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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晓蔷整个下午都坐立难安,等着不愉快却总要发生的事发生。她可以想象蒂洁一定紧张得要命,因为嘉朗知道这件事后,会让蒂洁一辈子没有好日子过。追究柢,蒂洁会是损失最大的人。玛茜有同居男友,但至少她没有嫁给大顿。娜和金世摩的关系似有若无,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承诺。

 如果身分曝光,晓蔷会是四人中最不受影响的一个。早就对男人死心的她没有男朋友,只要对自己负责。她必须忍受嘲弄,但仅此而已。

 分析情势得到结论后,她不再提心吊胆。万一有男同事企图耍小聪明呢?她应付得了任何笨蛋。

 她略微好转的心情只持续到打开家门的那一剎那。“布布”为了让她知道牠被迫待在陌生的房子里有多么不,而把其中一个沙发椅垫撕得稀巴烂。她闭上眼睛,在心中从一数到十,接着数到二十。对猫生气有什么用?牠或许不会了解,就算了解也不会在乎。牠和她一样是突发状况的受害者。她伸手要去抱牠,牠对她嘶声威胁。平时她会径自走开,不再理睬牠,但一时发了恻隐之心,她还是把牠抱起来,把手指埋进牠的里按摩牠的背肌。

 “可怜的猫咪,”她哄道。“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布布”对她龇牙咧嘴,但随即没出息地发出足的咕噜声。

 “再撑四个星期又五天就好了。你可以忍受我三十三天吧?”

 牠一脸的不以为然,但只要她继续按摩牠的背就不在乎。她抱着牠进入厨房,喂牠吃了一罐猫食,然后把牠放在地板上让牠跟绒玩具老鼠打架。

 猫在破坏她的家具。没问题,她应付得了。妈妈知道“布布”的暴行时会赔偿她的,所以她只是有点不方便而已。

 她对自己的逆来顺受感到佩服。

 她在厨房的水槽边喝水时,她的邻居回家了。看到那辆褐色的庞帝克时,她感觉到她的柔顺向排水口。但那辆车很安静,他显然换了消音器。如果他愿意尽力而为,她也可以。她在心里用住排水口。

 她的厨房正对着他的,她透过窗户看到他下车打开厨房门。他穿著宽松长和白衬衫,领带松松地系在领口,外套搭挂在一侧肩膀上,看起来十分疲倦。当他转身进入屋内时,她看到他际的黑色大手。第一次看到他穿的不是骯脏破旧的衣服,令她觉得有点不习惯。知道他是警察和看到他像警察是两回事。他穿的是便服而不是制服,这表示他不是警员,他的阶级至少是警探。

 他仍然是混蛋,但是个身负重任的混蛋,所以她或许可以多体谅一点。她无从得知他何时在睡觉,除非敲门问他,但那样就破坏了她不想打搅他睡眠的好意。她只好趁他不在家时给草坪割草了,但那并不表示他打搅到她睡觉时,她不会去剥了他的犀牛皮,因为公平就是公平。但她会努力和他和睦相处。毕竟他们可能要做上好多年的邻居。

 天啊!想到那个就令人沮丧。

 *******

 她的逆来顺受和慈悲为怀总共只维持了…呃,两个小时。

 七点半时,她窝在安乐椅里看电视和看书。她经常同时做那两件事,心想电视真有好看的节目一定会引起她的注意。身旁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她不时会拿起杯子来辍一口。

 一声轰然巨响粉碎了社区的宁静。

 她从椅子里跳起来,套上凉鞋就往前门冲。她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小时候跟爸爸去看车辆撞击测试时,她听过了千百次。

 街道边的阳台灯纷纷亮起,人们好奇地开门探头张望。五栋房子外的街角路灯下是一辆被撞得变了形的汽车。

 晓蔷沿着街道跑向出事地点。她的心跳如擂鼓,胃纠成一团。她一边做好目睹车祸惨状的心理准备,一边努力回想基本的急救步骤。

 其它人也从屋里跑了出来,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女的穿著拖鞋和睡袍,男的穿著

 无袖内衣和短。社区里响起几声儿童兴奋的尖叫、母亲们制止孩子出去的斥喝,以及父亲们说着:“退后,退后,说不定会爆炸。”

 见多了撞车,晓蔷知道爆炸不大可能发生,但起火燃烧总是有可能的。就在她快要跑到出事的汽车旁边时,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凶巴巴的年轻人跳了出来。

 “搞什么鬼!”他咆哮,瞪着变形的车头。他的车头撞上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的车尾。

 一个‮妇少‬从那两辆汽车旁边的屋子里跑出来,她的双眼惊骇地圆睁着。“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车!”

 凶巴巴的年轻人对她破口大骂。“臭‮子婊‬,这是你的车吗?你为什么把车停在他妈的马路中间?”

 他喝醉了,扑鼻而来的酒味使晓蔷倒退一步。在她的身旁,她可以听到邻居的关切一致化为愤慨。

 “谁去叫山姆来。”她听到一个老先生嘟嚷。

 “我去。”顾太太转身,趿着巾布拖鞋尽快地往回跑。

 对啊!他在哪里?晓蔷心想。住在这条街上的人都出来了。

 那个‮妇少‬瞪着她被撞烂的车尾,用手捣着嘴巴樱樱啜泣起来。在她背后,两个年约五岁和七岁的小孩子犹豫不决地站在人行道上。

 “该死的臭‮子婊‬!”喝醉的年轻人骂道。

 “喂,嘴巴放干净点。”其中一位老先生说。

 “去你的!”他走向那个哭泣的妇人,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晓蔷冲上前去,怒火在她中燃烧。“喂,老弟,”她厉声道。“放开她。”

 “对。”一个年迈的声音颤抖地在她背后响起。

 “去你的,‮子婊‬!”他说。“这个臭‮子婊‬撞烂了我的车。”

 “你撞烂了自己的车。你喝醉了,撞上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她知道那是白费力气,醉汉是不可理喻的。问题是,那个年轻人醉得充满攻击,但还没有醉到站不稳的地步。他推了那个‮妇少‬一把,她往后一个跟舱,脚勾到路边一棵大树突出的树根而跌倒在人行道上。她叫喊出声,她的两个孩子尖叫一声开始放声大哭。

 晓蔷冲向醉汉,从侧面猛力冲撞他。他被撞得摇摇晃晃,然后四脚朝天地跌坐在地上。他挣扎着站起来,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扑向晓蔷。

 她闪到旁边,伸出一只脚。他被绊了一下,但这次没有跌倒。他转过身来,下巴抵近口,眼中布满血丝。该死!这下子她得跟他硬碰硬了。

 她不由自主地摆出以前和哥哥打架时,学到的拳击姿势。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打过架了,心想待会儿免不了要挨打,但她说不定也能猛揍到他几拳。

 她听到四周响起激动惊惶的叫声,但在她专心保命时,那些声音听起来异常遥远。

 “赶紧打电话报警。”

 “飒娣去叫山姆了,他会处理的。”

 “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一个小女孩说。

 醉汉冲过来,晓蔷这次无从闪躲。她被撞倒在地,但她随即拳打脚踢地努力阻挡醉汉的攻击。他一拳击中她的肋骨,力量之大令她吃惊。他们马上被她的邻居团团围住,几个年纪较轻的男人想要把醉汉从她身上拉开,年纪较大的男人则助阵地用穿著拖鞋的脚踢他。晓蔷和醉汉在地上翻滚起来,几个老人家被撞倒,跌在他们身上。

 她的头撞到地面,偏斜的一拳击中她的颧骨。一只手臂被倒下的邻居着,她用另一只手设法抓住醉汉部的一块,使出全力柠下去。他像受伤的野牛似地吼叫。

 接着他突然不再着她,轻如鹅似地被人从她身上拎起来。她惊愕地看到他被人摜在身旁的地上,他的脸被按在泥土里,两只手臂被反扣在背后,一副手铐铐住他的手腕。

 她挣扎坐起,发现自己面对着她的混蛋邻居。

 “他妈的!我早该料到是你。”他咆哮。“我应该以酒醉闹事逮捕你们两个。”

 “我又没有喝醉酒!”她愤慨地说。

 “对,他酒醉,你闹事!”

 不公平的指控使她气得发不出声音来,但这样也好,因为卡在她喉咙的话很可能会使她真的遭到逮捕。

 在她的周遭,忧心忡忡的子们忙着扶摇摇晃晃的丈夫们站起来,检查他们有没有擦伤或骨折。虽然一片喧闹,但大家似乎都没有大碍。她猜今晚的刺最起码可以使他们的心脏再跳个好几年。

 几个妇人围着被推倒的那个‮妇少‬,此起彼落出声地关心她的伤势。‮妇少‬的后脑勺在血,她的两个孩子还在哇哇大哭。不知道是出于同情或感到被冷落,几个孩童跟着哇哇大哭起来。远方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蹲在被铐住的醉汉身旁,一只手压制着他,山姆不敢置信地环顾周遭。“我的老天!”他摇头嘟嚷。

 住在街道对面的老太太倾身靠向晓蔷。“亲爱的,你还好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勇敢的行为!你应该在场的,山姆。当那个醉汉推倒恩美时,这位小姐把他撞个四脚朝天。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她转向晓蔷问。“我叫侯爱莲,就住在你的对面。”

 “晓蔷。”她回答,瞪她的隔壁邻居一眼。“对啊,山姆,你应该在场的。”

 “我在洗澡。”他低吼着回答,停顿一下后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从地上爬起来。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事,但她好像没有骨折,也没有感到晕眩,所以就算受伤也不可能太严重。

 他望着她的‮腿双‬。“你的膝盖在血。”

 她低头察看,注意到短左边的口袋几乎被扯掉了,鲜血从右膝的擦伤处下小腿。她扯下快要掉下来的口袋,用那块布住伤口。“只是擦伤。”

 两辆巡逻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在闪烁的灯光中抵达。身穿制服的警员开始穿越人群,邻居指点救护人员伤患在何处。

 三十分钟后,一切结束。拖吊车拖走受损的车辆,制服警员拖走醉汉,受伤的‮妇少‬和她的两个孩子被载去医院合伤口,有轻微的擦伤人都接受了消毒和包扎,上了年纪的战士被他们的子护送回家。

 晓蔷等救护车开走,然后撕掉膝盖上的纱布和胶带。刺过后,她感到筋疲力尽,只想洗个热水澡,吃片巧克力碎片饼干,然后上睡觉。她打个呵欠,开始沿着马路走向她的屋子。

 混蛋山姆赶上她。她瞥他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她不喜爱他的表情,也不喜爱他像乌云罩顶似地走在她身旁。讨厌,那家伙真是高大,身高约莫一九○,肩膀好像有三尺宽。

 “你总是一头栽进危险之中吗?”他问。

 她想了想。“对。”最后她说。

 “不出所料。”

 她停在马路中间,双手地转身面对他。“不然我该怎么办?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她打成饼吗?”

 “你可以让两个男生抓住他。”

 “没有人动手抓住他,所以我没有空等。”

 一辆汽车转过街角朝他们驶来,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人行道上。“你多高?一六○有没有?”他打量着她。

 “一六五。”

 他翻个白眼,表情好像在说才怪。她气得咬牙切齿。她身高一六五,将近啦。差个一、两公分又有什么要紧?

 “恩美,那个受伤的女人,身高比你足足高了七、八公分,体重可能比你重了将近十五公斤。你凭什么认为你打得过他?”

 “我没有。”她承认。

 “没有什么?没有想那么多?显然如此。”

 不能揍警察,不能揍警察,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最后她以连自己都感到钦佩的平静语气说:“我没有认为我打得过他。”

 “但你还是猛地扑向他。”

 她耸耸肩。“一时愚蠢。”

 “完全同意。”

 被了!她再度停下脚步。“听着,我受够了你的尖酸刻薄。我阻止他在那个女人的孩子面前殴打她。像那样突袭他并非明智之举,我很清楚我可能会受伤。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那样做。你先请吧,我不想跟你走在一起。”

 “算你狠。”他说,再度抓住她的手臂。

 她不自己走就会被他拖着走。既然他不让她自己走回家,她只好加快脚步。他们越早分开越好。

 “你在赶时间吗?”他问,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回来,强迫她配合他较悠闲的步伐。

 “对,我快错过…”她努力思索今晚的电视节目,但脑海里一片空白。“『布布』应该要咳出一个粪石,我想要在场。”

 “你喜爱粪石?”

 “它们比我目前的同伴有趣多了。”她甜甜地说。

 他扮一个怪相。“哎唷。”

 他们抵达她家,他不得不放开她。“冰敷受伤的膝盖以免瘀血。”他说。

 她点点头,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她看到他仍然站在她的车道尾端头注视着她。“谢谢你换了新的消音器。”

 他张开嘴巴,她可以从他的表情看出他想要说些讽刺的话,但后来他只是耸耸肩说:“不客气。”他停顿一下。“谢谢你买给我的新垃圾桶。”

 “不客气。”他们凝视对方片刻,好像在等着看哪一方会再启战端,但晓蔷打破僵局地转身走进屋里。她锁上门,站在原地凝视着已经十分熟悉、感觉起来像家的客厅。“布布”又在待椅垫了,更多的填充物散布在地毯上。

 她叹口气。“别管巧克力碎片饼干了,”她大声说。“这种时候需要的是冰淇淋。”

 *******

 晓蔷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没有借助闹钟或太阳。她只不过是翻个身就全身肌酸痛地醒来。她的肋骨痛,膝盖痛,手臂痛,连股都痛。自从第一次溜冰后,她就不曾全身同时有这么多地方痛过。

 她呻着缓缓坐起来,慢慢地把腿移到沿外。如果她感觉这么糟,不知道那些老人家的感觉会是如何。他们虽然没有挨揍,但跌倒对他们的影响一定比较大。

 冷比热对酸痛的肌更有帮助,但她觉得自己没有勇敢到可以面对冷水浴的地步。她宁愿跟凶巴巴的醉汉打架,也不愿赤地站在冻死人的水柱下面。她折衷地用温水淋浴,然后慢慢地把热水完全关掉。这一招不管用,她在冷水下只站了两秒就逃命似地跳出淋浴间。

 她发着抖,迅速擦干身体、穿上长浴袍。夏天她很少穿它,但今天穿它令她感到舒服。

 早起有个好处:她可以叫醒“布布”而不是由“布布”叫醒她。

 牠不喜爱美容觉受打搅。不的猫对她嘶叫一声,然后走开去找比较隐密的地方继续睡觉。晓蔷出笑容。

 因为起得早,所以她不必匆匆忙忙。这样也好,因为酸痛的肌明白表示赶时间不在今天的行程内。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吃些早餐谷片充数,而是悠闲地煮着咖啡,把一块冷冻松饼扔进烤箱加热,又舀了一些草莓酱放在烤好的松饼上面。见义勇为的女人毕竟应该得到一点额外的犒赏。

 吃完松饼和另一杯咖啡后,她拉起浴袍检视受伤的膝盖。她遵照指示用冰敷,但还是有一大片瘀血,整个膝盖都僵硬酸痛。她不可能整天用冰块包着膝盖走来走去,所以她了两颗阿司匹林,认命地准备忍受几天的不适。

 她开始换衣服时,发现酸痛的部根本无法穿罩。她站在衣橱前面烦恼着:没穿罩的女人要怎样才能不让人发现她没穿罩?

 即使是在冷气房里。她也不可能整天穿著外套。她有些漂亮的洋装,但薄薄的衣料遮不住头的轮廓。她想起在杂志上看过用护创胶布贴在头上,于是如法炮制一番。但在镜子前面一站就发现,结果是让人一眼看穿衣服下贴着护创胶布。

 好吧,那一招不管用。何况洋装会出她擦伤的膝盖,它看起来难看死了。她撕掉护创胶布,回到衣橱前面继续伤脑筋。

 最后她穿上了墨绿色的长裙、白色的针织上衣,外罩深蓝色的丝衬衫。她把衬衫下摆在部打个结,戴上蓝绿色的珠珠手炼。这次照镜子时,她感到相当满意。

 “不错嘛。”她在镜子前面转个身。“相当不错。”

 幸好她深红褐色的浓密秀发剪了个不需要费心整理的发型,因为举臂的动作会使她肋骨疼痛。她随便梳了几下头,结果也还差强人意。

 她突然在镜子前面皱起眉头,然后伸手轻触颧骨上的一小片瘀青。痛是不痛,但青紫得碍眼。上班时她很少化完整的彩妆,但今天不得不破例。

 当她穿著精心搭配的衣服,脸上涂抹着全副彩,大摇大摆地走出家门时,她觉得自己看来很不错。

 她一出门就看到那个混蛋山姆正在开他的车门锁。她从容不迫地转身锁门,希望他会直接上车开走,但天不从人愿。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吓了她一大跳。她咽下一声尖叫,猛地转过身去。失策啊!她的肋骨痛得她忍不住大声呻,钥匙也失手掉落。

 “该死!”她在过气来后骂道。“别再这样偷偷摸摸地走近我!”

 “我只会那个方式。”他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等到你转过身来,我就不会是偷偷摸摸走近你。”他停顿一下。“你说话。”

 好像她需要他指出那一点似的。她气呼呼地从皮包里挖出一枚硬币进他手里。

 他望着硬币眨眨眼。“这是做什么?”

 “说话的罚金。每次被逮到说话,我都得付五元罚金。我用这个方法促成自己改掉说话的习惯。”

 “那你欠我的远不只一个硬币而已,你昨晚说了很多话。”

 她咧子邙笑。“只有当场逮到才算。”

 “我有啊!星期六你在给草坪割草时,就被我当场逮到。你当时并没有付罚金给我。”

 她咬紧牙关,默默地掏出另一枚硬币。

 他一脸得意地把两枚硬币放进口袋里。

 要不是还在气他吓到她,她就会笑出来。当她试图弯捡钥匙时,不仅肋骨更加疼痛,连膝盖都拒绝合作。她杆,沮丧又愤怒的表情使他的嘴角搐。如果他敢笑,她一定会踢他的胫骨。由于她还站在门阶上,所以角度刚刚好。

 他没有笑。也许警灿诩知道何时该谨慎小心,他弯替她捡起钥匙。“膝盖没法弯,是不是?”

 “肋骨也是。”她阴郁地说,缓缓步下三级门阶。

 他皱起眉头。“你的肋骨怎么了?”

 “挨了一拳。”

 他恼怒地吐出口气。“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骨头又没断,只是瘀伤而已。”

 “你确定吗?你不认为它们有可能裂了吗?”

 “摸起来不像裂了。”

 “你很有经验吗?不然怎么知道骨头裂了摸起来是怎样?”

 她下颚一绷。“它们是我的肋骨,我说没裂就是没裂。”

 “告诉我,”他聊天似地说,陪她走向她的跑车。“你有过不挑衅吵架的时候吗?”

 “有,没有看到你的时候。”她说。“何况,挑衅的人是你!我想要敦亲睦邻,但你每次看到我都对我大呼小叫,即使如此,我还是为了『布布』到你的车身上散步向你道歉。何况,我以为你是酒鬼。”

 他一脸惊愕地停下脚步。“酒鬼?”

 “布满血丝的眼睛,骯脏邋遢的衣服,凌晨两、三点才回家,发出许多噪音,宿醉似地发脾气…不然我该怎么想?”

 他摸摸脸孔。“抱歉,我没有想到那么多。我应该先洗澡、刮胡子、穿得西装笔之后再出来告诉你,你吵死人了。”

 “只要换上干净的牛仔就够了。”她打开车门锁,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她要如何坐进低矮的驾驶座里?

 “我在重新油漆厨房的柜子。”他在停顿一下后,主动解释。“由于我最近工作的时间很长,所以每次只能油漆一小部分,有时候我穿著脏衣服就睡着了。”

 “你有没有想过多睡一会儿觉,柜子等休假时再来油漆?那样有助于改善你的情。”

 “我的情没有什么不妥。”

 “的确,如果你是得了狂犬病的臭鼬。”她打开车门,把皮包扔进车里,鼓起勇气准备滑进驾驶座。

 “很騒包的车。”他打量着她的跑车。

 “谢谢。”她用同情的眼神瞥一眼他的庞帝克。

 看到她的眼神时,他齿而笑。她希望他没有那样做,因为那个笑容使他看来充满人。她希望他们不是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因为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浓密的睫和深褐色的瞳仁。好吧,他长得是不难看…当他的眼睛没有布满血丝,没有对她大呼小叫时。

 他的眼神突然变冷,他伸手用拇指轻抚她的颧骨。“这里瘀青了。”

 “他…”她及时住口。“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是很好。要不是你站在阳光下,我也不会发现。”他抱双臂,低头对她皱眉。“还有别的伤吗?”

 “只有肌酸痛而已。”她愁眉苦脸地望着车子。“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坐进去。”

 他看看跑车,然后看着她一边抓住车门,一边缓缓抬起右脚放进车里。他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然后伸手扶她慢慢地坐进驾驶座。

 “谢谢。”她说,庆幸苦工做完了。

 “不客气。”他蹲在敞开的车门旁。“你想要提出告诉吗?”

 她噘起嘴。“是我先动手的。”

 她觉得他在努力下另一个笑容。天啊!她希望他得下;她不想这么快就看到另一个笑容,她很可能会开始把他当人看。

 “这倒也是。”他说,站起身来。“按摩可以减轻酸痛,泡个热水澡也可以。”

 她气愤地瞪他一眼。“热水?你是说我今天早晨的冷水澡是白洗了?”

 他放声而笑,她真的、真的很希望他没有那样做。他的笑声浑厚,牙齿雪白。

 “冷水也不错。试着冷热替来放松肌。如果能够,找人按摩一下。”

 她不认为汉默科技大楼里有鲜为人知的水疗室,但她可以四下打听,预订个下班后的时间。她点点头。“好主意。谢谢。”

 他点点头,替她关上车门,举起一只手挥了挥,然后走向他的车子。他还没打开车门,晓蔷就把车驶上马路了。

 也许她真的可以与他和睦相处,她暗自微笑地心想。他和他的手铐昨晚确实很管用。

 她到达公司时离上班还有段时间,电梯按钮上的告示牌今天写着:故障不是选焙的,而是随软件附送的。她觉得今天的告示牌会比昨天的更令管理阶层不悦,但一、二楼的怪胎们可能觉得它很好笑。

 办公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今天早上的话题全部围绕在昨天的“时事通讯”打转,一半是关于它的内容,另一半是在猜测那四个女人的身分。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整篇文章都是作者的脑力结晶,那四个女人根本是虚构的人物。这样的结论再适合晓蔷不过。她闭紧嘴巴,祈求走运。

 “我把那篇文章扫描下来传送给我在芝加哥的表哥。”她在走廊上听到一个男生说。她相当肯定他说的不是底特律时报上的文章。

 好极了!它正在传开来。

 想到出去吃午餐必须上下好几次车就令她皱眉,所以她在员工休息室买了一包饼干和一罐饮料当午餐。她原本可以叫蒂洁或其它人带些吃的给她,但又懒得解释她为什么不愿上下车。说她擒抱并摔倒一个醉汉听起来会像在自吹自擂,因为事实上她是气昏了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施苓雅进来,从冰箱里拿出她包装整齐的午餐。她的午餐包括一份三明治(全麦面包夹生菜和熏)、一杯蔬菜浓汤(她把它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和一个柳橙。晓蔷既羡慕又厌恶地叹口气。如此有条不紊的人令人如何喜爱起?苓雅这种人活在世上会让其它人看起来毫无效率。如果她考虑周到,她就会自己带个三明治来,而不必将就饼干和汽水。

 “我可以跟你一起坐吗?”苓雅问。

 晓蔷感到一丝内疚。休息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应该主动请她坐下的。汉默科技的人大部分都会直接坐下,也许苓雅经常感到不受,所以觉得必须先问一声。

 “当然。”晓蔷努力以热情的语气说。“我会喜爱有你作伴。”如果她是天主教徒,她一定得在告解时认这个罪,因为这是比说她爸爸对汽车一窍不通还要大的弥天大谎。

 苓雅在桌边坐下,咬了一小口三明治,细嚼慢咽着,用纸巾擦擦嘴巴,喝一小口汤,再用纸巾擦擦嘴巴。晓蔷被催眠似地观看着那有如维多利亚时代淑女的用餐礼仪。她的餐桌礼仪不错,但苓雅使她觉得自己像野蛮人。

 苓雅在片刻后说:“你大概看过昨天那份恶心的『时事通讯』。”

 晓蔷发现“恶心”似乎是苓雅的口头禅。

 “我猜你指的是那篇文章。”她觉得没有必要转弯抹角。“我瞄了几眼,但没有全部看完。”

 “那样的人使我为女人。”

 晓蔷知道她应该三缄其口,因为苓雅就是苓雅,任何力量也改变不了她。但心里那个使她在应该闭嘴时开口的小魔鬼她说:“为什么?我觉得她们很诚实。”

 苓雅放下三明治,愤慨地看晓蔷一眼。“诚实?她们听起来像女。她们只想从男人身上得到金钱和大…大…”

 “茎。”晓蔷说,因为苓雅好像不知道那个字眼。“我不认为她们只想要那些。我好像记得里面提到忠实、可靠、幽默感…”

 苓雅不屑地摆摆手。“你要信就去信吧,但整篇文章的重点显而易见地就是和金钱。它的内容既恶毒又残酷。想想看,那些没有很多金钱,又没有很大的…那个…的男人…”

 “茎。”晓蔷嘴。“那个东西叫茎。”

 苓雅紧氓着嘴。“有些事物不适合公开谈论,但我以前就注意到你满口脏话。”

 “我才没有!”晓蔷激动地说。“我承认我有时会说话,但我正在努力改过。何况,茎不是脏话,它是身体某个部分的正确名称,就像腿叫腿一样。还是你对腿也有意见?”

 苓雅的双手紧抓桌缘,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她深口气。“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些男人看到那篇文章时会作何感想。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不够好,甚或低人一等。”

 “他们有些人确实是如此。”晓蔷嘀咕。这个问她最清楚,因为她就和三个差劲低劣的男人订过婚,而且她指的也不是生殖器官。

 “没有人应该受到那种待遇。”苓雅提高嗓门说,又咬了一口三明治。令晓蔷惊讶的是,苓雅的手在颤抖。看来她是真的很激动。

 “我认为看过那篇文章的人,大部分都觉得它很滑稽好笑。”她以安抚的语气说。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觉得骯脏、下、卑鄙。”

 “我不同意。”晓蔷直率地说,把包装袋和空罐子扔进垃圾桶。“我认为人们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卑鄙的人认为别人跟他们一样卑鄙,满脑子秽念头的人看到任何东西都觉得秽。”

 苓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在说我满脑子秽念头吗?”

 “随便你怎么想。”晓蔷走出休息室,以免她们小小的意见不合升高成公开的战事。她最近是怎么了?首先是她的邻居,现在是苓雅。她好像跟任何人都处不来,甚至是猫。当然啦,没有人跟苓雅处得来,所以她不知道那该不该算数。但她一定会更努力地跟山姆好好相处。他老是怒她,但她也时常怒他。问题是,她已经忘了该如何与男人相处。自从第三次婚约破裂后,她就彻底地戒除男了。

 哪个女人有她这样的遭遇时,还会想跟男人有所瓜葛呢?才二十三岁就订过三次婚和解除过三次婚约,这样的记录并不值得炫耀。并不是她长得丑;她有镜子,镜子里的女人标致苗条,两颊有浅浅的酒窝,下巴有一道浅沟。她在高中时代深受校内男生的喜爱,因此高三时就和球校队的明星投手贝瑞订了婚。但她想要升大学,贝瑞想要往球界发展,于是他们渐行渐远,婚约也不了了之。贝瑞的球生涯同样是不了了之。

 接下来是亚麟。那时她二十一岁,刚刚大学毕业。亚麟等到婚礼前夕才让她知道他仍然爱着前任女友,跟晓蔷交往只是为了证明他已经忘了旧恋情。但忘不了就是忘不了,抱歉,别记仇。

 别记仇?作你的秋大梦,狗杂种!

 亚麟之后,她终于跟华良订了婚,但也许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她那时并不是真心许下承诺。不知何故,在他开口求婚和她说愿意之后,两人反而疏远起来,他们的关系就像慢慢地凌迟至死。当他们的婚约终于入土为安时,两人都很有种解的庆幸。

 她猜她可以不管彼此都缺乏热情,为结婚而结婚地嫁给华良,但她很高兴自己没有那样做。万一他们在生了孩子后才分手呢?她要生孩子就要生在像她父母那样稳固的婚姻里。

 她从不认为解除婚约是她的错;其中两次是双方的共同决定,另一次绝对是亚麟的错。但是…她有哪里不对劲吗?她似乎没有使跟她交往的男人对她产生情,更不用说是挚爱了。

 蒂洁把头探进她的办公室,打断她忧郁的沉思。蒂洁的脸色苍白。

 “底特律时报的记者正在公司里跟道妮谈话。”她口而出。“天啊!你想会不会是…”

 蒂洁望着晓蔷;晓蔷望着蒂洁。

 “真该死!”晓蔷气愤地说,而蒂洁苦恼到忘了索讨罚金。

 那天晚上,科林瞪着汉默科技的“时事通讯”把那篇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骯脏龌龊,卑鄙下

 他的手在发抖,使纸上的小字不停地跳动。她们不知道这有多伤人吗?她们怎么笑得出来?

 他想要把“时事通讯”扔掉,但做不到。痛苦折磨着他。他不敢相信竟然是他的同事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她们嘲弄讪笑、恐吓威胁…

 他深口气,他必须控制自己。那是医生的嘱咐,只管吃葯和自制就行了。他照做了。他已经好了很长一段时间,有时他甚至能够忘了自己。

 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忘不了。这个太重要了。

 她们是谁?

 他必须知道,他一定要知道。

 那种感觉就像头顶上用细线悬着一把出鞘利剑,晓蔷在第二天早晨,沮丧地心想。利剑尚未落下,但她知道那是迟早的事。迟或早就要看道妮能撑多久才漏清单来自玛茜。玛茜的身分一曝光,她们不如就开始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着:“我认罪”

 可怜的蒂洁担心得要命,如果晓蔷嫁给游嘉朗那种丈夫,她大概也会担心得要命。四个朋友之间无害的娱乐怎么会变成可能使婚姻破裂的导火线?

 她昨晚又没睡好。虽然上前吃了更多的阿司匹林止痛,又泡了个热水澡,但为那篇该死的文章烦恼使她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着,天还没亮就醒了。她不敢去拿今天的报纸,至于上班她宁愿和另一个醉汉摔角。在碎石子上。

 她喝着咖啡,看着天空越来越亮。“布布”显然原谅了她再度叫醒牠,因为牠坐在她身旁添着爪子,每当她心不在焉地抓搔牠的耳后时,便发出足的咕噜声。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是她的错。她站在水槽边洗杯子时,隔壁的厨房灯亮起,山姆走进她的视线中。

 她的口一紧,几乎无法呼吸。

 “我的老天爷!”她低声叫道,努力进一口气。

 她儿也没想到山姆会有这么多地方被她看到;事实上,他全身都被她看光光了。他一丝不挂地站在冰箱前面。她还来不及好好欣赏他的部,他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柳橙汁,一边扭开瓶盖往嘴里灌,一边转过身来。

 她把他的部忘得一干二净。他的部已经够人了,但他的正面比背面更令人印象深刻。他的老二可真大。

 “天啊!『布布』,”她惊呼。“快来看!”事实上,山姆无一处不好看。他身材高大,肩宽窄,肌结实。她把目光往上移,看到茸茸的结实膛。她已经知道他的长相不错。感的深褐色眼睛,雪白整齐的牙齿,低沉浑厚的笑声。还有,他的老二可真大。

 她一手按住口,狂跳的心彷佛要撞破腔冲出来,身体的其余部分跟着加入兴奋的行列。她一时疯狂得竟想跑过去应征当他的垫。

 浑然不觉她内心的波涛汹涌和车道对面令人心跳停止的景象。“布布”继续着牠的爪子。牠显然分辨不出事情的轻重缓急。

 晓蔷抓住水槽边缘,以免自己软瘫在地板上。幸好她已经戒除男了,否则她真有可能会冲过两个车道去敲他的厨房门。但是无论有没有戒除男,她仍然懂得欣赏艺术,而她的邻居是一项艺术杰作,介于古希腊雕像和A片明星之间的艺术杰作。

 她非常不愿意,又不得不叫他拉上窗帘;这才是敦亲睦邻之道,对不对?眼睛仍然盯着窗外,不愿错过任何一秒好戏,她伸手去拿电话,拿到后却愣住了。她不仅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她算哪门子的新邻居;搬来将近三个星期却不曾向他自我介绍过。身为警察的他想必已经查出她的姓名了。当然啦,他也没有急急忙忙地跑来自我介绍。要不是顾太太,她根本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叫山姆。

 但她并非无计可施。她把顾家的电话号码写在电话旁边的便条纸上。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瞄一眼便条纸上的数字。她键入顾家的号码之后,才想到他们可能还在睡觉。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顾太太接起来。“喂?”她的声音听来精神抖橄,因此晓蔷知道她没有吵醒他们。

 “顾太太,我是隔壁的白晓蔷。你好吗?”社上的繁文褥节还是得遵守;在对方是老一辈的情况下,她估计要花十到十五分钟。她看到山姆喝光柳橙汁,把空瓶扔掉。

 “唷,晓蔷!真高兴你打电话来!”顾太太说,好像她人在国外或诸如此类的。顾太太显然是那种讲电话用惊叹号的人。“我们很好!你呢?”

 “很好。”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视线再度锁定隔壁的厨房。他这会儿正从冰箱里拿出牛。天啊!他该不会刚喝完柳橙汁就喝牛吧!他打开牛盒闻了闻,抬起手臂时二头肌蹦了起来。

 “哎唷。”她低声说。牛显然没有通过检验,因为他撇开脸,把纸盒摆到一边。

 “怎么了?”顾太太问。

 “呃,我说我很好。”晓蔷把注意力拉回正轨。“顾太太,山姆姓什么?我有事要打电话给他。”

 “唐,亲爱的。唐山姆。我有他的电话号码。我很高兴他用的是他祖父母的旧号码,因为这样我就不必去记新号码了。要知道,变老比变聪明容易多了。”她自认风趣地笑起来。

 晓蔷也笑了,但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她摸到一枝铅笔。顾太太缓缓背出号码,晓蔷歪七扭八地记下一串数字,没有看自己在写什么。她的颈部肌卡死在伸直的位置上,因此她不得不盯着隔壁的厨房窗户看。

 她向顾太太道谢告别,然后做个深呼吸。她必须这样做。无论有多么伤人,无论对她的剥夺有多么大,她都得打电话给他。她再次深呼吸,然后键入他的号码。她看到他走到厨房另一头拿起无线电话。她这会儿看到的是他的侧面。哇噻!哇噻!

 她的唾开始大量分泌。那个该死的男人害她口水。

 “喂?”他的声音低沈沙哑,好像还没有完全睡醒,语气中充满不悦。

 “嗯…山姆?”

 “怎样?”

 不是很热忱的反应。她试图咽口水时,才发现自己的舌头挂在外面。她缩回舌头,遗憾地叹口气。“我是隔壁的晓蔷。我很不愿意告诉你,但你也许会想…拉上窗帘。”

 他猛地转身面对窗户,他们隔着两个车道四目相对。他没有蹲下、闪到旁边,或是做出任何像是难为情的动作。相反地,他咧子邙笑。该死!她希望他不要那样做。

 “你可大眼福了,是不是?”他问,走向窗户,伸手去拉窗帘。

 “是的。”她至少有五分钟没有眨过眼睛。“谢谢。”他拉上窗帘,她全身的细胞齐声哀悼。

 “不用谢,”他轻声低笑。“也许改天你可以投桃报李一番。”

 他不等她回答就挂断电话,这样也好,因为她在关上百叶窗时已是哑口无言。她在心里猛拍一下额头。笨!她只需要关上自己的百叶窗就行了。

 “对,好像我是笨蛋或白痴什么的。”她对“布布”说。

 为他宽衣解带的幻想令她吃惊,也令她兴奋。她是怎么回事,突然变成暴狂了吗?她从来不曾像这样过,但是这会儿…她的头硬,身体的其余部分…不提也罢。她向来不赞成随便的关系,此刻却突然充满对混蛋山姆的望。他怎么会掉衣服就从讨人嫌变成令人垂涎?

 “我有那么肤浅吗?”她问“布布”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像有。”

 “布布”瞄了一声,显然深有同感。

 天啊!以后她怎可能看到山姆而不想起他赤身体的模样?怎可能跟他见面而不脸红或不让他看出她对他的体想入非非?她宁愿视他为敌人,也不愿视他为幻想的对象。她宁愿她的幻想对象距离她比较远…比方说,在电影银幕上。

 但他并不觉得难为情,所以她又何必尴尬。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吗?她以前看过体的男人,只是不曾见过体的山姆。他为什么不能着啤酒肚和垂着维也纳小香肠,偏偏要有坚硬如石的腹部和壮观的晨间起?

 她又开始口水了。

 “太丢脸了,”她大声说。“我已经三十岁了,不是看到偶像明星就尖叫的少女。我最起码也应该脑控制唾腺才对。”

 她的唾腺有不同的想法。每次山姆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大约每十秒一次她都得不断地咽口水。

 昨天早晨她提早出门时,正好遇到山姆要去上班。如果她今天按往常的时间出门,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但他说过他在出特别任务,工作时间不固定,因此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她不可能把离家的时间控制到刚刚好跟他错开,所以不得不按照往常的时间出门和祈求走运。也许明天她就能若无其事地面对他,但今天不行,因为她的身体还太亢奋,唾腺还在加班。她应该忘掉这件事,赶紧准备上班。

 她站在衣橱前烦恼着。可能遇见刚刚看到他体的邻居时,该穿什么衣服?

 拜膝盖擦伤之赐,她终于决定了。在伤口痊愈之前,她只能穿长或长裙,这使她无法穿著膝上短裙扭地走出去。那件感的黑色窄裙绝对不适合上班穿。受伤的膝盖阻止她做出不得体的行为。

 她选了衣橱里最男化剪裁的长。不管她向来喜爱它是如何地服贴着部,或它每次都能引来男同事几句欣赏的评语,她今天都不会见到山姆。他一定比她更不自在。如果有谁要躲着谁,那也应该是他躲着她才对。

 难为情会对她出那种坏坏的笑容吗?他知道他很好看:该死!何止是好看而已。

 为了使自己不去想他到底有多好看,她打开电视,一边更衣化妆,一边听晨间新闻。

 她正在涂腮红掩饰骨的瘀青时,地方新闻的晨间女主播吱吱喳喳地说:“佛洛伊德始终不明白女人要什么。如果跟本地的四位妇女谈过,他就会知道他著名问题的答案。广告后你就会知道你的丈夫或男友是不是完美先生。”

 晓蔷吃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两腿发软地坐到马桶盖上。道妮那个长舌妇一定马上把她们供出来了。不,如果她漏了姓名,电话早就响个不停了。她们到目前为止还是无名氏,但这种情况今天一定会改变。

 她快步走进卧室打电话给蒂洁,默默祈祷她的朋友还没有出门上班。蒂洁住得比较远,出门的时间也比较早。

 “喂?”蒂洁听来有点不耐烦。

 “我是晓蔷。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报导?”

 “没有。怎么了?”

 “完美先生上电视新闻了。”

 “哦,我的天啊!”蒂洁听来快要昏倒,或呕吐,或两者皆是。

 “我想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因为还没有人打电话来。但今天公司里一定会有人猜到,也就是说到了下午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了。”

 “但不会上电视,对不对?嘉朗每天都看新闻。”

 “谁知道呢?”晓蔷按摩一下额头。“那要看现在的新闻有多慢了。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关掉所有的电话和录音机。”

 “关掉了。”蒂洁说。“我猜我很快就会知道这桩婚姻值不值得维持下去。嘉朗一定不会高兴的,但我希望他会谅解。上星期五的聚会后,我想了很多,我发现…”

 嘉朗有许多项都不合格,晓蔷心想。

 “经过重新考虑,”蒂洁平静地说。“我决定不要关掉电话。该来的躲不掉,不如就让它早点来吧。”

 晓蔷挂断电话后,电视广告刚好结束。女主播麻雀般的声音令她瑟缩。

 “四位本地妇女公开她们对完美先生的条件清单…”

 三分钟后,晓蔷闭上眼睛靠在洗脸盆上。三分钟!三分钟在晨间新闻里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长。今天偏偏没有街头战、连环大车祸、战争饥荒,或诸如此类的大事可以挤掉这则不足挂齿的小事。

 报导里没有提到任何不雅的条件,但告诉观众可以从网站上得到所谓的“清单”及其相关文章。报导里访问了民众对清单的看法。大家似乎都同意前五项,但在那之后,意见开始分歧,通常是男持一种看法,女持另一种看法。

 如果她从今天开始休一个星期的假,等她从外蒙古回来时,这场风波也许就平息了。

 但那是懦夫的作法。如果蒂洁需要她,晓蔷知道她必须在她身边支持她。玛茜也有可能必须面对与男友分手的结局,但在晓蔷看来,失去大顿不算是多大的损失。何况玛茜也该吃点苦头,谁叫她当初要酒后失言把这件事漏给道妮知道。

 拖着因忧惧而沉重的步伐,她缓缓地走向她的跑车。打开门锁时,背后响起的开门声使她本能回头察看。她茫然地看着山姆转身锁上厨房门,片刻后记忆涌现,她手忙脚地去抓车门把。

 没有什么事比小小的丑闻更能使一个女人忘了她想要躲着某个男人,她懊恼地心想。他一直在监视她吗?

 “今天有没有好一点?”他趋前问。

 “有。”她把皮包扔进前座,矮身滑到方向盘后面。

 “别放在那里。”他劝告。“当你在红绿灯前停下时,任何人都可以靠过来,突然把手伸进车窗里抢走皮包,在你还不及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时,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她戴上太阳眼镜。“那么我该把它放在哪里?”

 “行李厢最安全。”

 “那样很不方便。”

 他耸耸肩。那个动作使她注意到他的肩膀有多宽,接着想起他身体的其余部分,她的脸颊开始发烫。他为什么不能是酒鬼?为什么不继续穿著骯脏破旧的衣?他偏偏要穿燕麦色的宽松长和湛蓝色的丝衬衫,打着白、深红和蓝色的领带,臂弯上挂着外套,手在右背的套里。他那副强悍又有自信的模样搞得她心神不宁。

 “很抱歉今天早晨令你难为情。”他说。“我还没有完全睡醒,没有注意窗户。”

 她故作不在乎地耸耸肩。“我没有难为情,意外在所难免。”她只想把车开走,但他站得太近,使她无法关车门。

 他在车身和敞开的车门之间蹲下。“你确定你没事吗?我们已经谈了大约三十秒,你还没有侮辱我。”

 “我在保留精力,以防万一有大事发生。”

 他咧子邙笑。“这样才像你,现在我觉得好多了。”他伸出手轻触她的颧骨。“瘀青退了。”

 “没有退,是化妆品的功劳。”

 “原来如此。”他的手指滑到她下颚的浅沟,轻点一下后才把手收回去。

 晓蔷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驾驶座里,恍然大悟他在跟她打情骂俏,一颗心又开始小鹿撞。

 哦,乖乖。

 “别吻我。”她警告,觉得他更加挨近她,但没有看到他移动。他凝视着她的脸,那种专注的眼神彷佛在预告他即将采取行动。

 “我没有那个打算。”他似笑非笑地回答。“我没有把皮鞭带在身上。”他站起来,退后一步,手放在车门上准备关门。他突然停下来,低头望向她。“何况,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两个都得上班,我不喜爱草草了事。我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她知道她不该开口。她知道她应该关上车门直接把车开走,但她还是茫然地问:“两个小时?”

 “对。”他又缓缓出那种危险的微笑。“三个小时会更好,因为我猜只要我一吻你,到最后我们两个都会一丝不挂。”

 “噢!”晓蔷喃喃自语,心不在焉地驾车驶向公司,就底特律的交通而言,那种开车法十分危险。“噢?”那算哪门子的反相稽?她为什么没有说“作你的秋大梦,老兄。”或是“天啊!地狱在我不注意时结冰了吗?”这类的话。天啊!她为什么没有说“噢”以外的任何话。她连在说梦话也比那个尖酸刻薄。

 她那声“噢”不是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的,好像她在问事情,而答案并不怎么有趣。不,那声该死的“噢”说得有气无力。现在他一定以为他只需要勾勾手指头,她就会乖乖跟他上

 最惨的是,他可能猜对了。

 不行、不行、不行!她不随便和人发生关系,但对认真的男女关系也不在行,所以她等于是今生与恋爱无缘。她绝不会跟隔壁邻居发生一夜情。她昨天或是前天还认为他是混蛋。

 她甚至不喜爱他。呃,不太喜爱。她很佩服他制伏醉汉的手法,有时只有蛮力才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看到那个醉汉的脸被在泥土里就令她感到非常满意。

 除了蛮力和体以外,山姆还有什么地方是她喜爱的?她思索片刻。会重新油漆厨柜的男人有种新好男人的居家魅力。他绝对需要新好男人的特质来抵消那种走路大摇大摆的男子汉作风。只不过他不是大摇大摆地走路,而是悠哉游哉地漫步。带上着像吹风机一样大的手时,他不需要大摇大摆地走路。至于男象征,他也可以说是拔得头筹,倒不是他需要象征,因为他的档里已经有货真价实的…

 她握紧方向盘,努力控制呼吸。她打开冷气,调整出风口,使冷气对着她的脸吹。她感到头紧绷,她知道如果她低头察看,就会发现它们像小小的士兵一样立正站着。

 好吧,她有严重的发问题。事实就事实,她必须面对问题,也就是说她必须采取成理性的因应态度,赶紧开始服用避孕葯。幸好她的月经这两天就会来,她几乎可以在取得避孕葯后马上开始服用。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些事。避孕葯只是预防措施,以防万一她被冲昏了头。这种傻事不曾发生过,但话说回来,她也不曾一看到起的男生殖器就全身酥软。

 她到底怎么了?她生气地纳闷着。她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起的男生殖器。没错,山姆的是很壮观,但在大学时代她也好奇地看过一些情电影和书刊,所以她看过更大的。虽然她们开玩笑地讨论完美先先生和他该有多大的器官,但器官远不及它的主人重要。

 完美先生。现实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该死!她怎么会忘了呢?

 就像之前她因为无聊的晨间新闻而忘了山姆和他的快乐老二一样。这两件事就像房子着火一样名列分心事物的榜首。

 今天应该相当平静,她心想。在汉默科技的八百四十三位员工中,可能会有几个认识她们的人看到晨间新闻而猜出她们的身分。有人会直接去问道妮,她会漏其余的秘密,消息会迅速传遍整栋大楼。但只要消息不传出公司,蒂洁至少还有机会瞒住嘉朗。他从来不和子的同事来往,除了尽义务地出席公司的耶诞宴会以外,但在宴会上他也只是满脸无聊地站在角落里。

 今天一定会有更重大的事情发生才对,即使不是全国,也会是地方的大事。现在正值夏季的酷热期,国会休会,所有的参众议员不是返回家乡就是出国访问,所以不大可能有什么全国的新闻,除非发生了什么大灾难。她并不想要空难那种可怕意外事故,但也许可以发生某种不涉及人命的灾难。

 她开始祈祷股市出现戏剧的崩跌,只要在收盘前开始反弹就行了,最好是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在重挫后急涨,并且创下历史新高。那应该能使新闻播报员忙得忘记完美先生。

 但车一驶近公司大门,她就看出平静度过今天的希望泡汤了。三辆新闻转播车停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三个扛着摄影机的邋遢男子正在拍摄一男两女,他们站在背景为汉默科技的围篱前面。三个记者互相保持着距离以免彼此干扰,他们热切地对着麦克风讲话。

 晓蔷的心往下沉。但她还有希望,股市还没有开盘。

 “发生了什么事?”是她进入公司大楼后首先听到的话。走廊上有两个男生走在她的前面。“电视新闻记者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我们被收购或倒闭了?”

 “你早上没有看新闻吗?”

 “没时间。”

 “好像是几个在这里上班的女人想出她们对完美先生的定义。好像所有的电视台都以此作为人情味的专题报导。”

 “她们对完美先生的定义是什么?上完厕所后一定会放下马桶盖吗?”

 哎呀,她们忘了这一点,晓蔷心想。

 “不,据我所知,跟男童军守则差不多:忠实、诚实、扶老太太过马路那类的话。”

 “嘿,我可以做到。”第一个男生以发现新大陆的语气说。

 “那你为什么不做?”

 “我没有说我想要做。”

 他们一起放声大笑。晓蔷幻想着把他们的头当球踢,但只能足于说:“你是说你不忠实吗?真是大八卦!”

 他们两个往四下瞧,好像被她吓了一跳,但他们一定有听到她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所以她并不算偷袭。她认得他们的脸,但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穿著鲜蓝色的衬衫和打着花保守的领带,一看就知道是管理部门的低阶干部。

 “抱歉,”第一个男人毫无诚意地道歉。“我们没有看到你。”

 “是啊!”她翻个白眼,但及时管住自己的嘴巴。她不需要参与这场两战争,她和其它三人引来的注意越少越好。

 她和那两个男生默默走向电梯。今天没有告示牌,她有种被剥夺的感觉。

 玛茜神色紧张地在她的办公室等她。

 “我猜你看到新闻了。”她对晓蔷说。

 晓蔷点头。“我打了电话给蒂洁替她打气。”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抱歉发生这种事。”玛茜在有人经过敞开的门口时,低声音说。

 “我知道。”晓蔷叹口气。继续生玛茜的气也于事无补。这又不是世界末日,连对蒂洁来说也不是。如果嘉朗知道这件事而气得跟蒂洁离婚,那么他们的婚姻显然早有问题。

 “道妮漏了我的名字,”玛茜说。“我快被整个早上响个不停的电话疯了。所有的媒体都想采访我,包括底特律时报在内。”她停顿一下。“今天的报纸你看了没?”

 晓蔷完全忘了报纸的事,隔壁的偷窥秀占据她太多的注意力。她摇摇头。“还没有。”

 “报导其实并不长。就刊登在平常刊登食谱那类东西的专栏里,所以也许不会有很多人看到…还好它被处理成人情味的报导,而不是新闻,许多人根本不看所谓的“妇女专栏”除非涉及动物或婴孩,否则这类报导往往很快就被淡忘。这件事早已超过它的正常寿命了。

 “你要跟他们谈吗?我是指记者。”

 玛茜摇摇头。“绝不。如果只有我,我会接受采访,就当是找点乐子。但牵涉到你们几个,情况就不同了。”

 “最烦恼的是蒂洁。昨天我想过了,如果我的名字传出去,我不会有任何损失,所以别担心我。娜好像也不担心,但是蒂洁…”晓蔷摇摇头。“那是个问题。”

 “在我看来,她和嘉朗分手不会是多大的损失,但我不是她。她可能认为我和大顿分手也不算是什么损失。”玛茜咧子邙笑。“真该死,大部分的时候我也是那样想的。”

 深有同感,晓蔷心想。

 苞晓蔷同部门的蓝琦琦走进办公室。她看到玛茜和晓蔷在谈话时,恍然大悟地眼睛一亮。“嘿。”她咧嘴直笑着说。“是你!我是说,你们就是那四个朋友。看到玛茜的名字时,我就该想到的。另外两个是销售部的那个美人和人力资源部的那个,对不对?我见过你们一起去吃午餐。”

 事到如今,否认也没有用。她和玛茜互看一眼,晓蔷耸耸肩。

 “酷毙了!”琦琦兴致地说。“昨天我把『时事通讯』拿给我老公看,他看到清单上的第八要件时大为光火,好像他从来没有转头盯着波霸看似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到现在还不肯跟我说话。”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我们只是好玩,”晓蔷说。“这件事变得无法控制了。”

 “我倒认为这样好极了。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在纽约的姐姐,她想要整篇文章的影本,而不只是今天早报上登的那一小段。”

 “你的姐姐?”晓蔷又感到心往下沉。“在电视台工作的那个姐姐?”

 “美国广播公司。她是『早安美国』的工作人员。”

 玛茜也开始面忧虑。“呃,她只是出于私人的兴趣,对不对?”

 “她觉得好笑极了。但是,如果你们接到他们的电话,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她提到过清单可以成为绝佳的专题报导。”琦琦走向她的办公桌,很高兴自己促使她们有机会上电视。

 晓蔷从皮包里掏出二十元给玛茜,然后说了四句不堪入耳的话。

 “哇噻!”玛茜一脸钦佩。“以前没听你骂过那些话。”

 “保留给紧急状况时使用。”

 她的电话响了,晓蔷瞪着它。现在还不到八点,所以不可能是公事。接起来只会听到坏消息。

 电话响到第三声时,玛茜把话筒捞起来。“薪资部。”她没好气地说。“噢,蒂洁,我是玛茜。我们正在谈哦,要命,亲爱的,对不起。”她的语气转为爱莫能助的关切。

 晓蔷夺走玛茜手中的话筒。“怎么了?”她问。

 “我曝光了。”蒂洁郁郁寡地说。“我刚刚听了我的语音留言,有七通记者打来的电话。我敢打赌你的语音留言里也有。”

 晓蔷望向她的留言灯,它像发疯似地闪个不停。

 “如果玛茜和我接受访问,他们也许就会放过你和娜。”她提议。“他们想要的只是一篇报导和一张脸孔来搭配报导,对不对?目的达到后他们就会去挖别的新闻。”

 “但他们有我们四个人的名字。”

 “那并不表示他们非把我们四个都访问到不可。只要有人发言,他们应该就会满意。”

 玛茜只听到晓蔷说的话就猜出她们谈话的内容。她说:“如果你们觉得可行,我可以独自接受访问。”

 蒂洁听到玛茜的提议。“值得一试。但我不打算逃避。如果他们在访问你和玛茜,或只是玛茜之后还是不满意,那么我们就四个一起坐下来接受访问。该发生的事就让它发生吧:我才不要为了我们在玩得尽兴时列出的一张愚蠢清单而有罪恶感。”

 “就这样决定了。”玛茜在晓蔷挂断电话时说。“我会打电话把事情的最新发展告诉娜,然后回电给那些记者约他们中午见面。我会尽可能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她叉手指祈求好运。“这招一定行得通。”

 *******

 整个上午都不断有人把头探进晓蔷的办公室,笑着发表她们的意见:至少女生们是笑着的。她还接到两个男同事打来的猥亵电话,以及受到其它人的一些冷嘲热讽。施苓雅惊骇地看她一眼,然后躲得远远的,那样正合晓蔷的意,但她预料“巴比伦大妇”的牌子随时会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她的语音留言全是记者打来的,她删除留言,没有回复任何电话。玛茜想必在忙着善后工作,因为在第九通留言后就不再有电话进来。看到饵的鲨鱼这会儿正绕着玛茜打转。

 担心野蛮人还在公司大门外,晓蔷不得不再度向休息室的贩卖机购买午餐。如果牵制战术无效,午餐时间将是暴风雨来临前唯一的平静时刻,她可不打算把它糟蹋掉了。结果午餐时间一点也不平静,因为休息室里挤满了自备午餐的人,包括苓雅在内。她独自坐在一张桌子边,其它的桌子旁却挤满了人。

 嗡嗡的谈话声在晓蔷出现时,化为嘘声和掌声。掌声当然都是来自妇女同胞。

 她别无选择,只能深深一鞠躬。“谢谢。”她模仿猫王的声音说。

 她喂了几个硬币给贩卖机,努力不去理会身旁那些针锋相对的言词,一心只想尽快逃离休息室。

 “真是好笑极了!”

 “是啊,如果男生说…”

 休息室迅速变成男女大对抗的杀戮战场。

 “该死该死、该死!”晓蔷喃喃自语,带着饼干和汽水回到办公室。在喃喃自语时说话该付钱给谁?她纳闷着。她是不是应该把钱留起来作为后犯规的罚款基金?

 玛茜到快两点时才打电话来,她听起来筋疲力竭。“访问结束了。”她说。“让我们看看热度会不会消褪。”

 晓蔷下班时已经没有记者守候在公司大门口。她飞车赶回家看新闻报导,在车道上紧急煞车而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幸好山姆不在家,否则他一定会出来训斥她。

 “布布”又对椅垫下了毒手。晓蔷不管散布在地毯上的填充物,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坐到安乐椅的边缘。她看完股市报导…讨厌,没有暴跌或崩盘气象报告和体育新闻。就在她开始希望玛茜的访问不会播出时,主播以戏剧化的语气说:“下节新闻要报导的是『清单』。四位本地妇女说出她们对男人的要求。”

 她呻一声,猛地靠向椅背。“布布”跳上她的大腿,这是牠来到她家后第一次那样做。她无意识地抓搔牠的耳朵,牠开始颤抖。

 便告结束,新闻报导恢复。“四位本地妇女:狄玛茜、白晓蔷、游蒂洁和许娜,共同列举出完美先生的理想条件。这四个好朋友都在汉默科技公司工作,这张所谓的『清单』是不久前,她们在午餐时间的脑力成果。”

 错了,晓蔷心想,她们是下班后在“厄尼小陛”聚餐。不是记者没有问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是在一起吃午餐,就是“午餐时间”比“下班后在酒馆小聚”好听。仔细想想,午餐时间可能对蒂洁比较有利,因为嘉朗不喜爱那些星期五下班后的聚会。

 玛茜的脸出现在萤光幕上。她面带笑容,神色轻松,听到记者的问题时,仰头大笑。

 “谁不想要完美先生?”她反问。“当然啦,每个女人的要求不一样,所以列在我们清单上的必要条件未必会列在另一个人的清单上。”

 说得够圆滑,晓蔷心想。不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引发争议的言论。

 然后玛茜搞砸了。狡猾的记者暗示清单上的体要求太过肤浅。玛茜耸起眉毛,目光。晓蔷看了只能呻,因为那是玛茜在发动攻击前的警告动作。

 “肤浅?”玛茜慢地说。“我倒认为非常诚实。我认为每个女人都会幻想男人拥有某些…雄伟的部分,不是吗?”

 “你们没有把那个剪掉!”晓蔷对电视机尖叫,从椅子里跳起来,把可怜的“布布”摔到地板上。牠及时跳到安全的地方,转头对她怒目而视。她不理牠。“现在是阖家观赏的时段!你们怎么可以播出那种东西?”

 收视率,这就是原因。在新闻奇缺的这个时节,全国各地的电视台都在争取臂众。是最好的卖点,玛茜刚刚成了他们的促销员。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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