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必文勋把咏蝶送到伍家气势磅礴、造型独具的别墅洋房前。
他看看雕花的镂空铁门前,那个看来价值非薄的大理石,雕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净尘山庄。”
一股高处不胜寒的冷冽袭来,他莫名的颤动了一下,再次意会到他和咏蝶之间的距离。
看到她眼中的踌躇和胆怯,他鼓舞的拥了她一下“干嘛—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是自己的家,不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内院。”
“可是…里面有个看我处处不顺眼的虎姑婆。”咏蝶嘟着嘴说。
她那孩子气的隐喻逗笑了关文勋“不要这么仇视你的继母,别忘了,她可是你父亲的
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说得轻松,反正,被
待的人又不是你。”伍咏蝶不情不愿的说,嘴噘得更高了。
“被
待?谁这么大胆敢在你这只小雌虎头上拔
啊!”关文勋取笑道,眼睛熠熠生辉,盈满了趣意又混合宠爱的光芒。
咏蝶双颊飞红,不依地捶捶他“你…你就会取笑人家,根本…不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苦?有…多不好受…”说着,声音已隐然有哭意,眼圈竟红了起来。
那副爱娇的模样
痛了关文勋的心,他像个父亲似的拥住她曼妙轻灵的身子,好言安慰道:“好,别撒娇了,你不是人见人畏的小雌虎!是个可怜、可爱,又喜爱下雨的弱女子好不好?”
他那半含宠爱又带调侃的语气说得咏蝶又糗又想笑,她象征
的扭扭身子,终于忍俊不住破涕一笑,轻骂一声:“讨厌!”
“别闹了,时间不早了,我要赶下山到学校赶一份报告。而且,晚上又有份新兼的家教。”
“那…你不进来坐一坐吗?”
“进去坐?你不怕吓坏你爸爸吗?不了,还是过一阵子吧!等你考上大学,等你满二十岁,我想,你爸爸应该不反对你
男朋友。”他笑着说。
“反对?他早就不反对了,否则,他也不会处心积虑安排我跟…”她蓦然止了口,怕扯出冯云川惹来关文勋的误会。
“怎么不说了?安排你跟那家名门公子相亲?”关文勋依然笑如晴
,没胡半点挂虑的神态,他心里早就有数,像伍咏蝶这种富家千金,一定有无数的家门绅士、官家子弟争相竞逐,赶拾上攀龙附凤的列车。他一点也不惊讶,虽然,他的确有点不是滋味。
“没什么啦!反正…我又不喜爱他们,我只…”她娇羞地看了他一眼,红扑扑的脸庞异常娇
可人。
必文勋掬饮她这份少女情怀的羞涩之美,心却隐隐作痛,不知这份明知不可,却又无力抗拒的感情能维持多久?怎知她今
纯美的感情是不是
恋崇拜的成分居多?
伍咏蝶望着他紧蹙的眉峰,一双小手忙碌地想抚平他的皱眉“瞧你,又皱眉头了!别吃味,你现在炙手可热,那些公子哥儿我一个也看不上。”
必文勋闻言真是百味杂陈“谢谢你喔!原来我这么吃香。难怪,蔡若琳她们一个个都把我当成抢手货!”
咏蝶一听,脸马上拉得长长的,煞有其事的警告他“你可不许…不许…她斟酌字语,煞费苦心地思索适当的字眼,那个打翻醋坛子的娇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不许如何?你看你一副小夜叉的模样!好啦!我答应你会跟她们保持距离,以测安全。不过…”他望着咏蝶一脸满意的神采,郑重叮嘱“你得答应我,试着好好跟你继母和平相处,好好K书,不要胡思
想钻牛角尖。”
“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啊?你那么忙,又不准我去补习班?”
“不是不准,而是以你的英文程度实在没必要浪费这个钱!再说…我们是师生,在补习班里同进同出总是不好,所以,还是避着点好,免得遭来不必要的闲言闲语。”
“那…我们怎么见面呢?”她又噘着
了,一副小女孩的娇憨。
看到她对自己依赖的程度,关文勋心头的压力好重,几乎有种
不过气的窒息感。他摇摇头,再也分不清他们的相爱是不是一场错误?
“我们一个礼拜见一次面,星期六你可以去我那儿找我,在不妨碍课业的情况下。”
“好吧!谁教我…要
个手执教鞭的男朋友呢?”伍咏蝶咬着
说,那副模样像极了
求不满的小孩正对不肯妥协的父亲采取消极的抗议。
“进去吧!听话,星期六我带你去淡水骑协力车。”他抚地拍拍她的肩膀。
“不许黄牛,否则…我告你欺骗纯真少女的感情。”
“是,冲着你这么大的罪名,我就是再忙里也要
空带你去淡水玩,这样你可满意了?”关文勋笑着说,真是被她又精灵又孩子气的言行弄得惊奇连连,笑意横生。
咏蝶难舍地在他脸颊上印上一记热吻,像飞舞的云彩一般闪进铁门内,隐没在枝叶扶疏的庭院中。
***
伍咏蝶一跨进客厅玄关,就见到待她视同己出,名为主仆,却有母女实质感情的管家江妈惊喜的
了过来。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咏蝶感动的抱了抱江妈,爱娇的说:“担心我什么?怕你的拿手佳肴没人问津吗?”
江妈怜惜的摸摸咏蝶一头秀发“瞧你,下巴都尖了,—定没好好注意饮食,我一定要天逃冖牢你,把你瘦掉的体重迅速补回来。”
“干嘛?养猪政策啊!”咏蝶吐吐小舌头“我不才干哩!要不然到时候成了又肥又蠢的猪小弟第二,谁还敢娶我?”
“我敢娶你。”一个温文中带点笑意的男
噪音倏然出现,咏蝶一惊,一抬头就接触到冯云川那双温熙如风的眼眸,他正一派优游的站在书房门口。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云川淡然一笑“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屈指一算就知道你大小姐今天会回家。”
“是吗?”咏蝶调皮的抿抿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位不速之客是不受
的。”
“大小姐!”江妈担忧的喊道,生怕咏蝶口没遮拦的作风吓走了一段好姻缘。她虽是下人,但她看得出来冯云川对咏蝶的一片真情,更难得的是他浑身上下没半点富家子弟的骄贵气质。
这样品貌俱全的优异人选实在千载难逢,她不希望因为咏喋的任
而破坏了一椿唾手可得的幸福。
孰料,冯云川丝毫不把咏蝶的挑衅放在心上,他好风度的微微笑,依然维持了他一贯的斯文作风。“江妈,我不会在意的,相反的,我觉得一受宠若惊,这才是真正的咏蝶,率真自然而有个性。”
“谢谢,不过,我不会因此而忘了自已是谁!”咏蝶不买帐的一古脑儿倒进松软舒适的真皮长沙发内。那副
怪顽皮又不失娇俏慧黠的神态,让冯云川为之心仪,又为之莫可奈何。
这是朵浑身带刺的野玫瑰,要攀下她,恐怕弄到体无完肤也不见得能得偿所愿。
若非如此坎坷多磨,也不足显示世间情爱之所以醉人的可贵之处吧!
“干嘛傻楞楞的盯着我瞧?莫非…你练就了一双透视眼,想把我看个彻底!”伍咏蝶洋洋的反问他。
冯云川坐在她对面,一双眼睛灿亮如晨星般,闪着智慧和专注的光彩。“我在想一件有趣的事。不知道…你穿上白妙礼服会是怎样的一幅图画?”
“谢谢,我相信绝对不会像蒙娜丽莎,也不会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雪公主。所以…”她眨眨眼,嘴角上扬揶揄的告诉他“你最好省省体力,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来想这等集荒诞、无聊又不可能发生的蠢事。”
“不可能?为什么说不可能?难不成你是单身主义的拥护者?”
“哦?看样子,我还得加把劲!譬如说,收买江妈的心,借重她巧夺天工的厨艺来抓住你的胃,让你心宽体胖,挡不住佳肴的
惑,变成人见人畏的猪小妹,在行情下跌之乏人间津之后,再将你廉价收购、
娶进来?”
“嘻嘻,真有趣,你在编天方夜谭一还是聊斋故事?”咏蝶笑咪眯地斜睨着他“告诉你,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你不免太看重你自己的分量了,我就算变成了猪小妹,也还有猪小第可以嫁,论不到你这位自以为是的小笨狗。”
‘小笨狗’是冯云川童年趣意的小名,他见咏蝶杏眼微睁,一脸生动粲然的表情,不
咧开嘴角,笑意更浓了。
“我是小笨狗?而你这个‘小蝴蝶’什么时候变成会扎入的小蜜蜂了?瞧你一张比刀更锋利的小嘴,真是教人又敬又怕,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你刺得鲜血淋淋漓、体无完肤。”
“是吗?那你还敢大摇大摆地赶来送死!甚至,还敢做出与虎谋皮的蠢事!”咏蝶反
相稽。
冯云川见江妈连连摇头,退到厨房去忙她的差事,说是要墩咏蝶爱吃的红烧蹄膀。他干脆放大胆坐到咏蝶身旁,笑意横生的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不入虎
,焉得虎子?”
咏蝶秀眉一扬,瞅着他似笑非笑的说:“对不起,小女子才疏学浅,只听过飞蛾扑火,没听过那个笨蛋是智勇双全的。”
冯云川眼中的光芒更耀眼了,他又敬佩又感慨的连连摇头“咏蝶,你的机智,你的妙语如珠在在令人眩目,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下,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不要太
感尖锐,不要动不动就竖起你的芒刺,有时候它固然有保护的功能,但,它也产生了致命的攻击力量,特别是在…处理感情方面,不防为自己,也为别人留点余地。”
咏蝶眼中的促狭敛去了,她凝重的盯着他,迟疑了了会,哑声问道:“你是指…我和我爸,还有继母之间的心结?”
“你很聪明,我相信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别人说得太清楚?鲜到玻慵棠浮蛉挥胁皇堑牡胤剑阌趾纬⒏崛盟
咏悖踔痢?br>
“够了,我终于知道你今天出现在这的用意了,敢情是来做和事佬的?不错,我继母的魅力还真是教人惊讶。短短几
而已,你也被她收为已有,甚至卖力扮演起苦口婆心的张老师,我很好奇她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倒戈得这么快?”
“咏蝶!你…”冯云川的脸泛白了,你非得用这么刺耳、尖刻的字眼来审判我吗?只因为…”他感伤又悲哀的深深注视着她“你知道我会纵容你,但你知道什么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吗?”
“云川,我…”咏蝶的心
成一团,芳心大
,分不清是甜抑是酸?“别这样,我不配,而且,我…”
“我知道,你另有所爱,”他黯然地看见她震动的表情,沙哑的叹息了“我看到他…送你回来。”
“云川?”咏蝶歉意油生,接着,动容的泪模糊了她的眼。我我…我很抱歉。”
“没什么,我知道你喜爱我,只是…限于好朋友和兄长的那一种喜爱。”他故作潇洒的耸耸肩“要说我完全不在乎,那是骗人的。但,我了解你,你有吉普赛人的狂野和奔放,要抓牢你,必须拥有过人的毅力和智慧,甚至,要比你强悍和锋利,我…我自知缺乏这种本事,所以…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光更亮了“你太好强,又非常纤柔
感,我只怕你的聪明、犀利,还有不服输的个性会让你受尽折磨,吃尽苦头。所以,答应我,凡事要往好处想,不要逞强好斗;不是教你忍气
声,而是…希望你过得更自在愉快!”
“云川!”咏蝶忍不住热泪盈眶的抱住他“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谢谢你的的…善解人意。”她语音模糊的说。
冯云川轻揽着她没有说话,整个心都笼罩在一片既复杂又苦涩的情境中。
一阵尖细含带着笑意的女
嗓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哟!我说是谁在咱们家演出一场赚人热泪的爱情文艺故事?原来是我们家的小鲍主回来了!”崔品薇娇笑又略带消遣意味的语气
得咏蝶浑身僵硬,一张俏颜崩得紧紧的,一副随时准备反击的模祥。
冯云川也顾觉尴尬,但他仍机警地悄悄碰了咏蝶的手臂一下,要他按捺住自己的火气。
咏蝶深
了一口气,也蓦然记起了关文勋的再三叮咛。
只是,崔品薇那一脸嘲弄的神情,那夹
带
的口吻,实在让她火冒三丈,若不是答应了关文勋和她和平共存,若不是顾虑到冯云川的境况,她一定会狠狠反击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脸灿烂的笑靥“崔阿姨,你回来了!对不起,吓到你了。嗯…我跟云川,因为提到我妈的事情一时触景伤情,有感而发,所以…”她得意的看着崔品薇满脸不自然的反应,然后,轻轻的咬着
说“对不起,崔阿姨,我不是故意要提到我妈,我知道这对你并不公平,我只是一时情不自
,你不要跟我介意,好吗?”
她没有忽略掉冯云川传来的目光,那是种又震惊又
合感慨、无辙的目光。
崔品薇暗暗咬牙,好个狡猾刁蛮的女孩子,但瞧她扬眉,一脸纯真无辜的表情,她就气得浑身发颤,但…她怎能在这个黄
丫头面前示弱,失去镇定自若的工夫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很能体会你那份思母情怀,我母亲刚过世时,我也简直不能接受这个打击。只是,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人活着就要实际一点,不要老是沉缅伤怀,做出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的蠢事。”她笑
的指桑骂愧着,很高兴地看到咏蝶眼中的怒火闪烁。
咏蝶马上恢复了自然“是啊!这是我该跟崔阿姨学的,论因应现实之道的窍门,没有人能跟你媲美,这方面你的更是成就可观,教人望尘莫及!”她甜甜地笑着说。
崔品微气得脸色发白,她用力捏紧皮包,竭力保持自己的风度,她再怎么怒火中烧,也不能在云川这个后生晚辈面前出丑。
这笔帐她会记得,她不会咽下这口怨气的。
冯云川夹在她们两人中间,见她们冷嘲热讽,针锋相对不
为伍定峰的境况感到悲哀。
咏蝶也察觉到自己过火的攻讦,她抿抿
,正想开口道歉,崔品薇却冷冷开口了:“我的确是因应现实的个中高手,否则,碰上你这种以翘家为乐的继女我怎么自处呢?除了认命,迁就现实之外?”然后她扭着身子步上二楼,不睬咏蝶苍白如纸、怒意飞扬的容颜,用力摔上自己的房间。
客厅顿时沉寂下来,沉寂得教人手足无措、有种透不过气的
迫感。
咏蝶看见冯云川眼中无言的责备,她绞扯着自己的衬衫尾角;“别怪我,我…我也不好受。”
冯云种紧盯着她,语重心长的叹息了:“虽然,你是活该的,但,我并不想再让你坐立不安,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但我被我继母给生
活剥了?”
“怕…怕你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尖牙利嘴害死了。”
咏喋一楞,随即抿
一笑“那也不错啊!至少,我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不至于死不瞑目。何况,我很乐意让你来收尸,表演一下‘祭妹文’的风雅。”
冯云川的心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几乎不忍的想像那种情境,他见咏蝶笑得轻松自怡,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不
有点冒火“你觉得很好玩,是吗?把我的感情像
秋千一样摔高摔低,晃来晃去,像廉价品一样把玩,你很有成就感觉吗?”
“我…”咏蝶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震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冯云川忿忿地站了起来“我要离开这,离开你,否则,我迟早会被你整得七零八碎、面目全非。”
“云川,你…”咏蝶呆愕地拉住他“你到底怎么了?”
冯云川扭动门把,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闷声说:“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胆寒,被你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川,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吧!我这个星期六就要回美国去了,如果…你还把我当成好朋友的话,请为我善待你自己一点,不要老是做让人提心吊胆,捏把冷汗的事。”语毕,他毅然拉开铅
铝门离开了。
一股奇异的寒意袭了上来,咏蝶瑟缩地打了个冷颤,突然有种被孤独、寂寞
没有恐惧感。
**
必文勋靠着窗扉,凝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夜像极了披着丝巾的精灵,举手投足间,晃动着金光灿亮的银河,飞舞出夜的神秘,夜的浪漫和夜的多情。
只是,此刻的他却无心浏览这番夜景的殊奇,他踌躇的点子
烟,斟酌合宜的字眼来回覆汪裕琴一再重复的“为什么”
当他面对着她的殷勤问候,和百折不挠的深情时,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安之若素了,分手的话像箭一般
口而出。
然后,他望着汪裕琴惨白的脸,一颗心像被重击了一般,再也无法吐出成串的“实话。”
他逃避似的踱步走到窗台前,反反复复地思考着适当的说词。
是谁说的?最难消受美人恩!
又是谁说的,长痛不如短痛?他恶狠狠的
了一口,终于决定来个快刀斩
麻“裕琴,我真的觉得我们不适合,与其勉强的凑合在一块,不如趁早了断,对彼此都好。”
“不适合?”汪裕琴颤声念着,连嘴
都没有血
。“你跟我整整来往两年了,为什么到现在你才发觉我们不适合?”
必文勋蹙着眉宇没有说话?鲜邓担娴牟恢盟凳裁矗绻粼G僖匏幕埃参藁翱伤担嬲凼悄汛瞧渚獭?br>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想用三言两语,一句‘我们不适合’就把我给甩得一干二净了?你不以为我有权利要求一个完整的解释?”她语音咄咄,眼中泪光
迸。
“完整的解释?你要怎样完整的解释?老实说,我们并没有婚约,更没有山盟海誓、刻骨铭心的感情,你要我编出什么理由来说服你?”关文勋无奈的摊摊手,实在不想伤她太深。
“譬如一你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孩子?”汪裕琴尖锐的说。
必文勋心怦然一动,半晌,他点点头,干脆豁出去了“是,我是爱上别的女孩子,也因为她,我才知道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汪裕琴听得妒火冲天,又气愤又感伤,她浑身战悸,好半天没有办法平复自己愤懑的情绪。
“她是谁?”她听见自己出奇高亢的声音。
“你有必要知道她是谁?”关文勋防备的反问她,被她眼中那份冷厉的寒光盯得背脊发凉。
他那份警戒防备的神态看在汪裕琴眼中,真是又酸涩又气恼!交往两年,费尽心思,百般讨好,他可曾这样细心呵护,有过一丝怜惜疼爱之情?
她用力咬紧牙龈,为自己感到不值!包感到屈辱不平,她不会白白便宜了他们,她汪裕琴岂是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人宰割的冤大头、软脚虾?
她强忍住
口的悲愤,冷声说:“我莫名其妙的被人三振出局!难道…连自己的对手的名字都无权知道吗?”她百味杂阵望着关文勋半信半疑的神态,差点被熊熊妒火
没了“怎样?你怕我找她麻烦吗?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出手的,只是想知道她是何方神圣?”
必文勋沉
了一下“她…她是我补习班的学生。”
“哦?师生恋啊j原来…你喜爱在补习班上课是因为赚钱之余还能兼泡女学生。不错,关文勋,你的确是个百年罕见的‘好老师’。”汪裕琴尖刻的讽刺道,内心的怨妒更深了。她的情敌居然只是个
臭未干的黄
丫头。
“我能了解你的感觉,所以…”
“不必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汪裕琴不稀罕,也承受不起,我只要知道你那位高徒的芳名!”汪裕琴冰冷冷的打断了他。
她见关文勋紧抿着
不说话,她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又伤心又寒颤。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还是…你要我上补习班找你的学生一个一个探听?”她寒着脸,厉声说。
必文勋变了脸色“你这是在威胁我?”他冷声反问她,眼睛微眯。
“你以为呢?价钱不觉得…这是你欠我的?”
必文勋紧盯着她良久,然后深
口气,沉声告诉她:“她是伍定峰的女儿…伍咏碟。”
“伍咏蝶?”汪裕琴吃了一惊,然后,她发出一阵凄厉又嘲讽的笑声“好,关文勋,你好个人穷志不穷的风骨志节,居然…钓得上伍定峰的独生女,这的确是条大鱼不是吗?”她望着关文勋苍白难堪的脸色,有分报复的快
和复杂的酸楚。
“我不会错过这场好戏的,看你怎么沽名钓誉,又人财两得的坐上新达电子总裁接
人的位置!”王裕琴扭着嘴讥诮的说。她转动门把,临去前,爱恨
织的盯着关文勋面无表情的脸,寒着声、—定一句的警告他:“好好保护你的行得门生兼爱人同志,不要让这份镶金的爱情像蛋壳一样一不堪一击,一捏就碎,毕竟…”她揶揄又恶毒的干笑两声“这种攀龙附风、一步登天的机会是可遇可不可求的。”
她极尽讽刺的冷笑刺痛了关文勋,他握紧拳头,一股又尖锐又寒悸的感觉从心脏扩散到全身,一直到关门声响起,到汪裕琴脚步声远去了都不曾消散过。
**
咏蝶坐在补习班教室内,听着数学老师站在在讲台口沫横飞的讲解几何方程式和逻辑概要的
密解析。
她支着头,拿着原子笔,心不在焉地在计算纸上涂画着。她上的是英数加强班,如今英文已经退课了,仅余的就是她不怎么感兴趣的数学,她讨厌几何,更讨厌背那些繁锁的公式,如果不是答应了关文勋要做个称职认真的好学生;她实在不想坐在这里活受罪。
唉!多么枯澡无聊的一门课程!她瞥见隔座廖蕙心那一脸凝注的表情,不
为她的好学精神感到佩服。勤能补拙,看来廖蕙心是那种披星赶月、挑灯夜战型的乖宝宝,不像她…半K半混,浑然不把重考的压力看在眼里。
她不是那种把方帽子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她知道补习班里有很多同学都把联考的成霸拼成一生的赌注,有的甚至成了只会读书的机械人,满脑子只有升学、试考,容不下其他事物。有的甚至严重到,把所有同学都当成死敌般侦防,吝于伸出鼓励、伸出友谊的手。
为了一张大学文凭,把自己弄得
怪气、紧张兮兮的,甚至成为升学主义的先锋烈士,是否值得?
她困惑的梭巡教室内所有的同学一眼,被他们那种全神贯注的表情弄得更
惑不解了,接着,一种悲哀和苦涩的无奈涌上心头。
可怜的一群迷路羔羊,是社会的现实残害了我们?还是我们被自己盲目的功利私心蒙蔽了?
下课铃声响了,她如释重负般收拾着纸笔,对蕙心笑着说:“我先走了你,继续奋斗吧!”廖蕙心继续留下来上关文勋的英文课。
“你不留下旁听吗?顺便监督他,免得他被我们这群爱慕者瓜分了。”
“不必了,你们尽量望着他留口水没关系,我不介意‘出借’他两个钟头?”伍咏蝶拾起大大的嬉皮背袋,一脸巧笑嫣然。
“瞧你那副老抻在在的德行!小心我们借上瘾了,来个横刀夺爱,鸠占鹊巢。”廖蕙心没好气的消遣她。
“悉听尊便!如果你有那个本领的话!”她扮了个鬼脸,洒
地挥挥手,向廖蕙心努努嘴来个飞吻道别,然后踏着轻快的步履离开教室。
罢下楼,穿过补习班大门,想转到南
街口去吃盘臭豆腐,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伍咏蝶?请问你是伍咏蝶吗?”
她惊讶地转过身,但见一个容貌清丽,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站在补习班骑楼下,一双清灵有神的眼眸正定定地盯着她,那种眼神带着太多太多不寻常的敌意。
“你是…”
“我是谁!”汪裕琴嘲弄地挑起眉毛,一双
丽动人的眼眸寒光点点,她紧盯年纪轻轻却美得出奇的伍咏蝶,再次被嫉妒和怨尤烧灼得五内俱焚,我是关文勋的同班同学,更是…”她咬紧牙肯“他过气的女朋友。”
咏蝶脸色微变,他本能地
起背脊,语气跟着生硬起来“你找我有何目的?想找我麻烦?还是要我让位把关文勋还给你?”
汪裕琴眼睛闪烁不定,看来这个伍咏蝶年纪虽轻,却不是泛泛之辈,瞧她一脸强硬的神情,还有那不卑不亢,字字清晰犀锐的谈吐,想要得偿所愿击溃她,恐怕得费点技巧了。
咏蝶见她眼睛闪烁不定,一脸诡异阴沉的神情;立即晓得她是有备而来,而且来者不善。她不给她玩
心机的机会,头一甩,冷冰冰的抢先说:“对不起,我肚子饿了,不管你找我的动机是什么,我都没有兴趣知道。”说完,她掉头准备离开。
屈居下风的汪裕琴气得花容变
“伍咏蝶,你少得意,你以为关文勋真心爱你?错了,他只是贪图你的家世背景,还有…同情你的际遇!”
“同情?”咏蝶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他为什么要同情我?”
汪裕琴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她撇撇
,冷笑道:“他这个人一向有个怪癖,喜爱同情弱小,或是残缺不全的动物,特别是喜爱收容一些缺腿断臂的阿猫阿狗,他喜爱扮演强壮的呵护着,他对你也是这种心态,他知道你缺乏母爱,家庭有问题,所以…”
“所以…心肠一软?把同情和爱情混为一谈?”咏蝶寒声打断她,面无表情,一双黑眸又亮又冷,像两颗嵌在苍穹里的钻石。
“你知道就好,我只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省得你被爱情的假相冲昏头,”她听见咏蝶的冷笑,不
惊怒
集地瞪着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未免太落伍了,”咏蝶犀利的眼睛像两把利刃般刺向她“跟我玩这一套挑拨离间、醋海生波的诡计不觉得幼稚吗?告诉你,本姑娘不是琼瑶笔下的那种弱不
风,不食人间烟火的灰姑娘,跟我耍这一套把戏是没用的:论耍眼、玩花样你远不如本姑娘,本姑娘十六岁就懂得得制敌机先、攻心为上的法门,你不信的话,不妨可以找我继母求证!”
“你!”汪裕琴气得脸都绿了,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狼狈又羞愤
加,她居然被一个黄
丫头当街羞辱!真是
沟里翻船,她还来不及从这份呕心泣血的愤恨中恢复过来,伍咏蝶又给她一记笔捶!
“不必觉得难堪,有道是人有失算,马有失蹄,你也不必气得咬牙切齿的?鲜邓担驹谕桥缘牧⒊∩希
芡槟悖チ档淖涛兜娜凡缓檬埽墒恰艺娴陌苤槭遣荒苁┥岬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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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裕琴双眼几乎要
出火来,她恶毒的紧盯着伍咏蝶哪张写着嘲谑的脸庞,恨不能刮下她满脸的得意和冷笑。“好!你厉害,你的确有张刻薄恶毒的舌头,你尽管逞口舌之快来打我这只落水狗。没有关系,反正…你也得意嚣张不了多久!等你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家玩在掌心的棋子时,我怀疑你还能这么气焰嚣张,盛气凌人吗?”
伍咏蝶闻言不能自己地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爬上心田,搅得她浑身不舒服。但,她不想让汪裕琴称心如意。她点点头,一脸淡漠的冷哼着:“谢谢你咬牙切齿的‘用心良苦’,虽然我知道你巴不得看我的笑话,但,我能谅解你酸葡萄的心理,毕竟…弃妇的角色是很难扮演的。虽然,你演得丝丝入扣,十分传神。”
汪裕琴整个脸都扭曲了“好,伍咏蝶!你神气十足,你尽管卖弄你那尖利恶毒的爪子,我看你和关文勋的
月期能维持多久?”她扭着嘴
凄厉地哼着:“你以为关文勋是用情专一的多情种子?告诉你,他跟你老爸一样,深悉见风转舵的艺术,更是个一等一的投机分子!”
咏蝶不耐的蹙起眉端,眼中也有怒焰“你讲完了吗?我可以去吃饭了吗?”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冻的霜块。
“我是讲完了,希望不至于影响了你的胃口。”汪裕琴不怀好意的说,她知道她多少已经影响了伍咏蝶的情绪,尽管她聪明刁钻,故作轻松,但,她还是看出掩藏在冷硬外貌下那颗晃动不安的心。
咏蝶下巴一昂,一对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
边绽开了一朵微笑“谢谢你的关心,我一向乐观开朗,尤其是食欲,更是好得没话讲,你那点小玩意对我来说是小儿科,我不至于为此而破坏了我的美食口味。”她神闲气定地甩甩一头长发“如果你没有别的更值钱的建议,我想去大坑阡颐一顿,你有兴趣作陪吗?还是…”
汪裕琴冷冷地笑了“我知道你的用意,你不必虚伪的用这种方式点醒我。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卖不卖帐,悉听尊便!”说完,她扭扭织盈玲珑的
身,踩着细碎的高跟鞋离开了。
咏蝶注视她淹没在人群中的背影,一阵莫名的恐慌揪了她,她咬着
,无助的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愉定守在附近,等待关文勋下课。
她需要见他,需要他的温存细语来打破这份惴惴不安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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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文勋听见下课的铃声,
酸痛的颈项,吁了一口气,收拾起教材,有技巧的痹篇蔡若琳等女学生热情吓人的纠
。刚踏进教员办公室想喝口茶休息一下,他就碰上如鬼魅般甩
不掉的郭人勇。
他蹙紧眉峰,憋着气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国?”
“干啥?我又没碍着你,你干嘛一副秀才遇见兵的德行?”郭人勇拉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你知道,你比苍蝇还粘人,还让人闪躲不及?”
“苍蝇?”郭人勇翻翻白眼“我还索命阎王哩!你有更适当的形容词吗?”
“没有,我只有七个字,请你离我远一点!”关文勋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瞧你那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唉!这也难怪啦!又要赶论文,又要兼课,外带泡女学生,难免分身乏术,心力
瘁啦!”郭人勇懒洋洋的打趣道,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睛简直比死鱼眼还让人憎恶。
“说到重点了?”关文勋没好气地瞪着他“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办法啊!谁教我有个魅力四
的好学弟,我技不如人,又不能向我老爸抗议他的遗传因子,只好表现我的好风度,赶来向你拱手称臣!”
“去你的!你这是那一国的好学长!就会挖苦自己的学弟?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难堪上!”
“难堪?怎么会?如果是我,又有赢得高额赌注兼享
遇,我宁愿让你消遣得无地自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必文勋被他戏谑得窘困无比,只好微慢地站起来:“你喜爱卖弄
舌捉弄人,你尽管弄好了,我有事恕不奉陪!”
“干嘛?恼羞成怒了?”郭人勇拦住他“开个玩笑都不行?赢得赌注的人应该有风度才对!”
“赌注?”关文勋一时反应不过来。
“嘿!耙情你不想要了?那好,我省下来做旅费,不过,老弟,我实在佩服你,居然能把伍咏蝶那个小蛮女驯服,甚至对你言听计从,这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必文勋抿着
没有说话,表情是深思而复杂的。
冰人勇讶异地张大肯“干嘛?不好意思向我要赌注了?放心,老哥我虽然平时有点小器,但,看在你老弟那一套手腕高明、让人拍案叫绝的‘驯悍记’,我绝不赖帐,你尽管在福华饭店总统套房睡三天三夜,老哥我一定付帐,而且付得心服口服。”说着,他又忍不住
出促狭的笑容,浑然不觉关文勋出奇静默的反应。
“说真格的,当初和你打这个赌约,我真的没想到你能制服伍咏蝶?她真的是不好惹的,所…”他终于察觉到关文勋的异样。“你怎么了?”
“我想…取消我们之间的赌约。”关文勋低哑的说。
冰人勇定定地审视了他好一会,接着,他震动的低呼:“老天!你该不会…”
必文勋点了
香烟,以沉默来回答一切。
“老天!我真是一天!真有你的,想不到…我无巧不成书的竟然成了媒人。”他兴高彩烈地直点头“有意思,真有意思。”看到关文勋猛
着烟,一脸尴尬的神情,他笑得更得意开怀了。
那模样好像他刚刚赢得统一发票的头奖。
**
伍咏蝶像发疯一般的在街道上狂奔,失控的泪水成串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滚落着。
一路上,她撞翻了书报摊,又撞上一对搂着
、状似甚密的情侣,她顾不得行人的尖呼声和惊讶的目光,她没命狂奔着;心像被火车辗过般碎裂成千片万片…
她一直奔到了台北公园,
息地靠在历史博物馆的圆型拱柱上,所有的感觉都停放在她在补习班教职员办公室里的对话。
她怀着愉悦期盼的心去那里准备给关文勋一个惊喜,哪知道
接她的竟是这样残酷的晴天霹雳!
她想着郭人勇的揶揄,想着他说他们之间的赌注,她心像被铁蹄踏得碎裂不堪!再也无法站在那听他们互相吹…
她凄厉地发出一阵狂笑,泪像决提的河水般泛滥成灾,自我解嘲地抱住自己的胃部,想不到汪裕琴费尽心机的规劝竟一语成识!
她的五脏六腑紧绞在一块,她紧咬着
;事到尝到苦带酸的血迹,一抹寒凛如刀的光芒闪进眼底,她或许是个傻瓜!但她不是那种忍气
声、任人宰割的人,她会给愚弄的人一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即使两败俱伤,即使…她每一个呼吸都是带着绞痛的折磨,她也不会束手待毙!
必文勋!她厉声在心头喊着:我要你为你的虚情假意,付出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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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课一结束,关文勋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火焚一般的焦灼,他赶紧叫住廖蕙心,向她探询咏蝶的讯息。
“廖蕙心,你知道咏蝶的近况吗?呃…我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上星期天约在火车站见面,她居然没来,打她的专属电话又没人接,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不清楚,她也好…阵没跟我联络了。”廖蕙心也搞不清楚伍咏蝶葫芦里卖什么葯,她居然像断线的风筝突然销声匿迹。
必文勋觉得自己好像火炉上的猪
,完全居于挨打的局面。“如果…她有和你联络,麻烦你告诉她,我在找她。”
“好,我会转告她的。”廖蕙心看得出关文勋对咏蝶的关怀之情,因此,她更弄不清咏蝶是怎么一回事?不知怎的,她有一种很不安的直觉,好像有什么惊逃诏地的事将要发生了?
必文勋望着廖蕙心离开教室,他颓然地坐在椅凳上,从来没有这种患得患失、七上八下的感觉,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自己陷得多深?多不可自拔!
在爱情的领域里有谁潇洒得起来?又有谁真正提得起、放得下?他苦涩的反问自己,接着,又被苦涩
没了所有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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