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三节 清醒
清晨,窗外
出第一缕鱼肚白的时候,她从
上醒了过来。
从小的毛病,起
时的低血
会令意识有些迷糊,她下意识地坐起来,阳台洒进来的微白晨光中,望向旁边小
上正在酣睡的女孩。
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脸,睡梦中还在张开的小小的嘴,小女孩的年纪还不到三岁,却是她现在最重视的事物,每当看见这张可爱的小脸,她都能感到巨大的幸福与寄托,以及随之而来的淡淡伤感。
当然生活总是无法美满,她不再怨尤和奢望更多了,只希望能够就这样看着她慢慢的长大,看着她每天的笑容,然后她也会慢慢地变老,再逐渐向着她所爱的另一个人靠近,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她从
上下来,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音来。从洗手间里出来,她走到那小
边,在小女孩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看了一会儿女孩的睡脸,推开玻璃门,走出阳台,清凉的晨风便吹了进来。
阳台下有大大的池塘,房间其实还是她以前住的那间,只是在她搬回来之后,进行了简单的翻修,墙纸贴了暖
调的,家具也尽量换掉,不留下太多有可能对小孩子造成危险的东西。事实上别墅中自然也有安排了小孩房的,不过她还是习惯将女儿带在身边,退一步说,就算让淘淘不跟自己睡。多半也是被父亲和小妈抱过去了,单独地房间,不过摆设而已。
晨风吹起了轻柔的长发,她打开了玻璃门,站在阳台边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有时候会想起某个小男孩半夜潜入将她从阳台上扛出去的事情,那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了,她现在已经成了一名三岁女孩的母亲,但每每想起,都觉得恍如昨
。
当然。时间的流逝,其实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如果要说有什么变化,或许只是那更加成
与平淡的气质,七八年前她刚刚去圣心学院教书时,总喜爱板着张脸扮成
和冷漠吓人,如今如果再当老师,恐怕不需要再这样。她已经有了更好的气质。对于许多地事情,也有了不同的对待方法。
天边还只是微微的白色,从这里望出去,远远的花圃、别墅、街道都显得安逸恬静,偶尔会有晨锻的人从视野中跑过。回过头时。
上的小女孩正侧身朝向这边,似乎
了
眼睛,随后嘟囔一句:“妈妈…”
“嗯?淘淘醒来了?”
“我要到阳台上去睡…”
小女孩还没有睡醒。
声
气的囫囵而过,但她自然能够听得清楚,笑着走过去,抱起了裹着薄毯的小女孩,缓缓走去阳台,随后在躺椅上坐下来,调整着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
“好凉快…”睡在母亲地身体上,小淘淘嘟囔一声。片刻后又开口道。“唔…妈妈…我要听唱歌…”
“好。”母亲笑了笑,随后轻声地唱起来。“啊门啊前一棵葡萄树…啊
啊
绿地刚发芽…”
“不听这首…”小女孩的眼睛睁开一条
,随后又闭上,小脑袋在母亲
口拱了一下,让自己睡得更舒服“要常常听的那首…”
“嗯,好…”她柔声回答着,随后,口中缓缓哼出旋律,轻
浅唱“你睡着了手掌紧握,脸颊上有浅浅酒窝,在这一刻我看着你,好多话想说给你听…如果明天你就长大很多,我会不会觉得不知所措…”(王筝《对你说》)
她更小一点的时候听这首歌听得多了,后来便成了专门的点唱曲目,有时候非得
着听了才肯睡觉。清晨地风温柔地吹拂着,她坐在那儿,抱着女儿唱起歌,回忆仿佛就去到了几年以前的那个冬天。
“家明,有孩子会是什么感觉呢…”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应该和一首歌里说的很像吧…”
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地一个冬季,少年的身体其实已经不怎么好了,虽然伴随着时时的头痛,但出现在她面前时,却永远只是笑容与无所谓的表情,但相处了那样久,她自然也明白,当他将那种刻意的笑容表现得连她都能看出来的时候,代表的或许就是他也已经承受不了了。
不久之后的某个夜晚,少年带着无可抑制的头痛离开之后,留下地便是这首歌、几个月地回忆与已经确定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此后每每向孩子唱起来,都觉得仿佛是孩子地父亲坐在沙发上缓缓唱给了她听的情景一般。
如同每天早晨的情景一般,这样子唱了一会儿,淘淘并未睡去,而是
着眼睛,终于醒来了,小孩子并不贪睡,由于母亲每天都要上班,她也习惯了随着母亲醒来,因为小女孩的这个习惯,还屡次被小妈抗议了。帮着她穿好了衣服,进洗手间洗脸漱口的时间里,小女孩
声
气地说道:“今天早上外公要带我去公园玩哦。”
“知道了,我们做好早餐等你和外公回来,说,早上要喝牛
还是豆浆?”用
巾揩去女儿嘴角的牙膏,雅涵问道。
“橙汁!”
“好。果汁。”
“不是果汁啦,就是橙汁,不加其它的…”
“但是那样比较有营养啊。”
“可是橙汁最好喝。”
“妈妈把橙汁放最多,可以了吧。”
如此讨价还价一番,抱着女儿下楼时,张敬安已经在客厅里一边看报纸一边等着了。事实上父亲每天如果要锻炼。一般都是天未亮时便出了门,等待这个时候,自然是因为跟宝贝外孙女有了约定,要带着她去附近地公园转一转。
将女儿交给了父亲,看着他们出门时,又听见这祖孙俩的说话:“淘淘,跟你打个商量哦,以后叫我爷爷,不叫我外公,我就每天带你出来玩。”
“为什么啊。”
“因为…叫外公和叫爷爷都差不多。叫爷爷比较好听啊。”
“可是妈妈说过外公就是外公,不是爷爷啊。”小淘淘牵着外公的手,想了一会儿“妈妈说,爷爷是…爸爸的爸爸…”
“可是你妈妈把爸爸藏起来了,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
“爸爸出远门了啊。”
“扔下淘淘就出远门,他是坏蛋,那我们就不要他了。淘淘也一定不喜爱这样的爸爸吧?”
“不是。妈妈说爸爸有事情要做的啊,妈妈还说爸爸是很好的人,淘淘一定会喜爱他的。”
类似的对话发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张敬安认为既然雅涵不肯将淘淘的父亲说出来,那么以后就让淘淘叫自己爷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商界大亨执着地认为爷爷这一称呼要比外公更亲切一些,或许也是人越老就越孩子气地缘故。每次听见一向严肃的父亲费尽心思对外孙女做这样的劝说。雅涵总是忍不住想笑,还好自己将女儿教得好呢,女儿启智也早,某些方面逻辑清晰,如今还不到三岁,已经能够勉强从一数到五十了,还时常被父亲说出去炫耀,不知道这方面是像自己还是像他。
目送他们远去,雅涵与小妈打了个招呼。随后两人亲手准备着淘淘的早餐。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大白。她回房再次洗脸洗手,换好今天出门的衣服,上了淡淡的妆,大约七点半的时候,眼看着那对祖孙从正门回来了,张敬安抱着孙女,淘淘此时正在
着一块波板糖,雅涵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地皱起了眉头。
“爸,你就惯她吧,早上就给她买糖吃,以后得了蛀牙我看怎么办。”
张敬安还未说话,淘淘已经晃着那糖做了解释:“不是外公给我买的,是阿姨买地。”
“阿姨?”
“刚刚在公园那边,遇到你以前地一个学生。”张敬安说道。
“学生?”
“阿姨好好哦,还很漂亮。”
雅涵捏了捏女儿的脸:“给你糖吃就好好了是吧。”
“淘淘将来一定可以长得比她更漂亮。”张敬安笑着逗孙女,随口对雅涵说道:“叫叶灵静的,几年前还见过,跟你关系不错吧,叫你雅涵姐,所以我还有印象。”
“灵静…”一瞬间,雅涵变了脸色,目光望向门外,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那…那…她呢…爸你没叫她过来坐吗…”
“叫了,不过她还有事吧,说是路过,认出我来了,才上来问问,淘淘跟她蛮投缘的。”
“那她现在…”
“说了会话就走了,现在在哪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雅涵已经冲到了门边,哗哗几下换上了高跟鞋,连手袋都没拿,就直接朝大门外冲了出去,张敬安和淘淘都愣了一会儿,好几年了,哪里看见她有过这样失态地情况…
一路冲出大门到了外面的街上,随后跑向附近的公园,她平时出门都是穿地高跟鞋,方才下意识地换了,此时才察觉出不方便来,虽然平
里也有锻炼身体,但不一会儿,便已经跑得气
吁吁。
小区附近的公园算不上大,早晨锻炼的人,散步的人,基本上一眼便能看个大概,她走在其中,寻找着灵静的踪影,途中不少人跟她打了招呼,她也只是顺口应一句。跑到一边有可能卖波板糖的小卖部里询问了方才女子的去向,好在灵静确实长得漂亮,那年轻的店员也大概有过注意,给她指了方向,她便朝着那边的街道跑了过去。
斑跟鞋不方便。她便将鞋子
了下来提在手上,穿着丝袜在道路上飞跑,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做这样地事情了。虽然灵静回来了她以后也肯定联系得上,但至少现在想来,最好还是马上找到她为好,若是晚了,或许许多事情都不好面对她…
这一边是别墅区,但出了前方地街道,便基本上到了闹市,上班上学的人
颇多。许多人都侧目看着这名容貌和气质都相当出众却提着一双高跟鞋跑得气
吁吁地女子,她此时并不介意这些眼光,只是跑过一个十字路口之后,能找到灵静的可能
便基本渺茫了,她怀着最后的希望,提着鞋子快步向前走,终于,在下一个路口。她在过马路的人群中陡然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灵静!”
她叫了一声。飞快地追过去,正冲出马路,陡然听见
烈的鸣笛声,随后便是“吱…”的一声剧烈刹车,转过头。一辆小车朝这边撞了过来。
身体一侧,她猛地摔倒在地上。
那小车几乎就在她腿边停了下来,撞是没有撞到。但也着实被吓得够呛。发生了这样地事故,路边的众人都围了过来,几个男生大概还想英雄救美,纷纷过来问她怎么样了。她摇了摇头,准备捡起鞋子起来,才发现人群之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也迟疑着朝这边走了过来,随后确定了她的身份。
“雅、雅涵姐…你没事吧…”
“灵静…”她看着面前的少女,惊慌的脸色中有着难言的憔悴。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她站起来,
出一个释然地笑容:“我没事…终于找到你了…”
“雅涵姐…”
“该不会是…连见都不想见我了吧…”
香港。清晨,闽昆走出了警署大门,脸色阴沉得化不开。
过来
接地帮众早已在门口等待着,他上了车,望着那警署大楼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方才回过了头说了第一句话,那声音沙哑无比:“阿战是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六…”
“傻强那些人呢?”
“还、还没抓到…”
闽昆沉默下来,目光扫过车内的几人,一时间,这辆车的温度仿佛下降到了冰点,过得片刻,他才说道:“通知所有负责人开会,我要扫大飞的地盘,三天之内,我要让他死…”
“是,大哥…”
“通知所有人,我出一千万暗花买傻强地命,要活的。”
“是…”
“打电话给那帮泰国佬。”
他这样说着,旁边的小弟已经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随后递过来,确定接通之后,闽昆开了口:“苏拉普先生,我是闽昆,我遇上了一些事,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我地儿子死了,我不想再说那些废话,上次你说的事情,没有问题,但是我要你的人帮忙,如果力量不够,我还要你给我找一批雇佣兵…我要杀一些人,事情或许会很麻烦…但是中国有一句话,富贵险中求…事成之后,和义胜的毒品市场,分给你一半,从此以后,我们合作!”
他挂上电话,车内的几名小弟眼中各自
出了不同的目光,这些人在江湖上混得久了,嗅觉都是敏锐的。以苏拉普为首的一帮人是从泰国过来讨生活的一帮亡命徒,据说以前也当过雇佣兵,实力强大,心狠手辣,不过某些方面并非心狠手辣就一定能成事,他们地胃口大,但此时香港地毒品份额已经趋于稳定,跟一些小帮派合作
足不了他们,想要取代大帮派他们的实力又不够,因此总是碰壁,上次他们也曾经来找过闽昆,但和义胜这样地势力都有稳定的毒品供销渠道,又不是想跟其他帮派开战抢别人的份额,自然是拒绝掉了这帮人。和义胜本身实力雄厚,若是要动一般的人,根本不需要外来力量
手,如今闽昆居然用这样的条件来跟别人谈判,或许就说明,这次的事情,真的要闹大,并且有可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大清早的,方雨思与穆清清在讨论着一些事情,事情说起来很简单,方雨思的公司以及经纪人在听说了昨天的事情之后都要求她趁早离开香港,她想带着家明走,但问题是这样的想法却并不容易实现。
“没办法…我没有他的身份证也没有他的资料,带他过来的时候,护照这些证件都是假的,应付一般的检查没什么问题,但是要过关…很难…”
“那…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先得确定
期,我有个同学在这方面有渠道,如果提前几天确定要走,到时候她可以帮忙安排,做一些人为的防水,但现在要走,恐怕就只有…偷渡了…”
对于这件事情,最为难的自然是穆清清,她过来本身是公干,带着家明来看病其实已经冒了风险,如今突然又要走,事情一旦被揭发出来,别说这次的升职,她不被革职就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了,更可况想方雨思这样的明星,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也这么害怕一个黑社会老大,她觉得根本没必要。
“重案组那边目前已经盯紧闽昆了,他一旦有动静,这边根本不会放过他,而且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我们虽然也不算多么重要的人,但这次联合办案,我们代表的是大陆一方,老实说,一旦我们出事,整个和义胜都扛不起来的,面子问题啊…混黑社会可以在法律的夹
下生存,可以行贿可以让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如果照着政府直接给一个耳光,我保证整个香港黑帮都扛不起来这样的事情,没事的…你不是也有其它方面的关系吗,那个力叔…还有其他人,他们这么说?”
“问题是他们也说我可以暂时离港避避风头,不怕人有理智,最怕人发疯,现在他儿子死了,他会怎么样,谁都拿不准…”方雨思皱着眉头“何况我经济公司那边也要求我尽快离开,香港这边已经搞定了,下一站就是江海,家明他…”
家明的老家就在江海,将他带过去自然是最好,这些事情她还不打算跟穆清清坦白,免得她的调查惊动了家明以前得罪的人。话还没说完,听得后方响起脚步声,随后,家明走到餐桌前坐下了,穆清清一边喝粥一边看着他:“唔,家明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哦。”
“不用担心我,我想起来一些事情。”她说完这句话,家明这边也开了口,条理清晰的一句话,说得相当干脆,霎时间将两人都吓了一跳,他这次说话的语气跟以前不同,以前卖糖炒栗子的时候,说起话看来虽然也是正常人,但总觉得他在想些什么,有些迟疑的样子,但这次,就是完完全全的陈述句了“我叫顾家明。”
穆清清眨着眼睛:“你以前不是就知道吗。”
“吃饭。”家明没有回答她,筷子在桌上一点,朝着面前的白粥开始发起进攻。
方雨思和穆清清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随后再跟他说话时,才发现他又回到那种不搭理人的沉默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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