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叹了口气,
角勾起一抹无奈又温柔的笑,滔天的怒焰瞬间被浇熄。不气了,有什么好气的?
反正这么多次的不公平待遇,他不也都忍下来了,这次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气她,他同样不好受,所以,还是算了吧!
谁教他爱她!
“找不到车!”
站在大马路边,知绿哭丧着脸,她不过才进去邮局汇个款项,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相依为命的小绵羊竟然就平空消失,到底是谁偷走了她的小绵羊?
她顶着烈
,在附近绕了三十分钟后,还是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忽然,空白一片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人影。
对,找商觉康!这念头窜了上来,她急忙拿出背包里的手机,抖着手按下熟悉的号码。
可手机才响了一声,她就马上关掉,因为她想起了昨天她才怒气冲冲地离开他家。
他会理睬她吗?会不会耸耸肩说这不关他事?,她咬了咬
,看着握在手中的手机,心思游移不定。
“铃…”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手滑了下,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知绿?”是商觉康打来的,虽然才响了一声,可仍有来电显示,很容易追查。
不知怎地,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竟然喉头发紧,半晌讲不出话来。
“知绿,怎么了?”商觉康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我…我的小绵羊被偷了!”她嘴巴一扁,像个被人欺负的孩子般诉说着委屈。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她不稳的语气让他拧起了浓眉,迅速地拿起钥匙,短短的几秒间,已经出了门,走到电梯口。”
对他报了邮局的所在地,关上了手机,知绿急促的呼吸和缓下来,连绷得紧紧的心都释了开,开始恢复正常的运作。
她整个人松懈地靠在邮局的墙上,
口间的不确定如云散了开。
他没有不理她,甚至一听到她有事就马上赶来,他不计前嫌的宽大,更突显出她的任
。
极其自然的,她只要有事,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他,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水电工、杂工、修理工…他不知道已经硬充当了几次,只要他一出现,她就可以在旁轻轻松松的当个监工,把麻烦事全交给他。
想想,她好像真的有点过份…
对于昨天的懊悔不断延伸,她的黑眼圈和良心正摊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知绿!”一声紧急的煞车声后,是他的呼唤。
她抬起头,见到他走向自己,视线竟难以从他身上移开。
“车在哪里不见的?”他微倾身,帮她挡住阳光的荼毒。
此刻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双眸
出冷厉的光,这让他看起来格外危险,活像另一个人,不是她所熟悉的商觉康。
商觉以为她被吓得说不出话,神情变得狂狷可怖,心里头已经把那名偷车贼碎尸万段了好几次。
“可恶!’’他咒了声。
知绿轻
口气。“你骂我!”
“我没有。”商觉康的表情无辜得可以。
“不想来就不要来,干么脸色这么难看?”知绿拉下脸,亏她刚刚还忏悔了好几遍。
“我不是凶你。”她微怨的神情,让商觉康顿感无奈。
“骗人,我明明听到你说可恶。”
“我是在骂那个偷车贼。”
众目睽睽下,只见一个高大英
的男子低头对着一名娇小的女子又是哄、又是委屈直叹气,惹得一个在旁观战已久的欧巴桑笑了出来。
“少年仔,惹女朋友生气了?”
着台语口音的欧巴桑讲话了。
女朋友?听到这三个字,商觉康脸上的无奈顿消,眉开跟笑,直想上前谢谢欧巴桑的成全。
“男孩子就要多让一点嘛!”欧巴桑以过来人的身份,谆谆教诲。
商觉康直点头,笑得白牙一闪一闪的。“是,我知道。”
知绿
红了脸。“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小姐,免歹势啦!”她欧巴桑可没有白活这五十年,年轻小姐都爱嘴硬,明明很喜爱这少年仔,嘴巴还要硬说没有。
罪魁祸首商觉康则笑得像狐狸一样,一脸
气地直瞅着她看,眼神灼热得像要
出火来,害她的双颊莫名地
红。
好热,她一定是被热昏头了,否则怎会觉得晕眩,不但脸红心跳,还不争气地想回避他的目光。
她羞恼地猛一跺脚,转身就走。
“知绿,等等我!”商觉康当然赶紧跟了上去。
“知绿!”几个大步,他轻易地跟上她,拉住她的手臂。
“跟过来干么?”她嗔瞪着他,没发现自己的口气像极了羞窘的小
子。
可商觉康发现了,但这次他极力隐忍着
边的笑意。“不要生气,你也知道欧巴桑最爱凑热闹了。”他拉着她,走向自己的车。
“哼。”上了车,她的头别过一边。
笑看着她气鼓鼓的双颊,商觉康心情更是愉悦,这应该表示她的心中也有他的存在吧!
在她面前,他真的对自己没信心,这话要说了出去,铁定没有人会相信,一向自负的商觉康会对一个女子没辙,甚至被吃得死死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但认识她之后,他不得不相信所谓的一物克一物,只要她一个眼神丢过来,他就忙不迭地向前,猜测她眼神蕴涵的意味。
就像昨天,明明被她气得半死,但转念间,却又担心起她会不会被自己不经控制的怒气吓坏了,从此以后不再理他。
他认了,也不再气了,对自己在乎的人生气,就等于对自己生气一样,心里同样难受得很。
“车子怎么不见的?”透过后视镜,他可以看到她透着粉
光泽的脸庞。
“我才进去邮局不到五分钟,小绵羊就不见了。”她闷闷地说道,真是倒霉透了。
“有没有报警?”
她摇头。
“置物箱有没有放重要的东西?”
她还是摇头。
“那我们先去附近绕一绕找看看,再到警局备案。”他车速减缓,沿着路边停放的车辆移动。
“小绵羊不见了,你这些天要怎么上班?”
“没想那么多,说不定待会儿小绵羊就被找到了。”她不死心的说道,可心里也明白,机车一旦被偷,就很难被找回来了。
“这些年,不管风吹
晒,小绵羊都陪着我,我好舍不得它,不知道偷它的人,会不会像我对它那样?”她伸出手指头划着透明的车窗,目光追逐着窗外一辆又一辆的机车身影。
“像你一样,让它风吹
晒?”不想看她一脸落寞的模样,冒着被扁的危险,他奚落道。
“商觉康!”果不其然,她中气十足地吼了他一声。
“听到了,听到了。”他捂住耳朵,这么近的距离被吼,着实令人吃不消。
“我车子丢了,你还有心情说笑话?要是觉安哥才不会这样…”她浑然不知自己踩到了地雷。
“那你为什么不找他?”他的声音马上冷了下来,笑容也淡了。
“我和他又不
,况且这种芝麻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她又踩中了另一颗地雷。“而且你又整天无所事事,我当然找你喽!”她说得理直气壮。
“我无所事事?”商觉康额际的青筋开始暴跳。
“你整天在家玩电脑,难道不是无所事事?”她也学他挑起眉。“再这样下去,你的后半辈子堪虑。”
“夏知绿,我真的很想一手掐死你。”他咬牙切齿。“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在玩电脑,我是在工作!”
他真想拿出存款簿证明自己的能力,即使遇到最麻烦的问题,他也从不曾这般挫败过,但这次他真的被她给打败了。
这几天,没了机车的知绿上下班全靠“无所事事”的商觉康接送。
“商觉康,看天色好像快下雨了。”透过透明的车前玻璃,知绿望着天空几朵灰色的云,话才刚说完,一颗颗的雨就打了下来,在玻璃上打出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哇,下雨了!”她双眼发亮,看着几个小
头跑进雨中,高兴地尖叫,附近的商家和路上的人看见雨珠落下,也都
出久旱逢甘霖的笑容。
“你看起来似乎比快渴死的翡翠水库还高兴。”商觉康也感染了她的愉悦,这段日子以来,他发现她很容易快乐,也许他就是因为她单纯的心思而丢了心。
“我也好想淋淋两。”看着小孩们淌着雨水的脸上
出了
足的笑容,她也有股冲动想加入他们,让雨水淋个透彻。
“别冲动…”话未竟,她已经打开车门,冲进雨中,在雨中笑得像个任
的小孩般。
他的惊呼淹没在雨声中,耳边只听得见她的笑声
连。
“你要不要也下来淋雨?”她轻拍了拍车窗,满是雨水的脸蛋上绽放着彩虹般的笑靥。
“快上车,这雨下得太大了。”
知绿笑着摇摇头。
“你全身都淋
了!”他低吼,这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笨蛋!
“我知道。”她继续向前走。
细细的雨丝不断地打在她的身上,眼前的世界变得
蒙一片,她踩着雨踱着小小的脚步,直直往前走。
商觉康看她漫步在雨中,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把车停在路旁。
她回头,隔着雨幕看他朝自己飞奔,空气因他的接近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着,这瞬间,好像有什么打中了她的心。
“你怎么也下来了?”幸好有雨打
了视线,才没让他瞧见了自己慌乱的异状。
“我来陪你淋雨。”他伸出手抓了抓
透的黑发,动作帅气十足,可脸上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淋雨,这对一个
夜不停动脑、疲惫不堪的男人着实是一项折磨,谁说他无所事事,他研发的晶片两天后就要在国外参展,他忙得焦头烂额,还得拨空接送她,不过虽是如此,他却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她被他的表情惹笑了。“你看起来快累坏了。”看着他被雨打
的黑发和衬衫,她不
起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他这身打扮适合在大办公室内指挥若定,而不是站在这里陪她一起淋雨。
他抹了抹脸,甩开手上的雨水。“怎么,为我心疼?”他
出无赖般的魅笑。
“你想太多了。”他
肆的笑让她
红了脸,一颗心忽上忽下。
“真是令人伤心的话,面对这么帅的我,一点都不心动?”商觉康跟了上去,黑眼闪了闪。
“商觉康!”她脚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后摔…
商觉康及时抓住她的手臂,一个使劲,将她拥入怀中。
细细的雨丝不断洒落,雨幕覆盖住他们两人,商觉康发现自己的视线离不开她的眉梢跟间、离不开地水汪汪的那双眼、更离不开她柔软的
瓣,他慢慢地俯下身…
而被拥着的知绿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也无法移开视线,她根本没法思考,
脯剧烈地起伏,看着他的脸愈靠愈近,两人的
慢慢地贴合…
“哗…”雨势突然变大。
情的氛围被这阵不解风情的雨势给打断,商觉康懊恼地低咒了声,牵着她的手,拉着她跑向他的车。
两人踩着五月的梅雨在大街上狂奔,紧紧牵住的手,连雨水也浇不熄指间的热度…
他回过头看她,
畔噙着温柔的笑意,发亮的黑眸锁着她,视线
错的瞬间,她微微一震,心头仿佛也洒下一阵无声的雨,绵绵密密的雨网覆住了她的世界。
这雨中的世界,没有过往残留的回忆,只有他和她,现在和永恒…
绕在心底的那抹影子在这一瞬间倏地淡去,取而代之的竟是商觉康闪着笑意的脸庞,为什么会这样?她低下头,突然变得不了解自己…
这一路上,她始终回避,他黑跟相随。
小绵羊真的走失了。
她找不到被拐跑的小羊儿,小羊儿这会儿可能早入了狼口,一口也不剩了。
“买部新的机车吧,你那辆老在路旁装死的小绵羊,不要也罢。”他这样提议。
“绵羊都不在了,你还说它坏话。”她瞪了他一眼,不容许任何人侮辱她的小羊。
但难过归难过,迫于现实,她还是接受商觉康的建议,新买了一台机车代步。
这几天商觉康出国了,没有了他的声音,她竟然不习惯,夜里风起时,寂寞常叮当作响。
好怪异的感觉,心头像少了什么似的,连吃起东西都索然无味。
周休二
,她竟然感到整个人空
的,坐在沙发上,哪里也不想去。
看了看外头炽热的阳光,她叹了口气,把“橘子”抱在怀中。“你也觉得不习惯对不对?”
“喵。”“橘子”朝她叫了声,似有同感。
“我好想去海边走走…”她突然想看海,忧郁的心情正好适合看忧郁的蓝海,蓝得彻底。
但是…二十分钟后,她头顶着无情的大太阳,手牵着她阵亡的“羊”一步一脚印地走在热得冒烟的大马路上,活像只踩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没错,她的“新”机车抛锚了,这怎么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但确实是发生了。
哦!头顶上的阳光似乎更变本加厉了,她全身早被大颗汗小颗汗所占据,虽然有风吹来,却有气无力,没用地一滴汗都吹不干。
她就像个落难的美人,只可惜没有王子骑着白马或开着冷气车来救她,她只能像个哀怨的灰姑娘牵着抛锚的“南瓜马车”一步步地走在窜着阵阵热气的柏油路上。
整条大马路上,行人少得可怜,只有几棵零星的树像做错事的小孩被罚站在
下。
突然间,一辆宝马从她身旁呼啸而过,扬起的沙扑向她的脸。
“呸呸呸!”知绿黑着脸吐出跑进嘴里的沙子,伸出手胡乱地拂去了一脸的沙尘,火大地想骂人。
但人家宝马早就扬长而去,连个车
股都看不到了,无情的大太阳下,只剩下满脸沙子、满腹怒气的受害者还留在案发现场,瞪眷马路的尽头。
远远的,原本一个小点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渐扩大,知绿慢慢地瞠大了眼,看着宝马迅速地又向自己接近。
坐在车子里头的,该不会是道上兄弟吧?她一惊,火速牵着小绵羊落跑。
还跑不到五步,就被宝马拦了路,怎么办?她被兄弟堵住了!知绿一阵紧张,身上的冷汗热汗直直
,从头顶到脸庞,再顺着颈子滑到
口,上衣和长
濡
成一片暗
,狼狈得像刚从河里捞起来一样。
从宝马下来的男人走到她身旁,知绿连头都不敢抬,怕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孔,会被吓得吃不下饭。
“知绿?真的是你!”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熟悉的男音传来,让她讶异得抬起了头。“觉安哥,是你!”她猛地抬起头,汗珠飞溅,恰落在颊下,晶莹如泪珠。
“你的机车坏了?”
“嗯,抛锚了。”她擦掉鼻尖上的汗珠,晒了太久的太阳,她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的。
“我请人过来修理。”商觉安拿出手机,眼睛瞥向她汗涔涔的脸蛋。她到底在阳光下走了多久?
“谢谢你。”她又看了温文儒雅的他一眼,这是她和他的第三次相遇。
商觉安点头,对她笑了笑,转过身,开始和对方通话。
“机车修理好后,会直接送到你的公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商觉安关上手机,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
“这太麻烦你了。”她
了擦发痛的额际,轻
口气,为这突然的相遇,仍有些紧张。
“你是觉康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不用客气。”商觉安的笑意更深了。“你在太阳底下走了多久?”
“半小时。”虽然才半小时,可她却像跌入永无尽头的沙漠般。
“渴不渴?”商觉安伸手从后座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嗯。”她追不及待地打开瓶盖,开始牛饮,补充
失的水分。
“天啊!”喝到一半,知绿突然从车窗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鬼模样,头发被汗水濡
,全纠结在一块,让她整个人活像刚从河里捞起来一样,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丑。
“怎么了?”
“没、没有。”她胡乱整理着
成一团的头发,低着头不敢看他,怕他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商觉安笑了笑,用面纸沾了些矿泉水,递给了她,让她整理自己灾情惨重、又是沙又是汗的脸庞。
“叭!”是机车行的修理工,知绿把机车和钥匙交给他,自己则坐上了商觉安的车。
“你要去哪里?”
“看海”她偷看了他一眼,海会让他想起什么?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也好久没看海了!一起去吧!”他没漏看她偷偷瞥的一眼,
角不由得漾起有趣的笑痕。
她的心很用力地跳了下。“好。”
这场突来的偶遇,驱走了她心头上的蓝雨,让她整个人像朵晴云般飞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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