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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事情如果一开始,就顺利妥当的话,也许就可能有所圆满,不致尔后遭一连串的楣运。偏偏,在相亲当晚,张笑有了很不好的开始。

 她,迟到了。

 也不晓得那个天才排的课,都大四了,还将课排到周末下午,她上完课已经五点了。不巧,又被她社团的大铭社长碰上,拉着她讨论季公演的细节;场地已经借到了,服装道具也打理得差不多了,前二天也彩排过了,就是宣传的问题叫人头痛;还有,主角的演出准备…

 大铭社长拉着她,喋喋不休,好像所有的成败全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似的。

 戏剧社这项公演的戏码,有个很哀怨的名字。叫“明月照沟渠”讲的是二女一男纠不清的爱情故事。

 编剧阿祥不知打那抄来的灵感,写出这么一出烂剧本,还签名推荐张笑饰演那个痴情的女主角。她当然拒绝演那种白痴的角色,可是孤掌难敌众手,戏剧社众家兄弟姐妹一致表决通过,认为那个白痴角色由她饰演再适合不过。他们说,她有一双深情的眼眸。

 表扯!依她看,纯粹是陷害她的阴谋。然而,尽管她千躲百闪,还是被拱上女主角的宝座。阿祥甚至威胁她,再不答应的话,他就拒绝供应她任何期末考的笔记讲义。

 她只好答应咛!可是她再怎么照镜子,也看不出她有一双“深情的眼眸”每次排戏,总还是惹得导演扯帽大叫:“张笑,眼波转时要放入感情!靶情你懂不懂?你没谈过恋爱啊!不要老是睁着一双死鱼的眼睛!”

 她几次辞演,他们倒是团结,吭都不吭一声,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还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微笑鼓励。她没辄了,只好继续被导演指着鼻子骂是木头、白痴,外加一双死鱼眼。

 这会完,大铭社长拉着她,嘀咕的也是这档事。戏排练得怎么样了?心情培养得如何了?别在意导演的话,你是最适合那个角色了,要多多加油…

 等她总算能身的时候,已经六点过一刻了。到处拦不到计程车,好不容易拦下一辆,一只男人的手,和她同时拉开车门。

 “我先拦下的!”张笑边说边要侧身坐入车内。

 那男的却比她更敏捷,才瞬间,他就闪入车内了。张笑赶紧挨着他挤进车子里。

 司机看着他们,尖峰时间,他可没这闲工夫磨菇。

 “你们两位到底是那一个人先!”他不耐烦地说。

 “我!”他们同时叫出来。好小子!张笑瞪着那名男子看。他也睨着她瞧。

 司机摇摇头,又问。

 “到那里?”

 “红磨坊餐厅。”又是同时叫出来。

 计程车司机咧嘴一笑,发动车子,按下计费表,边说着:“既然目的地相同,那就好办!”

 张笑哼了一声,把脸转向窗外;那男的也哼了一声,把头转向另一边窗子。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男人!衣冠楚楚,行为却幼稚可笑!张笑微微皱了皱眉头。

 车子已经尽量开得飞快,但到“红磨坊”门口时,还是快七点了。她急着下车,手一扬,丢下车钱就开门准备离去,倒楣的是,袖子勾上了那名男子前的扣子,一场纠葛又开始了。

 今天她穿了一件手织的衣。勾到他的扣子以后,她急着想解开,谁知道线越扯越长,越理越,到最后结成一团。两个人只好下车解团。

 他哼了一声,很是轻蔑,说:“蠢女人!也不会用点脑筋,只凭直觉行动,这样会越扯越的!”

 他以为他是谁?竟敢这样骂她!张笑气得发抖,干脆用力一扯,线却依然坚如钢丝,纹风不动。他却又说话了,这次更轻蔑:“你白痴啊!这样用力扯,会把我的扣子扯掉的!你赔得起吗?”

 “一粒扣子而已,谁赔不起!”她倔强得不肯认错。

 “哼!一粒扣子!”他重重地又哼了一声。“你美哦!那有那么便宜的事,如果你扯掉我的扣子,我就要你赔我整套西装!”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穷耗了,得赶紧想办法解法…跟我来!”

 他强拉着张笑进入“红磨坊”同柜台借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将线圈剪掉。结果,他的西装完好如初,张笑的衣袖缺了一大角。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她不相信地看着她的衣袖。

 “不然你想怎么办?”他耸耸肩。“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说得一点也不惭愧。恶心潇洒地走到靠窗的一个桌位,那里坐着一位风韵十足的女郎。

 真是倒楣透了!张笑抬手看了看衣袖,还是不相信她竟然会那么倒楣。差劲!全世界最倒楣的事都教她给碰上了!

 现在心情这么恶劣,她实在无法对任何人有好脸色。她先躲入洗手间洗洗脸,拉拉脸皮练习微笑,然后才匆忙地出现在秦可咪他们面前。

 “很抱歉!迟到这么久。”她摆出刚刚在洗手间练习好久的,最友善的微笑。

 “是够久了!”秦可咪说,一边将张笑拉下坐着。“来,帮你们介绍,这是许仁平,这是张笑。”

 “你好。”张笑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少了一截的袖子看来特别醒目。她讷讷地缩回手。

 气氛有点尴尬。那叫许仁平的,也不知道是真靦腆还是假害羞,跟个木头一样,怎么看都像个乏味的公务人员。张笑也懒得再开口,决定先餐一顿再说,反正是不用她自己花钱的。她问:“你们点餐了吗?”

 “还没呢!”秦可咪说:“为了等你。都快饿昏了。”

 她微微笑了笑,不表示什么。看秦可咪那么开朗,她就放心了。若说全世界有什么让她不舍的事,她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她的阿咪。从小她们就是这样的依存关系,秦可咪是那么柔弱,需要有人来保护。

 服务生离开后,钟立文拨了拨跑到前额的一小撮发丝。即使是那么不经心。还是让张笑的心脏微震了一震。他微微一笑。对张笑说:“,仁平是我机构里的同事。不过他是在医学研究组。他比较不擅于和女孩子应对,但是他为人很诚恳,很有学问。认识久了以后,你就会晓得了。”

 他又转头对许仁平说:“仁平,跟我们是好朋友,美丽、大方,气质文好。现在你看到她本人,有什么问题就自己问她吧!”

 美丽?大方?气质好?是吗?他是这样跟别人推销她的吗?

 钟立文结婚后,就一改以前他们三人在一起时的野,大男孩般的爱使坏,变得成稳重,令人陌生。有时会令张笑突然一下子变得不认识他,像这个时刻就是。那样微笑的钟立文,那样介绍她的钟立文,她突然一下子陌生了起来。

 她静静地喝着水,视线越过对面的许仁平,散落在他身后的空间。

 这家红磨坊,名字取得真不好,不知怎地,总令她不断联想到的侍女和法国面包。还有一室蒙的烟雾以及各处名不见经传的落拓艺术家。

 许仁平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她把视线收回来,看着他要说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开水,掩饰什么似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推了推眼镜说:“很高兴今天能够认识你,张小姐。立文常常跟我提起你,感觉上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了。百闻不如一见,张小姐果然和立文描述的一样美丽。”

 钟立文朗声笑了,拍拍许仁平的肩膀说:“怎么样?仁平,我没说错吧?的确值得夸口!”说着仰头咕噜地喝了一大口酒。

 许仁平文干笑了两声,钟立文文朝地敬了一杯酒。张笑看了看秦可咪,秦可咪则注视着她的丈夫。

 气氛消融以后,话题就揭开了。那个许仁平,刚开始还让人以为他木讷羞涩,靦腆老实,其实满健谈的。他不断问张笑一些问题,比如在那里念书?有什么兴趣?喜爱些什么?平常都做些什么活动?还有,讲一些关于他自己杂七杂八的事。三十岁人了,从事医学研究;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喜爱爬山、打球,偶尔开车兜兜风;没事时也跟三五好友一起唱唱卡拉0K,看看电影,品酒小酌一番…

 张笑闷闷地听着,闷闷地笑着,闷闷地吃着。等会回家一定消化不良,她得记得买罐胃葯。

 “…所以,你们两个就这样让人轰出来了?”秦可咪的笑声忽地在身边响起,张笑一愣,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三个谈得可真起劲。她静静地看着,听着,吃着,觉得很无趣,眼光越过幢幢的烛影,四处飘忽。窗边桌台,有张词人厌的面容,举着酒杯,恶地笑敬她。

 是那个家伙!那个跟她抢计程车,还毁掉她一只袖子的混蛋!她竟然忘了他也进来这家“红磨坊”了!他不知说了什么,他对面那个女郎笑得花枝颤。

 张笑别过脸,低声谊咒,今天真是倒楣透了!

 “!”秦可咪在叫她。

 “啊?…”她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

 烛光下,秦可咪神采光动人,亮得跟搪瓷一样。

 “你们的戏排得怎么样了?”秦可咪问她,然后对男士们解释道:“是戏剧社的台柱,他们社团这次季公演,她是当然的主角人选。”

 “那你呢?你是那个社团的台柱?”许仁平自以为幽默地问了一句。

 秦可咪娇笑着回说:“我?哎呀!我不行!我是‘回家社’的社长。”

 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张笑只好他陪着干笑几声。

 “啊,真巧!你们也来这里!”有个男、充满魅,让张笑咬牙切齿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赵邦慕!”钟立文说道:“你也来了?什么时候到的?真巧!”

 “来一会了!”叫赵邦慕的家伙回答说:“约个朋友在这里。这位是尊夫人吧?”

 “啊!我来介绍!”钟立文客客气气的:“这位是我太太,仁平你也认识的,这位是张笑小姐。”

 听钟立文这样说。他和许仁平及赵邦慕三人都是认识的。不知是什么关系!同事吗?不可能!张笑暗自摇头,那家伙门得要命,调调一点也不像学术研究机构里尖端研究员的严肃智慧形象。

 赵邦慕很绅士风度地和秦可咪握手寒暄,转到张笑时,她无可奈何地转身过去。仗着背对着秦可咪他们,她狠狠地瞪了赵邦慕一眼。他反倒笑了,执起她的手,洋派地在上头轻印一吻,扬声说:“久仰了!你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美丽人。”

 这话一出口,钟立文的脸色煞时白若粉纸。许仁平一则脸莫名其妙的神态,连秦可咪也不知所以。

 赵邦慕转身向钟立文出莫测高深的眼神,然后点头微笑离开。

 什么久仰?倒八辈子楣了,才会认识这种人!

 张笑转回身,忽觉餐桌的气氛变得很怪异。许仁平仍是那一副一无所知的懵懂,而钟立文则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赵邦慕离去的背影。她看着秦可咪,秦可咪神色晴不定,只是望着钟立文。

 气氛一直很怪异,她忍耐着一直到把饭吃完,然后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吃了!谢谢你们今天的招待。我还有事,想先走一步。”她转向许仁平,伸出手说:“很高兴认识你,许先生。”

 然后她抓起背袋,转身就大步走开,根本不给他们回话的机会。

 快走到门口时,秦可咪赶上了她,钟立文也追上来了。

 “,你不高兴?”秦可咪说。

 “没有!”她笑得很灿烂,但她心里知道,那是她勉强装出来的。“我真的还有事!你忘了?下二个礼拜,我们戏剧社就要公演了。刚刚来时,就是被社长拖住不了身才迟到的。他还叮咛我,一定得赶回去排戏,否则戏剧社就没得混了!你看,我责任这么重大,怎么顾得了儿女私情?”

 “可是你就这样走了,太那个了吧!”秦可咪还是埋怨。

 “对不起喽!”她陪笑着:“只好麻烦你跟许先生解释了!”

 “不管!”秦可咪还是闹瞥扭。“你要送我们门票,请我们去看公演算做赔礼。”

 “不行!”她口叫出来,随即低声音解释:“已经没票了,都被索取扁了!”

 “明月照沟渠”不是什么好戏,绝对不能…张笑摇摇头苦笑。真令人难以相信,过去那一段真相,活生生是这次公演的写实。

 “没什么不行的!”秦可咪不管她的托辞。自己盘算着:“就算没票了,你是主角,总有办法带我们入场的!”

 她转头向钟立文求救,钟立文却帮秦可咪说:“就这么说定了。,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会向仁平解释的。”

 “我…”

 “好了!快走吧!”秦可咪玩笑地撵着她出去。

 在冷冷的街头,张笑大步地走着。一轮明月弯弯,冷清地照在西天中。明月照沟渠…死阿祥,什么东西不好写,偏偏抄来这出烂剧本!叫她怎么演!怎么演得下去!

 知道了那段过去以后,每次排戏,她的心头总是隐隐作痛着,好像在演自己那样的不自在与悲伤。导演骂她成天睁着一双死鱼眼珠,殊不知她怕藏在里头太多的感情被人探得。

 大铭社长说,虽然常见她笑脸人,却更常看到她低低地叹息,像在倾吐什么,所以直觉认为她最适合饰演那个情痴的角色。原来,在无意中,她的心事全被他看穿了。他诚恳万求,她只好无奈地接过剧本。

 笔事其实很简单。甲女、乙女和丙男。三人原是一淘的、坚固的铁三角。二女都暗恋着丙男,丙男的态度却始终扑朔离。他像是多爱着甲女一点,却又始终对待乙女很温柔。有一天,丙男对甲女表出爱慕之意,甲女为了顾及对乙女的友情,昧着良心拒绝了丙男。过不久,丙男却突然热心追求起乙女,对乙女作出了山盟海誓的约定。甲女得知,如同青天霹雳。却文必须强颜祝福。之后,三人的世界破灭了,甲女悄悄返到一旁,深情的眼光却始终落在丙男身上。

 可是,幸福的青鸟永远不知道阴暗处躲有悲伤的人儿。甲女痴守的深情,一点点地化作痛心的眼泪。她时常漫空凝望,没有焦距的瞳孔中,有太多说不出的愁情。

 丙男为什么突然变心呢?为什么不好好维持三人温馨的情愫?答案出现在一个薄暮微雨里。乙女对甲女的哭诉纤悔中。

 那一夜,意,醉眼朦胧中,丙男错将乙女当作甲女,将乙女的身与心一起掳获,待发现一切真相,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负起责任。

 乙女哀哀地说着,甲女觉得心在滴血,却又无可奈何。丙男是个很好的男人,温柔、体贴、负责任、自制力极强。爱上这样的男人,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是既然无缘,又能奈何?

 甲女拒绝了所有人的追求,远离一切,避居在碧海青天处。海上月明。显照有情人寂寞伤心泪。一个天凉风清的夜,甲女投身茫茫波涛中,从此,人世间不复再现她灿烂的容颜。

 据编剧阿祥表示,这出戏中,他想表现的,是爱情中那种极度惆怅的无奈,爱情与友情两难的心境,以及情与与灵之间那种纠结挣扎的复杂关系。

 丙男一直是自制力极强的人,可是他毕竟有着人的弱点。他对甲女除了清纯的爱意,更混合了原始望的渴求,但是拼命压抑的结果,到最后,他错了心爱的身影,为一夜的过错,埋葬终身的快乐,也赔上了甲女一生的幸福。

 阿祥说,精神恋爱美是美,可是人到底是受荷尔蒙作用影响的动物,既谈感情,就要顾及体的感受。恋爱的美,在于清谈柏拉图之外,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相绵拥抱的爱抚中。最美的感情,同时也是最合理的感情,其实应该落实在情合一中。也就是说。爱情,其实是精神和的合

 他又说,谈情说爱其实是绝对自私的。爱到深处也许无怨尤,但想独占对方的心情却是绝对必然的。为友情牺牲爱情。究竟是否值得?故事的结局表达了他最直接的感受。

 甚至,他明白地指责,深情是好,可是甲女的痴守与牺牲,根本是笨,丝毫不值得。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但到底是她自己放了手,恕不得旁人。为了成全友情,她不但毁了自己的幸福。也害了丙男一生的幸福。感情是绝对需要勇往直前的,顾忌太多、不坦诚。是绝对无法幸福的。

 剧本刚出来时,他们一伙都为他前卫的思想、表现的手法目瞪口呆。乍舌不已,担心校方不会通过这样的剧本。不过,导演将这出戏处理得细腻感人,干净俐落,也就没人表示什么。

 乙女和丙男的戏,导演用暗场带过,藉用声响音乐表示暗夜中,人类最原始望的呼唤。倒是男主角对女主角表示骨爱意的那一幕,导演坚持要演出那种烈感。深深教张笑感到为难。

 那一场戏,男主角向女主角表达情意,望与情愫斗,有灵的诉求,也大胆刻画了的耸动。而女主角在思慕渴望的心情反应下,有热情的回应。也有罪恶感的表

 这场男女主角对手戏,绵至极,又尴尬之至,每次排演,张笑都要求导演先跳过。这一次彩排,她又这样要求,导演气得跳起来大叫!

 “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要求!戏还演不演啊?这场戏是整出戏的灵魂所在,演不好,整驹戏就砸了,你…好…你自己…想想!”

 他气得口吃,丢下剧本,帽子一摔就走了。

 大铭社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鼓励她;饰演男主角的小童也摸摸她的头,打气加油。其实,全幕表达望诉求的肢体动作并不是那么令人难堪,可是,她就是打不开心结。那一幕,总让她没来由地想起三年前失眠的那个夜晚…

 回家时,她正想得出神,冷不防有人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张笑…果然是你!”

 来人停在张笑面前,骄傲的神情。不可一世的跋扈。

 张笑懒懒地看他一眼。这个人,专门跟她过不去!

 “我不相信你那么健忘!”他说,自信得该杀头:“今晚过得还愉快吧?希望没有因为我们的纠而扫兴!”

 “你们的纠?”她张大眼睛瞪着他。“你以为你是谁?谁跟你有纠了?”

 “那!这不是?”他抓起她的手,袖口处缺了一截。

 他不提,她还真的忘了;这一提。又让她火冒三丈。今天真是黑云遮天,背透了!她甩开他的手,把手缩回去。

 “你去死吧!”她大声骂出口,接着回身走向另一头。

 “脾气不要这么大!”他又抓住她。“相亲失败了,就拿我出气?”

 “什么?”她再度把他的手甩开。愤怒地瞪着他。

 他一点也不以为意。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说:“相亲这回事,一点也不罗曼蒂克,我还奇怪,你怎么会做这种庸俗的事。而且还是跟许仁平那个家伙,原来是钟立文那小子在搞鬼!”

 张笑奇怪地瞧他一眼,问说:“对了!你和立文他们认识,你们是…”

 “嗯!”他点点头,根本不等张笑把话说完。

 张笑怀疑地看着他。这个赵邦慕,凭他那一身轻浮的气质也进得了那种尖端水准的学术机构?

 “你怀疑我?”赵邦慕眉毛一挑,看出了她的疑惑。张笑哼一声表示回答,又怀疑地问:“你认识我?…我是说,你以前见过我?”

 赵邦慕俯身将脸贴近,靠近张笑的脸,答非所问地说:“你果然名不虚传,和传闻中一样漂亮…简直美得不像话!”

 然后他直起身子,淡淡地看她一眼,就不再搭腔。

 “传闻?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赵邦慕睨了她一眼说:“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白痴,可惜了一副闭月羞花。”

 “赵邦慕!”张笑大叫。这个人说话连讽带刺,刺耳极了“你不说就算了。何必这样子怪气!我自己会去问立文…”

 这种人,一点都不可爱,和钟立文差太多了…

 “少把我跟那个低能儿摆在一起!”赵邦慕突然抓住她,威胁地近她的脸庞。

 张笑听得不由怒火中烧,他怎么可以这样说立文…

 “低能儿?你凭什么这样批评立文?你才是个自大骄傲、目中无人的大混蛋!”

 他并不生气。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哦!生气了?”他依然抓紧她的手。“我批评钟立文那家伙,你心疼了吗?何必呢!人家自有老婆为他不平,你算什么?你喜爱他是不是?你叫他‘立文’…啧啧…”他摇摇头。“可怜!没想到你这么纯情!他知道吗?你偷偷地爱慕着他…”

 她不等他说完。伸手甩他一个耳光;却被他接个正着,两手全陷入他的掌握中。

 “心虚了?”赵邦慕笑得更恶了。“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尤其是他那个漂亮的老婆。不过,听我的忠告不会错,钟立文那家伙不值得你喜爱,至于许仁平那滑头,那更不用提了。”他放开她,松了松领带。“害我浪费了美丽的约会,原来是这么回事…该死!”

 张笑双手着手腕,却为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你特地来的?就为了取笑我们这次相亲?为什么?”她惑不已。

 赵邦慕叨了一菸,将手袋说:“我想看看,传闻中那个美如天人,让那个低能儿心动不已,甚至不惜拒绝所长提亲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模样…原来不过是一个臭未干的丫头罢了!”

 传闻?又是传闻!这句话让张笑惑极了!彼不得赵邦慕话中的刻薄,她紧抓着他的臂膀问:“传闻?到底是什么传闻?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赵邦慕咬着菸,斜睨了她一眼说:“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听她这样回答,赵邦慕觉得有点意外。他把菸拿下,轻轻拨开张笑的手走开。

 她跑上去,跟在他后头。他停下脚步,三百六十度一回转,面对着张笑,神情是今晚他们相见,唯一的一次正经与认真。

 “何必呢?这对你而言已是无关紧要,没什么意义的往事,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知道了就能消却心中一团疑云。”

 他认真地看着她,研究着她,然后点头,继续走着。

 “当年,所长不知看上钟立文那一点,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大家都羡慕那家伙运气好,被所长看上,有可能从此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谁知那家伙,不晓得那筋不对,竟然拒绝了!消息传开来,群情沸腾,搞得全所飞狗跳。有个好事的家伙,就偷偷盯上钟立文,想挖出他拒绝的因由,却意外发现钟立文最呵护的宝贝。就为了那个宝贝,所以他才放弃了光明的前途。”

 “那家伙回来,加油添醋,把钟立文的宝贝形容得强过天仙下凡,宛若西施再世。所谓人人自,一干人就醉倒在他的天花坠里。后来那家伙不知怎么搞的,说是思念成疾,精神因而错,被送进了疗养院…我看他根本原来就是神经有病!可是所里那些白痴,硬说是怕受了蛊惑,为了钟立文的宝贝,才会茶不思、饭不想,终至发疯。”

 “如此一来,大家对钟立文的宝贝就更加好奇了。连所长也不例外。有一天我有事找所长,无意中听到他和钟立文的谈话。所长在问他有关他那个亲爱的宝贝的事。我没有兴趣在那里当‘门神’,很快就离开了。不过,我还是知道了他的宝贝名字叫‘张笑’。”

 “过不久,钟立文就结婚了。我看见喜帖,直觉就知道不对。新娘的名字印的不是笑如花的那个美眷。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大家都以为新娘就是他那个宝贝。喜宴那天,一伙人都兴冲冲地,争着目睹新娘的庐山真面目。”

 “新娘果然长得娇动人,依偎在钟立文怀里,十分惹人怜爱。可是我知道不对,那不是他最钟爱的宝贝。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因为从没有人在那之前听过、见过钟立文笑如花的那个宝贝。”

 “上个礼拜,算我运气不好,不小心听到许仁平那滑头在讲电话,他正不知在跟谁夸口吹牛说他要和一个美丽大方的女孩相亲。那个大嘴巴,就会夸口!总之,我知道了‘红磨坊’,知道了‘张笑’。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冲击有多大!是好奇吧!我推掉了所有的约会,跟过来看看。”

 “我总算得偿所愿,一解多年心头的疑惑。却没想到传闻中的天人,竟是个臭未干的黄丫头!说实在的,所长的女儿比起你不知道要强多少!你啊!怎么看,横看竖看,怎么发育不良!”

 原来,钟立文对她是那样的心肠!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啊!老天这么作弄她!

 “我就知道你听了会受不了!”赵邦慕用力扳起张笑的下巴,脸贴得好近,清澈的眼睛看来格外让人心惊。

 “你少动手动脚的!”张笑毫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手。

 他起她的长发,在鼻前闻了一下,嘻皮笑脸地说:“果然是臭香。我这么博爱的人,闻了也不要摇头叹息!”

 “什么博爱!我看你根本是…”张笑咬住了

 “根本是什么?”他嘲弄地问。

 “根本是…”她又吐了一会,受不了他的嘲弄,咬了咬牙说:“根本是动物发情,荷尔蒙作祟!”

 自以为风倜傥,英俊潇洒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其实不过是动物荷尔蒙在作怪,他们却沾沾自喜,自以为风过人!

 平心而论,赵邦慕其实是很有男气概的人,可是也许是初相见的印象太坏,让张笑无法对他产生好感。想起计程车上那一幕,她仍有股气在口,忍不住口说道:“你实在是个很没风度教养的人!”

 他听见这话,扬扬眉目说:“是吗?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我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这话并没有夸口,他的确是个充满男人味的人,混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人魂的男人香,还有一种令人不自在的野刚。

 长得太好看的人,都有一种优越感…大概因为感情得手得太容易…通常也都不太会珍惜对方。可是这种人,气焰盛,骄傲的皮相作祟着,别人也容易提防。危险的就像赵邦慕这种族类,说他英伟俊逸过人,倒也未必,可是那一身说不出的魂香,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潇洒散溢而出,就是能蛊惑得人软晕晕的,为他痴狂,为他颠。

 张笑双手抱,突然警惕起来。赵邦慕气一笑,回过头来:“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和疼你的!”突然语调一转,他低了嗓子,用惑的磁音几乎要贴着张笑的耳垂说:“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疼你的,我的宝贝…”

 张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然后摇头后退,惊惶地注视着他。他似笑非笑,做势要欺身拥抱她,她拔腿跑开,快速窜过快车道,跳上一辆开的公车,惶惶溶入夜幕中。

 那个赵邦慕一定是疯了,不然就是脑筋不清楚,说那是什么话嘛!他是故意的,她知道;可是她不知道他的用意究竟为何。

 下了公车,她慢步走回家,却见钟立文站在她公寓门前等着,她安静地打开门,才问他说:“怎么来了?阿咪呢?”

 他静静地走进来,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说:“不是说要排戏吗?”

 这次唤她没有回答,在他对面坐下。

 “!”钟立文唤了她一声。她抬头,笑了笑,然后摇头。

 “你不喜爱仁平?你觉得他不好吗?”

 张笑又微笑摇头,好一会才耸肩说:“谈不上好不好,或者喜不喜爱。你知道,我这么做全是为了阿咪。现在我被公演的事整得都快烦死了,那有心情去想那些东西。你…还是帮我回掉吧!”

 “别急!你现在只是为了公演的事烦心,等事情过了,就不会那么烦躁了。我会跟仁平解释这情况,等你公演结束后再谈。不过,,不交往看看,你不会知道他人好不好,别回绝得太快好吗?”

 “立文!”张笑讲微怒带伤地看着钟立文。他这样一意撮合她和别人来往是什么意思!为了弥补良心的不安吗?他真的不明白她对他的心情吗?

 “唉!”钟立文叹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他这声叹息让张笑的眼眶红了起来,很快地,泪珠已成串。她伸手挥掉它们。

 电话声这时响起来,没有人去接它,答录机替她回答。

 对方急切热心的声音传来:“,我是妈妈。阿咪说你今晚相亲的情况很不错,你们彼此都对对方有好感。如果是这样,那天你就带那位许先生回家,让爸爸和妈妈看看,听到了没有?你啊!就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长不大,让我和爸爸替你担心这么多!要记得哦!找一天带那位许先生回家!”

 张笑听着,楞住了。秦可咪为什么要说谎,是为了安慰她父母亲大人吗?可是她这样做,根本是落井下石,把她害惨了!她又得费一番工夫和她父母亲大人磨菇了。

 “阿咪真是的!为什么要那么说!”张笑埋怨道。

 钟立又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她这也是好意的!”

 “好意?是啊!你们都是为我好…不过,你们不用为我心了,男朋友我自己会找。”

 “,”钟立文又喊了她一声,张笑这些负气的话让他听了觉得很心痛。

 “对不起!”张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就是觉得很恶劣!大概是碰到那个疯子的缘故!”

 “疯子?谁?”

 “还不就是那个赵邦慕!苞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想到刚才他在她耳旁说的那些话,就令她不寒而栗。

 “他对你怎么了?”钟立文抓住她,神情激动,烈的反应把她吓了一跳。

 “没什么!他只是跟我开了一些恶劣的玩笑!”她说。

 “哦!”他放开她。“没什么就好!”然后沉默了一会,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说:“你要小心他,他…名声不太好。”

 他名声不好关她什么事?张笑微微一摇头,并没有将钟立文的话放在心上。

 “他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钟立文又问。

 张笑想起那些所谓的“传闻”她叹了一口气说:“他跟我说了‘传闻’的事。”

 钟立文哑然了一会,才面带苦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无意间听到你和所长的对话,所以…”

 原来赵邦慕早就知道一切,刚刚在“红磨坊”时才会以那种挑衅的眼光看着他!

 “那么,他会到那里,全是有意的,不是巧合?”

 “嗯!”钟立文突然将张笑搂入怀里,紧张地说:“!你要听我的话,离他远一点,我怕他不怀好意,他是个危险人物!”

 “你放心,我会像躲瘟疫一样避着他。那家伙太可恶了,想到我就一肚子气!”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仁平的事…”

 “别提他好吗?”

 “可是…”

 “我说过,男朋友我自己会找!”旧事重提,让张笑的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她挣脱钟立文的拥抱,沉着脸走到一旁。

 “对不起!我…”

 “算了!我尽量好吗?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我父母亲大人呢!今天真是倒楣透了!”

 “!”钟立文又搂住她,三年前那个夜。同时回到他们的脑?铮鞘谷艘饴仪槊缘募且洹?br>
 她也搂着他,伤心地哭了。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心爱的身影尽管近在咫尺,但是隔着一纸婚姻的承诺书,她对他的这份爱,他们彼此之间的那份情,注定无法成全。

 拥抱成绵,只是不忘情。可是,勾引出的泪,却滴潺成涓…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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