他不纳闷她是否梦到了什么。

 “也许她梦到那辆漂亮的马车了,”他呓语。“梦到金表和时髦的西装。梦到…干净的手…”

 他面无表情,仿佛怕她会突然醒来,进而看穿他似的。可是,他却无法麻弊他的心与他的脑子。

 他刚开始愈合的旧伤猝然又开始悸痛。那好不容易消退的苦涩陡地又涌了回来,灼烧着他。

 失去某种珍贵的事物的痛楚攫住他的体与灵魂。他很清楚失去的痛苦,马上就认出它尖锐、无情的煎熬;这种感觉跟随着他长达十六年了。

 璐茜亚原本已开始抚平它,如今,它又降临在他身上,而璐茜亚无法再次平息它。

 因为这一次,她就是他那深刻痛苦的来源。

 “圣提雅各,你为什么要帮我买这么多东西?”第二天上午,经过一番大采购之后,他们走回饭店时,她问道。“没错,每一样东西我都爱死了,可是我并不需要…”

 “不,你需要。我要你把你原本那些破衣裳都扔掉。”

 “可是…”

 “别跟我争论,璐茜亚。”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并搀扶她踏上饭店前的台阶。

 “我会丢掉我所有的袍子,除了那袭绯红色丝绸的。”她的语调里有一丝叛逆。

 他不予置辞,心想倘若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她就再也用不着穿那袭绯红色的袍子了。“回你的房间躺下。”

 “可是…”

 “答应我你会小憩一下。答应我。”

 她如何能抗拒他那对人黑眸里的温柔关怀“噢,好吧!我答应。”

 他满意的转过身,再度朝大街迈去。

 “嘿,你要去哪儿呀?”她喊道。

 “我马上回来。”

 他加快脚步,没多久,他便伫立在银行的前面。班·克雷顿的名字被漆在大门的小窗上。当他瞪着那名字时,璐茜亚的话浮上他的脑海。

 低语橡树林就像是我的“从此以后过着幸福生活”的结局发生的小镇,圣提雅各。

 它正是那种我和我的白马王子将来会定居的地方。

 他费力地口口水。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现在,他为她做点事的机会来了。他希望这就是她的每个问题、每个梦想的答案。

 他怀疑他会有找到他的公主的一天。不过,他绝对可以帮助璐茜亚获得她的白马王子。

 他伸手握住门把,扭转它,推开那扇不仅是通往银行,更是通往璐茜亚的“从此以后幸福、快乐”的结局的大门。他压抑下犹豫,敞开门,跨进去。

 接他的是班·克雷顿王子的微笑。

 “快穿衣服。”

 璐茜亚瞪着圣提雅各,仿佛他得了失心疯似的。自从他下午返回饭店之后,就一直很沉默、疏远,回避她的每个问题,甚至不肯与她闲聊。

 现在他又催促她穿衣服。她瞅着他展示给她看的那件袍子。那是一袭可爱的蓝绿色袍子。它的前襟有一排小巧的珍珠钮扣,高领的领口与袖口都镶滚着白的‮丝蕾‬。她从他手中接过那件袍子,穿上它,扣好纽扣,再换上圣提雅各摆在她脚边的蓝经常小山羊皮软鞋。

 “我们要出去吃饭?”她问。“你知道,已经是晚餐时间了。”

 他不吭声,只是转向她的梳妆台,拿起她的梳子。“过来。我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帮你的头发做点处理。也许我们可以把它盘到你的头上,就像其他女士那样。”

 “什么女士?”

 “满镇走的那些女士啊!”她一头雾水。“可是以前你对我的发型从没有任何意见啊!你不喜爱它像这样放下来吗,”

 如果她能知道他有多么喜爱这样就好了,他想。如果他能告诉她,她的头发有多美。

 “你知道如何像其他女士那样绾髻吗?”

 她摇摇头。“我整理头发的技巧一向不好,圣提雅各。我曾试过要把它盘上去,却失败了。

 所以我一直让它放下来。”

 “唔,过来,我看看我是否能办到。”

 “为什么…”

 “因为我这样讲。”

 平常,她会立即抗议他的颐指气使,但是今天,他的眼神有某种不寻常的感情使她噤若寒蝉。她从未见他出这样苦恼的眼神。她走过去,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圣提雅各从她身后注视镜中的她。她的袍子更烘托出了她那对美丽的蓝、绿色的眼睛。蓦然,某种温柔的情愫攫住他。

 “圣提雅各?怎么…”

 “让我们瞧瞧。”他垂下眼。“我想我应该先梳你的头发。”

 他缓缓地梳理她的头发,仿佛每一分钟都是他能与她相处的最后时刻。他想告诉她她的发丝有多柔软,但决定说这种事的时机已经过了。一想到他并没有好好利用她还是属于他的时机,他就觉得心好痛。

 “好干净,”结果他改成这样说。“你的头发真的很干净呢!璐茜亚。”

 虽然他只是帮她梳头发,她的感官却完全被那懒洋洋的感动作挑逗了起来。他靠得那么近。他的部不时的碰到她的肩膀,他的大腿摩擦着她的背,他的手指刷过她的脸侧与颈部。有好几次,他在镜中捕捉住她的视线,每一次她都想跳起来、投入他的怀抱。她想要感受他情的吻,想要感受自己在他怀里那种小鸟依人的滋味。

 她想要一个男人能够给予一个女人的一切,却不敢告诉他。她弄不懂他今晚的情绪,无法理解是什么因素使他表现得这样焦躁、古怪。她只能等待,期望他很快就会告诉她。

 十分钟之后,他终于满意自己的成绩,相信她的每一头发都梳顺了。他放下发梳,黝黑的巨掌握住她红金色的发丝。经过片刻的考虑之后,他决定唯一能够把它棺个髻的方法就是把它打个结。就像他把绳索打结那样。

 璐茜亚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忙碌。她只是纳闷当人们看到她颈背的那个茸茸的发结时会有何反应。

 圣提雅各退后一步,检视自己的成品。他东拍拍、西拍拍那个发结,终于,他垂下手。“它看起来恐怖极了。”

 “没有那么糟糕。我可以戴顶帽子。”

 “对,一顶帽子。”他从一只纸盒里取出一顶俏皮的草帽,放到她头上,努力往下扯,以确定它不会被风吹落。

 那顶草帽的边缘搔了璐茜亚的眼皮,她拼命想从帽椽下仰望他。“你把它得太低,我啥都看不到了。”

 他稍微抬高它,却仍旧讨厌自己所看到的。于是他懊恼地走那顶帽子,并解开他为她所绑的发结。

 “你得把头发放下。系朵蝴蝶结或者什么的,我不知道。哦,天啊!反正把它弄漂亮就是了!”

 她跳起来,奋力回自己的愤慨与因惑。“你为何咆哮,”她柔声问道。“为什么我的发型突然变得重要起来了!”

 “你的缎带呢,”

 她指向茶几上的一堆缎带。

 他选出一条红色的。

 “那个颜色不适合这件袍子。”

 他再次打量她的袍子,然后选出一条象牙的。“把它系上。”

 她从他手中接过那条缎带,把它从颈背绕到头上打个蝴蝶结。“我们要出去吃饭?”她又问。

 他把她的新手提袋给她,牵起她的手,领她踏上走廊。

 “圣提雅各,我们是不是要去…”

 “你是。”

 “你不跟我一块去,”

 他挽着她踩下楼梯,在她绊到脚时扶稳她,然后护送她进入前厅。“是的,我不去。”

 “我一个人去?”

 他领她来到门门,并从椭圆形的小窗户向外眺望,他所看到的东西令他蹦紧下巴片刻。他挣扎着控制住自己的心绪,转过身,按住她的肩膀。

 “你不是一个人去,璐茜亚。你的护花使者正在外头等你。”

 “什么?是谁?”她眺望窗外,发现班正倚着他那辆闪闪发光的马车。“班,”

 她为何没有认出那个男人就是白马王子!圣提雅各纳闷,然后,他决定或许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看出两者间的等号。

 “去吧!璐茜亚。他在等你。你啥都不必担心。班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而你…璐茜亚,你看起来,,你看起来也很端壮贤淑。”

 她惘地扭过身来。“你…叫…班…圣提雅各,我们…”

 “祝你玩得愉快。等你回来后后,再告诉我详情。”

 在她能反驳之前,他已经敞开门,轻轻地将她往外推。她转回身,打算再走进饭店,和他讨论这种莫名其妙的局势。

 但是班倏地来到她身边,抬起她颤抖的手,在那上头印下一吻。

 当班接过那名年轻女侍递给他的茶单时,她对他绽出微笑。她的蓝色大眼睛迅速的瞄了璐茜亚—下,但随即又停驻在班的脸上。

 “晚安,班。”那名女侍柔声说道,她的脸焕发着光彩。

 班也回报她一抹微笑。“查莉,这位是璐茜亚。”

 “你来到低语橡树林,璐茜亚小姐。”查莉咕哝道,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曾离开班。

 班开始点菜,璐茜亚本想告诉他她可以自己点菜,但随即决定保持缄默。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绅士,既然她对礼仪所知不多,她决心要尽量从他那边学习;了解礼仪意是件好事。

 在班研究菜单之际,璐茜亚暗自纳闷她怎么会变成跟他出来吃饭!另外,圣提雅各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来?她想要询问班,但随即又决定这样做可能不太合宜。这个男人要请她吃晚餐,她明白自己应该抛开一切,好好享受这一晚。

 无奈她想念圣提雅各。

 “你的餐巾,璐茜亚。”查莉把他们的食物送来之后,班倾身向前,悄悄地告诉她。

 “我的餐巾?”她从餐桌上拿起那块方形亚麻巾,用手指‮摩抚‬它。“是呀!它相当不错。不记得有看过比这个更好的餐巾。”她笑眯眯地把它放回到桌上。

 “你应该把它铺在你的膝盖上。”他柔声劝道。

 她飞快、狼狈地把餐巾铺在她的膝盖上。圣提雅各绝不会叫她做这种事。事实上,他也没有把他的餐巾铺在他的膝盖上过。

 “来点酒?”班问,然后不等她答覆,他就替他们各斟一杯葡萄酒。

 璐茜亚审视那只细致的酒杯。当她忆起上一次品尝葡萄酒的经验时,她的身体顿时变得酥软

 那一次,她并不是由酒杯喝酒,而是经由嘴,温暖、感的嘴…就在酒汁依然残存于圣提雅各的嘴的时候,他亲吻了她。一波望涌向她,她控制住自己,以免她开始闭上眼睛,陶醉在那一夜的情里。

 班出宠爱的微笑。“你脸红的时候真可爱,璐茜亚,”他柔声说道,并朝她点点头。“羞涩的表情很适合你。我猜你这辈子认识的男人没几具,不过,当佻跟我在一起时,你实在不必害臊。”

 璐茜亚险些呛到也差点嘻嘻笑出来,不过这两者她都忍下了。她投给班一抹调皮的微笑,他为之神魂颠倒。

 “敬你,璐茜亚,”他举起酒杯,说道。“敬今晚,愿我们以后能常常像这样在一起。”

 他说得多么高雅啊!她想道。也许明天,圣提雅各就会加入他们。她笑盈盈地和他碰碰酒杯。在啜饮一口葡萄酒之后,她伸手去拿放在一个小盘子上的一片面包。

 班清清喉咙。“那是我的面包盘,璐茜亚。你的在你的左边。”

 她慌忙把手中的面包丢回盘子里,仿佛它剌到她的手似的,她的脸因为羞辱而涨红。不管她怎样努力思考,都无法理解自己吃哪一个盘子里的面包有啥差异。然而,她还是改拿自己的面包,然后拿起叉子,开始吃她的主菜。梅莉的食物名不虚传,但令璐茜亚大感惊讶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胃口了。为了某种莫名的原因,她发现在班身边她很难做她自己。她甚至不晓得该跟他聊什么。

 她更加怀念圣提雅各了。

 “你不饿吗,班。”她问,注意到他留了一堆食物在盘卜没动。

 换作是圣提雅各,她想道。他会把它们全部吃掉,然后再叫更多食物。

 “我本来是很饿,不过现在我吃了。”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她吃得不多,使她的感情有点受到伤害。如果是圣提雅各就会马上问她。

 “我认为那些有点走味,”班评论道。“梅莉的厨房一定是换了一个新女工。”

 他的话不令璐茜亚纳闷,他对于她和圣提雅各在野外吃的那几顿饭会有怎样的评价。在野外,他们的食往往是烤焦的,风一吹,就会沾到沙子。她笑嘻嘻地忆起有一回她一不小心害整支烤兔子都掉到地上,而圣提雅各只是用溪水把它洗干净,再把它吃掉,完全没有埋怨她。

 “你喜爱诗吗,璐茜亚。”班边问,边欣赏着她的美丽。

 “我喜爱童话故事。你知道,就是那类有着‘从此以后过着幸福生活’的快乐结局的童话…”

 “童话故事,哦,那些是给小孩看的。明天,我会念几着发人深省的诗给你听。”

 她咬住下。童话故事是给小孩看的又怎样?那并不表示成人不能也从里头得到一些乐趣或者启示啊!

 圣提雅各念了好几次故事给她听,他从未对她说它们是幼稚的。

 “童话故事赋予人们对未来的希望,”她冲口说道,决心要让班理解她为何喜爱那些故事。

 “在那里头,坏人永远会得到就得的惩罚,而男女主角永远会找到爱,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你从不希望自己也能像那样吗?班。”

 班的心跳开始加速。她的问题显然是种暗示,这使得他更大胆了些。

 “我当然希望。虽然我这样讲也许是太快了,不过,你就是我一直梦想自己能找到的那种女孩。昨天,当你从医生的诊所出来时,我一时竟震慑得讲不出话来。你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璐茜亚。今晚我能跟你在一起是我毕生的荣幸。”

 她努力想让自己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班所讲的话,正是她一直盼望有一天自己能从一个男人口中听到的话。一个正直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绅士,就像班这样。

 虽然这些话很甜蜜,却没有敲进她的心坎。它们仿佛无法找到一个位置,于是毫无意义的四处飘浮,完全无触髑及她的任何一部分。

 可是另一句话浮上来了,一句深植于她心底的话。每一次她想到它,它似乎就更滋长、更茁壮。

 我喜爱你,璐茜亚。

 他喜爱她。圣提雅各说他喜爱她。即使她从未把餐巾铺在膝盖上,即使她大嚼直接从食物袋里取出的面包,即使她对诗一无所知,他还是喜爱她。

 透过低垂的睫,她望向班,发现他正住等待她的答覆。可是,她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他。

 “我…你有没有看过成群的野马,班?”

 他又替自己倒一杯葡萄酒。“看过一次。他们所扬起的灰尘害得我差点无法呼吸。”

 “圣提雅各帮我抓到一匹野生的牝马哦!我给地取名‘小玛菲小姐’。你真该瞧瞧他,班。他在捕那匹马时表现出的仁慈与爱心,然后他开始读她的思绪。他说一个人必须了解马儿在想什么,才能赢得他的心。他对待那匹马就像他是个小女孩似的。我从末见过人和马之间有这样温柔。他打算训练她,并且教我骑马呢!”

 班不赞同地摇摇头。“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应该拥有一辆马车,璐茜亚。骑马是男人的事。”

 “可是你就没有骑马呀!”

 “我比较喜爱我的马车。它载我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而当我抵达目的地时,我全身上下都还是干净的。”

 璐茜亚耸耸肩,并开始更敏锐地打量他。他真的不是一个难看的男人。他有一头栗的发丝,不过它们被修剪得很短,只达到他的耳朵上。她纳闷着如果它们是黑色的会是什么样。又黑、又长,长过他的肩膀,以致在他移动时,它们会甩过他的肩膀。

 他的皮肤比她还要白,看起来也甚至比她还柔。他的右手戴着一枚大钻戒。它很漂亮,不过地判断不出它究竟有多漂亮,因为他苍白的肌肤衬得那枚钻戒有点暗淡。

 他翠绿色的大眼睛也很好看,可惜他的睫太长了,长得像女孩子的睫。他又有眨睫的习惯,每当他那浅色的睫碰到他苍白的皮肤时,她几乎就看不到那两排睫的存在了。当他那对漂亮的翡翠眼睛凝视着她时,她毫无感觉。它们仅是一对眼睛,她猜它们唯一的益处便是让班看得见。

 他有一张小嘴巴。它不丑,只是有点小。他的牙齿洁白,但显不出光泽,因为他的皮肤是那么的白。事实上,她觉得他的皮肤和他的牙齿几乎是同一种白色。另外,虽然他的笑容并非不人,但是它却一点也无法让她感到温暖,或者心跳加快。

 他闻起来像是月桂果香皂。她知道月桂果的香味,因为有一次,她闻过一月桂果蜡烛。如今再嗅到那气味,她决定月桂果用在一蜡烛上比用在一个男人身上效果好。男人,她觉得,就应该闻起来像男人。像炙的太阳、冰冷的钢铁、马匹、皮革、汗水、暖烘烘的大地,以及凉爽的溪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男人。

 他的西装十分优雅,但它似乎是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她猜这样应该就叫合身,国为她不认为班是那种会屈就不合身衣服的男人。但她还是不要想,如果它在某些部位能够熨贴着他应该会更好看。当然,她暗暗补充,班并没有多少肌能够让那件西装熨贴着他。

 当下她决定自己喜爱紧紧的长,那种包裹着一个男人雄纠纠的肌的长。黑色的长,又黑、又紧的长

 班很高,比她高一个头,不过不像圣提雅各那样高。她想把他归类为瘦削型,不守又觉得这

 样很没礼貌,所以她决定不这样想。她提醒自己,他是一个银行家,所以他不需要厚实的肩膀、肌纠结的手臂、宽阔的膛,或者修长有力的‮腿双‬。班不需要强壮。既然他不强壮,她了解到如果他穿着紧身的黑长,他会看起来像细线。

 她看着他用餐巾拭拍他的嘴巴。他的指甲是她所见过最干净的,她怀疑他是否把手指浸泡在酒里,才会变得这样白。唔,她告诉自己,他整天所做的就是算钞票,算钞票自然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多脏。然而,她仍旧觉得如果他那些像细树枝的洁白指甲上能有一点污痕也不赖。

 “你想来点甜点吗?璐茜亚。”班问。她的眼光似乎离不开他令他十分高兴。“我相信不管你爱吃什么甜点,梅莉都能供应。”

 她微笑着摇摇头。“梅莉或许提供各式各样的甜点,不过我敢打赌,她没有我最喜爱的那一种。”

 “你最喜爱什么?”

 “手形饼干,我自己的手形饼干。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吃到手形饼干了,不过,我永远忘不了它们的滋味有多。”

 “手形饼干?”班重复道。“不,我不记得悔莉有提供什么手形饼干。不过我敢打包票,只要你试过她的水果塔,它们就会变成你最爱的甜点。事实上,只要你尝过它们,很可能就会完全忘掉什么手形饼干。”

 他的说法不让他怀疑喜爱手形饼干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也许它们算不上是很正统的甜点。“不,谢谢你,班。我今晚不太饿。”

 “好吧!”他协助她站起来。

 她的裙缘钩到桌脚。“该死!”当她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时,她嚷道。

 班睁大眼睛,但他今晚的情绪特佳。“璐茜亚,那只是一件袍子,”他笑道。“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件袍子说那种话吧!”

 他的话马上提醒了她,良家妇女是不随便咒天骂地的。她为自己的缺乏教养以及那袭裙缘被撕裂的新袍子感到难过极了。

 “我今天才收到这件袍子,班,”她尝试解释。“它是圣提雅各帮我买的。当我穿着一件破袍子回去时,他会怎样想啊?”

 班拍拍她的肩膀。“裁师的店已经关了,不过洛蒂的杂货铺可能还开着。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她那边是否有什么袍子可以换掉你身上的这一件?”

 璐茜亚投给他一抹温暖的微笑。他的举止有点古板,但他确实是一个亲切、体贴的人。任何人都会自然而然的喜爱他。

 “我比教堂里的老鼠还要穷,班,所以,我无法再买袍子了。”

 她的生动比喻令他呵呵笑。

 “不过,我在饭店里还有四件崭新的袍子,以及我的绯红色丝绸袍子。”

 “绯红色丝绸袍子?”

 “还镶滚着黑色的‮丝蕾‬哟!它是我所拥有的、最漂亮的袍子。”

 班谨慎地盯着她。“我猜它一定是件舞会穿的袍子。”

 她连眨好几次眼睛,猛然领悟到自己实在不该对像班这样的绅士提到她的绯红色丝绸袍子。良家妇女是不会穿那种东西的。

 “呃…对,它是一件舞会穿的袍子。”

 “啊!或许改天我可以看到你穿上它的模样。”

 她险些又呛到。如果班看到她穿着她的工作服的模样,他马上就会晓得她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她不搭腔。

 在领她走出餐厅之后,班牵起她的手。他的手又冷又,仿佛他浑身没有一丝温暖似的。那双手感觉起来太平滑、太小,而且太虚弱,所以她并不喜爱握着它,但她还是握着它。班对她很好,她想自己至少该拿出点礼貌。也许一点户外运动会让他的皮肤温暖些,让它感觉起来比较像一个男人的皮肤,她想。

 “既然你不想去看看洛蒂是否有什么袍子,那我们散散步,如何?”他问道。“这附近有一座美丽的橡树林。虽然有时那里头有许多蚂蚁,不过只要我们小心,就能痹篇他们。被蚂蚁咬到总是让我肿得厉害。”

 她纳闷在她醒来发现自己全身爬满蚂蚁的那个早上,如果她身边的人是班,他是否能帮助她:圣提雅各努力擦掉了她身上的每支蚂蚁,而在那样做的过程中,他自己也被蚂蚁咬了好几口若悬河

 “可爱的月亮,”班喃喃说道,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你不喜爱在月光下散步吗?”

 她点点头。但在月光下做,她暗自补充道。

 “啊,我们到了。”班宣布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些树很美吗,”

 “是的,它们真的很漂亮,班。”

 班突然掏出他的小手。“你有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她竖尖耳朵,却没听见什么代表危险的声音。她望向暗影处,看到某种东西在移动。接下来,一只兔子跳了走。

 班如释重负的吁口气。“你知道,野外总是令人不放心的。危险潜伏于每个角落。不过你不必怕,我拔的速度很快。你跟我在一起,应该感到就像和圣提雅各在一起一样的安全。”他骄傲的举高他的小手给她看。

 璐茜亚差点‘噗哧’笑出来。跟他的小手一比,圣提雅各的简直就像加重炮。

 漾在她嘴角的笑意令班觉得大受鼓励。璐茜亚显然颇受他吸引,这样一想,他的胆量就增加了。

 他收起他的小,握住她的双手。“璐茜亚,请别认为我太唐突,可是…我…我正处于一种十分罗曼蒂克的心情。自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有这种感觉,吃饭的时候,我一直试着想告诉你,可是你改变了话题。”

 他抬起她的左手,将它凑到他边,轻轻地亲吻它。“我在低语橡树林也已经住了三年,我认识这里的每一个女人,可是,我从末遇到过比你更美丽的女人。你有一种令我无法抗拒的单纯魅力,璐茜亚。我…现在跟你讲这个实在太快了。我无法相信认识你这么短的时间我就有秋得感觉。”

 她再次试着对他所讲的甜言语感到高兴,却什么都没感觉到。除了空,什么都没有。

 当班放开她的手,踱离她时,她观察着他走路的样子。他走路有一点跳跳蹦蹦的,好像他踩着弹簧似的。

 另一个男人的步伐浮上她的脑海。一种畅、悠哉的步伐,优雅却又潜藏着随时能爆发的力量。

 “璐茜亚,”班静静地说道。“我…我今晚敬酒时所讲的那些话是有含义的。我确实想要见到你。因此,当圣提雅各下午来找我,告诉我你今晚想跟我共进晚餐时…我这辈子从未这样快乐过。”

 璐茜亚冻住。“圣提雅各那样告诉你?”

 班微笑道“你不必觉得害臊,我不介意你的前卫。事实上,我满喜爱它的,而且我很感激圣提雅各把你的心意传给我。”

 “我想回饭店,班。我…我的头痛裂。医生曾嘱咐我要多休息,我想,我最好乖乖的照着做。”

 “当然。我忘了这—点真是太粗心了。”他捧起她的脸,迅速的啄一下她的前额,然后就挽着她朝饭店走去。

 走在他身边,璐茜亚的疑惑渐渐转化为愤怒。等班护送她踏上饭店前的台阶时,她已是火冒三丈。圣提雅各竟敢擅自帮她安排约会!她简直等不及要告诉那个暴君她的想法!

 “我明天能再见到你吗?璐茜亚。”

 她的脑中满了各种她要骂圣提雅各的脏话,以致她根本没听到他的问题。

 “我能吗,璐茜亚。”他再次问道。“我们可以去野餐,然后晚上再去吃饭,后天…我要用我的马车载你去兜风。我知道有一片很美的夹竹桃林。趁着你欣赏那些花朵的时候,我会念些诗给你听的。”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呀!班,随你怎么讲都好。”

 “好极了。那么明天早上十一点左右我来接你。晚安,璐茜亚。”

 她茫然地瞪着他,终于了解到她刚接受了他的三项邀请。老天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认命地幽幽叹口气。

 “晚安,班。”

 班目送她消失在饭店里。他的心脏擂鼓似的鸣跳,他的小肮有一种奇异的搐感。

 天啊,他坠入爱河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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