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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昔日誓言犹在耳边回,展鹏飞知道。

 他也试著收敛心神,可是每当研究工作结束,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他会寂寞,看着同事有女友或家人的陪伴,他的独来独往变成异类。

 安吉儿,与他同样为万中选一的在学研究员,同样的天赋惊人,同样的成长环境,一开始只是朋友,安吉儿有男朋友,他则有老婆,可是同样的孤寂让两人拉近距离。

 一切就是如此自然,当他发现时,安吉儿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在朋友之间,她是称职的女主人;在同事之间,她是值得称赞的夥伴。

 可以陪他漫谈冠状动脉再度狭窄手术的治疗,在研究β及γ线治疗时,他们配合得天衣无,这样的知己少见!

 所以他们的关系变得暧昧。

 一转眼四年过去,他即将离开医学中心,在他最荣耀的一刻,他的子始终不曾出现。

 不曾来瑞士看他,从每天写E-mail到现在,他累了!

 总是他一个人盲目追求,到底在追求什么他也不明白。

 离开的四年,时间和空间的沉淀平息当年的痴狂,让他慢慢厘清这份情感,似乎是介于一种青少年的望,延续出来的虚幻,让他坚持那就是爱情。

 现在?

 他该醒了!他已经二十三岁,拿到心脏及脑科双料博士学位,加上他的毕业论文写的是冠状动脉内部放治疗理论及实际成果,也让他一举在医界留名。

 和白轻云是一份痴恋,该醒了!

 他爱的应该是未来在事业及人生上可以牵手的安吉儿。

 虽然他和安吉儿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但在分道扬镳前夕,他明白安吉儿在等他的回答,一如她也了解他内心的挣扎。

 “你明天要回台湾是吗?”

 “嗯!早上十点二十分的飞机。”

 “我开车送你到机场。”

 展鹏飞摇摇头,接过安吉儿递给他的蓝山咖啡,轻啜一口,热郁的香气盈满口鼻。“你不也要回美国吗?”

 “你会来看我吗?”

 展鹏飞握住她的手“会,我会去看你!一定。”

 在尚未回复自由之身时,给太多的承诺都是空谈,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屐鹏飞不轻易说出口,但他的行为如果她了解的话,就会明白。

 “我等你来作客。”

 “我会去的!”

 “那我先回宿舍,不打搅你收拾行李了。”安吉儿拿过他手中的杯子。

 “我还没有喝完!”

 “我要带回去做纪念,等你来美国时,我会用这杯子泡同样的蓝山咖啡给你喝。”

 “你在惑我吗?”

 “用各种方式,你现在才发现吗?”安吉儿抛给他一记娇嗔。

 清洗杯子后,她在他的目送下,开车离去。

 展鹏飞关上门,慢慢走到沙发坐下,抚过咖啡外皮的电话簿,他翻开,找到熟悉的页数,曾几何时,久未拨动的号码已经要靠电话簿来帮助记忆了。

 找到她的手机号码,他边念边拨。

 铃响了几声,通了!

 “Hello,我是轻云。”

 “是我。”记忆中,她的声音不曾如此轻灵。

 “你是?”

 “展鹏飞。”会不会太讽刺了?居然连老公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沉默半晌,谁也没有开口。

 或许她早就忘记有一个丈夫在瑞士,毕竟一丈之内才是夫,他们相距何止一丈,快要变成陌生人了!若是没有那只结婚证书。

 “有事吗?”她乾涩的嗓音缓缓响起。

 “我明天会搭飞机回台湾。”

 “我有收到你写的E-mail,我请小陈去接你。”

 “我已经告诉爸妈了,他们会安排。我回台湾想见你,我们谈谈离婚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

 “你找到你想要的那个女人了吗?”

 一样的平静,完全听不出任何责难,这凸显他的背叛。

 “这是迟来的关切吗?”下意识地,他不承认是他理亏在先,毕竟她不曾做到为人该做的事。

 “我了解了!离婚的事我们见面再谈,你路上小心。”她挂了电话。

 太平静了!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像…她是否也在这四年期间找到最爱?

 他嗤笑。也可能没有,因为她太冷情了,总是柔柔如风,教人感受不到她的喜怒哀乐,无法体会她的情绪波动。

 她,或许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

 回回回

 “什么是离婚?妈咪。”小女儿展凌风侧著头注视母亲,眼中写满好奇。

 大儿子展凌虚撇撇嘴“爹地爱上那个叫安吉儿的坏女人。”

 “爹地,我们算是婚生子吗?”二儿子展凌御捧起眉头,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想像力和组织能力。

 “如果爹地爱上安吉儿,你们不会和妈咪一起坐在这儿听爹地说故事。”展鹏飞为儿女的定论失笑。

 “妈咪,我不要离开你,风儿会带著云儿一起走。”小女儿圈住白轻云的颈项,在她雪白细致的粉颊印下一吻。

 “爹地和妈咪不会分开,爹地和妈咪也爱著对方哦!”白轻云嘴角噙著笑意,诡计得逞,这三个小宝贝真是贴心,不枉她当年生下他们的辛苦。

 展鹏飞看着白轻云。这样的女人,怎能教他不爱呢?

 “原来是爱情战胜,安吉儿落败!”

 “凌虚,爱情没有成功与失败之分。”展鹏飞纠正儿子的观念。

 “爹地不爱她,没有娶她,这就是失败不是吗?”

 “傻小子,你长大之后自然就会明白爹地话中的意思。”

 “爹地,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念中学三年级。”

 “我也是,我二年级。”

 “爹地,人家是小学五年级,这样算长大喝?”小女儿硬要凑上一脚。

 “爹地指的长大是说,当你们遇上自己喜爱的人,就像爹地遇上妈咪,就像爹地爱妈咪,所以我们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不分离就是爱!”大儿子权威的下了注解。

 稚气的结论只让夫两人相识而笑。

 “爹地,接下来呢?你回台湾有和妈咪离婚吗?”

 “噢!不行,现在是晚餐时间,我们该下去用餐了。”

 “可是人家还没听完故事,我们要听完才去吃。爹他什么时候和妈咪复合?妈咪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爹地?”二儿子要赖的说。

 “我也是!我要听故事。”大儿子双手环,也跟著坚定的点头。

 “你们都要继续听啊…可是妈咪肚子饿了!你们听,有没有咕噜咕噜的声音?”白轻云恻著身,手掌放在耳侧,将中指放在上示意他们噤声注意听。

 一片寂静…

 好吧!显然大家都饿了。“下次爹地要说给我们听哦!”大儿子开口要求。“爹地打算把这段爱情写成书,到时候读你们先睹为快。”“一言为定。”展游虚郑重的点头后,领著弟妹一起下楼。展鹏飞伸手覆住子的手,眼神换中,一切尽在不言中。“你想问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你不要告诉我。我已经打算用一辈子慢慢来挖掘。”“我们之间的后续发展,你要告诉儿女?”“我会等他们满十八岁才告诉他们。”展鹏飞暗示的朝她眨眼。“到那时候,我会得了失忆症,什么都予以否认。至于你说的写成书…”“当然是为了防止你失忆罗!”“那是传记类小品,可不是要你写个人情史!”白轻云啐他一记,不以为然。他朗笑出声,在她的上印下一吻。“怎么办?我发现我染上一种叫白轻云的毒瘾。”

 “放心,这毒瘾虽然不时会发作,但解葯轻易可取得,只要你常说*我爱你*。”

 “那我今天吃了吗?”

 白轻云转动骨碌碌的瞳眸。“没有。你不觉得现在全身在颤抖吗?这是毒瘾发作的前兆。”

 “噢!那说*我爱你*可能葯效会不够,你介意我身体力行吗?”

 她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

 “狼!”

 展鹏飞但笑不语。

 白轻云挣脱他的箝制。“我要下去吃饭了。”

 展鹏飞垫后,收拾桌上的茶点,关上电灯,他也该去参加家庭的温馨晚餐,肚子真的有点饿了呢!

 笔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当然不,接下来要换谁继续说?

 没有当事人愿意接手!

 那就用看的罗!

 爱情,唯心而已。

 回回回

 离婚?白轻云从没想过自己会等到这种结果。

 她该以歇斯底里来表现自己的失败吗?其实展太太这个头衔对她来说,并无任何意义。

 这几年来,她形单影只进出公寓,显少往来的邻居都喊她一声展小姐,只因这公寓的雕花铁门上挂了木牌写展寓。

 是那位站在他身边灿笑,与他相拥的女子吗?那是未来的展太太吗?

 男人总该有一股动力驱使他燃起单身的望吧!

 她一直是个失败的子,他去国多年,从不曾温馨的探望,回想早年的相恋,似乎总是他付出的多。

 白轻云点燃香薰香灯,慢慢让自己沁在整室的佛手柑香味中,思绪慢慢净空。

 突然,他的容颜飘上脑海。一愕,若有所思,自然会产生幻觉。

 但不该如此清晰!

 他们聚少离多,他的身影应该模糊才对!

 难道…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叮当!清脆的电钤声响起。

 白轻云站起身,打开门。

 “假又窝在家里,你快变成老太婆了。”朱筱优大剌剌的用手肘推开门,两手提满了超市塑胶袋。

 白轻云关上门,跟随她进屋。

 “瞧我多好心,怕你饿著,买了火锅料打牙祭。”她将塑胶袋放在茶几上,拿起茶几下的报纸一一铺陈,再来是微波炉,动作之稔彷佛在自个儿家一样自在。

 拿了锅子,倒了汤头,嗯深呼吸,好香哦!她爱死这家火锅店就是因为这香浓的汤汁,尤其没有吃完时,当成汤头熬粥更是人间美味。她感动得几乎泪涕纵横。

 啤酒、白饭、芝麻酱,加上一锅好料,一应俱全,火锅咕噜噜的滚沸。

 “开动!”朱筱优拿起筷子,大坑阡颐。

 好半晌,她终于发现只有一双筷子殷勤的飞舞,她的视线离开火锅,看见白轻云一脸若有所思。

 “老天!你又在想哪位病人的病历吗?这次是什么?自闭儿还是行为偏差?”

 白轻云目前是实习心理谘绚人员,沉默的她适合当个聆听者,更是百分之百的心灵垃圾桶,可以专心的听人倾吐不悦,有条不紊的思绪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出案主的问题症结。

 “心理谘询和精神科医生不同,案主只是来谘询,不是来就医,不叫病历,只能称为个案。”

 “好!那请问白轻云小姐,你在想什么个案?”

 “我在试图分析自己的心理。”

 朱筱优瞪大眼。早在认识这位常出入医院的气质美女开始,她就断定上帝是不公平的,心脏和人类一样偏,所以才会有偏心这个名词产生。可是现在…分析自己的心理?要是自己能够了解自己的心理,那罗宾威廉斯为什么还要籍由麦克戴蒙来走出过往?

 “轻云,你遇到什么瓶颈?”

 “我的决策矩阵告诉我,和他离婚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各自寻得最爱,最坏的结果是他幸福,我却发现自己爱上他。和他维持婚姻关系,最坏的结果是形同陌生人,他在外另筑金巢之类的,最好的结果是破镜重圆。”

 朱筱忧明白当轻云自言自语时不需要旁人给予回应,只要倾听即可。可是她惊讶的是,结婚?白轻云结过婚?那她老哥怎么办?她老哥老早就被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给到不知今夕是何夕,却老慑于她的淡然不敢放手去追,结果…寡妇死了儿子,这下子没指望了!

 她这个做妹妹的除了一掬同情之泪外,最重要的事是探听白轻云的亲亲枕边人是谁!

 认识她这两年来,怎么从来没听过、没见过她的丈夫,这保密工夫非常人可匹敌,尤其她还?辞嵩萍摇?br>
 “权衡了利益得失,我还是不明白。筱忧,你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什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朱筱忧根本没注意听她在自言自谙什么,只好顺著她的话尾说:“你要我告诉你什么答案?”

 “我很矛盾。我好像染上恋物癖,可是又不像,因为我不需要时时刻刻靠他来获得安心和足的感觉。”

 “恋物癖?”这是什么形容词?朱筱忧很久以前就发现白轻云人如其名,她的思绪如同天上白云一般百变,总是教人摸不清,现在造诣更深了,连话都开始带著仙气,带箸天机不可漏的神秘。

 “你可以注意听我问一个问题吗?”

 白轻云飘然的眼神落定,带著专注。

 “你爱他吗?当初为什么答应嫁给他?把手放在他的手里,在众人面前宣读誓言,你那时候脑袋里想什么?只要回答我这三个问题就好。”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当时很爱我。当初答应嫁给他是因为酒后,他坚持要负责,所以…”

 “所以你就呆呆的让他握著你的手,走进礼堂,乖乖的宣读誓言?这又不是朗诵存在主义,就算上帝不存在,可是你的心呢?你到底想什么?”

 “我…他说,不管经过多久都会注视著我。”奇怪,为什么眼眶热热的?这只是一句普通的话,甚至算不上是甜言语。

 未被忧沉默半晌“你爱上他了,你知道吗?”

 “爱?”泪水决堤,白轻云轻轻抚上冷的脸颊,原来她也会哭,为情吗?

 “对,就是爱!所以你才能体会他话中所含的深意。不管经过多久都会注视著你,代表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眷龙。如果他内敛,这样的话不意外;如果他热情却没有在那个场合说爱,你明白那含意不是吗?”

 是的,读哲学系的人多少都听过兰德对自我利益的观点。他曾来旁听过几次课。

 可是她不认为这么枯燥的课程会吸引他的注意,因为他显得漫不经心,所以她也不认为他对教授建议阅读的课外书籍会产生兴趣。

 “我发誓,我以我的性命及对性命的热爱发誓,我绝不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活,也不会要求另一个人为我而活。这是兰德说的。而我,却曾经骂他以爱为名想操控我的生活!”说著,白轻云泪满面,宛如孩童,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看惯她的优雅,朱筱忧被急转而下的情节吓得手足无措。“你别哭!别哭。”老天,她只会一句节哀顺变,可是现在派不上用场。“事情没有这么糟,现在知道还不晚嘛!”

 “可是…可是…”白轻云哭得凄惨,声音断续,不停的哽咽。

 “有话慢慢说!先喝杯水。”朱筱忧拿起玻璃杯,递给她。

 白轻云啜了一口,仍不时的噎。

 美女就是得天独厚,哭得凄怜却只有眼眶红涩,偏偏经过泪水冲刷过的眼眸可拧出水似的汪汪如潭。唉!

 “美丽的女人,街上随便一抓就一把,可是你有一种属于自己的轻灵气质,就算你老公想要和你离婚,你只要流泪,半敛眉,哪个男人不回头!”

 “真的吗?”白轻云捉住她的衣袖。

 看她如此激动,朱波忧不得不问“你老公真要和你离婚?”

 “他…打电话…说的…”

 “考虑我哥哥如何?”

 “我不是跟你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啊!”朱筱忧低语?细纾铱墒侨手烈寰×恕?br>
 “你说什么?”

 朱筱忧正准备重复一次,抬头对上她的眼眸,波光转,欣盼神采…唉!还是破财请老哥去日本神社一游,吊唁来不及开始便死亡的爱情,也去祈求另一段爱情的开始。“没什么,我刚刚没说话啊!”“你想,我还有机会吗?”

 “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这是谁说的名言吗?”白轻云侧著头,摸不著头绪。

 “不管是谁说的,反正这句话只是用来应景,只要能成功就好!”“我不…知道…怎么做!”

 “你们当年的生活美满吗?”

 白轻云刹那间脸爆,通红。“你怎么…”

 “看你言又止,**福吗?粉美满!”

 “别逗我!”白轻云不依的打了她的肩膀一记。脸好烫!她用手捧著脸,试图降温。

 “谁要逗你!我是在帮你想办法。要知道男人的柏莱得永远反应比大脑快!他不是要和你离婚吗?遇上这种迫在眉睫的事情,就要采用非常手段。”

 “柏莱得?”

 “Brother,又叫小弟弟,医学学名叫茎。”

 轰!脸孔炸红,这下子不管怎么散热都来不及了,她已经开始头晕。

 “不会吧,你都结婚了,怎么还这么纯?难道你没有辅导过心理障碍导致生活无能的人吗?”

 “爹地有嘱咐过主任,所以主任转给我谘询的人都有经过筛选。”

 “爹地?难道…”

 “我没告诉过你,我丈夫是展鹏飞吗?”

 展…展鹏飞?不…会…吧!

 “你知道我的偶像是谁吗?”

 白轻云摇摇头。

 “凡是来医院服务的实习医生,多是医学系的高材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轻云再摇头。

 原来白轻云不知道自己的老公是多么的令人尊崇。

 “展鹏飞,自从发表血管内放疗法的论文后,被封为黑杰克。黑杰克源白手冢治虫的漫画,不合人体工学及科学的手术方法让人咋舌,都认为是天马行空,就像他提出并亲自完成的冠状动脉支架手术。支架手术传统有气球扩张术,加上科技新月异,电脑器具的辅助,另外有雷冠动脉扩张、导向冠状动脉等,可是它们都有再度引起冠状动脑狭窄的可能,甚至高达百分之八十,透过β、γ放洽疗,将可降低为百分之十至二十。靠著这篇医学论文,他成为最年轻的心脏权威,也成为最年轻的心脏学博士。最近报章杂请有刊登,他即将返台。”

 没错,他即将返台,而这意谓她的时间剩下不多了!

 “筱忧,你教我怎么挽回他的心。”

 “不后悔?”

 白轻云摇头,眼中闪著坚定的光芒。反正她的行为矩阵还有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这代表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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