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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英格兰一一七六年

 吉伯特倚在树干上,看两位侍女收拾野餐的东西,像他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自然容易成为人们眼光的焦点,在年轻侍女葳葳的注视下,他甚至还会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去。

 春天已经来了,也难怪思的少女会特别注意人的男,更何况葳葳并不打算掩饰她对吉伯特的好感,并且尽情展现她俏丽的面庞和已成的躯体。

 可惜这一切全属白费,吉伯特是位笃定的独身主义者,再说对于一个四十五岁男人而言,葳葳也太小了,她和他们一起服侍的女主人一样小,都才十九岁而已。

 在吉伯特的心目中,孟怜儿就像自己的女儿,刚才她一进入属于邻居的树林采集季的草葯,他马上派出四名手下跟随在后保护。其实今天他一共带了十个人来,但要说服他们随侍在怜儿身边可不简单,因为她常会叫他们采草葯,让几个大男人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在这个春天以前,每次派三名守卫跟着她已足足有馀,但如今情况不同,因为邻居已换了新人“坎普墩”的新主人是吉伯特关注之所在。

 吉伯特也没有喜爱过以前那位老主子,但至少老家不会惹麻烦,不像现在这位新主人,老是抱怨“宝狮庄”的农民侵扰他的土地,更糟的是,怜儿认为自己有必要为这件事负起责任。

 “让我来解决,吉伯特,”第一次听到报告时她便请求道:“我相倍他们故意造成对方不便,全是为了讨我心。”

 见吉伯特挑高眉毛表示不解,她便接下去解释:“艾伦找上我诉苦那一天,我正好在村子里,当时有很多农民看见我大发雷霆,并说希望那只『黑狼』得天花死掉。”

 吉伯特实在想像不出怜儿咒骂别人的样子。怜儿?怎么可能呢?她太美好、太善良了,总是急着为别人分忧解劳;不过话说回来,在宠她、爱她的吉伯特心目中,怜儿怎么可能“不好”呢!问题是,如果他不宠溺她,那还有谁会疼她?总不可能是早在六年前就把她丢到这里来的亲生父亲;当时她母亲猝然而逝,她父亲马上把女儿赶到宝狮庄来和大姨翠丝合住,理由是他见不得任何会让他想起爱的人事物。

 吉伯特无法理解那个男人的心态,不过话说回来,他和孟威廉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他只有在娶伊莎小姐之初,来过这儿小住几天而已。

 伊莎是伯爵排名十五名的么女,因为备受宠爱,所以获准自己挑选人生伴侣,虽然在外人眼中,威廉男爵根本配不上她,但他的确深受伊莎小姐青睐,或许坏就坏在爱得太多了,她的去世才会彻底毁了他,让他哀恸到甚至无法忍受和子酷似的女儿朝夕相处。她们母女身材同样娇小玲珑,发如淡金丝,加上银灰色眸子,光一个“美”宇是无法形容怜儿的。

 想到前后服侍过的两位小姐,吉伯特重重叹了口气;本来飘浮在过往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给唤了回来,他大概只僵了一、两秒钟,随即出剑往林中奔去。

 身在林幽深处的怜儿也因为这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而僵住了,如同以往一般,她总是能离侍卫多远,就离多远,本来还在寻思是否那家养的动物跑出来了,但后来潜伏的好奇心仍战胜了一切,她马上“很不淑女”的拉起裙摆往出声地点奔去。

 一穿过灌木丛,她就闻到烟味,紧接着便看到“烟味”的来源,原来是一个伐木工人的茅舍被火烧个光,刚才那一声嘶吼显然是出自他口中;不过比较恐怖的散布在四周的另外五名骑士和十五名佩带武器的侍卫,其中一名身材高大,跨下是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他正来来回回巡看着,怜儿心头震,马上因搞清楚他是谁而躲到树丛后,同时庆幸自己今天挑了墨绿色的衣服穿。

 想到手下们随时都会赶来,她马上反身挥手示意他们躲好别出声,吉伯特心领神会,安抚手下之后,仍不放心的赶到她身边。

 “不要紧的,”她向吉伯特保证道:“并无大碍,但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坎普墩这主子刚发现一间茅屋被纵火烧毁,我想他心里一定不怎么痛快。”

 “你看到他了?”

 “对,他好生气的样子。”

 吉伯特在心中暗叫不妙,若被人发现她带着配备齐全的武士出现在火灾现场敖近,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他马上上马,把她也一起带上,草葯待会儿再叫农民来搜集就好,现在她的安全为要。

 扶她骑上她的马后,吉伯特才问道:“你如何确定自己看到的是黑狼?”

 “因为他的衣服上绣着一头银色的狼。”

 怜儿不敢说真正的原因是她曾见过他,如果被吉伯特知道这一点,不天下大才怪,那一次她不但易了装,而且还偷看了坎普墩的马上竞技,后来她也深觉后悔,但愿自己根本没去过。

 “听起来似乎真的是他,”吉伯特沈道:“你看见他的长相了?”

 “没有,”她掩饰不住口气中的失望。“他戴着头盔,不过如果我没有弄错,他应该是身材最高大的那一位。”

 “也许这一次他会亲自前来,把问题彻底解决掉。”

 “或者开拔大军而来。”

 “他又没有证据说事情是我们做的,反正农民口口相传,谁知是真是假,你还是先进庄子里去,我到村里去叫大家加强守备。”

 怜儿便在四名守卫和两个侍女的护侍下先行回庄,心想自己下的命令显然还不够坚定,农民才会继续给邻居添麻烦,但…坦白说,看那个新主子摆不平“家务事”还真是件过瘾的事。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善目前的情况,甚至曾动过请农民来庄内狂的念头,但想知道黑狼下一步行动的心情却战胜了一切。目前邻居动向未明,如果自己把农民叫来狂,他们喝酒之后,难保不会闹事,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甚至弄巧成拙?不,不行,如果两方对峙的情形不可免,那她就有责任让自己的农民处于最佳的备战状态中。

 怜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必须把农民们再找来代一遍,要求他们不要再惹事生韭,但当艾伦被逐出家园的画面掠过,又想起蒙老先生一死,亨利王便把坎普墩当奖品赏给他旗下的佣兵时,她就觉得要和黑狼和平相处是世上最难最难的一件事。

 怜儿把香皂交给葳葳,倚身向前好让她为自己洗背,然后坐下来,好好的享受浸泡在热水中的感受。

 壁炉中熊熊的火焰驱走了不少室内的寒意,宝狮庄由石块砌成,虽说固若金汤,但住这里头的人却得深受冰寒之苦。

 不过这也不能怪设计师,因为这原本属于她母亲嫁妆之一的宝狮庄在建造之初就不是设定给人长居,而是用以度假的,所以得现在她必须与翠丝姨共居一室,幸好房间够大,两人还能各据一方,保有最起码的隐私权。佣人们则睡在大厅内,至于武士,全和吉伯特一起住在了望塔上。

 不过简陋归简陋,宝狮庄仍是怜儿心目中真正的“家”六年来她没有再回过一次和此地仅隔八公里左右的出生地…孟家堡,也没有再见过父亲一面,那边除了父亲之外,还有母亲逝世一年之后,他便娶进门的继母茱迪。

 如果怜儿坦承对父亲已没有什么感情,相信也没有人忍心怪她吧?她曾是一对父母宠爱怜惜的独生女,不然又怎么会被取名为“怜儿?”但残酷的命运竟毫不留情的同时夺走她生命中的“两份”挚爱。

 她曾全心全意的爱过爸爸,如今这份爱却已所剩无几,有时甚至会忍不住骂他,因为他仍不定期的派人过来搜刮宝狮庄的存粮,连另外两座庄园…瑞狮、祥狮的农民辛苦收成奉献而来的物品也不放过,他说要就要,毫不考虑女儿的境况,任意取走她辖下的财产。

 不过自从怜儿学会记帐及藏匿货物之后,他派来的人予取予求的机率大为降低了,常常“特使”一到,便只能看到空的仓库。

 她也学会藏起瑞狮庄特产的香料和布匹,不然她那贪得无厌的继母几乎就和她父亲一样为所为,看见喜爱的束西绝不会轻言放弃。

 多亏神父肯教她读书识字兼算帐,使她的农民如今能免于挨饿,而这些…全“不”拜她父亲所赐。

 怜儿起身让葳葳帮她擦乾身子,因今晚不会再外出,便直接穿上睡衣。

 翠丝大姨坐在壁炉边,如同平时一般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是伊莎的大姐,守寡多年了,因为丈夫一死,产业便被亲戚瓜分光,所以她也没有再嫁,说自己宁可如此;本来一直待在现任伯爵,也就是弟弟家中,直到伊莎过世,她才到这里来和外甥女作伴,并认为照顾怜儿是她的责任。

 其实说怜儿照顾翠丝姨才是真的,即便宝狮庄几乎与世隔绝,翠丝仍然改不掉害羞、退缩的个性,这跟她身为席家长女,自小被严厉要求大概有绝对的关系,反观伊莎,因为身为么女,放眼望去,只见每个人都宠她,包括一向严肃的父亲也不例外,两姐妹的个性自然大相迳庭。

 怜儿和现任的席伯爵并不,一来因为他住在北方,和住在中央地带的她相隔何止千里?二来也因为她在十五岁那年,认为自己已到适婚年龄,想请舅舅帮忙时,翠绿姨曾婉转的告诉她,有七位兄弟加上七位姐妹和六名子女的他,如何兼顾数以打计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呢?尤其是那位他从不认为聪明,竟挑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嫁的么妹的女儿,更不在他考虑之内。

 打从那一刻起,怜儿便认为自己大概不会结婚了,所以也不想再和任何亲戚打交道。

 至少她不必担心会被送到修道院去,因为她自己有产业,只要应付父亲偶尔的騒扰即可。

 包何况贵族们的婚姻多不幸福,有些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嫁的是个老头子、会打人的男人或无法相处的伴侣,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嫁算了,能真正因爱情而结合的,怕只有无忧无虑的农民吧。

 因为想得开,怜儿便自认为是个免受婚姻之苦的幸运者,唯一需要摆的只有孤独和寂寞,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伪装身分,一个人溜到坎普墩去看竞技。

 以前她从未亲眼目睹过竞技,自然十分好奇,虽然亨利王已明令止这项容易变成血事件的游戏,但要大家一时改掉这个习惯并非易事,更何况在法国,竞技是勇士致富的管道之一,本来住在法国的黑狼那有不玩玩的道理?

 竞技依一对七的局面进行,怜儿认出其中几名虽穿着黑狼的“制服”却是艾伦家的旧部属。

 她并不想知道初来乍到的主人为什么会心急着和手下竞技,理由多得是,但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全部的注意力都摆在黑狼的身上,当时有位女士冲过来奉献上吉祥物,接着还被他拥入怀中狂吻,怎么?那是他的子吗?

 群众跟着起哄,战斗随即展开,本来竞技是有严格规则的,但到后来那七位勇士却个个奋不顾身,只想求胜,可惜都不是黑狼的对手,甚至得劳动他“叫”他们再回到场中来。

 比赛似乎一下子就结束了,失望的怜儿只好乖乖回家去,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恐怕是发现艾伦家以前的部属对黑狼还不怎么服气吧;管他原因何在,光知道他并非样样顺利,自己就已经很“满意”了。

 叫葳葳下去休息后,怜儿便凑到阿姨身边盯住火看,不又想起火灾事件。

 “你在担心我们的新邻居?”

 怜儿闻言吃了一惊,她不希望阿姨也跟着这份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怜儿打马虎眼道。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孩子,但你何必在我面前隐瞒呢?你以为我对周遭的事都不清楚?”

 怜儿的确有这种想法。“没事啦,翠丝姨。”

 “这么说应该不会再有年轻武士前来口出秽言,威胁我们罗?”

 怜儿耸耸肩道:“他们只是一时情急,才会胡说八道,你也知道男人总爱虚张声势,夸大其词。”

 “唉,我还会比你不清楚吗?”

 此言一出,姨甥俩同时笑开,从十三岁起就有人追求的阿姨当然比她更懂男人。

 怜儿坦承道:“本以为今天就会有访客前来,想不到没有,或许今天的事,他们并不打算怪到我们头上来?”

 翠丝皱眉不语,怜儿反倒问道:“你想他是不是另有计画?”

 “有可能,他还没烧掉我们的村庄,已属奇迹了。”

 “他敢!”怜儿叫道:“他又没有办法证明火是我们的人放的,他听到的全属片面之词。”

 “没错,但对某些人而言,片面之词也就够了。”翠丝重重叹了口气。

 怜儿的怒气随即消散,聪明的她当然明白阿姨同时在教她勿犯同样的错误。“我懂了,阿姨,明天我就把大家召集起来,明令所有的人皆不准接近坎普墩的领土一步,我们再也惹不起任何麻烦了。”

 狄雷夫一进大厅,就把头盔甩到地上去,刚自亨利王身旁被派来的随从马上跑过去捡,头盔和护甲是骑士的第二生命,但目前正在盛怒之中的雷夫那里管得着这些,只想摔东西一心头之恨。

 索站在大厅的另一头看年轻主子发脾气,极力掩饰住想笑的心情,今天的他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和长大后总尽力自持的他就大相迳庭,不过这种行为索以前倒常在老主子的身上瞧见,自从九年前他过世以后,狄家老大便继承了一切,雷夫这个老二所得相对的就极度有限,可恨的是他的大哥连那一小部分都想要,甚至把小弟给出了家门。

 索当时便自愿放弃舒适的生活,宁可跟着雷夫四处为家,这么多年过去了,雷夫凭着一身的本事,任人雇用为佣兵,南征北讨,终于在二十九岁的这一年赢得了属于自己的产业。四十七岁的索虽然年纪比较大,却甘心让雷夫领导他,就像其他九名骑士和两百位佣兵一样,每个人对这位主子都是心服口服,甚至愿意就此安定下来。

 但雷夫本人是否也有心安定下来?索太了解他了,虽说亨利王这慷慨的一笔赏赐是雷夫近年来最高的所得,但根据他对少主的了解,却觉得他比较有可能抛下一切,再度云游四海去,不太可能留下来任由家居生活腐蚀他多年的积蓄。

 “你听到消息了吗?索?”

 “你以为慵人的嘴巴是生来做什么的?”索以问作答,回覆了往椅子重重一坐的雷夫。

 “我受够了!”雷夫大吼:“井水被弄脏,牛群被赶进树林里,农民的家畜被偷,今天的火灾又已是第三场,对了,重盖一间茅屋需要多少时间?”

 “多人赶工的话,两天就够了。”

 “但农地也相对的必须休耕两天,我有多少钱,经得起这样的耗损啊?还是有一天我自外归来,会发实整个坎普墩已成为一片荒园。”

 索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回答,便转变话题。“你要再派人到宝狮庄去吗?要不要对方惩罚农民?”

 雷夫摇头道:“农民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他们一定是曾接受了什么人的命令,我想认识的是下令的人。”

 “那你就得往外找,因为我和负责管辖此地的吉伯特爵士见过面,他吭声的样子绝非装出来的。”

 “换句话说,在幕后指挥的另有其人。”

 “我同意这种推测,但你光进攻宝狮庄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它属于盂威廉男爵,他拥有的人力、物力都比你多,两相锋,你不见得占得到便宜。”

 “我若占不到便宜,也未必会输。”

 “但你却会失去在此地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优势,坎普墩境内有七个要,瞧瞧你花了多少时间,至今才拿下两座啊。”

 “三座。”

 索闻言挑高眉毛问:“三座?怎么可能?”

 “应该感谢宝狮庄吧,今天我因为火大,便下令毁掉一面墙,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一座要。”

 “但除非把墙重建好,否则那要有还不等于没有?”这是索的结论。

 “这个嘛…嗯,是的。”

 索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雷夫的“大胆计画”是藉着攻下武士防守的要以赢得臣服,那天他虽然和属于蒙家的几名武士竞过技,但要他们心服口服,却非如此辛苦不可。

 为了在自己园内征战,雷夫特地从亨利王那里调来五百名士兵,于是有两座要自动投降,但其他五座城池则仍在抗争中,现在又多拿下一座了。

 见雷夫仍怒气冲冲,索实在想不通瑷媚夫人怎么还没下楼来,会不会是因为听到他暴怒的声音,所以不敢下来了?身为雷夫的‮妇情‬,怎么可以有此误解呢?她应该比谁都清楚雷夫是不会对枕边人发脾气的啊。

 索犹豫了一下,才对主子说:“该让战马休息一下了,现在不是继续进攻的好时机,对不对?”

 “我知道,”雷夫没什么好气的说:“那你来说说我还有什么办法好想,我曾提出购下宝狮庄的要求,却被威廉一口拒绝,说宝狮庄是他前留给女儿的嫁妆之一,他无权变卖,老天,女儿不在父亲的监护之下吗?他可以强迫她放弃宝狮庄,大不了再另买一座庄园补偿她就是了。”

 “说不定一切早列在他亡的遗嘱上,所以连他都改变不了。”

 雷夫咆哮道:“我告诉你,索,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你可以娶那女孩为,这么一来不就人财两得,而且一钱也不必花?”

 从进来之后就因盛怒而呈黑亮的眸子,如令闻言才转回正常的暗褐色,索一看主子的反应,不大吃一惊。“我只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雷夫嘴里虽这么说,其实早已仔细考虑索的意见。

 “雷夫,看在老天的份上,请你不要胡思想,没有人会为了想控制几个农民就去结婚,必要之时你甚至可以捉几个人来训一顿,吓唬他们,但绝对没有必要…”

 “你明知道伤及无辜不符我平常的作风,就算动手的人被我捉到,我也只会要求他说出指使人是谁而已,无奈每次我一赶到出事地点,人就都跑光了。”

 “结婚的理由虽说无奇不有,但为了制服邻居的农民却绝非其中一项。”

 “不是,但和平却是值得追求的目标。”

 “雷夫!”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对威廉的女儿有任何印象吗?”

 索重重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有印象?我和你一样都是刚到英国的人啊。”

 雷夫转头看站在大厅另一头的几名手下一眼,其中有原本跟着他的人,也有新近接收的手下,对了,尹维爵士本是英国南部的人,或许会有印象。

 “你和我的邻居威廉男爵?尹维。”

 尹维走上前来说:“认识,大人,以前他常到宫中去,而我比较年轻的时候,也不时到那里走动。”

 “他有很多孩子吗?”

 “现在有多少个我不知道,但当时只有一个女儿,五、六年前他的前未死时,他还去过宫中,大概是最后一次去吧;现在他娶了新,至于有没有再生小孩,我就不清楚了。”

 “你见过他那个女儿吗?”

 “见过一次,当时她和她母亲在一起,我记得我当时就在想:怎么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会生出一个这么…不同的小孩来?”

 “听到了吧?”索进来说:“现在你可以放弃那个愚蠢念头了,雷夫。”

 雷夫对老友的话充耳不闻。“不同?尹维,有多『不同』?”

 “皮肤上都布满了红斑,实在很可惜,因为她的脸型和她母亲其实十分酷似,如果没有那些红斑,她的美一定不会输给她的母亲。”

 “还有呢?”

 “我只是见过她一次,而且她一直都躲在她母亲的裙摆后,连想跟她说句话都没有机会。”

 “她叫什么名宇?”

 尹维想了好一阵子,最后仍皱眉道:“对不起,大人,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叫怜儿,大人。”

 三个大男人同时转头一看,发现出声的竟是一名小女仆,雷夫并不喜爱在谈话之间被人嘴,不深锁眉头。

 “那你又叫什么?”

 “米妲。”见主子盯住她看,她的舌头随即打结,雷夫主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烈,她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孟来。

 “你怎么会认识怜儿小姐的?”

 米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说:“以前她常从宝狮庄过来这…”“宝狮庄!”雷夫吼道:“她住在那里?不是住在孟家堡?”

 米妲恨不得能咬下自己的舌头,她很爱怜儿小姐,就算得牺牲自己,也不愿看到她受一丁点儿的伤害,而她也知道新主子接手坎普墩后,便不停的责怪宝狮庄对自己领土所造成的伤害。

 “大人,求求你息怒,”米姐快速的说:“怜儿小姐人很好,当我们的草葯医生对我母亲束手无策时,把她自鬼门关拉回来的便是怜儿小姐,她精通医术,根本不忍心伤害任何人。”

 “她真的住在宝狮庄?”米妲点点头后,他马上又问:“为什么没有和她爸爸住在一起?”

 米姐退后一步,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或许对主子不知道,但她现在是宁可挨打,也不肯再说任何有关怜儿小姐的事了。

 雷夫看见她惊恐的模样,马上将声音放轻放柔。“别怕,米妲,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你用不着怕我。”

 “我也是听前任主人说的,他说威廉爵士在前死后便酷爱喝酒,甚至说自己没有女儿,所以老主人想让少爷娶怜儿小姐为也无从娶起;听说威廉爵士曾说过他才不会把财产送给别人,而且在子过世后,就把女儿送到宝狮庄来。”

 “这么说孟家女孩和蒙家男孩很…接近罗?”

 “她和艾伦爵士只差一岁,大人,没错,他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原来如此!”雷夫叫道:“难怪她会唆使农民来騒扰我,全是源于她对蒙家少爷的爱。”

 “不,大人,”米姐不惜再冒一次险。“她不会那么做的。”

 雷夫才不理会这个小女仆在说什么,因为成见在他心中生。“有她主使,难怪一般民众都不怕,可是如果我向宝狮庄宣战,岂不是在和女人打仗吗?现在你仍认为你刚才的建议是个玩笑吗?索。”

 “我想你想做什么,都是我阻止不了的,”他叹了口气道:“但在娶个丑八怪进门之前,还请你务必三思。”

 雷夫挥挥手说:“有谁规定我必须和她住在一起的?”

 “那又何必娶她为?理智一点好吗?雷夫,这么多年来有多少美女送上门来,你都未曾动心啊。”

 “当时我连一块地都没有,索,没有个家可供人家安身,你教我如何娶?”

 索仍想反驳,但已被雷夫一口打断。“现在我最需要的是安宁平静。”

 “是平静,或者是复仇?”

 雷夫耸耸肩:“我不会伤害她,但她却必须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看她是与我和平相处呢,还是要与我继续争斗下去,让两边的人民受害。”

 “那瑷媚夫人怎么办?”

 雷夫皱眉道:“是她自己要搬到这里来的,如果现在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若想留下来,我也不反对,娶并不会影响到我对别的女人的感觉,况且我并没有取悦子的义务,过门之后,孟怜儿就必须乖乖听我的话。”

 索摇头不语,只希望一觉醒来,主子会恢复理智。

 雷夫在亨利王的寝宫外走来走去,亨利王答应马上接见他固然好,但这么一来,自己似乎又欠他一份人情了,偏偏他这一生最怕的便是欠人人情;比如说上回到伦敦来也是,不过某位骑士在谈话间提起坎普墩,亨利王便决定把那块领土赏给手下爱将雷夫。

 事实上亨利早就想赏赐财富以外的东西给雷夫了,尤其是在他救了王子一命之后,亨利更觉得有此必要。而当雷夫表示愿意接试撇普墩时,亨利反而吓了一跳,因为以前雷夫都说保护王子是他的责任,不肯接受任何封赐,如今他一接受,亨利王反觉坎普墩委屈了雷夫,既然爱将有心安定下来,那何不挑一块距离本家较近的地方?

 雷夫不待国王说完,便直言他早已不把老家当家了,现在他乐于接试撇普墩,并谢谢国王的赏赐。

 “谢我?”亨利显得有些尴尬。“我才该谢你呢,你的服务一向是最好的,现在那一区的安全我也用不着心了,还要不要其他的赏赐?一个能扩张你的领土的子如何?”

 “不,陛下,”雷夫笑道:“先管理好坎普墩后,再谈婚事不迟。”

 讽刺的是,今天自己前来的目的,正是为了当却之不恭的“婚事”只因为他求婚的要求被狠狠打了回票。

 深思虑之后,雷夫仍觉得比起雇用军人开战的费用,娶她为要省钱多了。

 “该死的!我再也不能让她浪费我的金钱了。”看见亨利王走出来,他不有点尴尬。

 “谁在花你的钱啊?”亨利笑问:“瑷媚夫人吗?这回有没有和你一起来?”

 “没有,她留在乡间,陛下。”

 亨利的身材虽然没有雷夫高大,但国王却自有国王的威仪,即使衣着不像皇后那么考究,他仍是堂堂皇皇的,完全看不出已经四十岁,每次出征,总累得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气咻咻。

 在啜了口以银杯所斟的酒后,灰眸闪闪发亮的亨利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见到你,怎么?坎普墩不尽如人意吗?”

 雷夫忙说一切都好,都依计画进行,亨利闻言哈哈大笑。“黑狼果然名不虚传,动静皆宜。”

 雷夫不涨红了脸,他很讨厌这个外号,因为他一直认定别人是因为他皮肤黑,而不是众所皆云的“有狼般的威力”才帮他取这个外号的。

 “管理整片领土不成问题,倒是家务方面不太顺利,邻居和我无法和平相处,她的人民不断的和我的人民起冲突。”

 “什么样的冲突?”亨利笑道:“你说『她』的人民?我没有听错吧?你的邻居是个女人?那附近有寡妇吗?我没有印象啊。”

 “她既不是寡妇,也不是丈夫远征在外,独守空闲的子,而是威廉男爵的女儿,目前住在以后的『嫁妆』中。”

 “威廉…威廉…”亨利沈一下然后说:“我相心起来了,他的前叫席伊莎,六年前过世后,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悲剧…悲剧,他们不但外形相衬,而且是异常恩爱的一对,她的死对威廉的确是一大打击。”

 “不但把自己封闭起来,也把孩子遗忘在宝狮庄,甚至不喜爱人家提起她。”

 亨利摇头叹息道:“是吗?我还记得那个孩子,长相不好,却十分活泼,老要她母亲追着喂葯吃;你说威廉弃她于不顾?怎么可以这样?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应该已有二十岁左右,早该结婚了,或许帮她找丈夫不是件易事,但总不至于完全找不到。”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陛下,”雷夫说:“我正打算娶她为。”

 在惊愕之后是一串笑声。“雷夫,你八成是在开玩笑,有那么多美女围着你不放,你却宁可要个平凡的子?”

 雷夫一时之间也为之语,总不能说自己相信丑小鸭有一天也会变逃陟吧?“婚姻大都只是一个策略。”

 “但是…你是自由身啊,根本不必为了任何理由娶她,为什么仍有这个想法?”

 “因为她是那个地方的『地头蛇』,有她帮忙,家务我就不必心了。”

 亨利说他明白了,但他也可以帮雷夫找个至少能帮一半的忙,又长得漂亮的女人。

 雷夫耸耸肩说:“世上并不乏瑷媚那种女人。”

 说得也是,在皇后前往王子领土探视的期间,自己不也公开和法国公主交往?只要男人有‮妇情‬在,谁管子长得好不好看?“好吧,那你是来请求我的允许罗?”

 “不只,陛下,我已向威廉男爵提出婚约之请,但对方却毫无理由的拒绝了。”

 “拒绝给自己的独生女找丈夫?”亨利表示不满。“老天!你放心,我保证三个星期后让你娶她入门,我这就否决掉他的做法,明天并派特使去孟家堡。”然后再想了一下问:“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雷夫?对于婚姻,你没有私毫的犹豫?”

 他当然有,但现在再提出岂不多馀?“我确定,”他坚定的说。

 亨利闻言笑道:“好,那你一定会乐于知道她是孟家唯一的继承人,而威廉的俸禄一向是一般骑士的五倍;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应该也是母亲那边的唯一继承人,光是领土就有三处。”说到这里,亨利的笑声更宏亮了。“瑞狮堡那位将领有五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你一定用得上,怜儿同时是席伯爵的外甥女,她的舅舅阿姨们现况都不错,有力的亲戚那么多,对你并无害处,是不是?”

 雷夫吓了一跳,她竟然富有到这种程度,自己听了本该开心的,为什么却刚好相反,认定她可能是个难以相处的女人呢?自己会不会在盛怒之中作了必须付出太高代价的决定?

 茱迪不知道这个狄雷夫为什么非娶怜儿不可,却是自己已濒临歇斯里底的边缘。

 她一直把亨利王的命令住不敢宣布,希望能想出办法来,但明天已是国王指令的结婚,她仍一筹莫展,甚至开始惊慌失措。

 仆人已被她差去叫威廉了,现在是早上,希望他的头脑是比较清醒的,不过也不必清醒太久了,若被他知道这些年来自己搞了多少鬼,不被他宰了才怪。

 不过如果时光倒,自己仍会不放弃初衷的这么做吧?

 谁教威廉要摧毁了她所有的梦,起先自己是利用他酒醉的状况娶了她没错,但等他酒醒发现这一点后,却把她打个半死,左边面颊上的小伤痕犹在,光是为这一点,自己就不会原谅他!

 或许虚荣心是自己唯一的毛病,所以她才自信威廉会乐于接纳她,并“快乐”的生活下去,毕竟六年前的她除了没有嫁妆外,还算是个大美人,翡翠般的绿眸加上浓密的金发,还少得了愿意不计较嫁妆要她的男人吗?但他们每一个的财产都比不上威廉雄厚扎实,因此最后她才锁定威廉为目标。

 结果却颇令人失望,早知道其中最丰厚的三座城池是他女儿的,她才不耐烦设计他呢。

 当时她以已怀孕为由他娶她,后来又轻易使他忘了这件事,反正一年前的堕胎事件已毁了她的子,自己根本不可能怀孕。

 了使他忘掉怀孕的事,她便不停劝他喝酒,威廉的死活她才不在乎,从他打她的那一天起,她便恨他入骨了,更何况往日的英男子,如今只是一名醉鬼,谁受得了他啊?

 茱迪顺利接管了孟家堡,极力搜刮购买珍宝华服,以便吸引年轻的情人,同时绝对止他的女儿回这里来。

 起先她向他谎称怜儿拜访亲友去了,稍后她发现酗酒度的威廉根本搞不清外在的一切事情,换个角度想呢,便是他愿意相信茱迪告诉他的任何说词,包括其实他常常与女儿“见面”等等。

 亲友和邻居也不再问起怜儿,一致认为她是因受不了长醉不醒的父亲而自愿搬到宝狮庄去住了。至于怜儿那边,茱迪则让她相信威廉根本不想看到她,也不准她回孟家堡来,这一招可以说是瞒得天下人耳目滴水不漏。

 同时她假藉丈夫之名,拒绝了所有前来求婚的人,以便保有收益,只可惜当初伊莎死的时候,曾立下如果女儿意外死亡,那所有的产业将回给席家的遗嘱,不然她早就一劳永逸的把那女孩给杀了。

 现在在国王的命令下,自己居然得被迫放弃那三块肥。都怪那个狄雷夫!问题是国王干嘛这么袒护他呢?自己已应付过他两次了,第一次他说要买下宝狮庄,第二次又要求娶怜儿,谁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那块领土,那为什么不直接攻打,反而要一网打尽的连怜儿都娶呢?以前她相信自己是万能的,结果现在却发生这种事!

 “茱迪。”

 想得太专心了,竟然没有注意到丈夫已下楼来,老天,他看起来糟透了,每天醒来不先灌三杯酒,他就活像要死掉似的,但今天的他却似乎连举杯的力气都没有,看来自己有话得快说。

 “我已依照你的指示准备好一切了,”茱迪冷静的说:“咱们随时可以出发到宝狮庄去。”

 “宝狮庄?”

 “怜儿住的地方啊,威廉,我们将在那里过一夜,然后再到坎普墩去参加婚礼。”

 “婚礼?”他瞪大满布红丝的眼睛说:“我想不起来…”

 “威廉,威廉,你总不至于连自己女儿的婚礼都忘记了吧?”茱迪极力夸张的说,其实她当然什么都没说,教他怎么记得住?

 “胡说八道,女人,怜儿还小,怎么结婚?”

 “只有做父亲的才会认为自己的女儿永远是小女孩,她已经快二十了,若不是你一再拒绝求婚的人,国王也不会亲自下令要我们把她嫁出去,指令你也看了,不是吗?难道要我再去拿来给你看?怜儿即将嫁给坎普墩的狄雷夫。”

 威廉摇摇头,实在无法理解,怜儿快二十岁了?他拒绝所有人的求婚?亨利命令他把女儿嫁出去一老天!他的女儿已长大成人了?在他的印象中,她仍是个小娃娃,有着一双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大眼睛,结婚?

 “我不记得曾签过婚姻协定,茱迪,对方同意伊莎订下的条款吗?”

 “什么条款?”

 “婚后怜儿仍能持有所有财产的主控权,以前伊莎嫁给我时,我就答应她父亲订下的条款,所以伊莎希望我们的女儿也能受相同条款的保护。”

 茱迪倒了口冷气,如果狄雷夫明白此点以后,态度会有所改变吗?应该不会,反正他大可以子把产业卖掉。“用不着担心条款啦,”这回她说的倒是难得的实话。“你可以叫他们马上起草契约,明天在举行婚礼前叫对方签下就是。”

 “对,这个狄雷夫是何方人物啊?”自己又忘了,威廉不有点不好意思。

 “坎普墩的新主人。”

 “那蒙爵士。”

 “死了好几个月了,威廉,他的儿子则在被驱逐之前先逃掉,你应该还记得他吧,你从来没有喜爱过那个孩子,早在别人向国王密报之前,你就怀疑他心谋不轨了。”

 威廉重重叹了口气,说这些他都记不起来的事有什么用?自已好像睡了好几年,今天才醒来似的,本想把酒杯推开,后来又决定“只”喝一点,待会儿得起草契约,更何况要和女儿见面,神色总不能太难看啊。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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