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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在广州十三行街,有一处充満异国风情建筑的区域,那是专供洋人经商、居住的地区,街上来往的多半是⾼个子、⾼轮廓、⾼鼻子的洋人,穿的是衬衫、长和⾼直筒女装,最特别的是他们的眼睛头发有各种不同的颜⾊,简直像是万花筒,难怪第一次见到洋人的汉人都会看得目不转睛。

 不是他们太好看,而是太奇异。

 此刻,乞巧节刚过,在紧邻洋人区的一家客栈厢房里,金⽇正在对老婆和下人一个个“问口供。”

 “翠袖,你真的不会后悔?”

 “不会!”

 “但是…”金⽇俯眼十分严肃的盯住她。“你永远不能再回来了!”

 “你呢?”翠袖反问。

 “我也不能。”

 “那我就不用再回来了。”

 “你会想念家人的。”金⽇提醒她,她是最顾念家人的。

 “我当然会,”翠袖很慡快的承认。“但舞袖和青枫也有个儿子了,袁家已有后,我知道额娘也会帮我照看我爹娘,所以我不必再为娘家担心了,况且…”

 她勇敢的笑了一下。“我已经痛痛快快的哭过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哭了,我会忍耐,有一天我会习惯,然后就没事了。你也知道,姑娘家一旦嫁出门,如果路途太远,也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回娘家,这是女人家注定的命运,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你也会很辛苦。”金⽇再警告她。

 “我们都会很辛苦,”一句话就把所有人全拉下⽔。“但我也说过,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辛苦也是甜的,我喜这种辛苦。”

 “真不后侮?”

 “绝不!”

 金⽇叹息,环臂圈住她“谢谢。”他呢喃着倾⾝吻了她一下,而后转⾝,面对那四个誓死跟随的奴婢侍卫“铁保、何伦泰、香萍、香月,”他一个个点名过去。“你们确定要随我去?”

 “是,爷!”同声一致。

 “不后悔?”

 “不后悔!”异口同辞。

 “何伦泰,我们再也不能回来了,你阿玛呢?”金⽇盯住何伦泰问。

 “爷,奴才有弟弟,”何伦泰十分平静地说。“阿玛也说奴才应该跟着爷。”

 金⽇点点头,转向铁保“你阿玛呢?”

 “爷,奴才也有弟弟,”铁保更是一派无所谓。“阿玛也说倘若奴才不跟着爷,他会亲手打断奴才的两条腿、一双胳臂,再扭掉奴才的脑袋!”

 金⽇呆了呆“哇,塔布有那么狠?”惊叹,再望向香萍。“香萍,你…”“爷,老实说,原本奴婢是很犹豫的,”香萍坦承道。“但胡大夫告诉我,说那位很灵的算命先生预言奴婢跟爷您去会比留在这儿好上一百倍,所以奴婢就决定要跟爷您去了。”

 金⽇失笑“那我就不用再多说了。”目光移向旁边。“香月,你呢?”

 香月没回话,只红着脸偷偷觑了一下何伦泰,旋即羞赧的垂下脑袋,金⽇顿时恍悟。

 “好好好,你也没问题。”

 “本来就没人有问题的嘛!”有人在他后面小声咕哝。

 金⽇回眸,后面的人吐了一下⾆头,天南海北到处看…不是她,他摇‮头摇‬,再问最后一次“真不后侮?”

 “不后悔!”没有一丝迟疑。

 金⽇绽开欣慰的笑。“何伦泰,大箱行李呢?”

 “回爷,已先送上船了。”

 “铁保,什么时辰开船?”

 “不到一个时辰了,爷。”

 “好,那咱们走吧!”语毕,率先定出门。

 后面几个人抱孩子的抱孩子,拎包袱的拎包袱,紧跟出去,没有人犹豫,没有人后悔,所有人都早已下定了决心。

 这是最后一步了!

 远远的,金⽇便瞧见文天豪提着行李在光孝寺门前等他,模样很悠闲,看样子也没有等多久。

 “在等我?”

 “当然,等你十多年了,金公子。”

 金⽇莞尔“好,那走吧!”转⾝要走。

 “请稍候,金公子!”文天豪硬拉住他的脚步。

 金⽇困惑的回头。“候什么?”

 文天豪畔噙着一抹神秘的笑。“倘若还有时问的话,金公子不妨写封信函给令尊。”

 “写信给我阿玛?”金⽇错愕的覆述道。“写什么?”

 “写…”

 写什么文天豪是凑在金⽇的耳边说的,只见金⽇愈听愈是骇异,最后还震惊的大叫起来。

 “你在说啥玄天二地的?”

 “我说的是实话,金公子。你要不信就算了。”文天豪无所谓地道。“还有,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令堂知道。”

 “为何?”

 “这件事得顺其自然。”

 “自然?”金⽇嘲讽地撇了一下嘴角。“这整件事本就不自然,你还想要求谁自然?”

 文天豪哈哈笑。“对我而言,再自然不过了!”

 金⽇翻了翻⽩眼“算了,总是已走到这地步了,还能说什么?好了,走吧,时间不多了,还得写信托人送回京呢!”

 说到这里,他看一下来路,再望向文天豪,眼底忽地浮现一抹顽⽪的神⾊。

 “我想…”他嘿嘿一笑,握住文天豪的手臂。“还是我带你走比较快吧!”

 声落,两人已如鹏鸟鹭鹰般凌空飞起,在文天豪的失声惊叫中有如闪电般向远处,遥遥的,继续传来文天豪的惊叫。

 “金公子,这个才叫不自然!”

 船,呜着笛声,远行了。

 金⽇几人在船舷边靠成一排,紧盯住愈来愈远去的陆地,目光中充満眷恋与哀伤。

 虽然已下定决心,终究是舍不得呀!

 突然,有人拍拍金⽇的肩,他回头,是文天豪,令人吃惊的是,文天豪竟已剪断发辫,而且还把剪刀递给他。

 “你必须剪断过去的一切!”

 剪断过去的一切?

 金⽇瞪住剪刀好半天,霍然抢过剪刀来,喀嚓一下剪掉自己的发辫,又盯住躺在手掌上的发辫好半晌之后,又是一个毫无预警的动作,他猛然回⾝扬手将发辫丢⼊大海。

 断了,过去的一切都断了,他再也不能回头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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