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寒音挣扎,
离沐殷的怀抱。
“想走?像两年前一样,一句话不说就逃走?”沐殷淡淡地道。
寒音冷冷一哼“我只是很讶异你还活着。”她说着违心之论,尽管自己都不明白为了什么。
出其不意,沐殷飞快的出手扯掉她的面巾。
“你…”寒音回手
抢,却给他的大手牢牢扣住,加重了力道将她拉到身前,
膛几乎要紧紧相触。
他眼神中的侵略气息如此明白,一时之间让她不知所措。
他变了,真是变了,迫人的气势、强硬的态度,充满男子的霸气,使她不自觉心悸起来。
“你心知肚明,那一掌根本杀不了我。”他点破她的手下留情,留下她的粉脸涨红。
当天沐殷就离开了沐国,半走半停地借以疗伤,他向西方诸国行走,最后为秦国三公子所救。
秦国是名声响彻南北的强国,沐国相较之下则是毫不起眼,甚而西方诸国还有未曾听过沐国的。
当时沐殷在沐国的大哥沐离政权仍然不稳,加上他的骤然离开,使得国势一瞬混乱起来,于是他暗中指派亲信帮助大哥稳定政权,并让大哥顺利继承君位。
为报相救之恩,他成为秦国三公子的亲信,为秦游走各国,建立功绩无数,直到确定探查到他与寒音血缘一事,他才向与他之间亦师亦友的三公子告别。这一次离开秦国,后会无期,他不会再回到秦国。
两年前,寒音那一掌看似沉重,却没有伤到他的心脉,甚至有一股真气助他护住心脉,让他支撑到为三公子所救。他从来没有恨过她,他只想找出她的有情却似无情是为何因?
寒音不愿看他,就像她不愿回顾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眼前这男子让她魂萦梦牵,让她朝思暮想,然而,她再也找不回事情的真相,唯一抓在手中的线断了,她的心也失落了。
面对他,纵有千言万语又该如何诉说?
事到如今,又有何可说?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你喜爱待在这里就请便,失陪了!”寒音以冷漠包装自己,再说都是多余。
沐殷没有留住她,放开箝制住手腕的手,任她转身而走,却在她的身后掀起惊涛骇
…
“你爱我。”
寒音停下脚步,芳心陡然一颤,试图以平稳的语调间说:“你说什么?”
她不回头无所谓,沐殷走到她面前,面对面,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说:“你爱我。”
“不。”寒音回得更是明白,这时她很高兴自己没有颤抖,在他面前,什么也不能保证。
“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在乎事情的真相?”沐殷不为所动,平静的语调彻底地嘲弄着她的伪装。
寒音气息纷
,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沐殷的手扣住她的
,熟悉而又陌生的亲密再度涌上两人的感官知觉,寒音不由得坪然心跳。
“两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你明白,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吗?”
“别
我…”
“没有人
你,是你在
你自己!”
不!寒音闭上眼,好似这样就能听不到。
“你想逃却又逃不掉的是什么?”他的
抵着她耳边,轻柔话语
含威胁。“你想跟我在一起,你想像从前一样被我拥抱…”
他搂紧她的娇躯。
“亲吻…”他含住她的耳垂。
“摩抚…”他的手来回轻拥她的脸颊。
“然后彻底成为我的人。”他停下来。
寒音僵住,无法动弹。
他的一字一句让她回想起他温柔的挑逗、他热情的拥吻…在他赤
的直视之下,她感觉到双脚发软、浑身无力,忍不住俏脸
红。
沐殷没有笑,认真的眼神让她觉得他几乎想要
下她。
寒音掌凝寒气,举在他
前,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再不放手,我就动手!”
沐殷反而拉住她的手掌,贴在
膛。“你动手,这回别手下留情。”
两人对峙,目不眨眼,寒音在他眼中见到了她永远也无法抗衡的坚定,她唯一的武器…伪装…无力施展,疲惫而虚软。
“动手吧!”
寒音的手掌运劲,但最终力道发不出去。
沐殷微微一笑,只手扣住她的双手,低头找到她颤抖的红
。
像是亘古的等待与
绵,他居高临下掠夺,唤醒她的热情。
寒音正当沉醉时,尖锐的警铃在脑中响起。
“不要…”她用力推开他。
疯狂与清醒、残酷与柔情、真实与虚假、期待与绝望,如此清楚对立,恩怨分明。
他们只是命运轮盘的一颗棋子,身不由己。
为什么?没有因,没有果,她只是想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寒音捧住双耳,泪如雨下。
两年前,她下不了杀手,两年后她同样无能为力。
“我的生世注定是谜,你要为了这个未知而放弃,干脆杀了我。”
寒音茫然以对,突然羡慕起他的执着。
“如果我不是北方圣巫女,如果我当年就这么死去,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如果我没有遇上你,你也不会为我试凄…”
情之一字,当真害人不浅。
“我为什么要活着?如果我什么都不是…我活着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但她曾经以为有的,近在咫只,远在天涯。
沐殷轻轻抚顺她的发,无言地看着她。
“在我眼中,你不是北方圣巫女,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而我也是一个平凡的男子,卸下所有的身分,你不会一无所有,你会有我。”
寒音颤抖地闭上眼,接受温柔的吻,他的气息抚平她的恐惧,突然,她低下头,离开他的
。
“不…不要…”
倘若他与她真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她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心?
她无法抗拒他,她渴望有他的相伴。
是的,她爱着他,全身上下都在尖叫着…她不要离开他!但她不能,她做不到…
多见他一刻,便多痛苦一分,有情也罢,无情也罢,相见争如不见。“我不能再见你,若你是真心的,就别来找我。我伤不了你,但总能伤得了自己。”
一声无助的啜泣自
中发出,寒音掩面,催使移形咒离开充满他的气息的空间。
她却知道,他的身影永远会盘旋在她心中,久久不去。
*******
天涯海角,逃到哪里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寒音终究还是回到了天苍山。
情未了,夜无眠。
“主人,你又睡不着了?”
丑奴走进房间,门外的鬼罗界很久之前就已经卸去了。
寒音站立窗边,遥望弦月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你我已经没有主仆之名,不必要再称我为主人。”
“不论如何,是你给我重生,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再生父母。”
寒音转身,丑奴
富情感的神色打动了她。
往常她以为人
都是自私的,觉得天底下没有人会无怨无悔只希望旁人好,但她错了,她的身旁一直就有一个善良、别无所求的朋友。
人生而有情,她受伤为情,受惠也为情。原来断绝七情六
,不能修身养
,离世独居修行十年,比不上人世历练十
。
这天底下,不再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如果她够诚实,会承认她其实是害怕去面对。
若有沐殷在身旁,她会甘之如贻,去承担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
但那只是如果…是不可能实现的残念…
“你很痛苦吗?”丑奴担心的声音传来“这两年来,你完全变了一个人,你会笑了,可是却比不笑还要痛苦。我从来没敢问你,但这回回来,你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沐殷?”
寒音没有说话。
“主人,他对你是有情的,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的用情更深,这世上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要让你们两人活着不能相聚,生不如死?”
“我…”寒音
口一闷,初次向丑奴
出情感。“我也盼不是如此。”
丑奴心头一热,突然紧紧握住寒音的双手。
“别只是盼,去吧!”
寒音身子轻颤,面容凄楚,那是为爱神伤的痕迹。
“我不能,我不能见他。”
“如果没有他,你就不会伤心了,不是吗?”
寒音听到这句,不解地看着微笑的丑奴走向门旁,提起一个布系的木箱,放在桌面。
“他伤害你至深,我曾发过誓,若他亏待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丑奴面无表情的说着。
寒音脸色一白,不自觉说话困难“你…你说什么?”
丑奴没有回应,双手打开布结,
出褐色木箱的顶盖。
“这是什么?”
“打开呀!”丑奴还是笑。
寒音紧握拳头,那双美目呆滞,脑中有许多念头飞窜。
“不敢?”丑奴倏地拉开木箱,里头很清楚的,竟是一个血淋淋的首级。
寒音退了一步,又一步,她只是摇头,血
离全身而战栗。
丑奴有恃无恐,认真无比的眼神透
着这一点都不是玩笑。
“我杀了他,谁教他让你伤透了心!”
“不…”
寒音发狂似地尖喊,手结法印,要捶向丑奴的
口。
丑奴眨也不眨眼地等待,纠结的脸孔挂着止不住的泪珠。“我知道你要杀我的,你动手!”
寒音的手发颤,痛苦地说:“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对她有情的人都要
她痛下杀手?
“长痛不如短痛,你不能这样过下去!醒醒吧!你不能爱他,就爱别人,天底下多的是男人…”
寒音没有落泪,但她心碎。
“没有人可以取代他…早知你要杀他,不如杀我!”她心神俱
,垂手撤下结界。
“你不杀我为他报仇?”丑奴不怕死,她就算拼得魂飞魄散,也不后悔。
好累。杀不杀谁都不重要,她好疲倦。寒音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靠在墙边。
“你不杀我,你下不了手。”
相对于寒音的悲怆痛苦,丑奴笑得满心
快。
“寒音,不枉我对你掏心掏肺,全心全意为你,你值得的,你值得所有爱你的人这样对待。”
寒音连头都没有抬起,她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不在乎
落黄昏,沐殷已经离开人世,她也没有勇气招他的魂。
但若能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什么爱恨纠葛,什么同母异父,完全不重要。
“寒音…”
这声音…寒音的眼对上他的,再也分不清彼此,深情执着。
沐殷温柔的摩抚她的粉颊。
“你活着?”寒音的泪落下。
沐殷微微一笑。“丑奴姑娘邀我来作客,你见到我为什么要这么伤心?你当真就这么不愿意见我?”
寒音心中一痛。人真是矛盾,以为他死去的时候,她心里的声音是不在乎任何纠葛,现在知道他活着,那些纠
着她不放的念头又回来了。
“你知道我见你只有痛苦,我…”
生于何人非她所愿,爱上何者非她所能,然而两者她都无法忘却,却又
深柢固抛不下来。
“别说,我明白。”他懂得她,无奈的命运使他同样纷
无力。
寒音伸手反握住脸颊上的大手,珍惜地磨蹈着,泪仍不止。
“忘了我吧!你忘了我…”
“不!”沐殷坚决地捧起她的脸蛋。“虽然我不愿见你痛苦,但也绝对不会离开你,就算你永不再见我,我也不会离开,因为离开你,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是的,离开他的那两年,
夜的折磨让她简直无法活下去。而知道他死去时,她更是痛苦得无法形容。
如果他能对她冷酷些,那么彼此就不会这么痛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他却宁愿承担这种痛苦,甚至连她的也一起承担。
她咬着牙,再也说不出狠心的话语。
“若当真我不愿见你呢?”
“那我便默默看着你,不让你见到我。”
“若我不能接受你的…你的吻、你的拥抱…你得不到真正的我呢?”
“那我就陪伴在你身边,你不要我碰你,我就不碰你。”
“永远?”
“永远。”他毫不犹豫。
“你这是何苦?”她哽咽住。
沐殷却只是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说:“是呀!我们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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