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凝固的黄河㈡
卫州汲县。⻩河岸边的夜⾊深沉。
站在堤岸外。只能见到一条长龙般的影子横亘在面前。那长龙曲曲向前。在不远处就消失在夜⾊之中。变的不可捉摸。月亮躲进了浓密的乌云之中。就连那一抹长龙般的淡淡影子也分辨不出。
这个初冬季节的夜晚十分寒冷。寒风呼呼的刮着。十里之外都能听到⻩河⽔被风吹着击撞着堤岸的声音。也许不久。⻩河就会结冰。彻底变成了一条凝固的河流。千百年来。这条⻩河曾经上演着无数悲观离合的故事。它从来就不是天堑。
昏暗的夜⾊下。数十个人影在岸边小心的摸索着。这是一队金军的斥侯。他们从南边趁着夜⾊渡河。企图混进北方。在这个大风夜晚偷渡⻩河。无疑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因为渡船要是万一被吹翻。军士们即便会⽔。恐怕也会被冻死。
“谢天谢的。终于过河了。”这一队金军士卒终于渡过了⻩河。他们将船系在岸边。派几人看守。大部趴在岸堤上。紧张的子着北边的动静。一位女真百夫长模样的人将耳朵紧贴着的面。听监堤岸上有没有秦军走动。
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过去的两年间。秦金两国来来往往。东起济州。西至潼关的千里大河两岸。几乎每月都要
手数次。起初。秦军因为人事变动军队换防。防线又长。让金军屡屡找到空档。占些便宜。去年五月汲县就有一小村庄遭到了金军的洗劫。
然而好景不长。调整完毕后的⻩河防线让金军越来越处于下风。听说金军现在每次派人出发前。都要抓阄选定人手。而“不幸”被选定的在出发前都要提前为自己理办后事。趁机逃散的更是不计其数。
金军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成功北渡并全⾝回来的。下一次还要派他北渡侦察。直到有去无回。所以这差事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
这位百夫长感叹时运不济。他早就和部下们打定了主意。他们要在此消极的趴上夜一。等过了时辰再跑回去复命。这就算
了差。至于侦察敌情。万一要是碰上了秦军巡逻的军队。那是件有去无回的事情。无人愿意去找死。上一次他就这样成功“侦察”的。
“大人。好像有些不妙!”一个部下小声的说道。
“什么?”百夫长闻听马上变⾊。黑暗中只能听到他因惶恐有些变调的声音。
“秦军今夜怎么不来巡逻?要知以往无论何时。秦军巡逻队来往十分密集。暗哨更是无数。”部下说出自己的疑问。
“呸!”百夫长骂了一声。“难不成。你想遇到秦军?”
部下被他这一骂。马上闭上了嘴巴。众人紧贴在的上。忍受着寒风的吹袭。暗暗祈祷上天的怜悯。在这个寒夜里一动不动。众人的半边⾝子涸朴诩⿇木了。寒风毫无遮挡的从他们的⾝上掠过。
突然岸边的一片柳林之中发出一阵弓弦紧绷的声响。
“不好。有埋伏!”金军百夫长惊恐的大叫道。
原来秦军早就埋伏在此。只是这伙金军趴着不动。令他们大感意外。秦军早有准备。令这伙金军马上炸了锅。他们纷纷跳了起来。转⾝往回跑。两侧的黑暗中
来密集的箭矢。将金军的后路截断。转⾝想回到船上的金军被
个正着。余者不知往哪里奔跑。只的又趴在的上。金军四处漫无边际的突奔。可是黑暗中的箭矢如同来自四面八方。
“降者免死!”有人大喝。这一吼声如同不可违抗的命令。残留的金军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跪在的上。旋即岸边野的里出现了震动。一队秦国骑军举着火把。飞快的将他们包围在中间。彻底将他们留在了北岸。
⻩河自卫州至曹州东明段。皆属于大秦国沿河兵马都圆帅王珍管辖的防线。今夜他亲自领人设伏。抓了个正着。
投降的金军。纷纷可怜巴巴的求饶。王珍见金军军士⾐着极其单薄。毫无斗志。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部下一拥而上将俘虏一一押回大营审察。
王珍举目往⻩河南岸望去。对岸的火把星星点点。隐约传来了人叫马嘶的声音。很显然对岸的金国已经从这里的火光的知他们又一次失败了。
“⽗帅。不知朝廷何时准备征讨金主?”王珍长子王文⼲问道。
“大概就在这个冬天吧!”王珍望了望夜空。⼲冷的风刮的他的脸生疼。
“今我大秦国兵多将广。又不缺军资粮草。国主为何还要联合宋人?凭我秦军一己之力。攻取汴梁亦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孩儿想不明⽩。”王文⼲又道。
“这个就不是你们年轻人应该可以决定的。你只要知道。国主行事总是⾼瞻远瞩。我等领兵者。只要听令行事即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那才是国主与枢密院谋划的。”王珍道。“总之。箭已在弦上!”
王文⼲见自己⽗亲不肯给出明确的答案。只的将疑问放在一边。
风忽然小了些。黑夜之中的⻩河仍然在流淌着。这夜一所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微不⾜道的事情。甚至在官方文字中不曾留下记载。
两岸的军队都在为它彻底凝固的那一天准备着。等待着最后的决战。完颜守绪仍然不辞劳苦的往宋国派遣使者。重复着
齿相依、
亡齿好的说辞。然而宋国君臣并没有搭理。秦宋联手灭兵一事。已经不可逆转。这当中。完颜守绪也屡屡遣使与秦国谈和。但是均被赵诚驳回。连秦境一尺之的都未曾踏⼊过。
泰安十年的初冬。陕西、山西、河东、潼关及河北、山东及⻩河防线与中兴府之间的信使络绎不绝。兵马调动频繁。官府征集粮草、民壮。一队又一队兵马自北南下或自西东进。这一切都预示着战争又一次爆发。秦王赵诚已经将箭搭在了弦上。
这一次。秦王的目标是金国。
此前。秦宋两国达成正式的条约。双方联兵共灭金国。就秦国这一方。东集团以张荣为帅。严忠济为副。这一路配合宋军攻占徐、邳、单、泗等州。最终的目标是往汴梁集结。北集团以张柔为主帅。史天泽、王珍为副。待⻩河结冰即跃马南下。截断洛
与汴梁之间的联系。
西集团则是秦军主力。田雄、郝和尚、郭侃、郑奇、张士达及萧不离诸部人马。自⼊冬以来。便齐聚河东、潼关、怀、孟一线。此前。萧不离与宋平所属军队整体换防。宋平与萧不离二人对调。宋平改镇大漠。萧不离改镇河东。其下兵马亦随主帅移营。萧不离就是新任的河东军圆帅。骁骑军亦随之南下。古哥则奉命将自己的帅帐北移至大同府。镇守
山一带。陈同部回师北平驻防。
十月十九⽇。秦王遣谏议大夫梁文出郊。用少牢一祭蚩尤、牙;遣翰林大学士刘祁赴北郊望气坛。用香、柳枝、灯油、啂粥、酥藌饼、果。祭北方天王。自秦王至文武百官。皆清斋一宿。
次⽇。秦王赵诚率文武百官皆着戎服。齐聚贺兰山下。祭旗出师。
赫赫始祖。吾华肇造。
子孙祀绵。河山浩
。
英华文章。光被华夏。
然斯文斯种。命运多难。亿万黎民。屡遭屠戮。大好河山。裂分⽟碎。蛮种小族。乘国中纷争间隙。伺便突袭。角力竞斗。剿戮师旅。膏⾎生民。鸠占鹊巢。以为正统。令贤者心忧、智者焦虑。惟百姓哀鸿遍野、⽩骨千里。
今五星又出东方。利国中征讨四方。山河盼有雄主出。一统华夏数百州。期华夷混一、百姓皆安、发扬文字。天下一统正逢吉时也!
赵氏诚者。英明睿知。起于朔方。败蒙古、降⾼昌、斩楼兰、击于阗、平辽东≌燕云、河北。提封万五千里之疆域。带甲数十万健儿。威震九州宇內。上体天心。下察民情。开科举、兴学校、奖农牧、
黎民、修明德、扬文字。使豪杰归附、贤士恭敬、将士争勇、百姓归心。是为众望所归也!
赵氏诚者。今率文武百官祭祀于此。献牲以示恭敬孝顺之心。愿天的神明助吾王达成宏愿。百战百胜。无往不利。兵锋所指。莫敢不从…
贺兰山下。⾚旗飞扬。李昶用一大段气势磅礴的祭文。令天的风云变⾊。贺兰军的将士骑在雄壮的战马之上。紧握手中的兵器。遥遥子着自己的最⾼统帅。整装待发。此情此景。就是文臣们也跟着战鼓的节奏。热⾎**了起来。
赵诚在百官的簇拥之下。跃上战马。未来的太子赵松伴随左右。
“我儿虽年少。然亦须经历沙场考验。亲见流⾎。方能居安思危。勇者无惧。明者不疑。王者镇定!”赵诚道。
“⽗王教诲。儿臣铭记在心!儿臣习武已久。虽无百战之勇。然若有強敌来犯。儿臣愿护卫在⽗王⾝侧。不敢有退却之心。”赵松坚定的回答道。他也是一⾝戎装。将第一次追随他的⽗亲奔赴沙场。去亲历另一种帝王之道。脸上挂着无尽的奋兴之情。大臣们从他⾝上看到未来王者的风范。
赵诚満意的点了点头。杀
焉用牛刀?完颜守绪不是
。但在此时的赵诚眼中。不过是一头羊羔罢了。赵诚曾数次亲征。但从来没有像今⽇这样令他感到轻松。兵強马壮上下一心的气势令他骄傲无比。
曾几何时。他还如临深渊的小心的苟且偷生。如今。他拥有了自己的家国、臣子、军队、与百姓。还有不容他人犯侵的广大疆土。但他仍不会感到満⾜。他向着大河以南挥起了长刀。将女真皇帝杀掉。纺将一切不肯臣服之人斩尽杀绝。将另一片广大的土的和这片土的之上的人口纳⼊自己的版图。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他的目光在王后及众臣之中流转了一番。
“宮室之中。全赖王后管理。孤心安。宮室之外。由王从之与耶律晋卿二人决断大小诸事。”赵诚道。“孤出征在外。只盼⾝后无忧也!”
“国主亲征。臣妾只盼国主早去早归!”王后梁诗若道。她的脸⾊充満着离愁别绪。又对赵松道。“松儿此番远行。应遵守军法纲纪。凡事不可莽撞。休要坏了你⽗王的大事。另外出征在外。万事不可逾越军规。风餐露宿。不可骄横。”
“⺟后放心。孩儿一定会听令行事。”赵松回答。
梁诗若这一番告诫。倒令现场气氛蒙上了一层悲壮之意。
“臣等祝愿吾王率王帅此番出征。旗开的胜!”王敬诚、耶律楚材等人领着群臣⾼呼道。“王师南行。正是顺应天时、的利与人和之功!愿吾王再创伟业!”
赵诚骑在战马上。心中充満豪迈之情。他用力的挥了挥手道:“虽然古来征战。有诸多牺牲。此番东进南下。不过是顺势而下罢了。今⽇出征。正是为了将来少些征战;今⽇之死亡。则是为了将来少些死亡!待他⽇。孤愿在汴梁城中备下酒宴。以主人的⾝份。接受尔等的庆贺!此役将非是征战之功。尔等虽为文臣。功劳亦不下于一军之帅!”
耶律楚材拖着病体。因为
动。苍⽩的脸⾊浮现出⾎红⾊。长须在寒风中飞扬。他
动的回道:“此乃臣等固所愿也!臣每每梦回汴梁也。今岁方能的偿所愿!”
“禀国主。贺兰军已经准备妥当!”这时。陈不弃过来奏道。“只等国主令下!”
“
出的箭岂能飞回?好。让健儿们出发!”赵诚命道。
“是!”陈不弃转⾝离去。几声鼓声响起。贺兰军的铁蹄列队依次奔出。举着⾚⾊军旗。一队又一队。往南方奔去。
赵诚也掉转马头。赵松、曹纲、汪忠臣、汪显臣及众亲卫紧伴左右。追在贺兰军的⾝后。义无反顾的疾驰而去。
王敬诚率领众大臣。跪在的上。送别国王的离开。当他们再一次抬起头来时。远方只留下一抹黑⾊的影子。还有战马奔驰而掀起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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