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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玉琬琰白着一张小脸,斜倚在柱边,双眸映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虽然,她依然住在清心阁里,可…所有的奴婢皆让朱熹康全数撤离,现下无论是盥洗、更衣,都得靠自个儿来。

 这些事若是在以往的话,是绝难不倒她的,可…现下的她,就连自个儿独自下都…难。

 无论身子上盖着多么保暖厚重的毡都无以抵御内心的冰寒;那股自心里头慢慢地向体外渗出的锥心刺骨之冻,冰透全身的血,一一凝结每一寸相思,每一缕想念。

 她的心像是被剜空了一般,体上的痛楚与精神上的空寂互撞击,着皑皑白雪出两行清泪,陷落在酸涩的折磨中。

 此时,大门顿时大开,刷进几片细雪,刮进几丝狂风。

 “夫人,好些了吗?”灏戒手端着葯汤进入屋内,手脚俐落地点上炉火,将葯汤端上玉琬琰榻前的小几上,而后守本分地站在门边。

 每这个时候,灏戒总会风雨无阻地来到这里,为她端来食膳,为她端来养伤的葯汤,比起那狠心的人,灏戒真是比他好上太多了。

 秋以过,隆冬已至,他却不曾再来看过她,仿佛那一的一掌,已经替她决定了往后日子里的恩断义绝。

 “夫人,喝下葯汤,伤才会好得快些。”灏戒瞧玉琬琰像是想些什么,想得直出神了,不关切地走到她的身旁。“好不了了…”玉琬琰喃喃自语着。

 她不怪他的廉情寡义,更不恨他的恩将仇报,只因这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人的。

 “夫人…”灏戒词穷地站在她身旁,无限心疼的看着她一比一更加消瘦,一比一更加荏弱。

 心病加上陬王爷并未手下留情的那一掌,不仅打断了她习武的经脉,更是打散了她初现的痴心,再这样下去,她也难熬过这个隆冬。

 懊怎么着才是?

 王爷近来忙着封锁谋反之事,更因发觉车轫大人之前的古怪而严加以防范,遂忙得无余力探望夫人。

 可若王爷再不来,就怕…再也看不见夫人了!

 “灏戒大哥…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谢谢你了,只怪琬琰不争气,养不好身子,让你烦心了。”玉琬琰轻声如呢喃,灏戒若是不接近她的身边,便听不出她在说些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明白了朱熹康眼中的鄙薄,她也没脸再待在这里,想走,偏走不了;若要在这儿等死,却也未尝不可。

 至少,他还会记得有一个杭州花魁玉琬琰的存在…

 这…不也好?

 玉琬琰思着、忖着,泪水潸然而下,了卷翘的眼睫,淌在尚未风干的泪痕上,凄恍惚得教人心疼。

 “小四,你别这样…”灏戒倏地圈住她因啜泣而不断动的细肩,紧紧地拥在怀里。

 玉琬琰愣愣地仰起螓首,一双潋滟的水眸无措地望着他。

 他是喊她吗?这个小名…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可是…

 “小四,是丁大哥,你忘了吗?”

 灏戒长满茧的大手轻抚着玉琬琰的小脸,缓缓地擦去她脸上横陈的泪痕。

 “丁大哥…”玉琬琰怔怔地念着。

 是那一个视她为妹子,疼她直疼到心坎里去,为了她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丁大哥?

 玉琬琰的双眼凝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却是不敢再贬一眼,只怕眨了眼,眼前的一切全都成了幻梦。

 她还有好多话想同丁大哥说、想同他聊…他这个令她辗转想念的兄长。

 “小四!”

 灏戒情难自地拥着玉琬琰,知晓她的心中还是挂着他。

 “丁大哥…”玉琬琰鼻子,努力地发出声音。“你怎会在这里,当年丁家庄不也是让皇上给灭了吗?”

 她有好多话想问、想说,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想要说个明白,却也折腾了她的身子。

 “丁大哥逃出来了,将名字颠倒是为了避人耳目,以断追杀。”他缓缓说道。

 是的,他的原名为丁戒灏,当年遭陬王爷相救,留在身边为贴身侍从、将名字改为灏戒,可以断绝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泪水顺着香腮,点点落在雪白的衣襟上,晕成片片泪迹“知道丁大哥还好好的,小四就安心了,这辈子…再也没有可以让小四耿耿于怀、寝食不安的事了。”

 是老天怜她,在她死去之前,得以知悉所有挂心的事,让她可以安心地走,安心地离开这片世红尘。

 “小四,怎地说这话,丁大哥可不允许你这般伤害自个儿的身体。”丁戒灏难得斥责着。

 当年,他也以为玉家已遭不测,尽管人还安在,在这茫茫人?铮朐傧嗉慌率谴蠛#陶耄拊档眉恕?br>
 可…在回苏州的一段路上,他认出她来了,尽管已经许多年不见,他仍是可以一眼认出她不变的容颜。于是,他便决定仍是隐姓埋名好暗地保护她,可他没想到,伤害她的人,竟是他的主子!

 “小四…已经不行了…”尽管身体上受尽痛楚,尽管精神上受尽折磨,她仍然绽出粲亮的笑花,像是极足这最后的相遇。

 “什么话,丁大哥会想办法的。”丁戒灏硬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葯汤。

 葯汤方一下肚,玉琬琰便全数呕出,甚至还呕出血丝,触目惊心得令丁戒灏心一紧。

 早知道如此,当初他就不该让她伴在王爷的身边,该让她待在杭州,才不致让她受了冤、折腾了自己。

 “丁大哥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王爷,我去同王爷说去,让他明白这一切。”事不宜迟,丁戒灏话一说完,便急着往外走,却让玉琬琰揪住了衣角。

 “不用了,他不相信小四,小四…无话可说!”话一说完,玉琬琰随即又呕出一大口血。

 实是朱熹康妒意太深,才会下手太重,如此伤了她。

 丁戒灏忧心地望着她,看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像是风中残烛一般,现下只是苟延残罢了。

 “小四!”丁戒灏心疼地拥着玉琬琰,却又无计可施。

 “住手!灏戒!”门板倏地大开,狂风暴雪登时进入屋内,而雪风饕中映着一道不可臆测的人影。

 朱熹康瞪大一双鸷森冷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睨着丁戒灏和他怀中虚弱的人儿。

 “王爷…”丁戒灏一愣,连忙以身子挡住狂而进的风雪,以免玉琬琰再受风雪的肆

 朱熹康无声地走进屋内,一只黑眸直视着丁戒灏,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却又不得不信…

 她确实是温驯地窝在他的怀里!

 她可以像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卧倒在任何男人的怀里,却唯独不愿让他碰触她的身子!?

 “出去!”他冷冷的声音仿似屋内狂肆的风雪。

 朱熹康的黑眸如箭,穿过丁戒灏的身躯,直视着他怀里的玉琬琰,眼底有着佞诡谲的眸光。

 “王爷…”丁戒灏头一次以眼直视着朱熹康。

 “怎么着,你也学会如何拂逆本王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自嘲的笑意,冷鸷的俊颜上却散出肃杀之气。

 他很清楚,自从将玉琬琰接到苏州之后,灏戒便愈显得古怪,他不及细想这里头的真相,现在却让他碰见了…

 “灏戒不敢。”丁戒灏张起一双黑眸无惧地直视着朱熹康。“王爷对灏戒恩同再造,灏戒不敢忘,可是…王爷不该如此对待夫人。”

 “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朱熹康眯起冷峻的黑眸直视着他,口不断地起伏,他得费尽全身的力量控制自己,才能阻止自己想要将他俩拉开的冲动。

 “我…”

 “你倒是对她用心的。”朱熹康的黑眸盛满怒意,嘴角却极不自然地扬起,反勾勒出人的丰采。

 他的黑眸直望着玉琬琰的小手,直盯着她用尽力气地贴在丁戒灏的怀里,像是不在意他的存在,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地偷汉子。

 “王爷,夫人的身子…”丁戒灏听出他语中的意思,急急辩道。

 “你很清楚她的身子?”诡的笑凝滞在他人的边,高大的身子也随之一僵。

 “不…”丁戒灏急急让玉琬琰躺下,远离自己的触碰。

 “何妨?”朱熹康冷冷地撇了撇嘴,黑眸直盯着虚弱的玉琬琰。“若是你想要她,告知本王一声,本王不会吝惜于你。毕竟…你是本王最忠心的侍从,赐你一个侍妾,倒也不为过。”

 玉琬琰闻言身子微颤,愀然变,一颗心揪得死紧,却只能无力地合上双眼,不再看他无情的俊颜。

 “戒灏无二心,只是担忧夫人身子,王爷切勿误解。”

 听到丁戒灏话语中皆藏着对她浓浓的关切,他不得咬紧牙关,才能不让怒气宣而出。“本王倒是不担心你的忠心。”

 他凝睇着一直紧闭着双眼的玉琬琰半晌,突地言道:“本王担忧的是她勾引了你,了你的心神。”

 就像她这般无常地扰了他的心…

 “王爷…”丁戒灏现下总算明白,他想帮玉琬琰,却反而帮了倒忙。

 “她都敢当着本王的面,无视于本王的存在,公然勾引皇上,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他的话语凌厉且伤人,冷漠得不带半点情感,像是在叙述一个不关他的事实,肃而矜冷。

 “王爷,你怎能…”丁戒灏咬牙切齿,以下犯上的怒斥着,却硬生生地被玉琬琰给打断。

 “丁大哥,你又何苦再同他说什么呢?”玉琬琰呜咽着声音,哀绝地响起。

 “既然已将我定罪,我再多说什么都是枉然;所以…你也不用再替我辩解,就让他定了我的罪吧!”

 她不想再听到他蔑视而凄冷的话语,她宁可他处置了她,也不愿再多听一句伤她致死的冷酷话语。

 “瞧,她都认罪了,不是吗?”朱熹康眯起残的黑眸直视着她,漠视心中那股翻天覆地的情愫。

 他知道那一,自个儿下手是重了一点,原本今儿个是来瞧瞧她的身子是否好些,孰知,竟让他瞧见这情景,要他情何以堪?

 要他如何安顿这些日子来的思念和妒意,如何抚慰他亟见她、亟剖心置腹的想念?

 她可知道他是如何的想念她?如何的思念着她的粲笑如花、倔漠冷淡,甚而还想原谅她所做的事,而她…

 竟是如此待他?

 “我是认罪了,不知王爷要如何处置我?”玉琬琰努力地撑起身子,两鬓冷汗直冒,明眼人一瞧,便知她是在逞强。

 逞强?好,本王便顺了你的意!

 既然她都不想活了,他又何苦担忧她的身子;倒不如让她消失在眼前,免得往后再受她折磨。

 “本王命你即时出宫。”朱熹康扯起冷绝残酷的笑,鸷森峻的黑眸微眯,怒视着她的反应。

 她既然如此不受教,他也不再多费心思驯服她了;逐她出城,随她往哪儿走,他不再多管。

 玉琬琰怔忡地望着他不带情感的眸子,一颗心酸涩得几死去;原来连死在这清心阁里也算是奢求,竟也是一种奢想、是痴人说梦。

 玉琬琰挣扎着起身,却又虚弱地倒卧在榻上。

 “王爷,千万不可!”丁戒灏见着这情景,急如星火地喊道。

 “随她的意思,本王绝不再强留!”朱熹康一说完,甩着被风雪沾的袍子,便再次走入漫天风雪中。

 他的意思是说…他腻了吗?他不要她了吗?

 玉琬琰倒在榻上,全身酸软得无力爬起,心底像是破了个,爱意肆而尽,却重填上他无情的话语。

 她又何苦自取其辱?他都开口了不是吗?

 红颜邀宠,衰爱弛,这道理她早该明白的…早该明白的,不是吗?

 “丁大哥…小四…想回杭州…”玉琬琰气若游丝,神色恍惚,一字一句,肠断神摧!

 再呕出了一口血…管他风雪成灾、路途遥远,她一定要回到杭州,纵使魂飞魄散也要飞回杭州,再瞧一点杏花如雨落的杭州…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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