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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大街,巷弄…

 “我说,你没看走眼吧?”刻意低声音和帽沿是怕别人认出他的真实身分。

 “依照公子您给我的图样,那神情、那身高应该就是令妹。”穿玄衣衫的男人摸着下巴,也不是很能确定。

 “确定?”男人不高,普通的身材,五指短小,比较跟路人不同的,是他拇指上班斓的绿指戒,还有身上人的富贵。

 玄衣男人出现为难的表情。他见过的女子实在太不起眼,虽然勉强回想,那张面已怎么都不清楚。

 “可惜啊,既然无法确定,我这锭银元宝只好又收回来。”

 在眼前晃动的元宝眼见就要回到别人的怀抱:“慢着!我确定,那个女子就是您失踪的妹妹,不过,她既然失踪,怎么会在滕府呢?”滕府之所以人尽皆知,不可讳言是因为它的财富,滕不妄救人的义行也喧腾了好些日子,就算对骨董这行业不了解的人,也因为这件事,知道了滕府的影响力。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不过是个临时搭上的线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是、是…那…元宝…”

 “嗟,给你吧。”

 往空中一抛,玄衣男人赶忙去接,而丢钱的人从巷子的另一头迅速离去。

 他必须赶紧把这消息通报给大哥,两人合计合计。

 **

 年关近,送礼的商家多是没错,不过跟往年一比,今年…多得离谱。

 六年糕,五样彩玉,六品腊,礼品或轻或重,堆得桌子放不下到几案去了。

 “应该没有了吧?”五言瘫在椅子上,他来回已经走了数十趟,手软脚也酸了。

 “大致上就这些了。”对照手上的清单,钵兰点点头。

 礼品入库本来是梅妈司职的事,但这些物品跟往年送礼的目的不同,于是清单分成两份,一份就托给了钵兰。

 滕不妄冷眼看他们进进出出,也不作声,只在两人谁撞了门框,谁跌了跤的时候略略抬眼,剩下的时间都关注在手头的工作上。

 过不过年对他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感受,但是滕府乡下租地的年终税收,铺子里进货出货的年终结算表,向来搜罗以后由梅妈统一处理,哪知道今年不明就里的钵兰居然说,他合著也是闲着,然后工作就通通变成他的。

 他好像越来越不见威严了。

 “嘘,我们不要吵他。”嘘声是对着五言而发,钵兰对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摸了又摸。“你看!他们好大方,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很贵的样子。”

 “不过一些吃食嘛。”五言不是很热中。每逢年节送来送去的东西也就这样,她到底有什么好兴奋的?

 “要是可以打开来看看多好。”她看五言没反应,自言自语。

 她从来没有任何拆礼物的机会,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什么叫送礼。

 “把东西拆开,帮我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膝不妄不经意的出声。

 “唔,可以吗?”她刚才的自言自语被他听到了?

 “随便你。”真是的,这样就兴奋得脸红。

 “可是,这些东西都指名要送给你,是那些在曹老爷家被你搭救过的人送的。”清单上是这么写。“他们还说本来应该亲自来拜访你,但因为种种顾虑,所以送上一些薄礼,当作谢意,等过了年再登门拜访。”

 “一片金叶子请你帮我拆那些玩意。”

 “哦,我拆、我拆。”她眼中浮起雾气,动作小心的拆起人家送的礼品。每一样都起她的惊叹。

 “真受不了你,你这么折要拆到明年啊。”五言本来打定主意要当局外人的,可是天生的热情让他实在袖手旁观不了,拿过一样礼品他鲁的撕开包装。“这样才过瘾!”

 钵兰下不了手,只有干瞪眼的份。

 礼物的价值在这里,这样就够了。滕不妄带着微笑。

 咿呀。不知道谁开了门。

 “哎呀,滕府要数这里最热闹了。”莲步轻移,移进来淡香浅浅,移进来一个风雅华美的丽人。

 五言不笑了,又恢复小老头的嘴脸。

 滕不妄对闯进来的人投以淡泊的一瞥,情况相同。

 苞着丽人后面的是气愤又为难的梅妈。她的拦阻显然失败,对于不尊重她权威的人,她气愤得很。

 “五爷,我这总管您换人做吧,我无能,连个闲人也烂不住。”梅妈进来就告状。

 “也好,就换了你,梅妈,说实在你年纪也大了,女人啊,还是找个好归宿重要,总管能当到几时呢?青春无价啊!”丽人两片菱卖力的耍动着,令梅妈好不尴尬。

 趁着梅妈要吃人以前,滕不妄镇定的开口了“你们都下去。”

 丽人乐不可支。

 “五爷!”梅妈气得要翻白眼了。

 “也包括我吗?”钵兰指着自己。

 滕不妄点头。

 “我想带一盒河诠年糕。”甜食能安抚人心,梅妈看起来气得不轻呢。

 “不许去太远。”滕不妄叮咛。他神情隐微,覆盖着谁也不懂的心思。

 钵兰亲热的去拉五言的手,这回幸运的没被甩开,她又招呼梅妈,晃着手中的东西。“我们去泡茶。”

 “娃儿!”有敌人入侵,还泡什么茶?

 “来啦,来啦…”她招手,晃动着礼盒。

 梅妈弃械投降,扭动庞大的身躯离去。

 屋子里,剩下一男一女。

 “不妄…”丽人试着靠近,软腻着嗓音,抹了胭脂的双颊有着刻意的粉红。

 “站在那就好。”他指示。

 “啊,咦…”不会吧?

 “有事快说。”她站在那,整个空气都不对了。

 “你不要这样嘛,我们那天不是相见吗,你今天却对人家这么冷淡。”明明她的口气嗲到骨子里,膝不妄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你前次来是跟我谈生意,我是商人,在商言商。”

 “什么!”她不过是拿谈生意当垫脚石,目的是为了重回他的怀抱,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居然这样敷衍她。到时候她要拿不出那些生意,他是不是就恢复以前对她的不理不睬?

 “不妄,再怎么说我都是你未过门的子,你这么冷淡对我,莫非只是贪图我家的生意?”

 滕不妄睇了她一眼“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踏出我滕家大门,从此不许再靠近一步,第二,你再多说一句无理取闹的话,明年春天滕府会回资助你家珠宝银楼的全部资金。”

 “你敢…”那她家不就垮了。那不行,雪上加霜,她全部的享受不都没了?

 “你可以试试。”昨种种已死。

 “你这么冷血,老天爷罚你瘸腿真是不应该,它应该让你死在火场才对。”她气得口不择言。

 要是几个月以前,滕不妄听到这么烈的言词不气疯才怪,现在他别说气愤,根本搔不到他的痛处。

 “你这样的男人…唉唷…”她还想破口谩骂,想不到莫名之物扫过她的头脸,一阵麻痛后,接着一阵胡乱追打朝她袭来。

 原来,是冷静文弱的钵兰,她拿着竹帚拚命的打着丽人。“不可以说五爷的坏话,你太坏了,被火烧是很痛的,你竟然这样说他…”她打人打得全身发抖,打得眼泪直,却不肯停手。

 丽人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什么矜持全部扔到天外,猫子的喊叫呼天抢地的,最后披头散发的夺门而逃。

 因为她叫得实在太大声,整个滕府的仆人都跑出来,看见她疯女的模样,这下,就算她不想出名都很难了。

 “够了、够了,是我,你别激动。”滕不妄试着想把钵兰手上的竹帚拿下,险遭池鱼之殃。

 她全身抖得像是骨头要四散五裂,都怕成这样了还护着他。滕不妄拿下竹帚丢给外面的家丁,然后楼起了她。

 “把眼睛闭上,然后气,慢慢的吐出来…”

 钵兰依言,捂着发痛的口,大口大口的吐气,骨碌碌的眼珠转来转去,眼眶犹红。

 滕不妄闭了闭冒上热气的眼睛。

 “别哭。”

 “我不想伤害她,可是她怎么可以那样毁谤你。”她撇着嘴,她不能容许任何人说他的坏话。

 “我不在乎。”不是他看重的人,又何必去在意她说了什么。

 [真的?”他的脾气何时变好了?

 “需要我发誓吗?”

 她红了脸。“不用。”

 “我说…拿扫帚打人是泼妇的行为喔。”他笑她。

 想不到她眼一红。“我不要她取笑你。”

 玩笑开得不是时候,看来她非常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他活了大半生,头一次感觉到被别人在乎的感觉好温暖,温暖得他都想哭了。

 **

 丽人的事件发生后,整个滕府的佣人对钵兰的态度有了很不一样的改变,他们隐隐觉得以前不起眼的灰丫头,有可能一飞冲天变成当家主母也说不定,为了这个可能,从前得罪过她的人纷纷来找她示好。

 “嗨,耳姑娘,多不见,你有没有想我一点啊?”天鸟过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形中也替钵兰解了围。

 “天公子。”她福了福。

 “大家好,我刚从苏州回来,给大家带了一点小礼物,大家到梅总管那儿去领啊。”不愧是拥有群众魅力的天鸟过,三两句话支开了不相干的人等。

 “我是很想多陪你聊天,但是,我身上挂着急事,不去会被剥皮的,你等我啊,我去去就回。”他来去匆匆一阵风。

 钵兰虽然不大了解他究竟说了什么,但是围着她的人不再,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天鸟过别了钵兰,来到跟滕不妄约好的花园。花园里,他正跟一个威猛严肃的男人对弈。

 “我在门前遇到钵兰唷。”天鸟过看了那威猛高大的男人一眼。他们谈不上认识,不过知道是可以放心的人。“你不是要她随时都陪着你吗?怎么我看她很闲的样子。”

 “她的事不用你管。”滕不妄阴沉的抬头。“我要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有,都查明白了。”他坐下一边观棋。“你一定想不到钵兰丫环的身家财产不比你少吧?当然啦,在她两个哥哥还没开始持家以前是这样,现在,据我调查,可能还剩不到三分之一的产业。”

 “她是耳东升的女儿?”

 “是。”

 “你见过他?”

 “他死了,听说一年多前下乡收租时,吃坏肚子暴毙在半路。”

 “她那时就出来了?”滕不妄为钵兰不值,这样的手足,比陌生人还不如。

 “你们见过喔,一年多年她把家传的一只汉绿釉卖给你,你还给了她满合理的价钱,她就用那些钱维持了一段生活,最后被人介绍到东街曹金水府中当丫环,可是她在那的时间不太长,你遇上曹府大火的那天,她就被辞退了。”

 滕不妄无心棋局,静静的思考。跟他对弈的男人也不催促,左右开攻扮演起两人角色,接过滕不妄的局,自己捉对厮杀。

 “我问过当时灭火的衙差,曹府那场火是源于厨房,不是因为她怕黑,习惯晚上点着火烛睡觉引起的。”因为那场火受伤的人不在少数,又有多人都是长安赫赫有名的富豪,曹金水怕事,干脆把责任推给一个去职的丫环。

 “难怪那丫头老说她欠我…”

 “哦,可以详细说给我听吗?”这其中肯定有曲折离奇的故事好听,要不然香绵也可以。

 [还有呢?”

 “没有了。”天鸟过摊摊手。

 一切晦暗不明的逐渐厘清了,可是事情就这样完结了吗?也许不…

 **

 大大的黑眼睛突然睁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五爷规定她要睡午觉,这几也特别的空闲。五爷不知忙着什么,就连五言也推说有事忙,少来了,大大的屋子空下来,因为无聊,所以睡觉变成她唯一可以做的事。

 以为不在的人竟然安睡在她身旁,她有些欣喜,有些意外。

 她摸着他薄薄的嘴,深邃的轮廓。以前,从来不敢奢望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即便天天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可是一恍惚,又觉得不真实,这样的幸福什么时候会从她身边溜走?在微漾的足里,她总是会上心下心,有着不确定。

 “怎么不睡了?”他早就醒了。

 “能多看着你一会也是好的。”

 “我不喜爱听这话,好像你要离开我似的。”

 “我不想离开你…要是可以的话。”她好想永远的待在他身旁,不管以什么样的名义。

 “我不可能放开你的。”他把她扳过来,面对着面,这么骨明白的话她听进去了吗?

 “你这么说我不明白。”钵兰逃避他的眼光。

 “你说过你喜爱我。”

 “是。”

 “那爱我吗?”想不到这么俗气的话会从他滕不妄的嘴巴问出,幸好他所有的兄弟都不在,不怕漏。

 粉红马上飞也似的染向钵兰的耳朵、颈子。

 爱,好艰深的字眼。

 她点头。

 “不是因为你的歉疚感作祟才说爱我?”他一步步推进。

 她蓦然睁大了眼。

 滕不妄的神色稍稍严肃了些。

 “你知道我!”未语先哽咽,她的眼不争气的罩上蒙蒙的一片。“对不起,我不想欺骗你什么,我只是想来确定你好好的,我告诉自己…看你一眼就好…看你一眼我就安心了,可是…我真不是故意要瞒骗你什么的…”

 “我知道。”

 “你知道?”她的脸色如同白腊。

 “你是我爱的女人,把你那无谓的自责收起来,我的腿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想到她为了这件事夜夜恶梦,他的心不揪起来。

 “不,你会变成这样是我害的,要不是我怕黑,晚上睡觉非要点蜡烛不可,也不会引起火灾,没有火灾,你就不会救人…伤了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夜夜的自责,一想到他身上那些伤痕,就算已经结了疤,复愈的痛楚她怎么也无法弥补。

 “傻丫头,我说不是你就不是,曹家那场火是从厨房烧起的,他们怕吃官司,所以把全部的责任推给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她恐怕要一生一世带着这股愧疚进棺材。

 [啊?”她含泪,闭上眼。

 纠夜夜的恶梦,是因为人心的丑恶。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好不明白啊…“别想了,都过去了。”他沙哑着安慰她。“我感谢那一场火,要是我的腿没瘸,你不会到滕宅来当奴婢,你不来,我怎么可能遇得上你,不要恨。”

 “不会过去,不可能过去,我的心被煎熬着,那很苦很苦的,我一想到你,心里更苦。”她不恨,只是对人失去了基本的信心。也许她要花上很多时间,才能重新拾回对人的信赖。

 滕不妄亲吻她冰凉的,双手环住她。

 “不要这样子对我…”他在同情她吗?不要!

 “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不能不信我。”他把她紧紧搂住,解开她高高的领子。

 “五爷…不可以…”

 “你今天对着我说了几次的不可以?”

 呼呼,她的心跳。“不…知道。”

 “仔细想。”她的身子洁白无瑕,他轻巧的下她的衣裳。

 “…三次…两次…五爷…别…”

 注意力转移成功。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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