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是你的错
关忠大约四十岁左右,⾼大结实,圆脸虬须,一双眼睛有些小,眼神里透出一股精明。他这句话刚刚说完,立即被一片驳斥声所淹没。这时候人人自危,巴不得快马加鞭和耶律马哥的主力会合,谁还愿意待在城里等死?叛军来去无踪,或许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又来把城池包围了,那时候想撤都撤不掉了。
不过,关忠的推测也有道理,毕竟叛军的撤离充満了诡异。从场战形势来分析,叛军没有理由撤离,除非耶律马哥击败了叛军,把耶律佛顶救出来了,两军会合,叛军大败,只好全线后撤,但这个可能有多大?
关忠极力劝阻。萧特末犹豫不决。他其实很害怕,既担心撤退途中遭袭,又担心待在城里被困死,难以取舍。
“我们必须撤。”有位节度使说道,“目前情况下,大王救出耶律佛顶后,考虑到叛军实力庞大,我军士气已丧,必然取消南下作战,转而返回西京。怀仁城距离西韩岭大约六十里,只要叛军在途中阻截,大王为了确保主力的全安,必然会丢弃我们。”
这句话说出来后,萧特末骇然心惊,连打几个冷战。事实上正是如此,叛军太厉害,辽军出师不利,刚刚走出西京就遭到叛军的围攻,试想耶律马哥还敢打吗?就算他想打,留守西京的萧得里底也不会让他打,皇帝就更不要说了,那么困守怀仁的军队随即断绝了生机,只有自生自灭了。
萧特末再不犹豫,果断下令,“撤。”
关忠还想劝阻,几个军官一拥而上,把他围住了,不让他接近萧特末。场战伏尸累累。惨不忍睹,尤其是河里,因为尸体太多,⽔流堵塞,形成了一个⽔流落差。
对岸,叛军列阵而立。弓弩幷举,战马嘶鸣,蓄势待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味,恐惧随风传遍了场战。
耶律马哥感觉透不过气来,几乎窒息了。这种恐惧很久没有了,记得还是在东北路丢失咸州的时候,被金兵追着打,上天无路⼊地无门,非常恐惧。今天这种感觉再度出现了。
耶律马哥抬头望望四周,心里掠过一丝战栗,我是不是掉进了陷阱。被李虎包围了?
半个时辰前。辽军斥候看到了惊人地一幕。数万叛军飞速南下。漫山遍野都是人。很明显。叛军在实施穿揷包围。所有人都劝自己哥放弃救援。马上撤离。但自己没有放弃。亲自赶到前线督战。皇帝手上就这么多军队。能救多少算多少。自己在武家河南岸牵制攻击地时间越长。耶律佛顶和他地西南军就能逃出去更多。叛军主力幵始南下。说明耶律佛顶突围成功了。这时候武家河一线地叛军精疲力竭。他们挡不住自己地宮帐军。只要突破这道河流。自己就能返回西京。
至于六十多里外地萧特末和侍卫亲军。只能丢给叛军了。按照自己地判断。叛军南下包围地目标是萧特末。因为场战形势对辽军非常不利。自己只有撤。自己手上有三四万人。而且距离西京很近。耶律佛顶有可能整军再来救援。叛军吃不掉。相反。前锋军只有两三万人。以步军为主。而且距离自己较远。一旦被包围。叛军有很大把握全歼。正是基于这种猜测。自己要继续进攻。要一直杀回西京。
然而。事实给了自己沉重一击。谁能想到。耶律佛顶地五万西南军竟然在短短时间內全军覆没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叛军主力到底有多少人?假如他们三倍甚至五倍于西南军。那就有二十多万人。也就是说。李虎还有⾜够地兵力包围自己。
“大王。不能再攻了。”耶律琥奇急切劝道。“后军来报。他们遇到了渤海人。那帮反贼正在发力进攻。叛军显然已经包围了我们。快撤吧。迟恐不及。”耶律马哥闭上眼睛。心里痛苦不堪。野牛原打败了。情有可原。李虎有神灵帮助。今⽇西京一战打败了。却再也没有理由。而且后果极其严重。契丹人不仅因此丢失了西京。也丢失了大辽国祚。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耶律马哥万念俱灰。右手轻轻颤抖着。握上了刀柄。
“大王…”耶律琥奇一把抓住了他地手。“大王。这不是你地错。这都是燕王地错。这一切都是燕王地
谋。我们都被燕王算计了。”
仗打败了,统帅就要承担责任,若想推脫罪责,那就要寻找理由,而最好的理由就是承认北府宰相萧奉先的推测,承认燕王有篡僭之嫌疑,如此既成全了萧奉先,也会得到皇帝的谅解。
“燕王如果
谋篡僭,那么他先前所推荐的皇统继承人晋王就脫不了⼲系。”耶律琥奇凑到耶律马哥耳边,低声说道,“萧奉先一心一意要让秦王继承大统。秦王是他的外甥,如果秦王做了皇帝,他就能把持权柄。此时此刻,我们也顾不了许多了,⼲脆站在萧奉先一边,支持皇帝立秦王为嗣,彻底和燕王翻脸,否则将来燕王如果真的篡僭了,我们一个都逃不掉,统统要给他陪葬。”
耶律马哥连连头摇,两行老泪悄然滚出。
“大王,耶律余睹叛逃,等于砍下了晋王地头。如果不是燕王牢牢控制着燕京和军队,晋王早死了。”耶律琥奇冷笑道,“李虎突然杀进西京道,而且带着几十万军队,事前燕王难道一无所知?这可能吗?你相信吗?李虎进⼊西京道之前,是要打燕京的,但燕王用一个女儿就解了燕京之围,为什么?李虎没有女人吗?燕王的女儿是天仙吗?笑话,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尤其今⽇一仗,处处透着诡异,我们內部肯定有奷细,肯定有燕王地人向李虎密报消息。”
“不要说了。”耶律马哥再也忍不住了。蓦然怒睁双眼,大声吼道,“不要说了。”
耶律琥奇策马后退两步,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然后冲着号旗兵挥挥手,“传令。取道七峰山,急撤杀虎口,快,快…”
辽军主力急速后撤。
董小丑马上传令,木桃李带着虎烈第一军迅速越过武家河,随后掩杀。胡家勇带着怨军,吴雄带着虎烈第三军,随后跟进。
“急告总帅、宝帅,耶律马哥正在后撤。请他们小心防备。”
“再告⽑帅、云帅,辽军主力正在后撤,请他们列好阵势。准备阻截。”
谢智斌即刻传令,过了片刻后,他忽然问道:“副帅,这一仗耶律马哥惨败而归,他回去后怎么向契丹皇帝
待?他的脑袋会不会掉?
据萧和尚奴提供的消息,契丹皇帝⾝边只有耶律马哥算是一位能征善战之将,如果他死了,那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董小丑笑着摇摇手,“对契丹皇帝来说。只要你忠诚于他,打败仗无关紧要,一样能做官,一样能享受⾼官厚禄…”忽然,他想到什么,眉头微皱,抚须沉思。过了片刻,他对谢智斌说道,“辽军和西京应该保持密切联系。而西京距离西韩岭又非常近,西京没有理由不知道西韩岭正在
战。”
“对,按道理西京应该出派援军了。”谢智斌说道,“但据斥候回报,西京方向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他望着董小丑,迟疑道,“西京没有军队?”
“如果西京有军队,耶律马哥绝不会向后撤。他肯定要继续进攻。”董小丑大声说道。“传令,叫胡家勇不要过河。即刻带着怨军,包围西京,快,快…”
“再告木桃李,立即菗调虎烈第四将,急速北上长城,占据镇川堡,切断西京和长城以北的联系。”
谢智斌不敢怠慢,马上传令。
萧特末带着大军撤出怀仁城,全速北上会合耶律马哥。
⽑军接到消息,大喜,马上急告李虎,请他从渤海军中菗调两将马军予以支援。李虎听说辽军出城了,也是惊喜万分,急告⾼宝龙,命他亲自带着两将马军赶赴王家堡场战。
午时两刻,辽军到达王家堡。
突然间,号角齐鸣,一支大军从天际杀出,如同滔滔洪⽔,排山倒海,一怈而下,转眼间,大军杀近,战马奔腾,大巨的轰鸣声震耳
聋。
辽军大骇,匆促
战,不待列好阵势,一支大军突然从侧翼杀出,从密集的树林里呼啸而出,骑士们势如猛虎,挡者披靡,直杀敌阵。
辽军猝不及防,侧翼阵势被冲垮,当即
了。
萧特末骇然心惊,恐惧不安,这时候他想起了关忠地话,懊悔之际,他下了一道⾜以摧毁整支军队的命令,撤回城池。
这个命令一下,各军将帅无所适从,大军瞬间就
了。本来已经列好战阵地,不得不撤阵;正在列阵的掉头就跑;已经被义军杀退的看到眼前
哄哄的一片,⼲脆哪里人多往哪里跑,很快,整个场战上全部
套了。
⾼宝龙带着两将渤海军正面杀到,楚逍遥指挥虎烈第五军随后掩杀。
阿巴顿指挥虎烈第二军从两翼围杀。⾼缘地虎烈第四军则堵住了辽军的退路。
战正酣之时,驼子赢秦带着云朔军支援而来。
一个时辰后,王家堡场战上的杀声逐渐减弱,辽军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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