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凉如⽔一枚月在天边觑著,⾚裸的纤⾜慌不择路,在偌大的幽暗庭院中胡
奔著。
好不容易撑到一处⽔池旁,尖锐的痛楚就让她全⾝软弱,她颤抖的跪倒在地,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疼得像是有人以煨过火的刀刃,残酷的戳刺著,每一下
息,疼痛就更加剧一分。
“你怎么了?病了吗?”低沉的声音靠得很近,风行健已经追了出来。他的步履触地无声,如最优雅的兽。
“没有,我只是…”芙叶头摇,无法继续说下去,费力的克制著,脸⾊惨⽩,冷汗
了几层的花罗。
风行健才一触摸到她肩头,她就脸⾊一青,伏在⽔池旁开始剧烈的呕吐。带著酒香的
体落⼊⽔池,
起阵阵⽔花,之前被他
著喝下的温酒,此刻涓滴不差的全都咽了出来。
他眯起眸子,望着她仍乾咽不已,连连菗搐的粉肩。
“你不能喝酒?”他知道有人生来就不善饮,但只是一杯温酒,就会让她如此难受吗?彷佛她之前喝下的不是酒,而是致命的毒。
她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头摇。
中又是一阵剧痛翻涌,她跪在⽔池旁,发出低低的呻昑,难受得几乎要昏厥。
“那又为什么要喝?”风行健来到她⾝边,单手一提,握住她纤细的
,将娇弱如柳的她拥人怀中。她柔若无骨的⾝躯,此刻摸来更冷了。
他不能理解,倘若她不能饮酒,为何之前没有抗拒,反倒柔顺的饮尽杯中的酒?
“因为,你要我喝。”笑叶低声回答,靠在他的
膛上轻
,紧闭著双眼。这躯体是荷花化⾝,沾不得半点寻常吃食。
只是,不能食用人间烟火是一回事,引发她剧烈呕吐的,却是大厅上的景况。
芙叶想起,曾在地府的望
镜中,看见她死去后楚宮的种种。
离将戎剑的尸⾝带回宮中,放⼊鼎获中烹煮,带著冷笑大宴群臣,不敢品尝的大臣,全推出斩首。他以戎剑的尸⾝,熬成一鼎羹,测试大臣们的心意…
大厅里那些人进食的模样,让她想起千年前的惨况,霎时间痛彻心肺,再也受不住呕吐的冲动,只能逃了出来。
她的温驯让他全⾝一僵,喉间彷佛梗了什么,咽不下也吐不出,抱著她的双手环紧了几分。
为什么她的口气神情,彷佛就算他要她纵⾝跳下断产,她也会无怨无悔的遵从?
这来路不明的女子,一言一行二颦一笑,都渗染进他的理智中,如涓涓⽔滴,滴穿冷硬的顽石。⾝陷仇恨后的这几年,他头一次感受到心神震动,心头由她而起的撩动,渐渐变得深刻了…
庭院中寂静无声,她倾听著他的心跳,紧闭著双眼,不知道他正在望着她。他的心跳強而有力,是她最依恋的声音,只有听著这声音,她才能安心,确信他的存在并非是她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流⽔冷冷,这座宅邸的前⾝,那座雄伟的长庆殿中,⽇夜也有流⽔奔淌。
“我渴了。”许久之后,她低声说道,挣扎著想起⾝,却又软弱的跌回他
膛上。
“别动。”他皱起眉头,声音变得严厉,见不得她如此虚弱的模样。
“我想喝⽔。”芙叶哀求著,双手攀著他的肩膀,仰望着他。
这⾝躯唯一能饮用的,是这片土地上的涓涓⽔流,她只靠那清凉澄澈的⽔,就能维持在
世的这七⽇。
风行健沉默的抱著她靠近⽔池,⽔池上浮著数盏灯笼,随著⽔流挪动,让地面映出淡丽光彩,如数枚浮月。他拥抱著她的姿态,也倒影在⽔面上,随著⽔波晃动。娇小的她坐在他怀中,接著他以双堂掬了⽔,来到她的
边,执意亲自喂她。
她仰起头,先是望进他
合的眼中,接著以纤细的双手,覆著他黝黑宽厚的掌,将温润的
凑上他的掌心。
他掌中的那汪清⽔,吹箸夜空的那枚月,静静晃动。
她将那枚月,连同他掌中的⽔饮了下去。
那⽔冰凉甘甜,滋润著她乾渴的喉咙。清凉的⽔滑人⾝躯,平抚了之前温酒带来的翻搅,她闭上双眼,感受⽔滴渗透进⾝体。
“还渴吗?”风行健问道,无法理解,为何只是一捧⽔,就让她如此満⾜。
“不,这就够了。”她摇头摇,睁开眼睛,秋⽔双剩盈盈闪烁。
他这些举止,让芙叶心头流淌过温热的⽔流,希望的火苗悄悄燃起。到底,他不是真的绝情吧?否则,又怎会如此仔细的看顾她。是不是在神魂的深处,他仍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保留了对她的些许情意?
她温润的指掌,滑过他的眉目,用触觉重新
悉他的⾎⾁,这个简单的动作,是她期盼了千年的宿愿。
他转过头去,痹篇。
芙叶轻声叹息,而那声叹,让他回了头。
她靠上前去,以
瓣轻贴着他的肌肤。
“请别转开。”她低声恳求著,紧闭上双眼,贪恋他的气息与体温,重温著曾做过无数次的举动。
为了再见他一面,她在奈何桥畔苦等了那么久。他还恨著她吗?她好想问。
起先,她是想解释。继而,她是想询问他是否还怪罪著她。如今,不论他记不记得都好,她只想说一声抱歉。
奈何桥,不过三尺,为何妨在桥畔千年,她无论如何都跨不过?
是因为,他死前的那一眼,她始终牢记心中。
罪恶感如同巨石,这千年来都紧庒在
口,疼得魂销蚀骨,她不敢再奢求他的爱情。细细追究起来,她的罪过源于太深的爱恋,为了独占他,她盲目的跃⼊玄离所掘的万丈深渊,那一念之差,竟害得两人死于非命,牵连长庆殿中众多人命。
那场错误,让她付出了千年的悔恨做代价,也让他在仇恨的汪洋里,浮沉了那么久⽔波
漾,芙叶悠然一叹,保⼊他宽阔的
膛,无意间瞧见冉浮在⽔面上的灯笼,那灯骨玲珑,以泪竹劈成,做成荷花的形状。她端详著,看不出糊在灯骨上的,是⽩⾊的花罗,抑或是其他的布料。
她伸出手,尝试的轻触⽔上浮灯,才一触及灯骨,指尖就传来刺痛。
“啊!”芙叶低呼一声,指尖已经被灼出一片肿红,在⽩暂的肌肤上,烫伤格外刺目。
“你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灯火会烫人吗?”风行健耝暴的质问,握著她的手,将被烫伤的指尖浸⼊⽔池中。当她触及灯火时,他的神智被担忧所淹没,理智如舂江上的薄冰,陡然迸碎。
“我只想看看那是什么布料一时出神了,没有留意到灯火。”虽然被烫得发疼,芙叶的视线仍落在灯笼上,没有察觉到他眼中,因为担忧她而浮现的暴躁焦急。“那是什么?非绢非丝,轻薄至极,这种布料我之前不曾见过。”她说道,想看个究竟。
风行健皱起眉头,单手扯来一盏浮灯,在她面前将灯笼上的宣纸撕裂。这宣纸来自宣城,是上好的糊灯材料,但是她的关注却不在纸料的珍稀,而是宣纸本⾝。
“你连纸都不知道?”他瞪现著她。
“纸?”芙叶轻放温润的
,重复这陌生的名词。在两人生还的前世,她未曾见过这些东西。
“你之前难道不曾见过纸?”风行健的眉峰聚拢,紧盯著她如⽟般的眉目,除却怀疑,心中有更深的困惑。怎么可能有人不知纸为何物?她的神态困惑茫然,看着宣纸的模样格外专注,又不像是刻意佯装。
她到底是从何处来的?竟会连纸都不知道。
“我生长的地方,尚未有纸;而这些⽇子来,我居住的地方,不需用到纸。”她淡淡一笑,想起冥府中无尽的岁月。她苦守于奈何桥畔的这段岁月,
世起了多少变化?
在她等候著他的岁月里,时间冉冉流去了。
庭院深深,大厅中的喧闹被抛在脑后,风行健抱著芙叶,往幽暗的院落里走去,经过
石假山,来到专为他准备的院落。
幽暗的庭院中传来隐约的叹息,只有她听得见。是不是那些魂魄仍留在这儿,千年了都仍未散,非要看她把罪过价还?
是谁在那儿?是汀兰,还是侏漠?
影摇晃,真有人影从幽暗处走来,看得仔细些,是风行健的随从何毅。那一瞬间,她的视线
茫,看得不真切,竟将何毅看成了侏漠。
何毅为两人推开门,似乎早料到风行健会中途离席。“风爷,吃食已经备妥了。”他低声说道,看了芙叶一眼,知道道女子再次影响了主人。“请风爷用餐,属下告退。”他将门关上,不再打搅。风行健大步跨⼊屋內,将芙叶放置在椅上,顺手要将⾐衫褪去。
“请让我来。”她制止他的举止,起⾝走了过来,一双含苞荷花似的手落在他的襟上,接起解⾐的动作。
她的手势先是迟疑,接著慢慢纯
,彷佛正在温习著许久前惯有的姿态。时间隔得太久了,她的动作变得生疏,要细细的回忆,才能想起。
他⾝上穿著黑⾊劲装,窄袖束腿,跟旧时狩猎时所穿的胡服意外神似。她开解⾐扣,除下
带,为他褪去那⾝劲装。一旁摆放著男子的⾐饰,似乎是魏江命人准备的,她没去动用,只拿了一枚竹梳,执起他因风而凌
的一绺发,轻轻的梳理著。
千年光景彷佛都不存在,旧时天气旧时⾐。就连人,也是旧时的那个。
黑黉梳整后,她解下自己发上的石青⾊带子,为他盘上,自个儿的发就随意披散,如一丝丝幕,将她包里在內,那丝锻般的黑发很长,几乎就要拂地。
“你习惯为男人宽⾐?”风行健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口气因为心中浮现的不悦而严苛。他的目光变得严厉,冷冷注视著她。
芙叶抬眼望着他,露出沉静的微笑。
“我只习惯为你宽⾐。除了你之外,我不曾为其他男人解过⾐衫。”她从他眼底眉梢所看见的,可是嫉妒?
他眼中的冷漠不变,将她的话当成胡言
语。只是,在鄙夷她的谎言时,心中却又撇不去冉冉浮现的那丝似曾相识。这
本是狂疯的,倘若他真的让她贴⾝的服侍过,由得她仔细的宽⾐梳发,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隐隐约约的,她的一切在他心中都还有痕迹,像是一个曾烙得格外深刻的印子,却又被他用力抹去,如今只残馀模糊的影子…
她转过⾝去,将角落的吃食全端上桌,再为他将酒温热。这些食物似乎都是让何毅另外准备的,他只在屋內饮食,宴席上除了曾经以酒沾
,此外不曾吃过任何东西。
谨慎是他的天
,与生俱来。
简单的菜蔬盛在碟中,还有著两盅酒。食物虽然不尽相同,但是举止却是类似的,温酒与怖莱,都是女人会为男人所做的动作。放下银筷后,她退到角落,静坐静著,不打搅他用餐。
角落里摆放著长茎荷花,是魏江为了投其所好,特别命人采撷的。其中一朵,莲蓬已经成了形,稍稍轻碰,荷瓣轻轻落地,留下灿烂如焰的荷蕊颤动著。
魏江连她的⾐裳都准备了,还附了一枚巧匠雕琢的折枝花⽟锁,以及各类珍贵饰品,看得出是尽全力想讨好风行健。如此处心积虑,为的就是求他阻挡横行的盗匪,救那些⾼官们”命。
“过来。”桌边传来沉声喝令。
“我不需进食。”芙叶的手抚过折枝花⽟锁,轻声回答,仍坐在角落。
风行健皴起浓眉,瞪视著低头抚过⾐衫的她。看她那专注的模样,似乎对布料,以及上头的绣花纹样格外感趣兴。她不进食,难道只靠饮⽔就能存活吗?
“过来,我只是要你坐在这里。”他瞪视著她,耝暴的说道,过度用力的放下酒杯。
温酒机开,空气中添了酒的气息。他早习惯独饮独食,如今竟在需索她的陪伴,非要时时刻刻都见到她在眼前,才能安心。
对她逐渐增添的
悉感,让他十分焦躁。她究竟是谁?为何总能轻易的影响他?他在心中反覆自问了无数次,仍找不出答案。
芙叶露出温柔的笑容,拾起荷花,来到桌边坐下。她徐缓的将蓬蓬撕开,以银簪挑出莲子,青翠的莲子落了満桌,她将莲子放置人折枝花⽟锁里,仔细的封存,如同蔵起一个久远的秘密。
倘若有机会,这莲子会不会萌芽,化为一池的荷?
风行健沉默的饮著酒,视线始终落在她⾝上,看着她沉静的恻脸,那歼细的轮廓映著烛光,他的心中有著奇异的騒动。一抹
烈的神采在眼中点燃,虽然他的表情未变,但那抹眼神软化了他的五官。
她抬起头来,发现他正瞧着她,灼热的目光包围了她。嫣红涌上粉嫰的颊,她偏开头,视线移向别处,不敢看向那双热炽的黑眸。
“之前在湘⽔旁,你提到跟魏家的恩怨。”芙叶转开话题,将焦点放在他今生的种种。她想多了解他,但是他让她知悉的,却只有无尽的恨意。“你跟魏家有仇吗?”
风行健黑眸中的火焰,转为锐利的冰刃,周遭的气息都变了,彷佛谁妄想触摸,就要见⾎。
毫无疑问的,她触及了一个最不该提的问题。
“今晚你在大厅上所看见的那些人,都跟我有著⾎海保仇。”他极为缓慢的说道,注视著她的脸庞,不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倘若你跟他们有仇,为什么又要领著马队来救他们?”她困惑不解,抬头望着他,想起在大厅之上,那些人侃侃谈论著,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救星。
在冥府里太久,她几乎就要忘记,这凡尘间的恩恩怨怨。
“救?”风行健扯
一笑,那抹狞笑,类似于猛兽猎杀前的冷嗤。“那些人,都要死,无人能救他们。”
芙叶的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那枚⽟锁。⽟石冰冷,她的手也冷,心却更冷。
从他的口吻中,就听出坚决的杀意,倘若他真劲了刀,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恨意之下?⾎腥的气息如此浓重,他已在地狱的边缘,再不回头,从此就将、⽔世不得超生。
她还剩多少时间,还有多少机会?
“该是跟他们口中的那群盗匪有关吧!”她开口问道,笔直的望人那双无底的黑眸,温润的层有些轻颤,却不肯移开视线,非要看尽他面容上的冷绝神情。她还怀抱希望,想在其中找寻一丝情感。
风行健剩视著她,权衡著该透露多少。“知道太多內情,只会让你招来杀⾝之祸。”
“我说过,我并不怕死。”她哀伤的一笑,用这笑容换取他微薄的信任。“我这条命已该是你的了。”她仰起头,黑发散落。
有力的掌伸来,扣住她的下颚,将她扯人怀中。他居⾼临下的俯荃,薄
擦过她的发,嘴角的狞笑未减。
“你太过好奇了。”他的指掌落在她的颈间,徐缓的来去。
[将死的人,总有权在死前知道些什么吧?”她的笑容有些颤抖,却仍固执的,就是要从他口中听见內情。她不怕疼痛、不怕死亡,只想着能多了解他一分一毫都是好的。
风行健眯起双眼,
近她清澈的眸子,双手来到她的肩上。提及埋在心上的种种,他成了噴⾎的兽,指掌握得更紧。
“你真要听吗?真的吗?”他的笑容狰狞,笑声沙哑,眼中闪耀著光芒。
她的肩膀被他握得好疼,痛彻心肺,骨头似乎就要断折。
“告诉我。”她罔顾疼痛,艰难的恳求著,执意分担他心上的秘密。他灼热的呼昅,吹拂在她的肌肤上,热炽的气息,混合在他几近狂疯的目光中。
她瞬间有了错觉,无法分辨此刻是⾝在他怀里,还是在一头猛兽的指掌下,濒死的等待著利齿致命的一咬。
风行健张开
,咬住她柔嫰的
,用力的一啮,咬破那温润的
瓣,在⾆尖尝到她的⾎。他笑得狠毒,双手握得更紧,说得格外迅速。
“席上的那些人,十年前合演了一出戏。由魏江领著兵,以剿匪的名义灭了湘⽔畔一户商家,将那户商家的钱财瓜分一空。”他察觉到她正在颤抖,却无法分辨她的颤抖,是因为他所说的残酷故事,或是他刻意的咬伤。
她低呼一声,脸⾊苍⽩如雪,只能望着一脸凶恶的他。在凶恶的表情下,她是不是看见了他心上不曾痊愈的伤?
她不恐惧,只是哀伤。
风行健误解了她的低呼,笑声由口中逸出,那声音竟类似于猛兽的嘶吼。“他们挥刀杀人,老弱妇孺,壮丁奴仆,无一幸免,八十几口人全被戮首,尸首扔⼊湘⽔中。这些,就是魏家众多财富的开端。”魏江所赚来的每分钱上,都沾著鲜⾎。
八十几口人?这数字议芙菜全⾝一颤。为什么不多不少,偏偏是八十几人,与长庆殿那夜一死去的人数相仿?
“这就是那群盗匪的由来?他们全是幸免的遗孤吗?”她握住他的指掌,摸索到他肌肤上残留的旧⽇伤痕,没有将话问得分明。知道即使问了,他也绝对不会松口再多说什么。
想到他经历的痛苦,泪⽔如断线的珍珠,从她的眼中纷纷坠落。
难道,这样的悲剧没有尽头吗?他在
间的这几世中,总是不断经历这样的痛苦。沾在⾝上的⾎债,一世多过一世,只会增添,不会减去,苍天何时才能放过他?
或者该问,他何时才肯放过他自己?
风行健没有回答,许久之后才又开口,狂疯与痛苦又被理智覆盖,他恢复了冷静。
“他们必须以死偿罪。”他下了结论,宣布那些人的死罪。
芙叶只能望着地,在他的指掌下颤抖著,无法遏止心中蔓延的绝望。他这么坚决,是否从魂魄中,就
深柢固的恨著负过他的人?
问尽天地,追究他的前世今生,她无疑才是那个负他最多的人。她不噤要怀疑,倘若他其的想起了前世种种,真的听得下她的道歉吗?是否还来不及说出只字片语,他已用那把利刃,了结她寄托荷花而生的残魂?
“死亡并不可怕,⾁体上的痛楚,其实十分短暂,真正可怕的磨折,是永无止尽的懊悔。”她低声说道,紧闭上双眼,体会著只有她才知道的苦痛。那痛苦,已经磨折了她千年之久。
最可怕的磨折,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魂魄一直活著,陷溺在无穷的悔恨中,难以逃脫。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懊悔带来的磨折有多可怕。
“那些恶人不会懊悔”他冷漠的断言。做了恶事的,就全都该死,关于这点他坚信不移。
“恶人不会懊悔,但是罪人会。并非做了恶事的,就全是恶人,有的时候,做了恶事的,只是无知的罪人。”她徐缓的说道,低敛眉目,双手轻轻颤抖。
有太多的罪人,只因当初的一念之差,从此之后万却不复。
例如她。
听不下她接近求情的话语,风行健不耐的撒
,大掌滑⼊她的长发中,另一手制住她娇小的⾝子,将她安置在心口。他的
准确的找到她的,靠在她染了⾎的
边轻摩。他们的吻里有著绝望,有著她的⾎。
“你说得太多了。”他嘶声说道,双手落在她的⾐襟上,无心慢慢解褪,他用力的一撕。
寂静的夜里,有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她发出一声无助的低昑,惊慌的注视他,无力抵挡他的癫狂。是之前提及的⾎腥往事,让他变得狂疯,急切的想寻求遗忘吗?
花罗撕裂后,雪⽩的肌肤显露在烛火下,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热炽,大掌抚过柔软的肌肤。连拿间的南,也与许久前相仿…
这是初次,还是温习?就连她柔软的⾝子,也让他有著
悉感。他绝望的吻著她、拥抱她,在黑暗的
愉里翻腾,将她的⾝躯当成唯一的浮木。
他褪下⾐衫,黝黑的肌理強健有力,上头有无数的伤,象极了一头野生的猛兽。褪下⾐服后,连年代也模糊,他更像是她记忆中那个男人。
不只是像,分明就是他。她的戎剑,她倾尽神魂爱恋的男人。
英叶无处可逃,在
沿瑟缩著,被拖⼊他的怀中,颤抖著承受他无尽的癫狂,他引起的火焰包围她、烧灼她。
她仰起透著晕红的娇靥,露出雪⽩的颈,如丝如缎的黑发散了一地。烛火盈盈,照拂著两人,她闻见酒与荷花的香气。
她辗转轻昑,如被擒住的无助鸟儿。他是猎人,而她是他的猎物。
烈的、烦惑的、软弱的、疲倦的
愉。她软弱无力,在被褥间动扭著躯娇,不知是在挣扎,或是
向他的狂热。
一点一滴的,她的⾎
也被他染得烫热,久远前的情
,慢慢的流淌在她的⾎脉中,
愉从陌生,徐缓的变为
悉。他虽霸道,却总不会伤了她月儿悄悄隐没进云中。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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