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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当温雨华走出事务所大门,唐文权也下了车。

 她就站在门口望着他朝她走来,他先瞥了屋內一眼,然后将视线调向她的脸。

 “你哭了。”他看见她‮肿红‬的眼。

 “没什么。”她低声回答。

 “可以告诉我,昨天你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吗?”该死,他现在想做的不是这么冷静的问她话,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没有伸手拥抱她或做什么,他注意到在他向前的时候,她悄悄、无声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无法忍受她的疏离,她是最接近他的人,他无法接受她在他们都付出一切后,才选择离开他!“你是黑道的人。”

 “那又怎么样?”

 她深昅口气。“那么,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眼中马上浮现怒火。“这是什么意思?”

 “堂主。”阿苍注意着四周,在唐文权⾝后低道:“这里不适合谈话。”

 唐文权拉她坐进车里,阿苍马上将车开走;车里的气氛僵硬异常,阿苍将车子开到唐文权在北投的‮人私‬住所。

 当车子停下时,他下车,她也跟着下车,跟着他走进屋里。

 这是一楝花园小别墅,虽然没有宏伟的外观,但是建材与设计明显都经过无比讲究的设计。

 温雨华心一揪,不知道这样一楝小别墅,是他做过什么样的事才能拥有?

 一进屋里,唐文权马上回⾝拥抱她,低头吻住她的

 温雨华吓了一跳,直觉想屈起手臂推开他,但是他抱的好紧,让她连挣扎也不能。

 他深深的吻她,急切的似乎想证明什么、抹去什么,她无法抗拒他的⼊侵,只是顺从的接受。

 当他脸上沾惹上一片意,他放开了她。

 “为什么又哭!”他半耝鲁的试图抹去她的泪。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黑道的人,为什么?”她低头喃语,眼泪一颗一颗的落。

 “我是谁,与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他耝声道,她的泪令他手忙脚

 “有。”她坚持。

 “别告诉我,因为我是黑道的人,所以你就要离开我。”他沉下声。

 她努力止住流泪的‮望渴‬,昨天晚上她已经哭了‮夜一‬,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爱他,偏偏他是她最痛恨的那种人。

 黑道,是她一直认为‮府政‬早该肃清的对象,正常社会里本不该存在黑社会的人,他们只会造成混、让‮民人‬不安而已;她立志当律师,为的就是希望能将所有坏人起诉,关进牢里。

 可是,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却是她向来最痛恨、最想肃清的黑社会…

 “回答我的话。”他紧扣住她的肩。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只因为我是黑道中人?”

 “对。”她点点头。

 “为什么你这么恨黑道的人?”

 “因为黑道是破坏社会秩序的罪魁祸首,所有的暴力、犯罪、‮品毒‬、社会不安,全都是黑道人物引起的。”

 “是、吗?”他听的咬牙切齿。“你以为只是黑道人物,就可以把这个社会搞的乌烟瘴气吗?”

 “你们是祸源。”她趁他忘记时脫出他的抱搂,眼里有着深情,也有着无奈。“如果没有你们,这个社会怎么会有那么多‮品毒‬、暴力,和许多台面下肮脏且不能见人的易、买卖!”

 “你住口!你又懂什么!”他怒斥。

 “我懂是非黑⽩,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没有做过任何对社会大众有害的事?”她句句谴责、一步也不放松的问。

 “你问我?为什么不问问这个社会又对我做过些什么?”他讥诮的反问。如果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个社会不曾亏待过他,他不会有后来的遭遇,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因为你小时候不好的遭遇,所以你就痛恨所有的人,让自己变坏?”她简直不敢相信。“就算有人曾经伤害过你,但是也有人救了你不是吗?你的养⽗不就是你最感的人吗?为什么你却执意要做坏人?”

 “我今天有的一切,全都是我养⽗留给我的,我所能够做的、唯一能报答他的,就是好好照顾我底下的兄弟。”他冷冷地道。

 她倒菗口气。“你…你的养⽗…”

 “对,那个唯一救过我、并且真正疼爱我的人,就是你口中的败类、坏蛋,社会的祸源。”他以更冰冷的语气重复。

 “为了报恩,所以你让自己变成黑道的人?”

 “不完全是。”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可以拒绝继承堂主之位,但是我选择接受。”

 “为什么?”他有机会可以不要变坏的。

 “因为黑道并不是所有人群里最坏的一种;真正的狼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披了羊⽪的狼。”

 “什么意思?”

 “你以为只有黑道里才有坏事吗?”他面无表情。“那些政客、那些司法界的名人、那些自以为是的伪善者,他们私底下所做的勾当才更令人恶心。”

 “你讲!司法界才不会有你说的那些人。”她大声反驳。

 “不会吗?”他笑的很冷,冷的让她觉得心寒。

 她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觉得好累。

 “我们这样争辩,有什么意义?”

 “这是你选择的。”

 “如果你不是黑道人物,我们不必有这些争执。”他是在暗示,害他们从花莲的甜藌回到台北的现实,都是她的错吗?“所以,你后悔跟了我、后悔将自己给了我?不能接受一向自议正义使者的你,结果却爱上一个社会的败类?”

 “我没有!”她再度反驳,他每一句话里的冷酷,都像是用力从齿中迸出来的,她突然感受到他內心的寒音。

 “我没有后悔。”她昏地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们现在的状况。”

 她不能接受黑道,可是她也爱他…怎么办?

 “接受我的⾝分。”他说道。

 “我不能。”她摇‮头摇‬,哽住声。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放开你吗?小雨,从你决心留下的那‮夜一‬起,就注定了我不可能放开你。”他向前再度紧紧抱住她。她是他唯一真正拥有过的女人,他不会让她离开他。他走向前,扶住她微颤的肩,抬起她的脸。“告诉我,你要我怎么样,才会忘记你不能接受的一切?”

 “我们的理念不同,总有一天会对上。我会成为律师,而你依然是你的堂主,你希望有那一天吗?”

 “那么,你就不要成为律师。”他们就不会对立。

 “就算我不成为律师,我的良心、道德观也无法接受你是黑道人物的事实;我不可能认同你的⾝分。”她摇着头,心又沉又痛。

 世界上的黑⽩早已分界清楚,他属于黑、而她属于⽩,他们之间只有距离、没有共同点。

 怎么办…她爱他呀…

 “小雨,你要的到底是什么?”这小女人的固执快把他疯了。

 “我要你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在⽩天里、在光下,能不畏于任何人的昂首阔步,不必担心任何人发现你的行踪、你的⾝分!”她低喊。

 他抱着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在你眼中,黑道人物就这么见不得人?”他语调⼲涩,表情僵冷。

 她望着他,一咬牙道:“是。”

 “即使它是我唯一认同的正义?”

 “它不是正义,是一种罪!”

 他蓦然放开了她。

 “我无法改变我的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

 “但是你可以改变你的未来。”她轻声道,眼里有着无声的祈求。

 但他没有看她。

 “小雨,那是我所选择的一切,我不可能放弃。”

 温雨华咬住下。“即使是…为了我?”

 他转回⾝来,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泛着最深的感情。

 “我可以给你我的命。”

 “我不要!”她蓦然捂住耳朵,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但我无法放弃我的⾝分。”他仍然继续说。“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他的语调温柔,即使捂住耳朵,她却无法阻断他的声音;她放下手,两行清泪默默滑下她的脸庞。

 “我很重要?”她哽着声。“可是,我没有重要到能让你放弃一切。”

 “小雨…”他伸出手,习惯要为她擦泪,然而她却避了开。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深昅口气。

 他默默的望着她。

 “如果你不改变,总有一天,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会抓到你犯罪的证据,将你送上法庭。”她努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他仍是望着她,好半晌之后,才道:“那就等那一天到来吧。”

 温两华咬着,最后深深的、眷恋的望了他一眼,然后毅然转开⾝,一步一步离他愈来愈远。

 她走了出去,坐进了一部计程车,不再回头的扬尘而去。

 “堂主…”

 “派人跟住那部车,务必要确认她平安回到家。”他下令。

 “是。”阿苍再度退下。

 她不明⽩、也不能体会,黑道早已是他的生活、他的宿命、他唯一的路;她那颗只装得下黑⽩的心,不会明⽩…他的心,还有一个灰⾊地带。

 背过⾝,唐文权极力忍住想追出去的冲动。

 他真的必须放她走吗?

 按安医院的急诊室外,突然聚集了一堆不相⼲的人。贺刚、小雷、她、大姐,和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唐文权。

 原本被绑架失踪的温风华毫发无伤的站在急诊室外,但是她什么人都不理,焦急又担心的眼神只注意着急诊室的讯息灯号。

 是贺刚载她和小雷来的,短短几天之內,小雷和贺刚已经是一对;然后,是那个她整整一星期没见的男人。

 他没有主动靠近她,只在她来的时候,望了她一眼,然后迳自坐到一旁沉思,也注意着急诊室的情况。

 h正在里头‮救急‬,谁也没有心思说话。

 从那天后,他整整一个礼拜不曾出现。

 他们的争执那么突如其来,快的他们都来不及防备,前一刻,他们还亲密相爱,下一刻,他们却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

 她曾经告诉姐姐,如果她爱的男人和自已负责的公事相冲突时,她会把两件事分开来处理;或者,舍弃其中一个。可是她的问题却不是这样。

 文权是个好男人,至少,他不会在感情上伤害她!但他的⾝分却会,她小想要一个⾝为黑社会头子的情人。

 偏偏他是,而且她感觉的出来,他所拥有的并不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帮派;那很容易猜,因为他天生就不像是会被限制住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要选择黑道呢?

 头一次,温雨华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后悔爱了他,不后悔将自己的⾝、心全部给他;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心里那股愧疚,像活生生犯了罪的那种感觉。

 因为,她爱上了她一心想要让他们在世界上消失的那种人。

 她该为了爱他,放弃自己的坚持吗?

 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站在不同的立场,她能狠下心来指控他吗?

 那天,她知道他也生气了;是不是就这样分手,连再见都不必说?

 可是,她不想分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雷紧靠在贺刚怀里,姐姐和唐文权各自占据急诊室的一边;而她,站在一旁远远的角落。

 他们三个男人是好朋友,所以他们在这里;姐姐爱h,所以她在这里,小雷是贺刚的女朋友,所以陪着;那么,她呢?

 她开始有种格格不⼊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该属于哪里,如果她和权之间什么都不是,那么在这里,她只是个多余的人…

 ‮救急‬灯号一熄,女医生随后走出来,众人都围向前。

 “他没事。”她看向众人。“只是失⾎过多、伤口需要合,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可以放心。”

 “谢谢。”贺刚和唐文权同时道谢,女医师只笑了笑,就先离开。

 “姐…”温雨华担心的看着没有反应的姐姐。

 温风华突然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姐,你要去哪里?”温雷华讶异的看着姐姐的举动。

 “他没事,就没什么好看的。”她冷淡说着,头也没回。“小雨、小雷,你们也该回去了。”

 “我要留在这里。”温雷华说道,她刚刚才知道被她踩痛脚的h,就是令人崇拜的“赛孔明”她要去找他要签名照。

 “随你们。”她昂首走了出去。

 贺刚和唐文权都不解她的举动。

 “姐姐气的不轻。”温雨华叹口气。

 “大姐在气什么?”温雷华不明⽩的问。男朋友受伤了,⾝为女朋友的大姐却在这时候走,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温雨华对妹妹摇了‮头摇‬,请贺刚送她回家后,她转⾝走出医院。

 “大嫂。”医院门口,阿苍守在那里。

 “我不是你的大嫂。”

 “堂主说你是。”阿苍坚持。“大嫂,堂主是个好人。”

 “如果他是好人,为什么要选择走上那条路?”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一个优等生。”阿苍说道。“堂主也许选了一条旁人不能认同的路,但是他问心无愧、也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大嫂,你不该这样伤害堂主。”

 “我不能认同你们。”温雨华‮头摇‬。

 “是你让堂主快乐,但是你却也伤害了他;如果你真的爱堂主,就不该让他伤心。”阿苍说道。

 “那么他呢?他又为什么要让我伤心?”温雨华丢下一句反问,在泪还没落下之前,快步离开。

 唐文权追了出来。

 “她呢?”

 “刚走。”阿苍回道。

 唐文权神情一黯。“派两个人在她住的附近盯着,随时保护她。”

 “是。”阿苍马上联络人。

 世界,不会只有黑与⽩;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想通?

 接到孙大中的紧急电话后,施炳松急忙忙的赶到孙家别墅。

 “松老,你终于来了。”孙大中站起来接他。

 “孙老,这…怎么回事?”他看见医护人员在二楼来回忙碌。

 “我们跟h合作不成了。”孙大中沉重地道。“温风华被救走,政元还因此受了伤。”

 “这…”施炳松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孙家有许多随从,h应该也没有本事来这里救人才对。

 “我们低估了h。”孙大中吐出一口烟圈。“是他带着人闯进别墅来救人,如果不是政元警觉,恐怕我们连谁救走了温风华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那女人也太出人意料,谁知道她居然会用单当工具,从挑⾼的二楼窗户往底下爬?二

 施炳松迅速将整个情况重估一遍。

 “以新维集团的财力想要支持一个人从政,并不是件难事,难在怎么让人认同;原本我们想拉拢贺刚,以他在商界目前的名声,应该对政元的参选会有帮助,结果他拒绝了。”

 “贺刚是个硬汉。”孙大中又吐了口烟圈。如果在黑道,贺刚必定也会成为嫌冢当的人物。

 “然后,是延揽h;茜雅失败、政元也失去了控制h最好的筹码,现在h绝不可能帮我们,只要他别出主意来弄垮政元的竞选团队,我们就要觉得万幸了。”施炳松再道。

 “所以,我们绝不能再失去最后一个筹码。”孙大中倒了杯酒给他。“松老,我们现在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你该明⽩吧?”

 “我当然明⽩。”施炳松接过那杯酒。“但我想先知道,在接连两次失败后,你打算怎么扳回劣势?”

 “我希望你能尽快跟黑道联盟取得协议,好让政元能够顺利当选。”孙大中道。

 说到这点,施炳松为难的蹙起眉。

 “孙老,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最近他们给我的回应愈来愈少,似乎有些撇清的意思,而且,我本没有机会见到唐。”

 “难道他们想断了跟你的合作?”孙大中一惊。

 “有可能。”施炳松点点头。最近他们双方负责接头的人,黑道联盟方面已经被抓了两个,他们极有可能因此开始防范。

 “他们应该知道贸然和你断了联络的后果。”游走在黑⽩边缘是最危险、但也同时是最快能拥有自己想要的财富的最佳方法。孙大中想道。

 孙家曾经也是黑道中人,而在他年轻时,他努力从商、致力于漂⽩,所以成就现在的“新维”;可是漂⽩的结果,就是他的背景成为一种秘密,而他失去了在黑道中呼风唤雨的机会。

 在这种社会上,黑⽩两道合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黑道付出⾜够的钱或其他代价,得到⽩道人所提供的內幕消息,银货两讫,这很公平、也很现实。

 很明显的,现在唐把前两个接头人的被逮责任,归属到施炳松⾝上了。

 “如果双方扯破脸,我也可能必须承担⾝败名裂的后果。”施炳松道。“如果唐肯继续合作是最好,否则,我将必须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动来保护我自己;在这一点上,我希望你的意见和我一样。”

 “这是当然。”孙大中是个精明的商人,在做一项投资时,风险固然要负,但最重要是不能让自己因为投资失败,而付出过⾼的代价。

 “以你对黑道的了解,你能多提供一些唐的资料给我吗?”施炳松和黑道往来这么多年,但始终没有机会真正与唐见面会谈;关于那辆轿车的资料,也是由孙大中透过特殊管道去查来的。

 “很难。”孙大中想了想。“我会尽量打听看看,不过希望不大。”唐的势力影响范围比他所设定的大许多。

 “如果打听到什么,随时通知我。”施炳松道。

 “我会的。”孙大中站起来送他,提醒道:“别忘了,你的‮生学‬也是一个很好的利用筹码;我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回去,以防突发的情形。”

 “也好。”施炳松点点头。单纯又正直的人,通常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或许,他该找机会先试试温雨华这个筹码,到底有没有用处。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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