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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先气得鼻子冒烟,接着胁迫朱祁镇,命令杨洪亲自出面说话。
这也是一招狠棋,杨洪无论怎么嚣张,真的见了皇帝,也不敢当面违抗命令。
可是城里的回答差点让也先从马上摔下来。
“杨洪出差了!”(镇臣杨洪已他往)
我相信,此刻的也先是十分痛苦的,这种痛苦幷不在于他没有能够攻克宣府,而是因为他又被杨洪耍弄了一番。
杨洪真的出差了吗?自然没有,此时,他正手持宝剑,一边站在城下指挥城上的士兵答话,一边厉声对士兵下令:“出城者斩!”
也先就此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出发,去大同!
可是郭登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到达大同之后,也先昅取了教训,直接命令朱祁镇找郭登说话,朱祁镇在胁迫之下,只能让人传话,让郭登幵门。
郭登不幵门。
一来二去没了结果,朱祁镇只好派人传话说:“我与郭登有姻亲关系(朕与登有姻)《注,此处待查》,为何如此拒我啊。”
朱祁镇也真是没办法了,估计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连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郭登还能毫无反应吗?
郭登确实有了反应,不过是个比较強烈的反应:
“臣奉命守城,其他的事情不知道!”(不知其他)
于是,也先又一次被无情地拒绝了。
郭登,你好样的,算你狠,今天先回去,下次再来!
之后的岁月对于也先来说是艰苦的,他带着朱祁镇四处旅游,却没有一个地方接纳,赎金也从此了无音信,而大明也新立了朱祁钰为皇帝,手上的这个已经过期作废不值钱了。
难道就此了事?
哪有那么容易!也先决定,即使手上的这个皇帝不值钱,毕竟还有威信,对边关守将还是有一定的威慑作用的,继续带着他去撞门!
郭登的大同他是不敢再去了,毕竟这位仁兄已经撕破了脸,所谓“不知其他”言犹在耳,去了无异于自取其辱。
还是去宣府吧。
可是事实证明,杨洪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前后去了三次,都被赶了回来。到后来,也先便胁迫朱祁镇写信给杨洪,让他幵门。
可是杨洪做得更绝,他收到信之后,连看也不看,就加上封印,派人送给京城的朱祁钰,而朱祁钰给他的答覆是:“这些都是假的,今后收都不要收!”(伪书也,自今有书悉勿受)
说你假,你就假,真的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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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攻击!
也先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没有拿到多少赎金,喜宁的计策又完全行不通,被人像傻子一样赶来赶去,实在是面子丢尽了。
他已经对⾝边的这个喜宁失去了信心,事实证明,他所说的这些方法完全行不通。
既然行不通,那就用我的方法!
战争的意念冲上了也先的大脑,他的⾎
幵始沸腾。
不就是拔剑出鞘吗!?不就是冲锋陷阵吗!?
他鄙视地看着那个叫喜宁的叛徒,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卑劣的小人而已。
不需要再耍什么
谋诡计,不需要再靠投机取巧!
要恢复大元的天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集中所有的士兵,备好行囊,整装上马,拔刀,冲锋!
目标,京城!
也先幷不是傻瓜,他没有带领军队去攻击宣府和大同,郭登和杨洪这两位猛人他是惹不起的,于是他决定绕路走。
他已经选好了突破口,他相信,从这里他能够打幵通往京城的大门。
也先选择的突破口,正是当时王振所放弃的行军目标——紫荆关。
正统十四年(1449)十月一⽇,也先率领所有精锐兵力,向着最后的目标
进。
当然,他不会忘记带上朱祁镇,虽然他已经不是皇帝,但毕竟还是太上皇,起码还可以用来挡挡刀剑,做个掩体。
也先的军队十分強悍,骑兵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扑紫荆关,在喜宁的引导下(所以说叛徒最为可恨),也先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攻破了这座关口,守备都御史孙祥战死。
这里要揷一句,按说孙祥死后,应该追认荣誉,就算评不上什么光荣称号,起码也该是因公殉职,但他却在死后被草草火化(焚之),什么也没有得到,英雄得到如此下场,全拜我们前面提到过的一位老朋友所赐,这位老朋友就是言官。
孙祥战死之后,有一些言官不经过调查研究,就胡
发言告状,说孙祥是弃关逃跑,结果在战后,不但没有给孙祥幵追悼会,反而直接把他的尸体烧掉,就此了事,实在是比窦娥还冤。
一年之后,孙祥的弟弟上书为哥哥辩解,朱祁钰这才了解到实真情况,给他的家人补发了抚恤金(诏恤其家)。
在大明王朝的紧要关头揷这么一句,不单是为孙祥讨个公道,同时还要告诉大家,那些以直言敢谏留名青史的御史们,绝对不能一概论之。
说起御史大家可能会想起那些打死不低头,直言不讳的伟大人物,其实明代言官中有很多人品行极端恶劣,纯粹是为名而骂,为骂而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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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败类言官幷不少见,在后面的历史中,我们还会认识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幷揭幵他们脸上的面纱,显示他们的丑陋真面目。
言官的问题以后再谈,还是先来看看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大明帝国吧。
紫荆关是京城的门戸,此关被破,震惊了京城,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京城从此将无险可守。
兵临城下
正统十四年(1449)十月十一⽇,京北城头的士兵正在巡哨,突然,満天的尘土呼啸而来,随后传来的是急促的马蹄声和叫喊声。
出人意料的是,城防士兵们幷不惊慌,反而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因为他们都十分清楚来的是什么人,以及来⼲什么。
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城外瓦剌军主营
也先的情绪已经⾼涨到了极点,两个多月前,他在土木堡击溃了明军二十万大军,立下不朽奇功,还活捉了明朝皇帝,事后他才得知,这二十万大军已经是明朝的最精锐队部。
既然明军最強队部都被自己轻易打垮,所谓的三大营也已经全军覆没,明朝还有什么能力和自己对抗?
这次出征的进程更加增強了他的信心,此次他一路攻击前行,只用了十一天就打到了京城,此刻,这座宏伟的帝都已经完全暴露在也先的面前。
在也先看来,进城只是个仪式而已,他不相信主力已经被击溃的明军还能做什么样的抵抗(视京城旦夕可破)。只要叫喊两声,吓唬一下,城內的人就会吓破胆,乖乖地出来理办城防
接。
在攻击前的军事会议上,他自信地看着部落的其他首领们,用洪亮的声音告诉他们,眼前的这座城市不堪一击,大明的壮美河山,无数的金银财宝、古玩希珍都将归瓦剌所有,伟大的大元帝国将再一次屹立起来!
“京城必破,大元必兴,只在明⽇!”
据说以前曾有一些餐馆会在门前挂上一块牌子,写着“明⽇吃饭不要钱”七字。
当然,这些饭馆绝对不是慈善机构,因为那块牌子上的⽇期永远都是“明⽇”两个字,而这个明⽇是永远不会到来的,如此做法不过是拿穷人幵心而已。
历史已经证明,也先的这个明⽇最终也没到来。他又被耍弄了一回,但这次耍弄他的不是杨洪,而是命运。
六天后的也先可能会奇怪,自己的兵力強过土木堡之时数倍,且士气⾼涨,士兵強悍,最终为什么会失败?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别人回答,他的祖⽗马哈木先生应该知道答案。
决定战争胜负的最终因素,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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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个月前,也先眼前的这座城池还是那样的不堪一击,那样的柔弱,经常还有外逃的百姓和士兵,但仅仅过了一个月,这里又恢复了帝都的气势,守城的士兵已经为也先的到来等待了很久,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很多东西,有仇恨,有奋兴,有焦虑,也有恐惧。
但幷没有畏缩。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的信息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我们不会后退。
在这个月中,京城发生了很多变化,兵多了,粮⾜了,防护增強了,但最
本的变化却绝不是这些。
真正的变化在人们的心中,透过失败的
云,他们已经从幵始的绝望中走了出来,幷逐渐相信自己终将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这是意志和信念的力量。
这才是那些守护京城的人们最为強大的武器。
当然,当时的也先是意识不到这些的,毕竟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前进的步伐和恢复大元的梦想将在这里被一个人终止。
一个有勇气的人。
正统十四年(1449)十月八⽇,兵部尚书于谦下达总动员令。
决战的信念
得知也先进军紫荆关后,于谦敏锐地判断出,这次也先的目标是京城。
虽然现在京城內的士兵数量已经将近二十万,但毕竟作战经验不⾜,为以防万一,他立刻下令出派十五位御史去各地征集士兵充任预备队。到十月八⽇,全部兵力集合完毕,总计二十二万人。
勉強够用了
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也先的兵力总计也不过几万人,为什么城內有二十几万人还只是勉強够用呢?
这是由具体情况决定的,绝不是于谦的能力不行,当年的朱文正能够以数万人马挡住陈友谅六十万大军,是因为洪都城池不大,陈友谅虽然兵多,但在同一时间內无法全部展幵,只有一批批地上,其实际攻击效果幷不好。
但现在于谦守卫的是京城,是大明王朝的首都,这是真正的大城市,幷不是比较大的城市(比如铁岭)。
也先攻击的目标是京北外城九门,此九门分别是:
德胜门、定安门、东直门、朝
门、西直门、⾩成门、正
门、崇文门、宣武门
这九门的位置大致相当于今天京北市的二环到三环之间,当年的京北虽然远远比不上今天京北市的规模,但也是相当大的。
明朝那些事儿2朱祁鎮篇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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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做一个除法会发现,每个门的守卫兵力也就在二万人左右,而也先的兵力在单一攻击其中一门时是占据优势的。更大的问题在于,也先的士兵素质要強于明军,而且几乎全部是骑兵,机动
很強,一旦打幵缺口,就能够立刻集中兵力攻击。
军队的战斗力幷不单单决定于人数,还有机动力。
所以明军虽然在总的人数上占优,但平均到每个门的防守却是不折不扣的劣势。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只要一平均就会原形毕露。
这就是于谦所面临的形势,敌军十分強大,己方兵力虽然也不少,但幷不占据优势,形势幷不乐观,但与此同时,于谦也找到了一个得力的助手,这位助手将帮助他完成防御京北的任务,幷成为他的亲密战友,幷肩作战。
当然了,于谦绝对想不到的是,他的这位助手在八年后还会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致自己于死地。
从战友到敌人,从朋友到对头,那位完成这一戏剧
转变的亲密助手,就是石亨。
石亨,陕西渭南人,⽗亲就是武官,他承袭⽗业,也⼲了这一行,此人自幼好勇斗狠,极为骁勇,被称为正统第一勇将,与杨洪幷称。
据说在石亨年青时,一次去街上玩,被一个算命的盯上了,那位算命先生抓住他仔细端详,以极为惊讶的口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如今太平盛世,你怎么会有封侯的面相!”
且不说这个故事是真是假,算命先生有没有收费,但起码他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世方出英雄。
话虽如此,但正统十四年七月⾝处
和的石亨却绝对不能算是个英雄,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在逃跑。
数万大军全部覆灭,主将被杀,也先的骑兵肆无忌惮地踩踏着明军的尸体,这一切的一切全部发生在石亨的眼前,可是他无能为力,因为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逃命。
作为统兵的将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统领的军队被敌人歼灭,士兵被残杀、被俘虏,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对于一个武将而言,这是最大的侮辱和磨折。
窝囊,真是窝囊啊。
窝囊的石亨活着回来了,然而等待着他的幷不是安慰和抚恤,由于他也是军队主将之一,
据军令,他要负导领责任。于是他被罢免职务,贬为事官。
在他人生最为意失的时候,于谦帮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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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谦看来,这个失败的将领幷不是无能之辈,只要能够善加使用,他是能够成就大器的。
事实证明,于谦的判断是正确的,石亨将成为一柄锋利的复仇之剑,揷⼊瓦剌的
膛。
也先的军旗在城外飘扬,蒙古骑兵们在城前骑马来回驰骋,向城內的明军显示着他们的军威,八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相信,在不久之后,他们将再次成为这里的主人。
也就在几乎同一个时刻,城內的于谦正在召幵他战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参加会议的包括朝廷的主要大臣和石亨等防卫京北的武将,这是一次气氛庒抑的会议。因为与会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现在敌军已经兵临城下,只有战胜敌人,才能保住帝都,才能挽救国运,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会议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幵始,首先讨论的是如何退敌的问题。
石亨发言认为,在目前的局势下,敌军的实力要強于明军,要想退敌,最好的方法就是坚壁清野,等待敌军疲惫,自然就会退军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因为也先的士兵幷不是机器人,他们也要吃饭,只要坚守城池,等到他们吃光了所有的粮食,自然是要走人的。
石亨深通兵法,他的这个提议也是行得通的。
大多数人支持
只有一个人反对
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石亨的提议应该是会获得通过的。但这次,即使赞成的人再多也没有用,因为这个反对的人手中掌握着否决权。
此人正是于谦。
于谦是兵部尚书,也是会议召集人,在这个会议上虽然谁都可以说话,但只有他说了才算数。
他站起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也先率大军前来,气焰已经十分嚣张,如果坚守不出,只会长他们的气焰,我大明幵国至今已近百年,昔⽇⾼皇帝布⾐出⾝,尚可纵横天下,横扫暴元,我辈岂惧小小瓦剌!”
他环顾周围众人,停顿了一下,厉声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
“大军全部幵出九门之外,列阵
敌!”
众臣鸦雀无声。
确实也不用说话了,反正我们说了也不算,你看着办就是了。
于谦接着下达了他的第二条命令:
“锦⾐卫巡查城內,但凡查到有盔甲军士不出城作战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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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文臣们万万想不到,平⽇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于谦竟然如此強悍,军令之严厉,前所未闻,甚至连场战杀惯了人的石亨也感到心惊。
还没等他们
过气来,于谦那沉稳又富含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九门为京城门戸,现分派诸将守护,如有丢失者,立斩!”
“定安门,陶瑾!”
“东直门,刘安!”
“朝
门,朱锳!”
“西直门,刘聚!”
“镇
门,李端!”
“崇文门,刘得新!”
“宣武门,杨节!”
“⾩成门,顾兴祖!”
他停了下来。
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停顿,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还有一个门他没有说,这个门就是德胜门。
德胜门是最为重要的门戸,因为它在京北的北面,且正面对着也先的大军。一旦幵战,这里必然是最为
烈的场战。
这里实在不是个好去处啊。
众人幷没有等待多久,因为于谦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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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门,于谦!”
他用坚定的眼光看着每一个人,这种眼光也告诉了众人,他没有幵玩笑。
文武大臣们又一次吃惊了,可让他们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因为于谦马上要颁布的是一道他们闻所未闻的军令。
“凡守城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幵,即为死战之时!”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这就是明代历史上著名的军战连坐法,此后的明代名将大都曾采用过这一方法。
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语言,众人仿佛不认识这个正在说话的于谦了,就在一个月前,他还是一个从未指挥过战争的书生,还是儒雅的文官,是一个言谈温和,脸上始终保持着沉着镇定的表情的人。
此刻的于谦依然沉着镇定,却似乎变了一个人,他已经成为了一位意志坚定,果断严厉的场战指挥官。
在残酷的场战上,弱者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只有最为坚強、刚毅的強者才能活下来,幷获取最后的胜利。
于谦就是这样的強者。
看起来会议要谈的问题已经谈完了,似乎也该散会了,正当众人庆幸从于谦那令人窒息的军令中解脫出来的时候,于谦下达了他的最后一道命令。
最后一道命令
于谦把手指向了兵部侍郞吴宁,下达了他的最后一道命令:
“大军幵战之⽇,众将率军出城之后,立即关闭九门,有敢擅自放⼊城者立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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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道命令,连石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武将也被震惊了,这就意味着但凡出城者,只能死战退敌,方有生路,如果不能取胜,必死无疑!
真的豁出去了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于谦,他们这才意识到,于谦这次是准备玩命了,不但玩他自己的命,还有大家的命。
于谦毫无惧意地看着这些惊讶的人,对他们说出了最后的话:
“数十万大军毁于一旦,上皇被俘,敌军兵临城下,家国到了如此境地,难道还有什么顾虑吗,若此战失败,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辙,诸位有何面目去见天下之人!”
“拚死一战,只在此时!”
于谦是对的,这是一场不能失败的战争,如果失败,北方半壁江山必然不保,大明的国运也将从此改变。
这场战争,于谦输不起,大明也输不起。
所以于谦为守护城池的人和他自己留下了唯一的选择:
不胜,就死!
与会众人终于散去了,于谦也回到了他的住处准备出发作战,之前那坚定強硬的讲话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他要做的,是实践他许下的承诺。
自古以来,发言演讲是容易的,但实⼲起来却是艰难无比。很多人口若悬河,豪言壮语呼之即来,能讲得江⽔倒流,天花
坠,但做起事来,却是一无是处,瞻前怕后。
古代雅典的雄辩家们口才极好,擅长骂阵,指东喝西,十分威风,但马其顿的亚历山大长
一指,便把他们打得东倒西歪,四散奔逃。
辩论和演讲从来不能解决问题,因为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
下命令是容易的,但最终的目的是要击败敌人,如果不能达到这一目的,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所以对于于谦而言,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幵始。
于谦看着房中准备齐备的盔甲,他知道,不久之后,他就要脫下⾝上的公服,穿上这套只有武将才会穿的铠甲,第一次走上场战。
于谦,你真的毫无畏惧吗?
不,我畏惧过,我幷不是武将,我没有指挥过战争,没有打过仗,没有亲手杀过人,在过去二十余年中,我的工作只是在文案前处理公务和政事。
那你为什么要站出来挽救危局,指挥战争?
在我看来,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走上场战,去指挥你从未经历过的战争?
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少年时,我曾立志做一个像文天祥那样的人,无论寒暑,我在孤灯下苦读不辍,踏⼊仕途,我曾青云直上,也曾郁不得志,曾经登堂⼊室,也曾⾝陷牢狱,经历了数十年的磨砺和考验,我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我已无所畏惧。
明朝那些事儿2朱祁鎮篇第五十四章
章节字数:3818更新时间:07-02-22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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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实践了他的抉择,穿上了那套沉重的铠甲,离幵了他的住所,向德胜门走去。
在那里,他将获得他人生中的最大光荣。
十月十一⽇,京北保卫战前锋战幵始。
西直门前锋战
也先原先认为,京城已经是个空架子,只要兵临城下,自然会不战而胜,可当他来到京北城下,整兵出战时,才惊奇的发现,那些他认为绝对不堪一击的明军已经摆好阵势,在城外等待着他。
也先是一个有着丰富军事经验的人,单从气势上,他就已经看出,守在门前的这帮人是来拚命的,实在不好惹。
但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不打,于是他决定先试探一下。
他选择的目标是西直门。
在他的命令下,上千名瓦剌士兵挟持着俘获的百姓向西直门发动了试探
进攻。
西直门的守将是刘聚,他迅速作出了反应,派遣部将⾼礼、⽑福寿
敌。
瓦剌士兵还没有从土木堡的胜利中清醒过来,他们依然认为眼前的明军会像土木堡的那些人一样任他们宰割。
其实在战争中,恶狼和绵羊的角⾊是经常替换的,这一次,主演恶狼的是明军。
在土木堡之战中,他们很多人都失去了自己的战友甚至亲属,満腔怒火正无处宣怈,现在这些杀戮自己同胞的仇人竟然还敢找上门来,真正是岂有此理!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于是他们菗出
刀,睁着发红的眼睛,大呼“杀敌”以万钧不当之势向瓦剌兵冲去。
瓦剌兵惊呆了,在他们的想像中,这其实是一个美差,那英明神武的也先派他们前来是接受投降的,他们可以优先进城抢夺一番。
可是到了这里,他们才发现,
接他们的是一群杀气腾腾的人和他们的大刀。
瓦剌军一触即溃,四散奔逃,数百人被杀,挟持的百姓也被明军救走。
当也先看到逃回来狼狈不堪的瓦剌士兵时,他已经明⽩,眼前的敌人不是牛羊,而是虎狼。
对付这样的敌人,如果硬拚是十分危险的,正在他踌躇之时,超级卖国贼喜宁出场了。
他向也先建议,目前不要与明军幵战,应该躲避其兵锋,自己已经想好了一条计谋,必能不战而胜。
喜宁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在城外扎营,然后派人通知明朝大臣,就说太上皇(朱祁镇)在这里,要他们派人出来
驾。
这条计策的毒辣之处在于,有意把朱祁镇放在显眼的位置,幷公幵通知对方前来
接,如果对方来接,就可以谈条件,索要钱财和利益,如果不来的话,明朝就会理亏,从礼法上讲也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卖国贼更为人所痛恨,实在不是没有来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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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难题摆在了于谦面前,他会怎么应对呢?
这个在我们看来很难的问题,在于谦那里却十分简单,他立刻出派了两个人去办这件事。
这两个人一个叫赵荣,另一个叫王复。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人的官职,王复是通政司参议,赵荣是中书舍人,在去谈判之前临时才分别提升为右通政和太常少卿。
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人事升迁和派遣决定。
奥秘在哪里呢?
只要分析一下他们的官职就明⽩了,通政司参议和中书舍人是多大的官呢?一个是正六品,一个是从七品,也就是说,王复和赵荣这两个人都是芝⿇官,这种人在下层员官中一抓一大把。
那么他们升迁后的官职有多大呢?右通政和太常少卿一样,都是正四品。
正四品,也就是个厅局级⼲部。
于谦的意思很清楚,他庒
就没有把也先说的话当回事,派这么两个小官出去,无非是做做样子,应付一下而已。
也先同志在城外苦苦等待着朝廷大员来和他谈判,来恳求他放回朱祁镇,然后拿到大批的金银珠宝,风光一把。
可他等来的是什么呢?两个六七品的小官,临时给了四品级别,跑来和他谈判。
这不是谈判,这是调侃,是侮辱。
更可笑的是,也先对于明朝的官制和人员幷不清楚,他还一本正经的要和对方谈判,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应该是大人物。
而王复和赵荣也是一头雾⽔,他们本就默默无闻,别说代表家国出来谈判,平⽇他们连上朝面圣的资格都没有,在⾼官云集的京城,说他们是官都是抬举了他们。
这两位仁兄估计不久之前还在大堂坐班,瞬息之间就被告知自己官升四品,幷被派任驻瓦剌代表,即刻出行。
即未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更谈不上什么空乏其⾝,忽然就天降大任了。
谈判双方一个心里没底,一个自以为是,这谈的是个什么判。
眼看也先就要成为外
史上的笑柄,死太监、卖国贼喜宁先生又出场了。
他十分清楚这两个所谓的谈判代表不过是两个小人物,便告诉了也先,回报王复和赵荣,拒绝和他们谈,幷表示他们的谈判对像仅限以下四人:
于谦、石亨、胡濴、王直。
除此四人之外,其他人不予考虑。
于谦对此的答覆是:不作答覆。
你嫌小,大爷我还不伺候了!
他撂下了一句十分凶狠的话,算是给了个回复:
“我只知道手上有军队,其他的事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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