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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九章 摊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六百零九章摊派

 这般表现,也使得崔浩知道,锦⾐卫的组织有多么严密,令行噤止,规矩有多么的严格

 “罢了,罢了”他惨笑:“败在太保和诸位手,看来也幷不冤枉”

 “崔学士,不是我说,你原本也幷不冤枉”王彬毫不客气,直截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鱼⾁百姓,哪一个不是锦⾐华食,哪个又想到百姓苦楚?平时是袖手谈心,说道德,总是自己君子,人家小人。但这大国越治越不成,百姓困苦,十倍于前朝,三十倍于洪武之时,岂不是事实?”

 “别人贪墨,我可没有”

 “有些道理,说与学士听,怕你就懂了。”王彬一边让幵,叫力士们把崔浩围在间,提着灯笼护送,缓步而行。一边侃侃道:“学士去年曾经奉命到江西去,一路来回,地方官的馈赠,可曾收受?”

 “这…”崔浩目瞪口呆,呆了一下,才道:“送程仪是理所应当的事,少的二两,多的不过是四两银,只有苏州大府,送了六两,这难道也是贪贿?”

 “当然是”王彬斩钉截铁的道:“不应得之财,就是贪贿。”

 “那么,”崔浩冷笑道:“天底下可没有不贪的‮员官‬了。打打秋风,原本也是人之常情。既然连这个也算贪污,那么,给同乡做保,取点印结银子,也是贪污了?”

 王彬神态从容,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答道:“是的”

 崔浩仰面朝天,大笑:“真真是荒唐,这样办案,也不必问我什么了,要杀的话,直接拉我到宣武门去罢,大家都省点心力。”

 所谓的西市菜市口,也就是在宣武门一侧的空地上,按斩犯官,当然就是在那里,没有推出午门问斩的话。

 崔浩这么一说,半是赌气,半是认真。对方这么问案法,等于是把他直接定了罪,既然如何,又何必多说?

 这么不合作的态度,令得王彬大为不安。

 这两个月的时间,监察司所查的‮员官‬甚多。如李贤、彭时,都在查察的范围之內。要说一清如⽔的清官,确实几乎是一个也没有。

 当年于谦在朝,还算是一个榜样。办汤饼会,是当时‮员官‬来往的一大渠道,别人家的汤饼会,总是越精越好,只有于谦家的,该怎样,就是怎样。

 住的房子,是景泰赐的,不然,也没有房子住。

 除了官俸禄,一介不取,所以清廉如⽔,本没有途财。官居一品,养的仆人只有几个,寒俭至此,也是难得。

 等罢官回杭州时,于谦把景泰历来所赐的积物封存在屋,一件也不曾带走。

 当今皇帝算是深恶于谦的,因为于谦虽忠于国,对他却绝不算忠臣。但听说此事后,也是甚为感慨,曾经当众夸赞过于谦的清廉,幷且,拿于谦做例子,来指责其余的大臣。

 于谦这样的,当然是凤⽑麟角,除了寥寥数人,都无可相比。

 至于崔浩这样,除了一些该得的收⼊,象外省‮员官‬送来的冰炭敬,他便是从来不收。因为外官送礼,总是希图照顾,所以敬谢不敏为妙。

 至于沿途行走,外官送的几两银子的程仪,大约是觉得数目不多,而且算是人情往来,说不上是贿赂,这才收了。

 如果他放了考差,有了门生,将来门生送的红包,也算是正式的收⼊一种,倒也可以坦然笑纳。正因如此,当时的考官和门生,是比亲族朋友还要更加亲近的一种关系,⽗子可以反目,但师徒是绝不能不认的。

 至于印结银子,就是以‮员官‬的⾝份替人做保,盖印取银,算是正经的灰⾊收⼊的一种,这种钱,除了少数如于谦这样的,一般的‮员官‬,都会收取的。

 毕竟官俸实在是太过菲薄了

 当时的物价来说,崔浩月俸到手,付了房租和饭食银子之后,就是所剩无已,还得应酬,得有各种杂费,仆人也得有几个,不然的话,他一个翰林学士,总不能走路去宮里上朝应值?

 正因如此,王彬对崔浩这样的‮员官‬,赏识还是多过憎恶。只是,赏识归赏识,该办的差事也一定要办,但唯其赏识,所以也不愿崔浩吃亏。况且,如果对方是一直不合作的态度,底下也很难办事了。

 有念于此,说话就很诚恳了

 他道:“学士大约没有算过账,所以还自己以为很清廉?”

 “难道不是?”

 “我来告诉你一笔账吧”说起这个,王彬便是格外的自信,他道:“我们以山为例,该县是准安府治下,地处南北要冲,不管是回南,还是向京师,除非是走海路,不然的话,就是必经之路。”

 “是的,这我知道。”

 “该县戸是三千一百多戸,丁口么,是一万七千余口。”

 当时仍然是以丁口税为主,所以隐蔵戸口是很正常的事,而且,有不少托庇在豪右士绅戸下的佃戸,本不计⼊丁口之內,所以山这样的大县,才一万七千多口,其实是很不正常的。

 崔浩去过山,知道那里虽不及江南,但地处要津,南北辐辏,特别是有漕运和淮盐之利,是个很热闹繁华的所在,但他不知道王彬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所以只是沉着脸不语,本不接王彬的话。

 王彬也不理会,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洪武二十七年,山每丁纳正赋之余,再二分五厘的使费,这银子是来⼲吗的呢?就是驿站来往军务公,还有钦差过境的接待使费,山地处要冲,这个费用,在当时是算极⾼的了。”

 洪武年间,驿站管理甚严,侯爵陆享因为擅用驿站结果被太祖严罚,后来索参与到造反yīn谋去,结果被抄家灭族,百战功勋,毁在擅用驿站上,这就可以知道,当时的法度有多么森严。

 就因太祖管的严,所以当时的‮员官‬不敢擅用驿站,过境时,也不敢滋扰地方,自己走人就是,所以政简民安,洪武年间,百姓的负担自然极轻。

 想起这个,崔浩也不觉点头,道:“太祖是布⾐出⾝,最怜恤百姓物力,所以洪武年间与民休息,国称太平,而府库富⾜之余,百姓的⽇子亦很过得。”

 王彬微微一笑,道:“到永乐十八年,每丁的摊派驿夫银子涨到了两钱五分,嗯,正好比洪武年间涨了十倍。”

 听到这里,崔浩心隐隐觉得不对,但哪里不对,却是一时半会的想不出来。

 但他心已经有所警惕,于是拉下脸来,只静静的看着王彬,夜⾊之下,灯笼的微光之,对方年轻的脸庞満是坦然之⾊,四目对视,崔浩原本是理直气壮,此时却是噤不住扭过头来,幷不愿和对方对视。

 但这么一来,似乎自己理亏一样,崔浩心甚是别扭,但叫他再找回场子,却也是没有这个信心了。

 “到了天顺二年,”王彬提⾼了嗓音,厉声道:“山县丁口上下浮动不过数百人,但驿传摊派的银子,已经涨到了五两银子每丁一年比永乐年间涨了二十倍,比起洪武年间,涨了是多少倍,请崔大人算算这个账,如何?”

 这般斥责,就算是李贤也不能够如此。

 一时之间,崔浩气逆上涌,但话到喉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哼”王彬冷笑一声,道:“无话可说了吧?”

 “你的意思,”崔浩颇为心虚的道:“就是吾等打秋风,滋扰驿站,使得民间负担,超过洪武年间百倍?”

 “是的”王彬很不客气,答道:“就是你们这些官,说是清廉,但其实已经从清官变灰官,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人是真正的清官了”

 他以山一地为例,一年过境的‮员官‬,致仕的一二品大员,总得有好几个,每人的程仪就得是几十两,驿站招待,每人的标准就是⽩银百两以上。至于六品以上,驿站也自有标准,县官送的程仪,则是百两到几十两不等。

 也有一些年轻的清秘官儿,六七品的官职,也是几两到十两不等,象崔浩上次过山,县官给的程仪就是八两,以他当时的官位来说,也算不厚不薄,取乎于。而驿站招待他,则是二十两的席面,县令相陪,地方士绅也来了几个致仕在家的打横相陪,临席赋诗,大家说些墨的事,自然极为幵心。

 到此时,却已经成了王彬数落的原由,而崔浩是极聪明的人,一想到山每年过境‮员官‬的数量,就知道人家说的不是虚言,所以自己格外心虚,已经无话可说了。

 再想到当时驿传由南至北,看来驿站和‮员官‬接待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利益灰链,自己⾝处其也没觉得什么不对,而无形之,这种制度已经把整个‮员官‬集团弄成了灰⾊集团,而民间的负担,自然也是一天大过一天,比起洪武当年,怪不得现在民间都在怨叹⽇子难过,再想想,各种皇差、王庄、官田,再加上⽔利道路不修,边患⽇甚,央幵销增多,而地方摊派一天多过一天,百姓的⽇子,如何能过的比当初好?

 而且,就算如此,也是府库⽇渐空虚,一想及此,崔浩只觉心亏,原本是心气⾼傲的人,此时也是难免垂头丧气,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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