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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朔府內发生不得了的大事,那就是从小几乎不受病痛侵扰的朔扬天,居然生、病、了!

 虽然朔扬天只是染了风寒,但也⾜以让朔府里的老老少少更加恐慌,全府笼罩在一种不安中。

 大家都在揣测,甫过门的夫人,会克死夫婿的说法,难道开始应验?!

 “这下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姚桦的态度与前两逃谒汤给佟念禧时,完全不一样,睨向佟念禧的眼神是鄙夷而不屑的,甚至带了点胜利。

 佟念禧无法辩驳,因为,朔扬天染了风寒是事实。

 “我看你也不必说什么,可以走了。”姚桦从厅堂上的主位起⾝,转⾝走人內室,要佟念禧马上离开朔家的意味很明显。

 “我求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佟念禧当场下跪,拉住姚桦的裙角。

 “把你的脏手拿开!”姚桦用脚端开佟念禧,指着她鼻子骂:“你嫁人朔家两个月未到,就克得扬天犯病,你还想待多久?把扬天克死才甘愿?”

 “不是这样的…”

 “不然是怎样?你说呀!”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佟念禧急了。

 “还是你不打算遵守约定了?”

 “我会离开的…可是求您让我照顾夫君,等夫君病一好,我马上就走,走得远远的,念禧只有这个请求!”

 “表姨娘,表嫂若无缘无故离开,扬天表哥迟早会怀疑的,那样一来,恐怕会酿成更大的风波,对朔家并没有好处,您还是让表嫂留下吧!”

 一旁的孟兰,虽如可能会引来姚烨不悦,想了想,还是壮起胆子开口替佟念禧求情。

 姚桦思忖,果真改变了心意。

 “兰儿所言有理。”她转向佟念禧。“既然顾虑扬天,那你就想办法让扬天休了你。”

 休了她?!佟念禧与孟兰同时怔住。

 “否则,别怪我不通情理,直接派人将你撵走。”

 姚桦撂下话,往內室走去。

 “表嫂,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孟兰有点懊悔。

 “不,我应该要谢谢你,替我争取了一些留下来的时间。”

 “把事情全同表哥说吧?”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连我现在都开始怀疑我自己了,或许,我的命中真的带祸,我离开对谁都好…兰儿,什么都别说。”

 “那你往后要怎么办?要上哪?”

 “只要扬天平安康泰,我无所谓,真的。”佟念禧撑起一抹微笑。

 “表嫂,你这是何苦…”

 任谁都看得出来,佟念禧笑容底下的苦涩。

 **********

 漫天银雪飞舞,远处朦胧难辨。

 回廊上,两个⾝影一前一后走着,走在后头的那个女子,不像前方颀长男子的悠闲自若。

 她的双手端着食盘,食盘上有一个冒热气的碗,手肘上还挂了一件大⽑氅,小心翼翼地跟在男子⾝后。

 他右转,她就跟着右弯。

 他左拐,她就跟着左转。

 他自⾼起的回廊跃至地面,她就把食盘放在回廊边边,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下地面,再端起食盘跟着他。

 他走人雪地,她也跟着举步维艰地在雪堆中拔脚、踩人雪中、再拔脚,又不时地差点打滑,还要护住手中的碗,忙碌的⾝影有些滑稽可笑。

 但看在朔扬天眼里,只有火冒三丈可以形容。

 他大可加快脚步走人,以他的脚程,那女人绝对赶不上,自然就会放弃跟着他的愚蠢念头,但是他却老在她差点滑倒时,忍不住想上前扶她一把。

 懊死!这种大雪天,她把⽑氅挂在手上不穿,像个⽩痴一样跟着他做什么!

 “你到底还要跟多久!”

 终于,在看到佟念禧差点又跌坐在雪中的窘样,朔扬天转过⾝来大吼。佟念禧见朔扬天终于停下步履,心一喜,跨大步想追上他。

 “夫君,外头天冷,喝这姜汤可以祛寒…啊!”结果,绣花鞋底又打滑,眼见她就要往雪地里倒栽葱…

 朔扬天心一窒,想救她,无奈雪地难行,只来得及赶至她⾝边,像拎小一样从雪堆里拎起她。

 这笨蛋!他的嗓音隐忍着想教训她的冲动,动手拍去她⾝上的雪花。

 “呜…姜汤全洒了…”看着热姜汤洒了雪地一片,融了些许冰雪,佟念禧扁嘴,像个委屈的小可怜。

 “洒就洒了,哭什么!”

 “夫君,我没有哭,只是…”

 “再煮就有,难过什么!”姜汤这种东西,不是随便煮都能煮出一大锅么!

 与其说朔扬天的表情有点僵,不如说面对佟念禧的难过,他有点不知所措。

 对喔!佟念禧茅塞顿开。“厨房还有一大锅,我去端来给夫君喝。”

 “不用了。”他扯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离去的动作。

 “可是天冷,姜汤可以…”

 “你也知道冷?还把⽑氅‘挂’在手上!”有没有搞错!

 “喔,我差点忘了,这⽑氅是给夫君穿的。”佟念禧摊开轻暖的大⾐,想帮朔扬天披上,无奈⾝⾼只及他膛的她,怎么临脚替⾼大的他着装都还是有些难度。

 “不必⿇烦,我不穿。”他挥开氅⾐。

 “怎么不穿,夫君不冷吗?”见他只在⾐上加了件外挂,她不放心。

 “不冷。”他的⾝体好到不太怕冷,无缘无故变得虚弱,连自己都感到纳闷。

 “怎么会呢?我都觉得冷了,夫君怎么不会冷?”

 “你是你,我是我!”会冷还出来跟在他后头晃,笨女人!

 朔扬天不悦的语气,刺伤了佟念禧单纯想照顾他的心,短暂的心伤被她庒下,她依然不死心地奋战不懈,一心只为他好。

 “夫君的病才刚好,得注意保暖。”

 “好就好了,不必浪费心思。”他继续举步,把抱着氅⾐的她抛在原地。

 “可是大雪天的,夫君就穿上吧?”她还想跟上。

 “你不要跟着我,回房去!”他横眉竖目转过头来喝叱,吓住她的步伐,随后又迈步向前。

 “夫君这些天都在忙什么?”抱病却常常不见人影,她会担心的。

 “我的事。”

 “夫君要上哪去?”她在后面喊。

 “马厩。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不行。

 大家一看到他就怕,这女人怎么反而只会着他?

 三番两次的好意被拒,佟念禧脸上的光彩黯淡了下来,立在雪中的⾝影显得特别孤独寂寥。

 前几⽇,朔扬天因发烧而昏昏沉沉的,她也只能安静地随侍在侧不敢吵他,本没有机会好好说上话。

 今⽇是他们这几⽇来谈最多的一次,可是,最后还是弄得不愉快收场。

 为什么他总是对她忽冷忽热?他喜她吗?如果不喜她,她自请休离,他是不是就不会,像她一样对分离感到那么痛苦?

 若真是她所想的这样,应该要庆幸的,怎么反而愈想愈心酸…

 朔扬天走了十几尺的距离后,感觉⾝后总算没有动静。

 她走了?

 理不清心头忽涌而上的落寞从何而来,朔扬天微微侧头瞥向后方,没想到却看见佟念禧依然低着头站在原地,本没离开。

 懊死!再像个⽩痴一样站下去,她可能会变成一

 “拿来。”他走回她面前,耝声道。

 “嗯?”佟念禧不解地抬起头来望向他。

 带着泪痕的小脸就这样撞进朔扬天的心,他的脸部线条更加僵硬。

 “⽑氅给我。”

 闻言,佟念禧一喜,苦脸转成了笑脸,把怀里抱着的氅⾐用双手递给他。

 结果,却是他拂去了她⾝上碍眼的⽩雪后,替她把氅⾐穿戴妥当,然后右手握过她的冰凉的左手。

 她不走,他拉着她一起走自粕以吧!

 “夫君?”佟念禧不明所以,却觉得温暖。

 “闭嘴。”朔扬天懒得解释什么。

 任他牵着她走了一段路,沉默了一段路,想了一段路。

 “夫君是不是不要我了?”

 像只被抛弃的小狈儿,佟念禧怯怯的低语缓缓飘上来。

 若是,提休离的事也许会好办的多,可心中就是那么那么的舍不得,⽇子一天天过去,她就一天天感到惶恐。

 原来,爱,已经那么深,要拔除,是痛。

 朔扬天没有说话,气氛依然绷得化不开。

 答案,或许他也无解。

 ***********

 这里是?!

 进了马厩,朔扬天走进一间马房,靠近一只伏跪在⼲草堆上通体棕红的⺟马,佟念禧则是讶异地环顾四周。

 他还是让她一起来了…

 佟念禧紧咬颤抖的下,凝向朔扬天的健朗的背影,她多么希望上苍能怜悯即将失去一切的她,让这一刻的感动停留永远。

 “咩…”

 一道悉的羊叫声拉回佟念禧的思绪,佟念禧低头一看…

 “小三儿!”她开心地蹲下⾝,对小羊又搂又抱。

 “咩…”小羊儿似乎也很‮奋兴‬,直着佟念禧细柔的脸蛋。

 “对不起,我好久没来看你,你过得好吗?好像有长胖、长⾼了点喔?”

 成亲后,她来看过小三儿几次,知道有专人看顾马厩里的动物,加上自己几乎天天忙得又饿又累,每夜睡前都想来探望小三儿,想着想着却总是睡着了,本打不起精神走到马厩。

 还好,看来小三儿过得还不错,不需要她担心。

 她后来问过喂食的仆隶,才知道是朔扬天吩咐他们照顾小三儿,小三儿在朔府里不会受到欺负,这又让她打心底对朔扬天感万分。

 “哈哈…小三儿别了,好庠喔,呵呵…”佟念禧就地和小羊玩得不亦乐乎,娇笑连连。

 突然,朔扬天走到他们⾝边,像拎⿇布袋一样抓住小三儿的脖子,将它拎离恪念禧怀中,大手横过栅栏,把小三儿丢到以横木为隔的另一间马房。

 “咩咩!”软⽟温香没了!

 “你想得美!”‮议抗‬无效!

 “为什么不让小三儿待在这里?你说什么…想得美…我听不懂?”佟念禧一头雾⽔。

 “它在哪个马房都吃得很开。”朔扬天冷嗤,口气有点差。

 据他的观察,小三儿虽然不得人缘,却得马缘的,尤其是这只待产的⺟马彤云,简直把小三儿当儿子疼,宠得小三儿现在都敢跟他发羊脾气咧嘴“叫嚣”

 “夫君不喜小三儿么?”她觉得羊儿看起来随时都在微笑,很亲切。眼神纯净无辜,好可爱呢!

 “别再让我看到它在你⾝上蹭。”不慡就是不慡,没有理由!

 朔扬逃谧到彤云⾝边,顺着它红得发亮的马鬃。

 还想问为什么的佟念禧,看到他轻抚着⺟马,马儿痛苦的表情似乎因他的‮摩抚‬而缓和了些,她有些明了了。

 “夫君这些天都在这里照顾它?”佟念禧也蹲到他⾝边。

 “它跑起来像一道火红的光。彤云,它的名字。”

 提到爱马,朔扬天的语气温和不少。

 “彤云怎么了?好像很痛苦?”佟念禧因不忍而蹙眉。

 “你看它的‮部腹‬。”朔扬天指向草堆。

 看清部分草堆覆盖下的马体,佟念禧惊呼。“它的肚子…好大?!”大得好恐怖。

 “它快临盆了,看样子会生下不止一只小马。”

 “太好了!”

 “也很危险。”

 “那就…不太好了。”

 “不要表现出害怕担忧的样子,否则它会更不安。”他道。

 佟念禧听了不免替彤云担心,但她还是勇敢地靠在马儿耳边低语:“彤云,你就要当娘了,有娘的孩子最幸福了,你们⺟子一定会平安的,要努力撑下去,知道吗?”

 有灵的棕红马似乎听懂了几分,动了动前腿,低低嘶鸣一声。

 这一幕让朔扬天握紧了双拳,拳上的青筋浮起。

 佟念禧的善良和他的无情,仿佛是天与地的差别,他却利用她的纯真,进而摧毁她…

 他猛地起⾝,转⾝走出马厩,往纷飞的大雪里走去,对佟念禧在背后唤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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