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夜时分,岑茵突然泪
满面的醒来。梦里的她跟现在一样,夜里听着莫雅的歌,缩在
上,等待一个男人。
梦中的她,安详喜乐,只是发白了,多么荒唐。
突然怀念起很久很久以前,当朋友纷纷谈起恋爱而她没有,就常常以为自己会寂寞的独居一辈子。然后过了几年,她遇上言放宇,又以为这段爱情特别与众不同,不可能结束。
结果它也结束了。
现在她觉得这份
恋没有尽头,明天,明天会不会再有个人出现解救她?
脑中突然闪过一张有着深深酒窝的脸孔。
奔城
孩子似的笑,逗得岑茵也笑了。
她轻轻摇头,不可能的…
她一下像是醒着,一下又像睡着,昏昏沉沉、
迷糊糊、反反复覆那些重重叠叠的念头。
结果是,当她头痛
裂的发现窗外的晨光像层层白纱似的漫卷进来,闹钟已经指向五点半整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过了没有?
“茵茵…茵茵…起来啦,阿母有事要问你…”岑母高尖的嗓门比闹钟更醒神。
“妈。”岑茵忍着昏睡的倦意起
开门。
“昨天那个男人是谁啊?他家里在干什么?他在哪里上班?娶了没有?”
“他是我朋友,家里经商,自己也开店,没娶,但『有女朋友』。”
岑茵还刻意加强“有女朋友”四个字。
必要的谎,她可以毫不犹豫,毫不眨眼,说得一点迟疑也没有。
岑母深思地静了几秒,喃喃念着:“有女朋友…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结…”她突然抓着岑茵的手臂,戏剧
的拉下她肩膀,小心翼翼的吩咐。“你啊,要警醒一点…”
“妈…”
“欸,我是为你将来着想,你不要开玩笑。我跟你说,我们也不用刻意想什么花招破坏人家,你平时要常常找机会接近他,多跟他聊天吃饭什么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人家感情有变化,你就是第一个顺位的。”
“知道了。”
“你要听进去欸。”
“知道了。”
“还有喔,你要守住喔,别让他以为你是随便的女人。”
岑茵一翻白眼。“知道了。”
岑母埋怨地拍打她。“你就只会知道、知道。”
“知道了。”岑茵努力忍下不耐烦,
回自己的手。“我还要准备去学校”
必上房门,她以为今早最糟糕的部份已经过去了,结果不然。
六点半整,岑母出门运动。她扭开收音机,一边看早报,一边喝着牛
,享受无人的宁静。
收音机:“早安新闻您好,
您继续收听以下这则新闻。XX企业昨
为言放宇先生举办的
酒会,各界名
到场,其中不乏
感的政治人物出现,包括总统府XX先生,在野
XXX先生…其中隐含的…我们相信…”
岑茵嘴巴抵着马克杯,怔怔盯着报纸一隅的新闻照片,照片旁边的脚注是这么写着…
言放宇先生(左起)带同孩子(中)和女朋友(右)的合影。
女、朋、友…标题这么写着。
眼泪毫无预警地滑下来,她赶紧丢开报纸,收音机调到音乐台,深深呼吸,呼吸、呼吸。
没有用,一点用也没有!
她呜咽着,最后还是伏在餐桌上哭出来,觉得自己很惨。
昔日的男友飞黄腾达,光采四
,一点也不记得她。她却该死的抱着多年前的感情,像个没人要的弃妇,傻傻作梦。
她愈哭愈惨,哭的不能抑制,边哭边洗完杯盘,提着旧帆布袋出门,手上还捏着面纸。
“岑老师?你怎么了?”
在走廊上遇见教务主任,主任关心地拉着她问。
“你好象很累,眼睛是…”
“没什么。”岑茵淡淡笑笑,她进校门前已经把眼泪擦干,面纸藏好。“昨天熬夜,加上隐形眼镜惹的祸。”
“熬夜对身体很伤喔。”主任怜惜地瞅着她,这么单薄的女孩子…
“谢谢,我知道。”
“对了,今天有个
班生来报到,我把他
到你班上,因为你班上人数比较少。”
“好。”
“要不要跟我来拿他的资料?”
岑茵拆开资料袋,看见新学生的姓名,不
怔呆了。
言豫?
她再往下看,家长姓名张牙舞爪地抓向她的眼睛,刺痛了她。
言放宇。
天!
…。。
这么做实在很不争气,她一边痛恨自己,一边蹑手蹑脚地来到言豫身边,心虚地打探:“言豫,你怎么来学校?”
“爸爸请李伯伯载我来。”言豫天真无
地抬起头,英俊的脸庞一如他的父亲。
岑茵微微红了脸。
“李伯伯?”她有些
惑。“你爸爸呢?”
“爸爸要上班。”
稍晚放学,小言豫口中的“李伯伯”来接他放学,同时还有一位“李婶婶”
原来他们是言家的老邻居,从言放宇小时候就看着他长大。现在他们都退休了,又没有孩子,正好言放宇担心自己的工作无法全面照顾好言豫,于是请李家夫妇帮忙,他每个月拿出两万五做补贴。
“小言豫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们。”
其实才五十多岁,非常年轻的李太太,眼睛笑病安“地连成一条线。“我们真的很喜爱小言豫。”
“好的。”岑茵总算放心地微笑。
呼…。
放学了,经过回家必经的深蓝咖啡网,岑茵本能地看它一眼,继续走。
“喂…”没想到辜城
特地从店里跑出来喊她。
“嗨。”
“今天不上网吗?”
岑茵平淡地笑笑。“
恋总要结束的。”
她抑郁地对自己叹息。
“结束?就这样?哼哼…”辜城
鼻子
着气,不满的低哼:“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原来你利用我,用完就丢一边。”
“呃…”岑茵一听皱眉,还不及反应,辜城
就接着说:“我管你,欠我的人情你什么时候还?”
岑茵迟疑地楞了楞。“还?怎么还?”
“我网咖里的小妹不做了,你…”他大手指着她鼻子。“你就来替她一阵子,等我征到人再说。”
岑茵为难地看看店门口张贴的征人启示。她不是不愿意帮忙,可是…
“你找错人了,我对计算机一窍不通,帮不了你。”
“没问题,我教你结帐泡咖啡,计算机我自己修就行了,你不用碰。”
“我白天要上课。”
“我是给你机会报恩,又不是挟怨报复。放心啦,你傍晚六点来到九点就可以了,我也只有那时候忙不过来。”
“那…”
“好吧,薪水照算,有事可以报备不用来,不舒服可以请假。”
请人请成这样,也够委屈他了。
岑茵心软下来,想起他昨晚体贴地照顾情绪低落的她。
“那…那好吧。什么时候开始?”
“看你喽。”
岑茵只好硬着头皮走向他。
“如果闯了祸,不能怪我。”
“放心啦。”他拍拍她肩膀,伸出手。“皮包给我。”
岑茵给他,换得一支扫把。
“快点,地板给我扫一扫,扫地会吧?要不要从头教?”辜城
旋即换了张脸孔,摆出刻薄老板的架式。
岑茵嗤地笑了,异常白皙的薄面升起两朵红云,煞是好看。
奔城
心脏猛地一跳,赶紧转头走开并大叫:“我去修计算机了。”
岑茵低头扫地,笑意始终停在脸上。
…。。
时序平静又平静的推移,一年半过去了,言豫升上一年级小学部,终于
离她的幼儿园天地。
她嘴里一直念着“该结束了”却还是死不悔改的搜集言放宇的报导。
奔城
三天两头开除小妹,她干脆把深蓝…她现在管它叫深蓝,不再是怪网咖…当成另一块自己的地方。
言放宇没跟张嘉玉结婚,张嘉玉另怀某小开的孩子,言放宇反而给她很大的贺礼。
在一个城市的两端,在地图上量尺一画,距离可能不到十公分。
两人重复听着同一首歌,仍然单身,莫雅的歌声依然
越暸亮。
…。。
小言豫也有喜爱的对象了…
岑茵微笑地伏在窗棂上,看着树底下的小言豫试图拉扯小女孩的长发辫。
小女孩气得
红脸,双手用力往小言豫身上一推。小言豫往后倒,没想到竟撞上身后
来的
秋千。
“小言…”岑茵吓得跳起来。
已经来不及了,言豫像布娃娃似的被秋千撞得往前飞出去,小女孩和小朋友都吓坏了。
“言豫…”
岑茵急忙冲到言豫身边,言豫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
“言承…你、你怎么样?”她焦急地伸出手,又立即停住,又急,又不敢动他。“君君,快去保健室请护士阿姨来。”
叫君君的小女孩早就吓傻了,经岑茵这么一叫,才如梦初醒地飞腿往保健室奔去。
“言豫?”
小言豫自己慢慢翻过来,头上撞了好大一个伤,鲜血啵啵啵啵地往下
。
“哇哇哇哇哇…”
直到此刻,言豫才开始放声大哭。
小朋友这时早已纷纷围上来,言豫满头满脸的血,又哭得惊逃诏地,看起来好不吓人。
尽管如此,岑茵紧紧揪着的一颗心反而放松。
能自行爬起来,应该就没有大碍吧?
“怎么了?怎么了?”
护士小姐带着医葯箱跟君君跑来。
“小朋友互相推挤,跌破了头。”岑茵心有余悸地说。
护士小姐检查言豫的伤势后,说:“伤口不小,还是送医比较好。还要检查有没有脑震
。”
君君回来后看见言豫的模样,也跟着哇哇大哭。
不一会儿,班导师也来了。
护士马上叫了救护车送言豫去医院,班导师留着照顾受惊的学生,于是拜托岑茵跟救护车一起去。
言放宇随后面色凝重地赶来,看到她,又是一阵错愕。
“怎么回事?”
“言豫跟小朋友在秋千附近推挤,不小心撞上
面
来的秋千。”岑茵说:“医生在里面帮他消毒,额头可能要
几针。”
言放宇点点头,心魂甫定,又不
惑地看着她。
“你是言豫的导师?”
“喔,不…不是…”焦点突然移到她身上,岑茵这才莫名的紧张起来。
“呃…我是教幼儿园部的,言豫刚来时是我教,现在已经换一年级的导师了。”
“那…”
“因为言豫的导师还要照顾受惊的同学,我正好在场,幼儿园部又放学了…所以…”她耸耸肩,就是这样。
言放宇冷静下来,深深地凝视她。他
惑,惊讶,怀疑,脸孔复杂的变了又变。
岑茵别开脸,医生正好从急诊室的门帘后出来。
“你们是小朋友的父母吗?”
言放宇:“我是他父亲。”
“那好,小朋友总共
了六针,已经
好了,以后额头上会有一点小疤,其它就没什么了。待会儿开点葯带回去,记得按时吃。”
“谢谢。”
岑茵不等医生
代剩下的琐事,率先走进病房。
小言豫英俊的脸孔奇臭无比,眼睛又肿,又红,又委屈,十分难过地扁着嘴。
实在好可爱唷,不愧是言放宇的孩子,哭起来也比别人帅!
岑茵坐到病
上,摸摸他的头,拼命忍住不笑出来。
“言,打针痛不痛?”
小言豫伤心地捏着小拳头大叫:“我已经不痛了啦!”
“言豫真勇敢。”
“才怪,君君也觉得我勇敢吗?”
岑茵笑说:“每个人都觉得,君君当然不例外喽。”
“真的吗?”
“真的。”
“可是,我刚刚哭的好大声。”他懊恼地说。
喔喔喔,原来是为了这个不高兴。
“谁说的!”岑茵大大摇着头,提醒道:“君君哭的比你还大声,你受伤了,都不知道她多担心。”
言豫抬起垂丧的小小头颅,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咳…”言放宇轻嗽一下,岑茵马上起身。
医生走了。
“爸爸。”言豫闷闷地呼唤着。
言放宇摸摸他的头。
“还痛吗?”
“不痛了。”
护士突然开门进来,喊道:“小朋友,有人来看你喽。”
大家往外一看,君君正红着眼眶,拉着妈妈的手进来。她一见他就哭,惹得小言豫也着急起来。
“我不痛了啦,你哭什么?”
“你
好多血啊。”
“可是医生已经帮我弄好了啊,你看。”
他伸长了脖子,君君仔细端详他头上的纱布,忍不住又想哭了,她赶紧献出她特地带来的
糖。
“送给你。”君君一
一噎地捧到他面前。“你痛了就吃一口。”
言豫接过
糖时,忍不住又扯她辫子一把,咯咯笑说:“你真笨耶。”
“又骂我。”君君抹抹鼻水,不开心的垂下头。
君君的妈妈谨慎向言放宇道歉。“言先生,真对不起。”
言放宇宽容地笑笑。“没什么,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岑茵静静看着君君噙着泪,拉着言豫的手。言豫对着君君憨笑,另一手还拿着
糖,好象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怎么…害她也想哭了?
只是小朋友的感情,她这么认真做什么呢?
忍着发热
润的眼眶,她低着头,默默退出病房。
…。。
又灰又沉的天空,堆着一叠又一叠厚厚的云层,好象非
得人
不过气不可。
岑茵坐在医院附近一棵大树旁的行人专用椅上,抑郁地低下头,徐徐轻啜刚从星巴克买来的咖啡。
唔,太甜了…还是辜城
泡的好。
“嗨…”
言放宇突然出现在眼前,岑茵意外地楞了楞,身体自然而然又紧绷起来,完全无法自制。
“怎么只有你?言豫呢?”
“君君的妈妈带他们去吃麦当劳。”言放宇在她身边坐下,眼睁睁看着岑茵马上往旁边挪开一小段距离。
“我出来看你还在不在附近。”
“喔。”岑茵搅拌手中的咖啡,专注得彷佛正在进行什么重要的咖啡研究。
“谢谢你照顾言豫。”
“嗯。”冗长的沉默围绕在两人之间。
言放宇抬头看着天空,手
进口袋里,
口不甚平静的上不起伏着。岑茵有一口、没一口的端着咖啡啜饮,眼看就要喝完。
言放宇突然转向她,问:“你…为什么不联络我?”
“啊?”岑茵握着纸杯,楞了一下,才会意过来。
她耸耸肩。“我们各有各的生活,没必要特地打搅你。”
“我不觉得这算什么打搅。”
言放宇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没来由的气愤。
对此,岑茵无法响应,于是又仰头喝了一口咖啡。
静默了一会儿,言放宇又接着问:“你…好吗?我是说“这些年…”
“喔,好呀,还不错。”
“是吗?”他想起她从前的模样,不
口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当起幼教老师。”
岑茵冷淡地瞥他一眼。“很奇怪吗?”
“我以为你会成为一个…”他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我也不知道,艺术工作,或写写文章之类的吧!你是爱作梦的人。”
“还好,我
无大志喽。”
她低头拨弄耳边的头发,简洁地说:“我妈觉得,当老师是金饭碗。”
“嗯。”似乎没什么好说了。
眼前的岑茵,陌生得吓人,再也不是他所
识的可爱女人。
他垂下眼,不明白全身怎么有股隐隐约约的刺痛。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你要不要去接言豫?”岑茵看着手表问:“他们应该吃完了,你别把儿子丢给人家的妈妈照顾。”
“我知道。”
“我要走了。”岑茵起身。
言放宇望着她和她的冷漠,突然有些不解。
他知道她有时候会有点不近人情。
但,这么冷漠?
她对他,一点点旧情也没有?就算没有,即使见到久不见面的老朋友,难道该是这种态度?
“我应该请你吃顿饭的。”他亦起身。
“有必要吗?”
“我们不是老朋友吗?”
老朋友?原来她在他心目中,只是个老朋友?没有别的?
岑茵淡然点点头。“那改天吧。”
“今天不行?”
“我得打工。”
“打工?”实在太出乎意料,言放宇一楞。
“哪一类的工作?”
岑茵忽尔笑了。“网咖小妹。”
“你?”言放宇再一次错愕。
以他对岑茵计算机程度的了解,这工作对她而言,简直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你…男朋友舍得让你这么累?”
“喔,他不会让我累着的。”她笑笑。“他就是网咖的老板。”
她眨也不眨地
视言放宇凝重的神情。
必要的谎,她可以毫不犹豫、毫不眨眼,说得一点迟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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