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张摩尔,
情孤僻,阴郁寡言,因身分特殊,
友不易。
生父张拓,是中部黑道东海帮老大,老年得子,对张摩尔极保护,七十岁亡故时,丧礼隆重,媒体号称世纪丧礼。
陈丽丽是张拓生前最疼爱的妇情,非常溺爱儿子,因为张摩尔英文奇差,为了爱子,陈丽丽小题大作,高中英文,找了在大学授课的英文系教授到府补习。不补还好,一补惊人,儿子的英文分数,从平均二十分变成个位数,突飞猛“退。”
“我讨厌英文。”张摩尔对哩哩噜噜的外国话很反感。
“马的,一定是老师不会教!”陈丽丽不气馁,撒大钱,从补教界重金礼聘英文名师,号称全台英文第一的张好镁博士。张好镁不愧个德高望重的大博士,张摩尔很给她面子,恶补后,一连几次小考,抱回多枚鸭蛋奖赏老师。
捧着惨不忍睹的英文考卷,陈丽丽大受打击。
“什么张好镁,应该叫张好烂!我儿子这么聪明都教不会,博士当假的吗?明天找人砍了她…”不愧大哥的女人,一生气就想砍砍杀杀。
好姊妹们抢考卷看,看完笑得东倒西歪。张摩尔这小子很故意,选择题给人家当是非题打○Χ。
“丽丽姊,你请的人不对。”酒店上班的陈玉玫
一口烟。
“喂,我请的不是教授就是博士欸!”
“丽丽姊的儿子,要外
官教才有用。”另一姊妹崔圆圆笑。
陈丽丽当真抚着下巴思索。“外
官,嗯…”“别想啦,我帮你搞定。”玉玫呷一口红酒,晃着长腿。“包在我身上。”
陈玉玫很快搞定,将新老师的资历给丽丽过目。
陈丽丽看完,好惊诧。“你开玩笑的吧?”这也行?
陈玉玫眨了眨眼,笑得好妩媚。“放心,这次一定行!”
彩霞满天,白桦树们沐浴在夕光中。石径铺着落叶,白茶花后,是一栋豪华大别墅。茶花团团盛开,香气浓郁。
这天,新老师要来报到。
新老师很两光,五点上课,记成四点,人已在半路上,但是迷路了,频频打电话来问。更夸张的是,她连雇主的姓都讲错,陈夫人喊成王夫人,学生张摩尔,记成王莫尔。看样子,这位老师,资质不优。
在别墅二楼书房里,张摩尔等着新老师。
他伏在地上,从门
窥看老师上楼。藉目光所及,揣测老师容貌,然后很不厚道地在心里狠狠嘲笑…
这些学识渊博的老师,总是穿着老土,尤其鞋子更是“耸”得可怕。有的穿
趾高跟鞋,搭
丝袜。有的厚鞋跟笨拙蠢钝,有的穿长裙
一截
小腿,脚
长,脚趾黑污。有的脚跟大
裂,最恶心是前一位博士老师,小腿一层白屑,如果把鞋
下,大概会看见一双香港脚?
这次会看见穿深
丝袜的阿婆老师?还是穿厚跟鞋搭白袜的老阿姨?
楼梯,响起脚步声。
“少爷,老师来了喔。”楼下,佣人喊。
瞅着楼梯,噙着恶意的笑,张摩尔准备嘲笑新老师了。
可是,这次的脚步声,跟以前的不一样,它清脆响亮,很有活力。新老师一上楼来,张摩尔呆住了。
她没穿长裙长
,没穿灰黑深蓝色的老气衣服,跃入视线的是一抹轻盈纤细的曼妙身影。玲珑
感的身段,穿着白衬衫,
下是贴花镶钻,丝蕾拼接的牛仔短裙,钩织花朵绽放裙面,夺目的水钻点缀其间,随着她上楼的动作,水钻光影
泻,华丽中增添独特韵味。如此超乎他之前所想象的穿著,看得张摩尔震
不已。更教他心悸的是那一双长腿,干净洁白,像雪,彷佛靠近一呵气就融化,皮肤泛着光泽,似牛
般滑润。她穿长靴,款式时髦,咖啡
,雕花纹,尖头,细高跟。
这位老师不一样,不只,她跟所有他认识的女生都不一样。
皮靴答答答,来了,就停在眼前,他闻到皮革味,不知何故,心跳急狂,一时眩晕,忘记要开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新老师顽皮,敲门有节奏。
张摩尔回神,起身开门,闻到淡香,一种很像是婴儿皂的气味,他心
神驰,看见花般灿烂的可人儿。
“哈啰…”新老师热情挥挥手,咧嘴笑,白牙光中闪烁。
原来她不只是腿漂亮…张摩尔盯着老师看,找不到合适字眼,来形容这位他见过最美的女子。看着她粉润润的红
,他想到很A的画面,脑袋发烧,脸庞滚烫,好心悸,很不知所措。
老师大方伸出手。“嗨,你就是王莫尔吧!我是你的英文老师…来,跟老师握个手,以后多多指教喔。”
是张摩尔,她又记错名字了。这剎,张摩尔却无心计较。他怔望着她伸出来的手,连手,都这么白皙好看,盯着老师的手,他左手还握在门把上。本想嘲笑新老师,结果自己呆掉像笑话。
这是爱的启蒙时刻,张摩尔终于明白,见证上帝是什么感觉。爱就像见证上帝,心情超
,大大狂喜。
他讨厌英文,但爱上英文老师,这天起,他跟英文是麻吉。从此小考,九十以上。爱
发潜能,年轻美丽的英文老师,是张摩尔的学习动力。
自此之后…
每周六下午的英文课,是张摩尔年少时,生活的全部意义。
老师将来前,他会坐立难安,兴奋得快要爆炸。老师结束课程回去后,他又会沮丧得要死,彷佛距离下次再见面,不只七天,是遥远的七世纪。
一
,老师回去后,在摊开的讲义上,他发现一
长发。
夕光映着扉页,斑驳的光影中,细发躺在密密铅字堆上。张摩尔小心翼翼,拾起发丝,绕在指间,心热眼烫,很激动。
他的寂寞,他
情中的孤僻忧郁,都因为跟老师有这么一点牵连,就暖得想哭。
他陷在爱里,时狂喜,时忐忑,时颓丧痛苦,被莫名的情绪拉扯。在跌
起伏中,他脆弱得像玻璃,一点点关于老师的风吹草动,都能教他感动或苦痛。
两个月后,当老师辞掉家教工作时,他很痛苦,觉得心破裂,被这坏消息打碎。
十年后,美少年长大了,很有生意头脑,经营玩具公司,小有成就,但志不在此,他真正想成就的另有其事…
铃…
又响了!第八通电话,全是艺术家们打来的,都想参加策展人卓曦西十月企划的“诡异三角恋。”曦西已有人选,但电话仍响个不停,累惨助理殷秀兰啦!
“不好意思,名单已经决定了…好,我会请她看您的大作…”
叭叭叭…
屋外一阵喇叭声,秀兰出去,看见邮差大叔笑着,跨在摩托车上热情地叭叭叭。“卓曦西的挂号喔!”
秀兰收件签字。
邮差问:“卓小姐还没来吗?”他频往落地窗看。多雨的春天,真希望甜美的卓小姐请他进去喝杯茶,他们可以一起聊聊跟春天有关的诗,正诗情
发…
“签完了。还有吗?”傻笑什么?呆子。
“那个卓小姐…”
“还没来。还有事吗?”秀兰冷冰冰地问。
有,想问殷秀兰,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像女的北野武?恨,满怀希望送信来,希望能跟卓曦西碰面,偏偏来的是泰山身材晚娘面孔的殷秀兰。邮差干笑。
“没事的话,我进去了。”
“等一下,这个…”邮差从口袋掏出电影优待券。“这个…不知道卓小姐有没有空…我想约她看电影…”
瞄一眼
期,秀兰敷衍道:“三月六号她要听音乐会。”
邮差又从口袋掏出另一张。“我还有三月七号的。”
“真不巧,三月七号卓小姐有饭局。”
邮差兄有备而来,从绿色大包里掏出一大迭,食指沾口水,边翻边问,实有
打鸟一定中之嫌。
“三月九号?”
“三月九号她要到东京参加美术展。”
“二十一?”
秀兰眼睛一亮。“二十一号我生日,我陪你去…”
它喵地,没想到竟看见忍者大发功。秀兰呆在原地,从前不信有会隐身术的忍者,可是当邮差兄忽然消失面前,化成漂流中的小黑点后,她信了,世上确有出世高人,邮差兄不愧大众运输界的小尖兵,来得快去得更加快,转瞬消失面前。
真是,落差真大,秀兰讪讪地拎着包裹进屋里,看样子邮差兄被曦西
住了,可怜的邮差,注定要失恋啦!曦西正苦恋着视觉艺术大师白御飞咧。
铃…
电话又响了。
“真不好意思,蔚老师,卓小姐十月有展览,没办法为您企划新作发表会喔…”这位是国画大师。
铃…
又响!我咧XXXXXXXX。
“你好,曦西工作室。”
“我是张摩尔。”
“张摩尔?”没听过。
“我寄的作品集,里面有几个很适合十月的…”
秀兰打断他。“抱歉,卓小姐已有人选。”无名小卒,怪不得没听过。
“呵…”听见对方冷笑,秀兰愣住,他是冷笑什么?
“卓小姐还没看过我的作品吧?要是看过,就会改变主意。”
对啦,他是张大千还是毕卡索。秀兰也冷笑。“有需要的话,我们再跟你联络。”挂挂挂,我挂挂挂电话!连无名小卒也来闹,嗟!
这时,一辆雪貂白YARIS车趋近,停在屋前。喀,车门推开…来的正是策展人卓曦西。
她衣着时髦,蓬蓬袖
油
丝衬衫,双手戴黑丝蕾手套,黑灯笼短
,脚下蹬两朵白玫瑰花样,
感
趾的高跟鞋。身段姣好,
感美丽,难怪同行都说她靠美
工作,没有实力。曦西拎着公事包,风姿绰约,款步轻移,走入工作室。
殷秀兰开门等着,曦西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
“嗨,秀兰。今天忙吗?嘿,今天气
不错喔,这件外套好可爱啊!”“每件你都嘛说可爱。”就是人不可爱啦!秀兰嘀咕。
曦西走向办公桌,边回头问:“JESSICA来了没?两点要讨论LUCY的啊…”尖叫,滑倒,人往旁扑,公事包会飞,秀兰及时接住,曦西重摔在地…很好,是说,当曦西助理久了,哪天跑去当麦田捕手,应也可胜任无碍。光今年,曦西已摔坏三个公事包。
“痛…”曦西趴在地上**。
秀兰蹲下。“跟你说过了,别再穿高跟鞋,那是
待女人用的,尤其是这么细的鞋跟,这是杀人暗器。”
“这么美的鞋子你说它是暗器,它会伤心的,呜…你应该先接住我。”
“反正你摔习惯了。”秀兰扶她起来,两人互动不像老板跟助理,倒像是姊妹。
曦西看看手表,恢复老板神气。“两点多了,JESSICA怎么还没到?”
“和JESSICA的约是明天两点,不是今天。”
“说好礼拜四,什么时候改的?”
“今天是礼拜三。”
“礼拜三?什么时候变礼拜三?”
“问得好。”
曦西慌了。“我记错了?我又记错了吗?那现在我要做什么?”打开包包,搜出超大记事本,翻翻翻,查查查,找找找。“我现在要…”
“四点要去诚品参加文德老师的创意讲堂,你要当主持人。”
“妈呀,我忘了啊。没关系没关系…”她踢掉高跟鞋。“冷静冷静…没问题的。”曦西坐下,拿出钢笔,咬掉笔盖,振笔如飞,马上拟讲稿。“对了,帮我跟
采公司确认二十七号晚会的灯光设计,另外帮我约星漾公关公司的VICKY,问她能不能参加十月『诡异三角恋』的开幕酒会…”
秀兰叹气。“曦西,没有我的话你怎么办?”春天,是个容易令人忧郁的季节。曦西,是个令人容易崩溃的老板。
曦西抬头,又一脸茫然。
秀兰更正道:“灯光前天已经跟
采确认过,你还说OK没问题。VICKY人在纽约,没办法参加开幕酒会,要另外找人,你问过我三次,这是第四次回答你。”
“噢,噢,哦…原谅我,我有病,我丢三忘四。”
“如果你别再答应不必要的约会,学着拒绝别人,你健忘毛病可以好一点。”她会过劳死。
“可是…大家喜爱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他们,都是好朋友…”一双大眼漾着水气,好无辜。
“对那些人好有什么用?私底下还不是说得很难听,都讲你是靠美
办展览的,说你只会打扮漂亮地笑过来笑过去,骂你没实力。”
唉,这是曦西的痛处啊!“是谣传嘛,我才不理咧,没关系啦。”她装不在乎。
“有三通电话要回。”秀兰将留言本放过来。
“那个…白御飞…”
“白御飞没打来。他不是有你的手机?”
“噢,对啦。”失望。
“今天有六束花。”秀兰下巴往玄关一指,茶几堆满花束,全是爱慕曦西的艺术家们送的。
曦西眼睛一亮。“有没有…”
“没有白御飞的。”
“噢…”瞧曦西失望,秀兰暗暗同情着。唉,老天爷是公平的,万人
偏偏感情吃瘪,一堆人爱她,她呢?苦恋白御飞。
视听室,八个人紧盯着布幕,看着投影机
出的光影,影片画面
错,一幅幅西洋画变换。三十分钟后…
啪!助理开灯,拉开窗帘,众人如梦初醒。
“大家觉得怎么样?”坐长桌中央的男人问。他二十六岁,是在场人士中,最年轻的。穿灰T恤,洗到褪
牛仔
,坐姿不良,两脚呈大字形放肆开着,上身慵懒地靠在椅背,看起来嚣张又自我。
他是张摩尔,Flyingfox玩具公司的老板,领导这群三十几岁的人。他擅长从东南亚采购廉价玩具,加入个人创意,变成新玩具,重新上市,透过网路购物,薄利多销,很受年轻人
。
啪啪啪啪啪啪…
掌声
烈,雇员们用力拍手,这就是观后心得。
“感动哪!”客服经理跳起来朝空中击出一拳。
“老板的西洋画太美了!”行销部郭姓女经理流泪。
就这样吗?这些人也太浅了。创意部经理鄙夷地嘘退他们,站起来说:“我看出来了,这些画要表达的是现代人心灵的空虚,
体的麻木,精神的焦虑,道德的沦丧,人际关系的疏离…”亏他短短三十分钟看出这么多东西。
张摩尔听完,面无喜
。大家看他不高兴,更踊跃来发言,一阵热烈恭维。可是张摩尔眉头越皱越紧,他只是讪讪地听着。
张摩尔问他们:“假如你们是策展人,会让我参展吗?”
秘书小姐震惊着。“难道…那个卓小姐还不答应?”只要卓曦西策展,老板就想参加,但每次努力每次都失败。
眼看老板面色凝重,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业务经理建议道:“干么一定要卓小姐?老板,我可以请别的策展人帮你规划作品展。”
好八卦的女秘书说:“是啊,卓小姐有什么了不起,我问过业界的人,都说她能力不好,她是靠美
跟关系才…”
“好了。”张摩尔厉声截断秘书的话,
代大家:“你们把从泰国进的那批玩具研究过,再跟企划部讨论怎么改良,我后天要看。”
张摩尔走出会议室,打电话到相
的征信社。“文华吗?是我,张摩尔。我想拜托你查一下卓曦西今天的行程。”
傍晚,曦西甩着手提袋离开演讲会场,街灯一盏盏亮起,像在跟她打招呼,她心情好,吹着口哨,踱进最爱的SUBWAY连锁餐厅。
罢点了份低脂三明治,手机响了。她瞥一眼来电者,哇,不得了,赶紧接。
“嗨嗨嗨…”是白御飞啊。
那边低低笑道:“曦西啊,在忙吗?”
“没事。”忙归忙,但二十四小时开放给梦中情人Calling!
“吃晚餐了?”
“还没…”她对着鲔鱼三明治撒谎。
“有荣幸请卓小姐吃晚餐吗?”
“当然。”YES!YES!
“可能要等一下我,我还在市政府开会,和老头子们开会真闷,要是能看到卓大美女,我可怜的灵魂就能得到救赎…”
曦西摸摸脸,好烫!真没用,被夸一下,就兴奋头晕。
约好八点用餐,白御飞告知曦西餐厅地址,又开会去了。
电话挂了,曦西心中的小鹿还在跑。白御飞、白御飞哪!亚洲首席视觉艺术大师,多少女人梦想的白马王子。惨,约会来得突然,曦西急得团团转,要换发型,要换衣服,要补妆…看看时间,七点半!
“妈呀!”唯一来得及的是冲出店,奔去停车场,飚车去现场。不能迟到、不能迟到,要在白马王子面前保持最优形象。
结果,曦西还是迟了十五分,幸好白御飞还没到。
她冲去化妆间整理仪容,再奔回来坐姿优雅等待。肚子饿,九点,曦西喝起第三杯开水,侍者第四次来关切。
曦西哀怨道:“先给我苹果汁好了。”呼,要忍耐,没办法,白御飞是大人物,可不是阿猫阿狗,等待是值得的。
终于,对面人影一晃,曦西笑了,抬头就喊:“白御飞?”
“是张摩尔。”来人更正。
曦西瞪着不速之客,他很高,目测至少六呎。头发
,鼻梁
直,下颚坚毅,穿着T恤牛仔
,表情很严肃,看着她的眼神很诡异。
张摩尔?她问:“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张摩尔难过得目光一凛。呵,受伤的感觉是荒谬的,因为她连他是谁都不记得,连名字也没印象。当年两个多月的英文课,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而他呢?那么多年过去,还是无法对她免疫。
见面这剎,张摩尔惊觉到她更漂亮了,紧绷的
腔,令他觉察到自己几乎忘了呼吸。看着她蒙眬大眼睛,玫瑰
红
,她仍是他长久以来渴望的温暖阳光。
张摩尔试着镇定下来,压抑住因再次面对她而沸腾起来的情感。好吧,他想,她不认得就不认得,他反正要重新追求她。
“请问,你有什么事?”曦西礼貌地确认着:“我们好像不认识喔。”
“对,我们不认识。”他坐下。
侍者送来菜单。“请问要点餐了吗?”
张摩尔接过来翻看,竟然点起来了。“地中海
油羊排,香草冰淇淋圣代,热
茶。”
“先生你…”“你不吃?”
“我在等人,既然我们不认识,请离开好吗?”
无视她的抗议,张摩尔
代侍者:“附餐要一起上。”
曦西抗议:“嘿,你不能坐在这里,我们不认识。”
“但最起码,你应该对我的名字有印象。”他曾是她的学生,后来还陆续寄过无数次作品集给她。
名字?曦西看他甩开餐巾,慢条斯理地铺在膝上。她仔细打量他的轮廓,努力回想张摩尔这个名字…
她摇摇头。“对不起,我确定我们不认识,也没听过你的名字,请你离开。”万一白御飞来了误会就糟了。
“我叫张摩尔。”再提醒她一次,真不记得?
曦西叹息。“你到底想怎样?”真的没印象啊!
侍者上菜了,他拿起刀叉,大啖起来,对她的抗议视若无睹。
真荒谬!曦西瞪着,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羊排的香气不断钻入鼻间,害她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气煞人。
“好吧,既然你不说要干么,又不肯离开,没关系,我换座位行吧。”曦西起身走人。
张摩尔一把拽住她的手,铿,右手扔下刀子。他侧脸,觑着她,那使人丧失勇气的穿透
目光,教曦西怔住。
“你没看过,对吧?”
“什么?”
“每次你策展,我都有寄作品给你,最近也是,还打过十几通电话到你工作室,跟助理确认,但是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没印象。连信都没拆是不是,大概一看见寄来的是没名气的新人,就把信扔了。”
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曦西神经发麻。她语
,很心虚,没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没错,秀兰会帮她过滤信件,有太多新人寄作品来,她**乏术,没时间看。这下他挑明了说,曦西难堪,
红面孔。
“我有看,我也许、也许不是看得太仔细…”不能怪她,看了也没用啊,她忙着帮艺术家策展都没时间了,哪还有空顾到新人?
“是吗?”放开她的手,他往后一靠,双臂
迭
前,眼色轻蔑,显得不相信。
曦西急着撒善意的谎。“你的作品不错,可惜我人选都定好了,很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他猛地站起,吓她一跳。他紧绷的下巴告诉她,他不信她的话。
“没看就说没看,少虚伪恶心。”他的脸色十分阴郁难看,冷冷的眼神,直视着曦西,令她心虚得忙低下头。“每天都有人寄作品给你吧,但是你大概连拆都懒得拆。那些人将他们的心血寄到你手上,绝对想不到会被这样糟蹋,这就是策展人的嘴脸?我领教了。”
曦西面色铁青,够了,她不喜爱他严厉的语气,更不喜爱他质问的态度,他凭什么?“我有邀谁参展的自由,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如果你看过我的作品再拒绝,我心服口服,但是你连看都没看!”
“我有…”她硬是抱臂说谎,但可恨不常撒谎,是以表情紧张。
“你有吗?为什么看起来很心虚?”
“哪里心虚了?”
见他突然上前,曦西慌得后退,低头,缩肩,怕怕。震慑于他过人的身高和冰冷的表情。
“你心虚,因为,你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不敢!”曦西猛一抬脸,赌气地,狠狠盯住他。
被她这一瞪视,张摩尔反而震住了,心慌意
。他故作镇定,买单走人。
曦西坐下,心情恶劣,瞪着对面被啃掉一大半的羊排。莫名其妙!可恶,张摩尔的指控,害她良心不安。她的做法,那么差劲吗?
张摩尔逃出餐厅,卓曦西一双明眸,看得他心跳怦怦,头昏目眩,十年过去,仍无法抵抗她的魅力。越过电影院,走到墙角,手扶着墙,低
,努力平复心跳。她仍是最美的最吸引他的…
“大哥哥,你怎么了?”
张摩尔震住,转头一看…该死,哪来的小男生,啃着甜圈圈,将他的狼狈全看见了。脸颊一阵燥热,恼羞成怒。“滚开。”
男孩呆住,抿起嘴,要哭了。
张摩尔眼色黯下,蹲下来,瞅着男孩。“你看…”他从牛仔
口袋,掏出庞克造型小鲍仔,公仔右手按着头。
“这什么?”小男孩好奇。
这是Flyingfox热销的“无限回旋”系列玩具。张摩尔扭住鲍仔右臂,旋转几圈,放下,小鲍仔便答答答猛敲头,状似懊恼,原地弹跳。
“呀?哈哈哈哈哈…笨!”男孩指着公仔笑。
“跟你换甜甜圈?”张摩尔左手托脸,懒洋洋地看着男孩。
“唔!”小男孩马上捧上。
张摩尔拿来就啃。
小男孩抓住鲍仔右手,扭圈圈,放在地上。小鲍仔像个愚人,在他们间,砰砰砰打头,答答答答跳。
吃着甜软的甜甜圈,看着敲打自己的小鲍仔,张摩尔忽然忧郁了,觉得自己也像个无限回旋的笨蛋,逃不出卓曦西的世界。
十点,曦西买单走人。白御飞又
约了,可恶!
她气呼呼走出餐厅,觉得自己是白痴,干么他一约,马上冲去见?这是第几次
约?他是大人物,就可以浪费她的时间?不来也要给电话吧?难道还要她打去问…“你怎么了?你还来不来啊?”
窝囊!女人当成这样也太逊了吧?何况她乃很多人追的卓曦西啊!气死,踹电线杆出气,呜…
一辆银色Lexus驶近,是他的车!曦西忘了气,灿笑了,奔过去。
“白御飞?”她的笑容隐去了,里面,只有白御飞的司机,以及一大束躺着的红玫瑰。
司机抱出玫瑰给她。“卓小姐,真不好意思,先生临时被委员拉去吃饭,所以…”
曦西失望地接过玫瑰花。
“白先生走不开,他要我务必跟你致上最大的歉意。过几天,一定请你吃饭赔罪。”
“走不开不能打电话说吗?让我像笨蛋等到现在都没吃,他这么了不起吗?混蛋!”玫瑰花砸向汽车,花刺刮出裂痕…曦西想象着,希望自己可以这么做,然而最终她只是隐忍怒气,言不由衷地说:“噢,这样啊,我知道了。他也是不得已的嘛,不怪他。”她不敢生气,怕下次白御飞不约她。曦西,你真没用啊!
悲哀喔!她抱着百朵玫瑰,走向停车场。好重,想扔掉又狠不下心,硬拽抱着走,高跟鞋抗议,喀地一声,鞋跟断裂。曦西扭一下,玫瑰飞到马路,唧…被汽车辗过了,**
烂,似一摊血。
曦西抓狂了,跟自己吼叫:“白御飞!我要是再理你,我就是猪!”
回家后,曦西沮丧难过,睡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清晨六点就被电铃吵起。她披了睡袍,
迷糊糊地摸到门前,拿起对讲机。
“喂?”
“卓小姐,我是白御飞的司机,可不可以麻烦你下来一下?”
又是司机,唉,又有什么要拿给她吗?以为送礼物鲜花就能敷衍
约的事吗?她穿了拖鞋下楼,搭电梯时,浑沌地想着昨晚发的誓言,不要再被他摆布,不要再随他而心情起伏,要斩断对他的感情!加油!不管他送什么,给他退回去!
穿过中庭,到警卫室外,司机笑着。
“呵…这么早,有什么事啊?”曦西猛打哈欠,狂伸懒
,等一下,曦西惊恐,瞪住司机后面的汽车,白御飞正在后座,对她笑着。
曦西赶紧闭上因打呵欠大张的嘴,OH!MyGod…天啊,邋遢狼狈的模样全让梦中情人看光光了。
清晨的白御飞,依然精神帅气,四十几岁的他,方脸宽额,身材沃,反而显得稳重可靠,乍看下,和周润发有几分神似。
司机看卓曦西惊呆的模样,忍住笑意说:“白先生忙到刚刚才结束,马上来找你。”说完,开车门让曦西上车。
在心上人微笑的目光中,曦西动作生硬,硬着头皮,钻入车内。眼睛瞪着前方马路,心
如麻,早忘了昨夜誓言,甘心做小猪。
白御飞说:“真抱歉,忙到刚刚才结束。”
“喔。”死了,没化妆,他会看到雀斑。
“昨晚等很久吧?”
“喔。”完了,没梳头,一定觉得她邋遢。
“怎么不看着我?生气了?”
“噢。”天啊,没洗脸!有没有眼屎?快
眼角。
“曦西…曦西?”白御飞捧住她的脸,笑道:“别担心了傻瓜,你刚睡醒的样子好可爱,你知道吗?”
“欸?”有读心术?怎么知道她想什么?曦西恍惚。
白御飞将备好的餐盘端来,放在曦西腿上,掀开
茶杯盖,茶香弥漫,又打开鲔鱼三明治,亲自喂她。
“来,张嘴,吃看看。”
小猪吃了,是,她是猪,还是要理他。曦西听话的吃了一口又一口,脸红红,好幸福啊!
白御飞说:“好吃吗?我是第一次为女人送早餐…”
第一次?曦西傻笑,心头暖呼呼。虽然他没说明白,但是曦西甜蜜地想着,白御飞肯定也喜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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