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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年后

 京城依然热闹无比。裴家依然是一位丞相一位大司马。两年下来,只闻裴家二公子外出云游未归,其余倒太平。哦,还有一点,就是裴无荣登京城第二黄金单身汉。

 裴止天才在客栈歇脚,就听到不少姑娘小姐们在议论这件事。

 柳眉挑了挑,比较开心她老弟受众家姑娘青睐。基因好嘛,不看她母亲多美,父亲年轻时多英俊。

 执起杯,很优雅地抿一口,没发现自己已成焦点,众女子议论的虽是裴无,可目光都往这儿瞄了。

 正瞎开心呢,楼下上来几个挎着竹篮卖水果的。

 她美眸转转,招过小二:“茶楼怎么准卖水果了?”怪事,不会到那个南疆久了,落后到赶不上京城的流行了吧,边喝名茶边用水果?

 小二大胆地看她,他从未见过有男人这么俊美,连那几桌的姑娘都没一个比得上他这个男人:“回公子,呆会儿裴大人会往这条街过,她们买水果是用来砸他想引起注意的。”

 裴止天当场被茶水呛住,忙挥退小二,以袖掩去差点吐出来的茶水。拜她宝贝弟弟所赐,差点她的墓碑就要刻上“此女死于一杯茶水哽喉,起因缘于京城时尚扔水果于其弟。”

 阴险地勾勾角,美眸透出一股陷害人气息。

 大大方方的,精美的容颜抬高,更是吸引住所有目光。雪白的纤手一抬:“我买下所有水果。”

 一句话,倒了一片。

 惟裴止天心中笑,差点害她呛死的裴无,她不会放过的。在七彩云天什么都学,学得最好的就是有仇必报,还学得不一般的好。

 径自咽下茶,袖一挥:“待会儿,裴无来了,全部砸下去。”

 又是一片倒地声。

 众女子又窃窃私语,一致认定,这个突然出现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和裴无犯冲。

 第二批卖水果的马上被其余女子团团围住,生怕今天风头被裴止天抢走,虽是个男人,但太过美丽的男人,也得提防。

 占了窗边位置的好处即是可以轻松看向窗外,不致在那些女人的撕抢中被胭脂呛死。

 “来了,他来了!”低呼欣喜地响起。

 裴止天头未抬,茶未放,另一只手轻轻一摆:“倒。”

 卖水果的小贩们得令地将几十篮水果泼水似的倾倒一空。心疼这辛苦种得的水果如此浪费,但物还有所值。

 一片喧闹在噼里啪啦的水果下砸声中猛然静止。

 裴止天将衣袋里所有碎银赏给小贩们:“下去吧。”

 小贩们谢了半天,纷纷离去,而底下仍是寂静无比。

 品茶,心想是不是无坐的轿子给砸碎了,然后他也被砸晕了?那该有一片尖叫,而后这楼上的所有女子都会冲下去,让他的伤势更重,怎么全跟木头一样?

 猛的,底下有人吼道:“谁在倒水果?闹出人命了!裴大人在此候你归案!”

 …哦,原来砸死人了。一回来就去吃牢饭,不好吧。

 颀长的身骨立起,朗声喝到:“我。”

 绝美的容颜出现时,震傻了所有人,吓呆了一个人。

 又是死寂。

 “二哥!”只见人上人的裴无大叫一声,拔腿往茶楼里靠。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向裴无,再凝向裴止天。

 裴止天缓缓掀起角,再次抓住所有人。

 然后,裴无三两步奔上来,叫道:“二哥,你把人家砸昏了!”

 对楼下吼道:“快抬人上来!”

 这就是兄弟相见,两年来的第一次。

 裴止天回手坐下。

 裴无坐她对面道:“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去通知我?”转头道“把人放在这儿。”指向一边叫人拼起的桌。

 一点也不感人。没期盼过,可也没希望会是这个样子啊。裴止天对抬上来的人瞄两眼,女的还算清秀,把脉没到一会儿,掏出瓶清凉藥油,打开放在她鼻下。

 女子咳嗽几声,睁开眼。

 收回小瓶子,裴止天捧茶喝一口:“她是被吓晕的。”起身掏口袋半天才伸手到裴无之前“我的钱全拿去买水果了。”

 裴无乖乖掏钱:“二哥…”

 把钱放在桌上,裴止天扯出个无意义的笑:“再见。”轻吐出两个字,翩然而去。

 裴无睁大单凤眼,眨了半天,才着急地叫:“我还要上朝,二哥!”翻个白眼,对手下说道:“你们送她回去。”自己向楼下追去。

 “大人那上朝…”

 “告假!说我病了!”声没影没足以可见之前那位“二哥”对他有多重要。

 街的一端,只见裴无匆匆忙忙跑过去,裴止天才笑了,人且人。臭小子,这是对姐不孝的下场。

 走出大街,悠悠闲闲地往反方向走去。回家吧,好久未见娘了!

 **

 “逃邬。”见到裴止天,梅珍泪就下来了。

 “娘。”扶住她,往厅里走,裴止天无奈道:“我不是好好的么,您别哭了。”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你瘦了。”梅珍心疼地一同拉着女儿在内厅坐下,上上下下打量着,生怕漏掉一点地方“两年了,娘时时想着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看你,瘦了那么多。”

 “娘,没事的。”裴止天只能乖乖地任数落,总不能真说出一年前那场大雨害她病了半年吧,近半年才慢慢养好身体回家的。

 “去端少爷的藥膳上来。”梅珍挥退侍女,这才握住女儿的白玉手,低问:“女儿,有没有找到一个好夫家?”

 相似的琥珀凤眸对望半天,裴止天绽放笑容:“有哇,但后来他被我克死了。”

 梅珍被逗笑了:“又贫嘴。”走到里屋,取出个锦盒“止天,你也不小了。”打开,是一套雕工精美的金饰,从头到足全部囊括“你是从小当男儿养大,唉,苦了你。”慈祥地抚上她粉的颊“你爹把你教导得如此优秀,为娘的也为你骄傲。可你总得嫁人,不能一辈子如此下去呀。”

 “娘。”合上盖子,裴止天弯出美丽的笑“这是嫁妆?女儿收下了,您放心吧。”

 梅珍叹了口气,对于女儿和儿子,她不上什么,只是希望他们都有个好对象,不像非儿那孩子。柳眉颦上,出令人心疼的哀伤神情。

 娘又在想大哥了…

 裴止天眯上眼,掩掉心中那股疼痛。期望娘能宽恕她这个罪人。

 沉静了一下才打起精神:“娘,听说无成为全京城第二单身汉了?唔,那第一是谁?”

 梅珍思绪转到小儿子身上,便满是慈母的笑意:“是啊,他才十八就有不少达官世家托人上门说媒。怎么,你沿路上有人和你说?”

 裴止天点头:“还是不少人。”

 梅珍笑眯了眼:“儿变得越来越像你爹年轻时候了,长高了半个头,也变壮了。他坚持每天习武,可以帮仆人的小孩上树取风筝呢。”提到小儿子,她满心快“可惜你没见着他。”

 裴止天面无表情,接过茶无意识地晃着茶水:“见着了。”

 “哎?你们见着了?”梅珍睁大眼“那儿肯定高兴坏了,这两年虽不算长,可他想你想得慌呢!”

 是么?她看是咒她咒得慌吧。淡然开口:“这倒没有。”

 梅珍没听见她的话,径自道:“你们见过面,那怎么不见儿回来,他人呢?”

 裴止天撇嘴:“男人,以责任为已任,哪会在意亲情、儿女情,上朝去了。”起身“娘,我不想提他。你歇着,我回紫微院。”

 梅珍有些诧异,小心问:“儿是不是惹恼你了?”止天一向最宠无,怎么会离别两年一见面就发火?

 “没,是我惹他了。”不愿多谈,裴止天拍拍衣摆“一路过来,我累了。娘,我回紫微院。”

 “哦。”梅珍点头,不忘道:“晚膳到太古院来用,我们好久未一起用膳了。”

 “嗯。娘,孩儿告退。”裴止天笑笑,踱出门。

 “少爷。”立即有侍女上来。

 “备洗澡水,我要沐浴。”她懒洋洋地道。

 “是。”侍女先一步回紫微院。

 裴止天则慢悠悠回去。她好久未在园子里四处看看了。

 绕了半天才发现少了什么,回头向一直跟在身后的侍女问道:“天市院呢?”原本是天市院的地方变成了一大片广阔的草坪。

 “夫人常触景伤情,老爷命人拆了。”侍女恭敬答道。

 拆了么?

 放眼过去,昔日假山林立的天市院…小时她常和无着大哥在里面捉藏。后来大家一齐念书,一齐玩耍,一齐立志。可为什么,长大后就全变了?真的只是那个人的错,还是她太过偏激?还是大哥也有错?

 怎么说,人都已经死了。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再重来了。包括那些儿时的梦想。

 甩袖,离去,不愿再去看她心中的梦魇。

 她是裴止天,为她所爱的人会付出一切的裴止天。有什么天大的事就让她来承担吧。

 回到紫微院,梅珍命人熬的藥膳已送上来,侍女也报称洗澡水放好了。

 先喝尽藥膳,再挥退众人,独自到洗浴间。

 绕到屏风后,解下方巾,褪下衣裳,步入嵌在地下的池子,看着洋溢着香气的温水淹没纤足、膝。

 全身侵入水中,深一口气。

 也许,回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容缓缓地浮出个笑来,杂着丝…凄凉。

 沐浴后,满身馨香坐于椅上翻看着书本,任侍女轻轻将发中的水分入布巾中,再梳顺束起。

 “姐!”门外蹦进个气吁吁的大男孩。

 “三少爷。”屋内侍女纷纷行礼。

 “你们都下去吧。”傻小子。放下手中的书,直到屋外楼道吱吱响声全部消逝“你下朝了?”故意冷声道。

 “姐…”裴无搬椅坐到她对面“我知道今天是我错了,可我得顾及官场形象啊。”

 形象,又是个不得不遵循的礼数。浅浅望了眼,发现他开始像父亲了,印象中那个十分女孩气的男孩已经有了刚之气:“嗯,知道了。”

 “姐。”慌忙拉住她的手“我不会再这样啦!”同样的琥珀凤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可疑的水光开始在其内绽现。他不会真哭吧。

 “水果砸伤你了么?”她淡道,移不开眼。两年了,多想这个惟一的弟弟呵。一下子,他又长高不少,可能和龙晃云一般高了吧。龙晃云…这个害她大病的混球。想到他真不吉利。

 裴无老实地答:“没有,那几个水果还砸不伤我。”

 哦,怎么会忘了无不比她,从小习武长大。突然的,裴止天用力一拳过去正中他腹部“唔,看来是没事。”捧起茶,细抿。

 裴无抱着肚子,惨兮兮地叫:“姐…”

 瞄他,忍不住笑出来,探手他的发:“你呀,真当我会生你的气?”

 “姐。”他也笑了。

 好一会儿,裴无才执起她的手,认真道:“你是我惟一的姐,我是你永远的弟。永远,爱你。”

 她叹息而笑:“傻瓜无,那你子怎么办?她会吃醋的。”

 他没笑:“你是姐,最重要的姐。”

 最重要的…姐么?闭上眼,转过脸:“无,我累了。”

 他张开,却没多说什么:“姐,我出去了。”退到门外,静静候着,没多久,便听到了细碎的泣。拳捏紧,好久,才轻走出去。

 “最重要的哥哥。”

 “最重要的妹妹、弟弟。”裴无非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年轻而朗的声音“其实,爹和娘才是最重要的,为人儿女,一定要孝顺爹娘,知道么?”

 “嗯!知道了!大哥!”

 缩在榻上,揪紧被褥:“叔叔,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忍不住的泪,一滴滴下滑。

 她所深深爱的哥哥呀,死在她手中。

 “止天,来喝藥膳了,嫂嫂亲手为你做的。”娇的‮妇少‬亲自端过玉瓷杯“别一天就知道看书,身体要紧。”嫂嫂白的小手抢过手中的书“来,喝藥膳。要不,嫂可生气了。”

 裴止天浅浅笑“嗯。”端过杯子,慢慢饮下。却发现口涌起一股腥气,猛丢开杯子,捂住“嫂,你放了什么?”

 笑容依然是那般美丽,眸子却几尽怜爱:“止天,嫂是为你好。如果你将一切传出去了,裴府今后将如何立足?”

 “嫂嫂…”

 “别怪我,止天。”突然,她脸色一变,捂住肮部跪下去“唔…我的肚子好痛!肚子好痛!止天,救我!”

 苦笑,瘫软在椅上:“我如何救你?”

 “你…无非救我!”凄厉的叫喊引来门的猛踹开,裴无非冲进来,看到倒地不支的嫂子,不多想她扶入怀中“若儿,若儿!”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惊恐地看到裙下鲜血越涌越多,狰狞地瞪过来“裴止天!是你!是你!”

 裴无非脸色大变:“止天?”微微眯上凤眼,小心放下怀中人“是你!”

 无力挣扎、动弹,静静看着他走近,那双男的手高高举…

 “不…不是我!”用力睁开双眼,看到黑暗中的罗帐顶,暗暗的白纱,从顶上分散到四周。

 外面吱吱作响,侍女的低唤响起:“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声音沙哑得完全不像她“你们下去吧。”合上眼。

 “是。”又是一阵下楼声,四周重回寂静。

 懒洋洋支起身,才发觉身子出了冷汗,贴身的白衫都透了。一粒粒解开盘扣,扔出帐子去。习惯性地拉起被,裹住全身,隔掉夜的阵阵凉意。

 下午哭着就睡了,然后…做噩梦了么?

 无力地垂下头,她梦见她了么…

 重新抬起头,眨眨眼,这么说,她误掉了娘为她准备的洗尘宴?明天吧。

 呆呆的,环望四周,一回来就做噩梦。在七彩云天仅住了半年,就逐渐没了的。是地点问题,还是心结?

 是她欠他们的吧。

 被下伸出右手,张开。

 暗夜,仍看得出它稚若玉。

 就是用这双手,杀了他们。两条…不,三条,还有她未出世的小侄子。

 茫然地望出罗帐,无焦距地游移。

 她这么做对么?对方是她的至亲,她最爱的兄长。可她为什么没一丝后悔?可为什么总有无尽的痛隐在她心中。

 裴梦临死前,握着她的手,说的不是别的,而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发觉得太晚了。”

 一年,叔叔英俊的面容,迅速转为病的蜡黄。

 作为医者,他与她都无力查明,直到裴无非和她在裴梦临终之际说出了一切。

 笑,缓缓浮现樱

 素手,扶过边,带不走那丝苦意。

 怎么会,怎么会,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最敬爱的哥哥呀!

 伏回榻,静静思索着。

 是她影响了他,还是那原本就惑着他。

 无眠至天亮。

 “少爷。”侍女们进屋,捧着新的罩衫,对地上的白衣扔无任何诧异之。少爷离家前,夜夜噩梦都是她的习惯。刚开始少爷还会命人进屋点灯,到后来,她自己能处理,只是她们都会被叫声惊醒。那声音中的凄凉,令她们心惊。谁言二少爷对大少爷的死冷漠?根本胡扯。要不是二少爷止她们传,她们早去训斥那些奴婢了。

 穿上衣,梳洗。一切都在安静中进行。

 晨起的压抑,令她有些烦躁。

 太古院的侍女在门外道:“夫人请二少爷去用早膳。”

 螓首轻抬又垂下,朱轻道:“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谢夫人了。”

 “是。”侍女退下。

 紫微院的侍女才端上她平时最爱的早膳。

 **

 由廊桥走到另一间高筑的楼。紫微院是依她的设计而建的,两层楼高低,从一楼上二楼都是外建的楼道,而楼与楼之间更是高架飞桥,晃晃悠悠的。一楼用于给侍女住或招待客人,二楼则是她的私人空间。

 这栋楼是书屋。

 回味着刚才楼道的摇晃感觉,漫步到书架前取一本书,依入大大的软椅里,斜卧着看。

 随侍的侍女沏了茶,静候一侧。

 看到眼累,裴止天放下书,着眉心端过茶抿一口。

 她是觉得有点儿孤单才回到家中的。

 家里以往还有无陪着她,要么她可以到宫中,让烦杂的事麻痹自己。官场的尔虞我诈,让人没有也不敢与对方深,否则不知何时被踹了一脚还不知,第二天仍笑咪咪地打招呼。裴梦告诫过,她不可活得过于谨慎,因为她是个女人。

 女人不懂男人间的生死之,不会理解男人们间的义气和责任感。女人做不到的男人敢作敢当,也甚少有女人能像男人一般拿得起放得下看得远。

 因为是个女人,扮成男人生活在男人的世界,她多了一份担当。每每模仿男人的举动时,她还得担心是否被他人发觉。做任何事,她得与自己以亲情为重的性格和男人以责任为重做斗争。

 十几年下来,她做男人很成功,也很辛苦。

 她也曾以自己可以以男人的角度多看这世界一分而自豪,她也曾痛恨过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但那只是一时,很多时间,她得费心于种种周旋之间,少之又少的个人时间也让家庭的事排得满满的。在辞官以前,她根本没有任何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所以,当一切都结束时,当一切都归属她,可以自己调用时,她反而不习惯了。

 没睁眼地淡淡弯起角。

 人是犯的吧,男和女都一样。拼命想从自己所在的一方蹦到另一方去,却不知那一方的人也拼着命想跳到这边来。

 虽隔了三年,她仍记得以前的习惯。清早,便已是上朝时间了。爹和无正在大殿上与皇帝一齐为这个国家而操劳吧。

 以前在朝上,虽忙得焦头烂额,但她还是可以到几个朋友。只可惜,往往刚建立起的薄弱友情都破坏在她的忙碌和对方的怀疑上。

 相形之下,在七彩云天时,她那么轻易地就与汪洋他们打成一片呢?没有顾虑的原因在她没有背景,不用顾忌到什么。

 原来,环境也是助犯之一。

 想想,这么长时间龙晃云为何没有向皇上挑明?

 记起那时她男人样的种种,八成龙晃云提过,被皇帝驳回了吧。她裴止天可不是省油的灯,否则哪儿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那么多年?

 呵…龙晃云…

 粉拳捏紧,那个该下地狱的家伙!

 目光重新回到书上。

 边了,是女人扮男人。

 不习惯,又如何,只能顺意下来,当作她裴止天的命呗。

 当年为了整掉曹国良,借着她在皇帝面前的当红,赔了她的官位。这次…也许她得再做出件事,让皇帝欠她个人情才可以免死…如果她的身份被拆穿的话。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幸而有不少男人也没喉结可以帮她解释这点。自幼的体弱多病,也可以解释她为何皮肤白皙而且瘦弱。只是,用此来解释她不长胡子…是勉强了许多。

 唔,数年前救了落水的太子,算不算人情?可那时皇帝赐了不少东西,好像可以抵消了。

 如今找什么方法去赚人情呢?

 唔,大问题。

 近晌午。

 “二少爷,该用午膳了。”见裴止天终于放下书,闭着眼,侍女才忙道。

 睁开眸,时间过得这么快?

 慵懒地起身,将书搁在小桌上:“老爷和无回来了么?”上朝不用那么久吧,他们早该回来了,怎么不见爹命人唤她去太古院。

 “老爷和三少爷该回来了。”侍女们端着茶、手帕、藥一齐随她踏上楼间飞桥,晃晃悠悠地往卧楼去。

 没待裴止天踏上楼,帘子猛地被掀开,裴无带笑俊容出现在帘后:“姐!到太微院去用膳吧,我朋友来了,想见你。”

 傍弟弟的笑柔化了一身的冷漠:“好。”轻侧了首“撤掉吧。”

 “是。”侍女门从另一头转回楼道下去了。

 “走吧。”笑着,和弟弟一同向下走去。心情因见到他而好起来。

 看着她的笑,裴无笑得更开心。了解姐姐因男装没有女朋友,如今只有他努力找朋友来让他们认识,至少也让她不会总是孤单一人。

 “姐。”

 “什么?”慢行着,目光由一侧花园转向弟弟。嗯,今天天气真好,明得让人全身都懒洋洋的。

 裴无:“皇上知道你回来了。”

 明了地点点头:“因为昨天那事?”忍不住弯出个笑来,早知有那么好玩的事,她就在七彩云天运一车柚子回来了。北方水果品种太少,又普遍偏小。两个苹果抵不上一个柚子。否则,一两个就够受的了。

 裴无抓抓头,也笑了:“皇上要拜你为太傅,今早在朝中提出时,爹说要问你的意见。”

 裴止天收回了笑,仰高头:“触怒皇上了么?”

 裴无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拉住她“姐,你已辞了官,不必要再回官场。”

 看了他好一会儿,裴止天才又浅笑别开头继续向前走去:“你呀,对我说这话没关系,但对其他人,容易引起另一种含义的。”

 可怜的裴无张嘴半天才闭上:“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愿你再去做你不愿做的事罢了。”

 愈描愈黑。她浅笑:“嗯,我会答应的。”

 “为什么?”他大叫,以前她对官场的事总是不太热衷的样子,怎么这次…

 “为了后路。”挑高眉,看到弟弟突然沉思,笑了,回手勾住他的臂弯“走啦,别想太多。”

 “哦。”裴无乖乖被带向前去。

 建于湖心的太微院有大片的荷塘,近夏来,满塘荷香更是人。

 宴席设在湖中另一个亭中。

 小船停在亭侧,亭内的人已出来。

 “无,你请到你二哥了吗?”青衣的男子首先叫嚷出来。

 “奉君,没看清楚别瞎嚷嚷!”白衣的男子随后用扇敲了青衣男子一下。

 后边的两位男子笑成一片。

 很典型的朗男儿。

 裴无先跳下船,高声道:“我二哥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呢。”回身“二哥。”

 裴止天背手,昂头迈下船。翩然身形,绝美面容吸引住了四个男人所有的注意力。直到裴无忍笑咳了数声,四个男人才恍然,其中竟已有三个未开口先红了脸。

 白衣男子含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我本以为无已是当朝第一美之子,没想到,原来裴府还藏有更胜之人哪。”抱扇道“林翰锐。”

 青衣男子也上前,一抱拳:“逯奉君。”

 后两位中的灰衣男子斯文一笑:“吴丹。”另一位褐衣男子道:“高语杰。”

 裴止天淡笑颔首:“裴止天。平舍弟麻烦诸位了。”

 “哪有,是翰锐最麻烦人。”逯奉君抢先说道“他一天到晚招惹人,每次都还是无替他收的尾。”

 林翰锐挥手一扇打过去,笑骂:“死小子。你一定要拆我的台么!”

 “我说实话呀。”逯奉君笑着躲。

 “好了,看无的二哥都在这儿了,还闹。”吴丹笑着,向裴止天道:“请入席吧,我们私下里就是这般闹腾,见笑了。”对上裴止天含笑的佳容,斯文的俊脸又是一红。

 裴无忍笑道:“二哥,入亭吧,太阳太大了。”

 “嗯。”裴止天点头,淡笑入亭。

 四个大男生拉拉扯扯,另两个更是打闹着入亭中落座。

 “这些人都是这两年的状元榜眼。”无替止天倒上茶,介绍道“现都为朝中谏官,而语杰,是我的副手。”

 止天合一下凤眼,笑道:“翰锐是林老将军之子吧。”早听说过当朝另一位大将军独子好文不好武,曾气得老将军满府痛打爱子。

 林翰锐呵呵笑:“见笑了,以往的事让我扬名,连止天兄也知道。”

 “叫我止天可以了。”瞅见无的外视,微扬眉“无?”还有人没来?这几个性情中人,都是能为朋友两肋刀之人,无对朋友了。

 裴无一笑:“王爷还没来。”

 王爷?不期然的,脑里蹦出龙晃云的影子,是他么?他也回来了?“哪一位王爷?”捧起玉瓷杯,细抿口茶水。

 “九王爷,龙晃云。”高语杰道,他笑起来有很重的孩子气“他只用了大半年就平定了南疆,三个月前,被皇上召回京城。”

 “那他也要来?”有气无力的,有股想翻白眼的冲动。

 “是啊。”逯奉君笑咪咪“他也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常在一起聊天喝酒。”

 无耐一笑,这群男人,也不能离那些俗人俗事。喝酒、聊天、做诗、赋词、谈女人。裴止天喝着茶,想着的是怎么找借口出去布陷阱不让那个龙晃云进来。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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