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败了…遍地哀鸿让他的心仿佛撕裂开来!
族人们淳淳
着的血染红了偌大草原,无神的眼定定地注视着他。
那些再也唱不出雄壮歌声的嘴大张着,无声地问着:我们的狼王啊,我的
子儿女如今该怎么办?
多少豪勇的战士一个个躺在草原上,身上淌着鲜血,眼里写着绝望…死了的挂念着家人,活着的背负着羞
。
战败,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但这还不够,这场仗败了,下场仗还是要打。柔然的勇士们眼里
着泪,手里提着刀说:输了要死,降了还是得死,那就战吧!
族人们慌慌张张地收拾细软,一退再退…再退,就要退到天狼河里去了。
天狼河的河水又冰又急,退到了天狼河同样死路一条…
他真恨!恨自己如此无能!恨自己领导无方!
若不是他的愚蠢,答应了天国借道之举,如今他的族人们不会死,同胞们不会走投无路…如果真有人该死,那么唯一该死之人是他!只是,他却连死的自由都没有,族人们未来的一切还要依靠他,呵呵!依靠他什么呢?依靠他领着他们去死吗?
草海上风冷冷地呼啸着,夜已降临。战败的勇士们默默地收拾着战场上同伴的尸体,拉长的影子像是一只只悲伤的鬼魂。
“该回去了。”
他没有回头,强忍着泪水不让她看到白己懦弱的一面。
她的
子…柔然国的皇后
直了
杆骑在马背上,她的侧面是如此的美
,甚至连夕阳相形之下也要为之失
。
她向来都是坚强的,很多时候他觉得他的
子比他更坚强、更适合当王。
如果她不是生为女儿身,或许柔然在她的领导之下会更加强大。
他真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从她的警告。但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事实已经造成,他愚蠢的决定让柔然的人民死伤无数;只是他的骄傲仍然不许他回头,不许他让他最爱的
子看到他的泪水、看到他悔恨的表情。
“狼王…”
如果他够细心,那么他会听出
子声音中那强抑的一丝痛楚。但他太过自责、太过悲痛,以致于连头也没有回,直到他的
子终于疼得深深倒
一口冷气,他才意识到事态不妙!
“雁归?”
马背上的妇少勉强
出一抹微笑,但冷汗不住自她的额角落下,她的双手紧紧纠结…“我想…我快生了…”
“现在!”
柔然国的狼王登时白了脸!他们离营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身边的护卫只剩萨满。
“老天!怎么会?不是还有一段时间…”
“看来你未来的继承人恐怕等不到他该出世的时辰…”
她说着,再度深深
息,再也支持不了地趴在马背上。
“雁归!”狼王扶住
子,她已经无法自己骑马,颤抖的身躯倒在他怀里不住颤抖。
“天哪!”他慌了手脚,现在该怎么办?在这片草海上?老天!
斑大沉默的萨满脸上
出一丝惊慌,但仍强自镇定…
“禀狼王,当务之急是先找个避风的地方…”
“好…好…”他只能说好。除了说好,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张。
她不住
息着试图保持冷静,这是她头一胎,任她如何精明干练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种地方临盆。但现在可没时间让刀子犹豫了,孩子眼看就要出世,无论如何她都得冷静面对。
“避风的地方…”狼王将
子抱到自己的马上,慌张地四下张望…一望无垠的草原,哪里会有避风的地方?突然,他的眼角瞥见远处微弱的灯火。
“那里有人!”
狼王带着
子飞也似的往灯火处狂奔而去,马蹄的振动让雁归皇后痛得失去了意识,但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疑问是:在这片无垠的草海上,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人家?
孩子们惊逃诏地的哭叫声穿透了狼王焦急的心,给他带来无上的喜悦。
“生了!”
“恭喜狼王,贺喜狼王,皇后为您生了一对龙凤胎。”老妇人淡笑着步出陋室,她黑色的斗蓬透着一股冷冽的寒冷,那笑…不带一丝人气。
“龙风胎?”狼王傻了!上天竟选择在此时此刻送给他如此大礼!算是一种安慰?还是一种讽刺?
“一男一女,女孩儿比她的兄弟来得
急些。”老妇人朝他招招手道:“进来吧。”
不必她说,狼王早已经焦急地步入陋室之中。掠过老妇人身旁的那一刹那,一股奇异的寒冷几乎让他停住脚步?峭踅蛔〉拖峦贰Ⅴ酒鹈即蛄孔爬细救说拿嫒荨?br>
老妇人一身漆黑斗篷,头脸都隐藏在宽大的斗蓬中,那斗蓬如此宽松,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尽管草海的夜晚有些寒冷,但那斗蓬仍令人不由得起疑…什么样的面貌需要如此费心遮掩?
孩子们响亮的哭声打断了狼王的思绪,他匆忙来到
畔,他的
子双眸微闭,脸色苍白憔悴,但却仍
出欣慰的笑容。
“辛苦你了…”狼王看着躺在
子身边那两个小小孩儿,激动挥舞的手脚看起来如此动人可爱,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比拟。
“一男一女。”她微弱地笑了笑。“倒是出人意料之外了,你开心吗?”
“当然!这是本王此生最快乐的时刻!”
狼王轻柔地抱起两个小小的孩儿,着
地注视着他们几乎完全相同的容貌;如此纤弱却又如此活力十足!
他发现两个孩子面容虽然一模一样,但性格却迥然不同。左边那个哭声响亮,小小的拳头死命握着,一双小小的眉紧紧纠结,惊逃诏地的哭声哪像是甫出世的孩子。右边那个却显得闲静多了,他的眉头有些不满意似的皱着,却仿佛对自己手足的哭声不太满意,一双灵动的大眼不住瞧着哭得厉害的手足…那表情…狼王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表情竟是无奈十足。
躺在父亲的拥抱之中,哭着的孩子突然停止哭泣,盯着眼前的男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小手小脚不住舞动,喜怒哀乐来得有如草海中的暴风雨,令人措手不及。
“他笑了!”狼王激动地将孩子的脸送到
子面前。“你看!他会笑!”
皇后雁归忍不住也笑了,但却是笑自己丈夫那不切实际的浪漫。
“王,这么小的孩儿哪懂得什么叫笑。”
“他真的在笑!”
狼王不服,瞧!他不是正在笑吗?眉飞
舞的模样,咕噜咕噜的笑声,如此动人!
“笑着的是公主,另一位是王子。”
老妇人突然
嘎开口。
“是个女孩儿?”狼王微笑地瞧着襁褓中挥舞着小拳头的孩儿。“女孩儿这般好动,真不愧是我的孩子!将来骑马
箭一定样样出色吧。”
“女孩儿好动,男孩儿却安静?”雁归叹口气:“这两个娃儿该不会弄错了自个儿的天命吧?”
“胡说!”狼王笑着高高举起两个孩子展示在皇后面前。“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哪儿有什么天命可言?他们喜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天底下的草原都是属于他们的,还有谁敢有异议!”
“吾王此言差矣。”老妇人突然冷冷地笑了,无声的笑让原本充满温暖的屋子一下子冷却下来。
狼王蓦然回头,锐利的眼光致命地看着老妇人。
“老婆婆,念在你半夜里收留我们,又为皇后接生的恩惠上,本王不与你计较,但你可知你说的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话?”
老妇人低着头,但冷冽的眸光却从斗蓬中透出直视着狼王,那冷…仿佛来自森森鬼域!
“狼王,柔然即将灭国,可怜两位刚出生的孩子就要成为亡国奴,天底下的草原又如何能成为他们的?”
“你…”狼王气白了脸!“放肆!
妇!你竟敢诅咒吾国!”
听到狼王吼叫的声音,在外面等候的勇士萨满连忙掀开布帘冲了进来。
“呵呵,百
之内柔然必定亡国,此乃天命,又何须我这风烛残年的老妇诅咒呢?”
“你…”“放肆!竟敢对狼王说此等不敬之言!”萨满
出雪亮弯刀,凛然架在老妇颈上,只待狼王一声令下,便马上叫她血溅三步。
“吾王…”雁归
息着从
上撑起身子,气息虽然微弱,但眼光却是冷静的。“且慢生气,听听这位婆婆的看法。”
“看法?她的看法我还听得不够吗!百
?哼!柔然国有多少勇士!就算千
也不能叫他们投降!她竟说柔然百
之内必将亡国!若不是看在她对吾儿有恩的份上,此等妖言惑众死有余辜!”
“柔然的勇士?是了…柔然的勇士的确勇猛过人,但螳臂如何挡车?纵使柔然的勇士
光了他们的血、掉光了他们的头颅也不能阻止天朝百万大师…”老妇人幽幽叹息着续道:“百
之期啊…非来不可。”
“你还敢说!”狼王怒不可遏地放下孩子,刷地
出
间配剑直指老妇人心口。“你再敢胡言
语,本王立时将你劈成两截!届时看你如何继续说那该死的百
之期!”
“死吗?”老妇人桀桀怪笑,声音
森恐怖。尽管他久战沙场,也不由得让那笑声给惊得后退一步。“死我是不怕的,你也杀不了我?峭醢±峭酰缰绱撕伪氐背酰刻斐苁姑髯潘到璧拦ソ稹J导噬先词怯肽阌辛诵椋蛳陆鸸筇斐实塾肽憔纸鸸恋亍#峭醢。舨皇悄闾巴冀鸸嫱迹趾沃劣诼涞浇裉斓南鲁。俊?br>
狼王手中的弯刀登时哐啷落地!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老妇人!这件事除了他与天朝密使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甚至连他的
子也不知道这个秘密,这老妇人从何得知?她说得如此笃定,不是臆测,不是怀疑,她根本就知道所有的协议内容!
雁归蓦然抬头,眼光如此震撼!狼王极度惊悍的表情给了她答案。
“贪图金国版图…”她颤抖地笑了笑,初时的震撼过后,深深的了然、深深的悲伤占据了她的心。她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丈夫不会单单只为两国的和谐而做出让步。
她悲伤的眸子直视丈夫那双不敢回应她的眼。
“我还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愿意让子民们过真正的好日子,不再与天国、金国
战。原来…原来你心理所想的依然是权势地位,你还想扩张版图与天国一较高下。”
“我…”面对
子的眼光,狼王不由得
直了
杆。他
红了俊美的脸吼道:“那又有什么不对?我是柔然的王!柔然的勇士比草原上的草还要多,柔然的马跑起来比弓弩还要快!柔然的人民该得到更好的生活!消灭金国、并
了他们的国土,柔然的人民就可以将牛羊放牧到更遥远的地方,柔然的
就可以延伸到更远的草原上!到时候天朝再也不敢藐视我们,总有一天连天国的土地上也都是柔然的勇士、柔然的子民!”
“是…你是柔然的王…中土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雁归的眸光冷了,只剩下无限的悲伤憔悴。“如今柔然的勇士都死了,人民疲于奔命,总有一天也要死,这样你满意了吗?失去草海的柔然人再也没有
…因为你的无知,柔然却死了那么多人…”
狠王再也说不出话来。与雁归结缔三年,她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过话。她看起来那么虚弱、那么绝望!他恐慌地发觉自己将要失去她了!
失去雁归?他怎么能忍受这个?他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情势倒不至于如此绝望。”老妇人满意地看着狠王失魂落魄,继而重新燃起希望的转变。她伸出枯槁的手,缓缓伸向襁褓中的两个婴孩,在两个孩子的脸上造成一大片阴影。她轻轻地笑着…如此令人心惊的笑声!
“只要狠王愿意牺牲一个孩子,老妇能保柔然百年康泰,国运不衰。”
能保柔然百年康泰、国运不衰?
“没错…嘻嘻嘻,狠主不必忧心,民妇胆子再大也不敢欺瞒您,只要牺牲一个孩子一生的情
,柔然就能保百年康泰,这计较对狼王来说该是划算的。”
“一生的情
?”
“这孩子终生不能爱上任何一个人,亲情、爱情、友情全都得割舍…不,不能说割舍,而是遗忘。”斗篷中那双
芒闪闪、寒气
人的眸子再度绽放光芒。“您所选的孩子再也不能爱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条件。”
牺牲一个孩子一生的情
就能换来柔然百年康泰?狼王的眼里写着怀疑,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般便宜的事。
他蹙起眉,深深地看进老妇人的眼里。
“你到底是谁?本王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我?”老妇人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声里却带着几丝疲倦、几缕忧伤。“民妇不过是个普通的巫觋罢了,
通巫下之术,懂得观
月星辰、懂得人世
转…”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在叹息声中说出来的,夹杂着浓浓的忧伤、深深的忧郁。
狼王微眯起眼睛,半晌终于冷哼一声道:“也不过是个巫师,江湖术士!”
老妇人
嘎地笑了起来。
“是,狼王大可说民妇是个巫师,是个江湖术士,但这是您唯一的机会…您可敢与民妇赌这一把?”
“这…”“这一把您输的机会多,赢的机会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柔然败退之势,势无法挡。”老妇人依然是一抹冷笑,他看不到她的脸,但那讥讽的笑意却从她身上冷冷传来。
雁归突然坐直了身子,她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深深凝视,无限慈祥的眼神。半响,她将其中一个孩子微微举起,冷然道:“就选她吧。”
狼王蓦然转身,讶然注视着
子。
她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咒骂?为什么不狠狠给他一巴掌?
为什么她如此冷静、如此决绝?
“不,请由我来代替吧。”萨满挡在雁归皇后面前,
直了
膛面对老妇。“要取我的命也罢,要什么都可以!你要的不过是条命,谁的都一样。”
“呵呵呵呵,狼牙将军萨满,名满天下的狼族第一勇士萨满…”老妇的眼光扫过萨满竖毅的面孔,突然淡淡地笑了:“萨满啊萨满,你真是不幸,也真是幸运…”她的眼光飘过一旁张口结舌的狼王。“比起‘他’…你是幸福多了…”
“不要多说废话!用我的命代替皇子的!”
“不行。”
“你…”雁归轻轻推开萨满,冷然的语气令屋里的两个男人再也无法开口。
“就选她吧。”
“公主吗?”老妇人点点头,叹息似的声音:“也好,王子将要继承柔然,若没有情
,只怕无法相传香火,也好…也好…”“等一等!”狼王大惊失
地看着老妇人将孩子接了过去。“我还没答应!”
熬人与雁归的眸子同时转向他,雁归像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似的厌恶,而老妇人的姿态是那般倨傲…那姿态明明白白地向他宣告着“你不答应又能怎么佯?如令岂容你有异议!
狼王战败似的垂下手,他无力竖决,只能悲伤地看着孩子。颤抖地低语:“至少…至少让我为她取蚌名字…”
老妇人点头,将孩子还给他,同时冷然开口:“取吧,高兴叫她什么便叫她什么。”
狼王深
一口气接过小小孩儿,小娃娃好奇地注视着他,伸出小手咭唁咯咯地发出可爱的声音。
“男孩叫狼夜,但愿他将来有如夜狼一般勇猛过人,机警灵敏。女孩儿就叫狼歌…”雁归的声音紧了,哽咽得像是有人掐住她的颈项。
她深
一口气,咬着牙凝视着女儿可爱的面容微笑道:“但愿…但愿她像是带来欢乐的歌声一样,受到族人的拥护爱戴…”
狼王没有意见,也不能有意见。
老妇人隐藏在斗篷下的眼默默打量着他。他再也无语,只能颤抖着将孩子放进老妇人手中;老妇人凝视着孩子的脸,突然那孩子笑了!明亮而动人的脸庞笑得皱成一小团,粉
的模样教人心碎。
“笑吗?你是该笑…这一生你再也不需受情
的折磨…”老妇人幽幽叹口气,小娃娃那开怀的笑脸让她那冷冽的眼光也不由得柔和起来。
“这娃儿真是惹人怜爱,看在你这朵微笑的份上,我姑且送你一份礼物…”
老妇人的话声未落,突然一阵强风夹杂着银色闪电划过天际,破旧的小屋忽地翻了起来。
木屑纷飞之中,狼王惊恐无比地冲到
子身边,用身体护卫着她跟另外一个孩子。
而萨满挡在狼王面前,
壮的手伸出去想拉回老妇,却扑了个空。
“狼歌!”雁归
烈地尖叫着,伸出手想拉扯逐渐隐滑在强风之中的老妇人。“把孩子还给我!”
“别去!危险啊!”狼王焦急地拦住她,死命将她虚弱的身子拥在怀里。
“别紧张,孩子依然是你们的孩子…呵呵呵,别忘了我们的
易,这孩子终生都不能爱人,否则她将受到心火焚身之刑,还得痛苦辗转七天七夜之后才会枯槁而死!”
恍惚中,雁归看到强风吹起了老妇人头上的黑色头蓬,
出了半张绝美面孔…那面孔…美得有如天神一般!那哪是什么老妇人!女子的眼神短暂与她相会,如此冷冽,毫无生气的眸子让雁归顿时冻结在当场!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对自己的孩子做了什么!
七天七夜心火焚身之苦!若那孩子将来动情…她会被心火活活烧死吗?那是什么样的代价?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何其无辜!她为什么要为了父亲愚蠢的决定而付出此等代价!
雁归忍不住哭嚎了起来,凄厉的哭声在黑夜中听起来令人
骨悚然!
那哭声令狼王的心碎了,他不敢相信那声音竟是由雁归所发出来的!冷静美
的雁归、足智多谋又刚柔并济的雁归…
天哪!
那哭声像是一把世上最锐利的刀,将他心头上的
一片片刨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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