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正聆听着巷道里的微弱铃声。白雪闪耀,风景如画。今夜我们都很愉快,漫步在冬季奇幻城。一只青鸟刚飞去,一只新鸟来停歇。它正唱着爱之歌,陪伴我们,漫步在冬季奇幻城。
“冬季奇幻城”是由美国一间极知名的游乐园、欧洲知名的银行家、及台湾“森尧集团”合力出资兴建,位于台北郊区,占地辽阔。全区规画不仅是冬季主题公园,及游乐设备而已,更开发了许多高科技声光设备,连欧美国家都未能得见,因此号称是亚洲第一主题乐园。
着名的圣诞歌曲“WINTERWONDERLAND”永远在空气中飘扬,一道巴洛克式拱门缀满了应景灯饰,正中央醒目的园区名称“冬季奇幻城”让亚热带的台湾圣诞也渗出缕缕雪意。
经过三个星期的试办营运后,冬季奇幻城在圣诞节正式举行开幕酒会。
酒会上,达官贵人无数,照照星光闪烁,镁光灯闪个不停。
三大出资集团都派出代表参加,其中森尧集团的第三代少东王劬,年方二十八,高大英俊,更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过去五年来“森尧”的触角探入好莱坞,开发各种电影特效科技而有成,在电影工业中打下名声,再加上“冬季奇幻城”等若干娱乐事业,都是他的手笔;集团高层想乘机将第三代接班人拱上抬面,并宣布集团版图扩充。
用意,不言而喻。
酒会正式开始,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两道嗓音唏唏窣窣,正展开
烈的争论。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没采用我的意见!你再看看这张设计图,画得多可爱、多漂亮,如果做成卡通人偶多可爱。”
“全区布偶都是你设计的,你还不
足吗?而且那些『绅士熊』、『摇摆鹅』、『懒人獭』、『雪精灵』非常可爱,原创
十足,甚至已有动画公司来找我们,洽谈拍成电影的可能
,足堪告慰你的精神了。”
“不要讲得像我已变成亡灵。”小路扬着设计图,据理力争。“那些北极熊、国王企鹅或海獭都只是次级品,我最满意的是这张『调皮鼠』。”
“你那个不叫『调皮鼠』,应该叫『耳朵小一号的米老鼠』,你会害我被迪士尼告到死。”王劬残忍的说出真相。
“你是说我抄袭?”她大受打击,抚着
口。
“我愿意用经过修饰的说法『不自觉的潜移默化』。”
沉默笼罩着这个小天地,许久许久。
“我真的好喜爱米老鼠。”她终于可怜兮兮的垂下螓首。
“我知道,但米老鼠已经是别人家的了。”王劬同情的说。
“…”“你先默哀一下,我看见那边有
人,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王劬感慨的轻啄她一下,先走开来。
真的长得很像米老鼠吗?小路没有什么元气的拿起设计图,再仔细参详。
拜托,米老鼠会穿这么帅气的格子
,拿这么可爱的拐杖吗?王劬真是太没眼光了,迪士尼集团也是!他们应该聘请她为米老鼠画新造形才对,保证会画出许多可爱的服装,让它
胎换骨成…“调皮鼠”
唉!她满心的愤慨登时又气馁了。
算了,瞧在其它玩偶也是她设计的,就放过王劬一次吧。
两年前,王劬发现了婉儿是她思想上的毒瘤,便想尽办法要把她留在纽约,将两人隔离。
一开始她当然不肯!纽约又冷,她英文又不好,留下来做什么?但,他自有法宝让她乖乖听话!
话说王劬在信息研究所第一年,开始对3D绘图感兴趣,于是他和几位同学,合力开发了一套绘图软件,并成立工作室,承揽到当时好莱坞一部知名动作片的特效合约。
电影杀青上档,票房出奇成功,他们的特效工作室也一炮而红。随着承接的案子越多,当然,认识的好莱坞名人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后来他邀上头两代长辈来投资,向合伙人买下股权,正式将它并入“森尧”的版图。接着他申请到纽约大学的博士课程,正好工作内容也极思转型,于是便和东岸的医学界联系,将计算机绘图与医学结合,发展出一套受到世界瞩目的“生物绘图技术”对
密手术有着划时代的贡献。
而此时,娱乐方面的业务并未搁下。
就见他每个周末带她去餐厅吃饭,席间都是什么史蒂芬史匹柏、乔治鲁卡斯这些名制片或名导演,再不然便是布莱德波特,哈里逊福特这种大帅哥…啊,这怎能怪她呢?她只是一介凡人,抗拒不了这些人的照照星光啊。
不需要王劬说服太多,她自动自发赖下来不走了。平时他忙他的课业和工作,她就画图排遣时光。
有一天,他心血来
,看看她画的一叠卡通图,想想自己公司的高科技娱乐技术,再翻翻两人上回去迪士尼乐园玩的相片叮咚!“冬季奇幻城”的蓝图于焉浮现在他的脑海。而她,就成了奇幻城玩偶的首席设计师。
一年前,他们回到台湾。王劬说是想“自立”便搬进吴氏公寓唯一的空单位,4B。
半年前,房束的爸爸变成她继父,4A公寓又空出来,于是婉儿也跟着搬出家,拉她当室友,一起进驻4A。
“小路,你干嘛躲在角落里?”婉儿远远看到她,好奇的靠近,她一身紧身红衣和红帽,玲珑窈窕,丰
人,是全世界最
感的圣诞老婆婆。“你手上拿什么,借我看看。”
小路有气无力的递出去。“只是一张设计图啦。”
婉儿端详一阵,
出赞许的笑容。“画得很好啊,你画的米老鼠最可爱了…不过耳朵是不是小了点?”
咚!一支箭
入她的心坎里。但小路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再不会觉得更痛了。
她无力的挥挥手,径自去找东西填
肚子。
酒会场地分成两区,礼堂外的大广场是狂
热舞区,播放震耳
聋的舞曲,雷
光四散发
,众多游客和来宾舞得满身大汗;礼堂内则格调较高雅,像一般的酒会,自负沉稳的大人物都在这里漫步走动,互相聊天。方才记者会的场地也在此处。
吴氏公寓的房客们也都受邀来了,以贵宾的身分出席。小路看了眼聚在某个角落的亲人,精神一振,开始在盘上放一堆点心,准备过去寻求大家的安慰。
“嘿!我认识你。”一声惊喜的呼唤从她身后响起。
小路放下点心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已经被楼进一个香
、热腾腾的拥抱里。
“果然是你没错!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泰瑞莎,等一下,让我想想你的名字。”黑发美女微点着太阳
,皱着柳眉苦思。“你叫…莉莉?不对,是
。对对对,你就是
!”
又是一个紧得让她几乎
不过气来的拥抱。
“我叫小路,不叫
。”小路连忙挣开她,寻求一点呼吸的空间。
“噢,夏
,WHATEVER!你知道我对记名字最不行的。”泰瑞莎笑
的看着她。
看得出来!小路勉强笑一下。她打量一下王劬的“意外”泰瑞莎仍然和四年前一样狂野美
,一袭连身晚礼服衬
出每一寸曲线,高领设计仍掩不住
前两团凸起的丰
。
婉儿,泰瑞莎,繁红阿姨,为什么她身旁老充斥一堆国际标准级的美女呢?她低头看看由自己的平
,唉…泰瑞莎被她自怜的表情逗笑了。“起码你的英文有进步。”
“你不妨顺便再称赞我的头发变长了。”过了这些年,英文居然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有进步的地方,世上还有更惨的吗?
“夏
,你更是个可爱的小甜心。”泰瑞莎张开手臂又想抱过来。“派崔克说你是游乐园的首席设计师,所以人偶都是出自你的手笔,我听了好意外,你好有天分哦。”
小路吓一跳,连忙跨开两步。虽然年纪渐长,她不再像以前那般羞怯内向,但还是不太适应陌生人的拥抱更何况这位丰
美人还是王劬的“意外”“谢谢,你这次是来台湾玩吗?”
“我是陪老板一起来出席开幕仪式的,就是那位欧洲的银行家。”泰瑞莎往东方指了一下,但那里站了好几个人,小路不知她在说哪一位。
“我不知道你的老板和王劬有合作关系呢!”小路微讶道。王劬什么都没说,八成心虚。
“嘿嘿,你吃醋了?小甜饼,人家王劬对你可是很忠实的。”泰瑞莎挤挤媚眼,最爱逗这种会睑红的小女生。
“我我我…我没有啊…我是说…我我…”红彩火速在小路颊上泛滥成汪洋。
“呵呵,你还是那么容易脸红。”泰瑞莎从经过的侍者托盘上端过一杯香槟。“你们何时结婚?先说好,让我当伴娘,听说东方人的礼俗可以有许多位伴娘。”
小路又窘了一下。
老实说,她自己都搞不懂她和王劬是什么情况。
他们从未说过任何关于未来的话,只是很自然的生活在一起,一切生活习惯和从小到大一模一样,只除了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有着
第生活。如果这样就算谈恋爱,那,她和他不就已谈了十三年恋爱?
小路困扰的拄着下巴。
泰瑞莎看她一个简单的问题要想这么久,还以为两个人的感情生变了。
“嗳!没关系,结婚也没什么好的。结了婚的女人就像一张报纸,才隔了一天就身价下跌,还是维持ABAILABLE的状态比较好。”泰瑞莎又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以示安慰。
“放开放开放开!大庭广众两个女人抱成一团,成何体统,”一只桃木剑气急败坏的切进来。“小路,你躲到师叔后面来,我保护你,绝对不会让这浓装
裹的妖女
你的元神。”
“风师叔!”小路赶紧拦住他的剑招。“这位小姐叫泰瑞莎,是我和王劬的朋友啦。”
“哇,这真是酷极了!”泰瑞莎满怀敬畏,轻摸风师叔鲜黄
的道袍。
“这是中国传统服装吗?颜色真漂亮。”
风师叔虽然听不懂英文,但遇到仰慕的神情,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懂得尊敬就好,天师道法第三十三代传人,正是本师公是也,”他持着两撇八字胡,很得意的告诉小路。“小路,这位女道友真的没有騒扰你吧?想当初你繁红阿姨也是被一个美国女人爱慕,后来还是我连
七十二道符,做了三天法事才帮她化解。”才一丁点崇拜“妖女”马上变“女道友”
了!而且就小路所知,繁红阿姨那位仰慕者是自己退出的,好象跟他的法事无关。
“以前有个美国女人爱慕我娘?”繁红的双胞胎儿子异口同声问。
整群吴氏公寓的人全围拢过来。
“没错。”风师叔煞有介事的回答。
“你们的爸爸差点变成女生哦。”繁红飘飘若仙的微笑。
哇咧!一票人的头上全窜出黑线。泰瑞莎第一次见到这种绝世美女,眼珠都发直了。
“那我们也差点变成女儿耶!好可怕!”双胞胎儿子齐声惊呼。朴什。--及*…一群人同情的望向王鑫。看来儿子遗传到娘亲的部分,比遗传到爸爸的还多。
“夏
,你帮我跟那位老先生说,请他跟我合照一张吧!”泰瑞莎扯了扯她的衣角,兴奋的央求。
“风师叔,这位小姐想跟你合照。”小路尽责的传达。
“咕!我们这种修道人要谦虚宁静,最忌讳出风头,怎么可以随便跟游客拍照。”风师叔很骄傲的摆摆手,桃木剑刷刷舞开来,剑尖朝天,金
独立,秀出一招“苍松
风”“要照就赶紧来,我这个姿势撑不久。”
气氛登时热闹起来,大家开始四处借照相机。
小路退开一小段距离,看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们。
那一边,承志叔叔站在外围,一双手拚命扯他打了领结的领口。孟祥琴悄悄摸到他身后,脸上带着娇嗔,不知说了什么,承志忽然
出一睑傻笑,不扯了。
繁红由两个儿子围着,进行只有他们三人能理解的逻辑沟通,王鑫护在她身后,由于是森尧集团现任当家的,一身西装笔
,并不马虎。
沈楚天不知又向风师叔出了什么馊主意,他的暴君老婆一耳刮子赏下去,打得他泪汪汪。
她母亲曾
衫则和继父吴泗桥度N度
月去了,今天并没有来。
几只还小的第三代绕着大人们跑来跑去,乘机踢一下,打两下,扭三下。
她忽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觉得一身寂寥的自己,被孤立在这团和乐融融之外。
又有人来扯她衣角了。
“喂,你的包包呢?王劬刚刚好象把车钥匙放在里面。”婉儿
低身子,鬼鬼祟祟的望四周一眼。
“在衣物间里,你要走了吗?”看她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小路跟着蹲下来。
“我有事得先走,你帮我拿钥匙好吗?”婉儿悄声轻道。
“干嘛?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小声问。
“躲人。”婉儿苦着一张脸。
“你不会连王劬的开幕酒会都不放过吧?”有鉴于婉儿从小到大的光荣纪录,小路心头开始暗叫不妙。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婉儿干笑两声。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这次是谁倒霉?”她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嘘!嘘--”婉儿死命嘘她,一睑尴尬。“总之这件事一时之间很难说得清楚,我是情有可原的。”
不行,如果婉儿又惹事,王劬逮到机会,一定又要耳提面命,跟她唠叨一堆,叫她不可以学。开玩笑!如果是很有趣的事,她当然要学。
小路当机立断-用力一点头。“婉儿,我跟你一起溜。”
“好,你果然够朋友!”婉儿慷慨
昂的拍她一记。
两个女人像老鼠一样,跨走在一堆人的脚跟前,唏唏窣窣溜出会场外。
十二月的星空,灯影霓虹照耀,亮得像地狱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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