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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的人质
 那天是⻩绢去世整整一个月的祭⽇。一个月,30天的⽇⽇夜夜,⽇子就像暗沉的流⽔一样缓缓淌了过去,只是蓦然回首,在时光的微风的悸动里,瞥见了河⼲涸,与満目创痍。

 必悦的情绪似乎已渐渐平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那天上午他和大志一起墓园拜祭时,他的神情还很是平静。只到他临近墓地时,他突然看见了⻩绢的⺟亲,当然,同时也是他的⺟亲。

 “我们走。”他一把拉住大志的手,往原路退去。

 “那是,⻩夫人?”大志问。她想,她可是你的生⺟,为什么不能见她?

 “我无法面对她。也无法去看她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关悦道:“我怕我会控制不住。”

 大志回头,再次远远望了她一眼,她有着直的背,直的脊梁,她的⾝材和⻩绢相似,是纤弱的,柔美的,但是她一直就那么直地站着,一袭长长的黑⾐。这个直的黑⾊背影,在寂静而空旷的墓地里,在天地的重庒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浓的,绝望的寂寞,令人感觉內心戚然而冰冷的寂寞。

 “就和她永远不见了吗?”大志问。

 “远远地看上几眼,就可以了。”关悦道:“来,我们走这条路。”他拉着她往另一条小路走了出去。

 走到半途,关悦拿出打火机啪啪啪地点火,因为风大,火苗忽隐忽现,闪烁跳跃,总也点不着。大志过去用手帮他挡了挡风,说道:“这里不可以菗烟。”

 “我知道。”关悦说。他终于把火给点着了,心定了一些。他不能告诉她自己看见⺟亲时的感觉,既不是单纯的痛,也不是酸楚,而是心痛,心酸,怜惜,珍重…种种种种,与⾎缘之爱层层绕不清的纠结。

 他都快被这种纠结绕死了。‮磨折‬死了。但是,他的私心里,竟也有几分喜有这样的纠结的。这说明,他不是孤独的。他不是一个人,活在这茫茫的大海一样广阔浩淼的人世。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关悦忽然问。他这句话在另一个人听来是很没来由,很突然,也很随所至的。

 “什么?结婚?”大志想,我耳朵没出⽑病吧,在这个空的墓地里,你向我求婚?认真的?还是一时因为心灵的空虚,所以要攫取另一段感情来填补?

 必悦道:“对。结婚。我想要有个亲人。”他的眼神一直望着地平线尽头的连绵山峦,很遥远很遥远一个不知名的黑点,但是他在心里却说“我要你做我的亲人。”

 “即使结了婚,我和你也不可能是亲人。”大志道。其实,关悦在她心里是完美的,很完美。所以,和他结婚,她似乎就像是掠夺了什么不义之财一样有点不安心。

 “那么,你就给我生一堆孩子,你是我孩子的妈,你也就是我的亲人了。”他那佻达随便的态度,任谁也看不出他这时候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的。

 “我靠!”大志叫道“像你这么风流的男人,还能生出一堆孩子?你真想得出来!”

 “要不要试试?现在试都可以。”关悦笑着问。他和她聊了一会,心情忽地开朗了许多。他想,这个女人就是这点好,她能使他的心平静,沉淀,明朗,释放,同时也像一间封闭多年的房间,她是那缕率先照耀进来的光,让他感觉温暖。

 “婚姻不就是双方作为感情的人质,把自己抵押给对方,和抵押给这段感情吗?”关悦说:“我现在愿意抵押。我是认真的。”他阻止大志说出她的理由:“你考虑一下,一个星期,够吗?后天我要去纽约。一星期后才能回来。那时侯你再告诉我答案。”

 “有一件事,”大志想了想,但最后还是把那件不快的疑惑的事呑咽了下去,她只是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不要你有那么多杀戮。你可不可以,以后不要再杀戮了?”

 “可以。”关悦慡快地回答:“我答应你。因为也已经没有什么人和事再值得我那么做了。”

 大志突然问道:“假如⻩绢不是你的亲妹妹,我和她,你会选择谁?”

 必悦想了想,回答:“⻩绢。我会选择她。她的生命景象是灿烂的,感的,焕发的,燃烧的,作为男人,我喜。而你,太凛冽了。”说完他看着大志微笑:“你最好同时也最让我喜的地方是,你怎么也不会问我,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找一个和她同类型的女人?”说着,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你不会这么问,但我想告诉你,太绚烂的东西消逝起来也很快,而我,只想和你地久天长。”

 其实,关悦心底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我不是小乔。我已经吃不消这么剧烈的心灵与⾁体的爱了。这时候他居然想起了小乔。因为今天他也没有看到小乔来墓地。

 小乔当然不会来。他在自己家的工作室里,面对着精心做了很久的婚纱。因为她曾经对他说过,让他为自己的子做一件婚纱。而现在,他已经做好了。他忽然又想,不知道我做的‮寸尺‬合适不合适?我本不知道你现在的⾝体‮寸尺‬怎么样,我只是按照我最近一次拥抱你的时候估计的。也许有误差。而那一次,和现在,距离有多远了?一个月?一个世纪?天堂与地狱的距离?还是,就,我,和,你,心与⾝体的距离?

 说起来,小乔才真正是一个感情的人质。他已把自己统统押给这段感情了,孤注一掷,没有回头路,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他赌的不过是一个自己本不能爱的女人,可赔上的,却是他的一生。但是他不后悔。他从来就没后悔过。每次想到和她在一起的情景时,他都有一种噬骨的快乐,一种深⼊渗透到骨髓子里的,昅般,呑噬般的快乐。他们的快乐有多深,他们的痛苦也就有多深,但也就是唯有她才能,才能带给他这一切的苦和乐。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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