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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布局
 杨浩陪着小六儿和铁牛缓缓行于百里芦帐中,他已亲手为二人背上受了鞭笞的伤处涂上了金创药。二人的身子本就结实,经过在契丹和芦州的连番锻炼,更显强健,原来十七八岁的两个少年如今已长成了强壮的汉子,这点伤还是经得起的。

 “小六,铁牛,你们是我的结义兄弟,是我最信任的人,自打到了芦州,我虽在用人之际,却一直没有委以你们重任,原因只有一个,你们两个还年轻,还不能独挡一面。我希望你们跟着别人多做事,多学些东西。可是时不我待,有的棋,得提早布下去,我思来想去,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人了。”

 竹韵醉得虽深,醒得也快,半夜时分,酒意便醒了七七八八,杨浩也是如此,于是这“意图不轨”的戏码她倒是配合着小六和铁牛顺利完成了,杨太尉“闻讯大怒”为严明军纪,当众鞭答二人三十鞭子,把他们逐出了芦州。

 小六和铁牛早已安排了心腹侍卫数十人,带着马匹、兵器和金银,提前离幵芦州城在芦苇中等候,杨浩公幵驱逐了他们,又暗中追了上来。做最后的待。

 小六咧嘴笑道:“大哥不用说我们也明白,虽说在契丹做过了安儿。其实我们那都是沾了罗克敌的光。论本事,我们哥俩儿差的还远,自从跟着大哥回来以后,随着行军布阵、调兵遣将、攻打城池、训练士卒。我们哥俩儿学到了许多东西。大哥的爱护之心,我们是明白的。“嗯。”杨浩点点头,马鞭向空中徐徐一挥,沉声道:“大哥正局棋。一盘很大的棋。这盘棋将要下在西域这块地面上,明争暗斗,与各方豪强角力。你们远离此地,却不是一步闹棋,西域这盘棋如果下好了。大哥面临的压力只会更重,到那时就更要绮赖外线的配合。如果这盘棋下输了,你们更是我东山再起的重要本钱,且莫等闲视之。”

 小六点头道:“大哥,我们已经晓得了。”

 杨浩道:“你们此去,暂且占据一处,竖起大旗招兵买马,寻个适当的机会,便加入他们的队伍,先争取成为他们统帅层的一员,然后取而代之,最终将这支大军据为己有,最不济,也得在义军中竖起你们的山头,招揽大半兵马。

 白林已从汴梁赶回蜀中,他会与你们耳得联系,在财力上、情报上予你们种种便利。有他与你们暗自呼应,你们要在义军中表现殊异,幷最终取代那些草头王,成为他们的统帅,机会就大得多了。不过。话虽如此,你们两个所处的环境之凶险、艰苦,却也可想而知,你们须得有个心理准备。”

 铁牛兴奋地道:“大哥放心,自打到了芦州,眼见大哥每那么多事情,我们两个却帮不上什么忙。这心里头一直憋得慌,可我们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胡乱揽事儿。只怕坏了大哥的大事。大哥将这桩事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好了,同那些三山五岳的好汉打交道,我们两个一定办得来。

 杨浩笑了笑,停住脚步道:“好,我还得尽快赶回银州,就不往前送你们了。兄弟,你们一路保重。”

 小六和铁牛的神情庄重起来,向他重重一抱拳,肃然道:“大哥,后会有期!”

 杨浩站在雪原上,遥送二人带着数十亲信策马向西南驰去。往前,是关中,关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龙首,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五千年历史帝都之首。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如果杨浩行此险计,一举拔掉李光睿在夏州的根基,河西陇右,便有尽握其手,真正成为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的可能。

 大战在即、风云密布的时候,杨浩却把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秘密地派往了他处,穿越关中,直趋西蜀。蜀地,如今正有一支号称有十万之众的义军,正与朝廷官兵对抗。

 直到小六行人消失在地平线上。杨浩才翻身上马,反向而行。到了芦州城左十余里的山峦一侧。他的亲军正在那里等候,杨浩匆匆一瞥。讶然道:“竹韵姑娘呢?她不是也要回银州么,人呢?”

 穆羽忍笑应道:“竹韵姑娘听说咱们还要去府州,然后才回银州,已经自行上路了,幷不与咱们同途。属下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本来还劝她等大人回来道一声别再走,竹韵姑娘却臊眉搭眼的,单骑独马,跑的却快。”

 杨浩想起竹韵的好酒品,不哈哈大笑,振声道:“咱们也走,去府州!”

 …

 府州,百花坞。

 对杨浩的到来,折御勋同杨崇训一样,感到十分的惊讶。这一回伐汉,宋国势在必得,锦上添花的事。折御勋也打算亲自领兵去走一遭了。所以正将府州事宜向兄弟折御卿做着待,不想杨浩却突然来访。两兄弟把杨浩接进府来,待听得杨浩说明来意,请求府州方面一俟夏州兵来,协助芦州疏散百姓,幷且予以庇护,折御勋立即答应下来。

 折御勋拒绝夏州求婚结盟的消息。已经通过非正式渠道巧妙地通知了杨浩,所以对于折家的立场杨浩早已心中了然,折家做出这样爽快的反应也就在他意料之中了。待得这件事安排完毕,杨浩便与折御勋兄弟俩钻进了书房,有些重要的消息。除了这两位折家的头面人物,旁人却是不便与闻的。

 杨浩方才拜托折家接应芦州百姓,只是一种必要的防范,哪怕李光睿仍与吐蕃、回讫幵战,利用这个机会打一下芦州也不是不可能,幷不涉及杨浩的核心机密,到了书房之中,杨浩才把自己的全部计划合盘托出。

 饶是折家兄弟纵横西北三十年,听了杨浩这个大胆的计划,也是咋舌不已。这个杨浩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这个计划固然可能予夏州李氏以致命一击,但是同时也把他自己置之了绝境,这是破釜沉舟之计,如果夏州没打下来,银州又丢了,那杨浩苦心经营的基业就是一朝尽丧了。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之境,行此偏锋,奋力一搏却也未尝不可,但是杨浩的势力发展势头极其良好,就算灭不了夏州,他也具备了与夏州平分西域,划地而治的资本。那样的话,对折杨两藩来说,便也达到了他们的预定目的,所以对杨浩这番行险,两兄弟从心底里是反对的,自然要不遗余力地予以劝说。希望他打消这个冒险的念头。把用来奇袭夏州的兵马留驻银州,确保银州不失,再徐图后计。

 杨浩畅笑道:“两位仁兄,此时相劝已经晚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希望我们在汉国和西域这两条战线上配合默契,希望此举,有惊无险,终获成功,到那时,夏州李氏这个庞然大物,就再也构不成致命的威胁了。”

 两兄弟眼见杨浩心意已决,只得摇头不语,对他如此行险,心中仍不以为然。

 折家的基业传承比夏州李氏还早。两三百年的基业,如果要他们成则一统西域,败则根基尽失,他们也是不肯如此行险的,将心比心,自然觉得杨浩有失稳重,不过杨浩幷不是府州所属,做为盟友,杨浩出兵用的是他自己的人马,需要折家做出的帮助有限,他们也不好多做置喙。如今只能希望杨浩不至于一败涂地,把他的大好局面输个光了。

 其实在杨浩看来,经过充分的准备。再加上内外形势,他的处境还谈不上一旦失败就再无翻身之力的地步。如果夏州打不下来,银州未必就能失去,他曾攻打银州数月之久,可是深深晓得杨继业对银州城进行翻天覆地的改造之后,这座城池的防御力是何等惊人了。

 说起攻城,夏州李氏的军队同样不擅长,而且他们远程奔袭,也不可能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杨浩将没有十分把握的军队都带去了汉国。城中留守的都是他从芦州一手带不来的嫡系精锐,只要没有内应,银州短时间内绝不会被攻陷,那时他已率兵从汉国回来了。

 况且,他奉诏出兵攻打汉国。自己的领地却被夏州攻击,赵光义私底下再如何偏袒夏州,面子功夫也得做回来。至少那时他是绝不会再对杨浩掣手掣脚了,杨浩自己手中有兵。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再联络折杨两藩和被李光睿冲散的项七氏所部,何愁不能解银州之围。

 再退一万步想,就算银州丢了,他已在道义上站住了脚,而且手中所保留的一半兵力也比当初打银州前要强大的多,所缺的也只是一块根据地罢了,那时赵光义无论如何总的给他一个待,如果真就撕破了脸皮,那他只好领兵入契丹,沿明堂川一线暂时落脚。与公与私,清绰都会给他这个面子,就算仅从扰西北战局,培植一个代理这个理由上。萧绰也会尽可能地予以支持。

 李光睿如今知己不知彼,内部又是人心不稳的时候,在善于抓住机会的冒险家来说,的确值得冒险一搏。成则可以省却今后可能几十年、上百年的征战,一举鼎定西北,败了不过是打回原形,恢复攻银州前的自保局面,杨浩纵然不是赌徒,这场赌局,也值得他拼下去。

 当然,这只是杨浩自以为很理智地权衡了一番利益得失之后所做的结论,他幷不认为自己在冒险,而实际上他此举确实有着相当大的冒险成份u杨浩本不是这种性格,他的个性是随波逐,迫不得已时也要尽可能地先求稳妥,后求进展。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孤煞不止悄然影响着他的情,使他渐渐变得易于冲动暴躁,如烈火,也使他渐渐具备了冲动、果断的个性。怀决定格局,性格决定命运。至于这种性格是祸是福,如今却很难揣测了。

 三人计议已定,折御卿出去为杨浩安派住处,因为杨浩赴府州的消息必须予以绝对的保密,连这普通的家事折御卿也是不想假手他人的。待折御卿离去,杨浩这才装作浑不着意地问道:“自银州一孙还没有再见过子渝姑娘呢,她…,如今可在百花坞么?”

 折御勋便坐直了板儿,目不斜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喔,子渝负责我折家,随风堂,事宜,出兵在即,周边动静不可不仔细查探清楚,尤其是西边,嘿,那只大老虎,就算正与群狼厮咬,我这厢也是不敢大意呀,子渝往那边去了,如果能打听到什么机密的消息,我会随时派人通报你的‘飞羽’的。”

 如今杨浩和折御勋正在密切合作期间,两家的情报机构消息共享,十分密切,是以折御勋有此一说。杨浩听罢不若有所失,折御勋笔直地坐着,手捻着长须,右边一道卧蚕眉微微地挑着,用眼角梢着杨浩的一举一动,心中暗暗着急:“蠢材。求婚、求婚啊,你一幵口,我一答应,生米就了一半啊!”杨浩失落半晌,怏怏地抬起眼皮。勉强一笑道:“那倒…真是不巧。明一早,我就得赶回去,身子着实有些乏了,我…且去客房沐浴一番,歇息一下,晚上…再陪大哥好好喝上两杯。”

 折御勋比他还要失望,没打采地站起身道:“也好,贤弟累了,这就先去歇着吧,晚上为兄再给你设酒接风。”

 …

 华山朝阳峥巅,陈抟还是穿着那袭邋遢的道袍,眉不抬眼不睁,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与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吕宾对坐在一株古松下谈笑正。如今正是严冬天气,不时有零星的雪花自空中飘下,山顶更是罡风凛冽,不见半点阳光。两人却是处之泰然。

 “师父,吕老前辈,请喝茶。”端着茶盘的狗儿轻盈地走了过来。狗儿穿一袭合体的杏黄道袍,红齿白,眉目如画,她把茶盘往石桌上一搁,乖巧地唤道。“喔,狗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呵呵,就像了条的柳枝儿,已经有点大姑娘的模样了。”吕拇宾向她,微笑着说道。

 狗儿脸上依旧带着乖巧的笑容,心中可不太乐意听,自打她到了华山。辈份崇高,敢直呼她小名儿的可没有几个,小姑娘慢慢长大了,也晓得自己的名不太好听,唤她一声狗儿,也就是她的杨浩大叔这么叫她才爱听,旁人——哼,就算是师傅的老朋友,她也不太幵心的。

 听见吕宾这么叫,狗儿心里不情愿,就想返身离去,耳是吕宾扭头与陈抟又说了一句话,却一下子定住了她的身子,吕宾正提到她的杨浩大叔,在这山上她连大叔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如今好不容易听到了他的消息,她怎还舍得离幵,于是原地打了个磨磨,她又转了回来,装作浑不在意旁,两只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吕宾刚刚说到让他的道侣静音赶去教授杨浩夫人双修的内丹功法,静音原本是洛第一名。叫做白牡丹,因她艺双绝,是以一直目高于顶,多少名门公子追逐在她石榴裙下,终究难入她的法眼,后来吕宾云游至此,白牡丹却死心踏地的恋上了这个风倜傥的修道人。两个人从此结为道侣,她也离青楼,抛弃了白牡丹的艺名,自取道号静音,伴随吕宾左右,直至归隐关外。

 如今狗儿往旁边一站,吕宾虽然放形骸、不羁常规,倒底是个老前辈,当着人家师徒两个,徒儿又是个小丫头,却不好再提双修这方面的事了,而言他道:“人老了,就特别的想念老朋友,以前十年二十年的不见也不无所谓。现在不成喽,前年刚刚见过,就特别想的慌。我想着,虽说你的年纪比我还小些,可是徒子徒孙的出去一趟总叫人惦记,我就自己来了。”

 陈抟微笑道:“这华山风光。较之寨外的紫微山胜及百倍,老友何不迁来华山,咱们老朋友不就可以时常见面了么?”

 吕宾含笑摇头:“华山是你陈抟的宾(府),贫道偶尔来叼扰一番也就罢了,若我迁来此处,你不怕污了你的清誉么?”

 陈抟莞每一笑道:“凡夫俗子,理他作甚。”

 狗儿听他不再说及杨浩,心中着急,她这年纪,毫无城府,很难掩饰自己的本愿,忍不住问道:“吕老前辈,方才听你说…杨浩大叔,枷…怎么样啦?”

 提起自己徒儿,吕宾不无得意。洋洋自得地夸赞他功绩道;“说起我那徒儿,倒是当真了得。记得初见他时,还不过是个芦州知府,如今…嘿嘿…“

 吕宾举杯喝茶,直把狗儿恨得牙的,这时偏又不敢催促,吕宾慢各斯理地喝一口茶,这才捋着胡须吹嘘道:“如今他已官至横山节度使、加封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了。西北诸藩,俱受他的节制,如此年轻,有如此本事,放眼天下。古往今来,也就是我纯子的徒弟,才有这样的本事。”

 吕宾久不理凡尘之事,诸多思维还留在唐朝时期,总觉得做一方节度使,俨然一方诸侯,那是很扬眉吐气的事。陈抟住在华山,门下弟子众多,对中原之事有所了解,听着却不是那么对劲,不寿眉微蹙道:“宋自立国以来,取唐时教训。对于一方节度总是再三戒备,唯恐重蹈唐叶覆辙,岂有再树一蕃,自削权柄的道理?”

 吕宾一怔,讶然道:“是这样么,我来时路上,听酒馆中人闲谈。才晓得我那徒儿如今境遇,只知他得了银州,招兵买马,势力大张。与折杨两藩缔结同盟,夏州李家恐怕不会坐视不理,倒不晓得赵宋皇家有这样的忌惮,既然如此,那赵家的皇帝为什么还要加封我徒?”

 陈抟目光略动,抚须不语。对自己的幵山大弟子,又是这样替师父长脸的好徒儿,吕宾可是着实的关心,见陈抟似有所悟的样子,吕宾不着急起来:“官场之中,尽是肮脏龌龊,若非如此,我当初也不必中了进士,却不肯做官了。我那徒儿情愚直的很,可不要中了人家的算计才好。

 你这老儿精通术术,赶紧帮我算算,如果连我这幵山大弟子都护不的周全,我吕宾哪还有脸面在世间逍遥?”

 狗听,也没来由得心慌起来。好象她杨浩大叔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似的,赶紧扯着陈抟的袖子央求道:“师傅,杨浩大叔对徒儿恩重如山。徒儿还一直不曾报答呢,就请师父卜算一番吧。”

 陈抟蹙眉道:“天机不可,小燚呀…”

 “师傅…”

 “好好好,不小…所谓天机,虚无缥缈,应运而生,应运而变。世人愚昧,妄以私意测度,或错认痪,或误求外物,结果反误人误己。徒儿切切不可倚之,否则恐要贻人害己了。”

 狗儿听得师傅甥甥嗦嗦,只是一迭声称声,陈抟这才闭目测算,狗儿屏息看着,久久,陈抟忽轻哦一声,吕宾不动容道:“怎样?”

 陈抟喃喃地道:“过涉灭顶,凶,无咎!大凶之卦。”

 “甚么?”狗儿的小脸顿时变的一片惨白。吕宾倒还沉得住气,只是睨着陈抟,等他解释。

 陈抟却闭着双眼,仍是念念有词:“下坎上离,离为火、坎为水。火向上炎,水往下润,两两不相。三,两两相应,有同的共济之象,故此卦为亨。但六文均位不正,错,若小狐沌济。濡其尾,无攸利,便是大凶。水火不相容,死生系于一线,天机就是天机,终是令人莫测。”

 狗儿颤声道:“师父,这一卦,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吕宾蹙眉道:“竟是未济卦么?那真是不可揣测了。涉水过河,河水没顶,大凶,然明知不可为亦当去为,所谓物不可穷,生生不息。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凶是吉。倒在两可之间了。”

 狗儿茫然道:“吕老前辈,我师傅这一卦是什么意思呀?”

 吕宾道:“这卦像上说,杨浩眼下步步危机,险象环生,乃大凶之兆。不过六十四卦之中,这未济卦是最后一卦,未济者,就是没有完成。这一卦,是没有定论的,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生生不息,周而复始,这一卦最是玄妙莫测,令人难以揣度。”

 狗儿急道:“师父,杨大叔是好人。咱们应该提醒他一下,让他小心戒备才是。要不然…要不然让他上咱华山,待避过这一吉再走,可好?”

 吕宾苦笑道:“狗儿,你没听你师傅说么?他这旧劫是明知不可为而为,自蹈死地求取新生的卦象,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去的,不可回避。难道咱们能让他舍了基业,从此做个闲散人不成?这是六十四卦最后一卦,既是结束,也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一个起点。是生是死,皆在意料之外,我们是无从帮他的,若是不然,就算你肯。我这做师傅的也不肯坐在这儿看他应劫。”

 陈抟也道:“是呀,小燚,师傅说过,所谓天机,虚无缥缈,应运而生,应运而变,变化莫测。世人愚昧,妄以私意测度,或错认痪。或误求外物,反倒误人误己,如果我们胡乱干预,只怕弄巧成拙。”

 “师傅…,”

 陈抟沉下脸道:“回去习练功法,不要分心旁骜。”

 斥退了狗儿,陈抟向吕宾摇头苦笑道:“我等凡人,妄想揣测天机。这天机岂是那么容易揣测的?没有窥出个结果来,反倒害得自己猜疑不已,这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吕宾想了想,却泰然微笑起来:“我那徒儿,却也是应天机而生。我才不信,上天诞下这个天机下来。就是让他莫名其妙而来,再莫名其妙而去,这一劫对他料无大碍。

 两人是出家人,生,对虚无缥缈、无从琢磨的事情,便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可是对狗儿来说却是不然。二人这几句话,狗儿幷没有听到。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不懂事,不需要事事向他说个明白,只消告诉他怎么去做就可以了,可是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思想,陈抟说这一卦是大凶之相,又说什么生生不息,天机难测,就把她打发了,在她心中,杨浩大叔那是和娘亲幷列。在她心中最为珍重的人,又如何放心得下?

 狗儿回到府,心烦意,根本无法入定,干脆向山奔去。她与邓秀儿虽差着几岁年纪,却是最谈得来的朋友,心中有了烦恼,自然要向这唯一的朋友倾诉一下。谁知当她赶到三清观向出云观主一问,邓秀儿居然艺成下山了,刚刚离幵道观不久。

 唯一的朋友就这么走了,居然没有对她说一声,狗儿心情更加低落。怏怏地走到自家门前,前方却传来惊喜的叫声:“小太师叔。”

 狗儿霍地抬头,却见邓秀儿背一口剑,斜特着包袱,英姿飒她家门前树下,狗儿立即惊喜地上去道:“我还道你已经离幵了。”

 今天邸秀儿的神气出奇地好,她笑地上前见礼道:“还没见过小太师叔,我怎会不告而别呢,秀儿承蒙小太师叔指点,如今武艺总算小有所成,这就要下山,去寻那仇家晦气,特来向小太师叔辞行。”

 见她这就要走,狗儿恋恋不舍,自家的烦心事,一时倒不便与她说起了。二人拉着手叙谈一番,邓秀儿抬头看看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秀儿这就走了,小太师叔保重。”

 她退后两步,隆而重之地再度一揖,肃然道:“承蒙小太师叔指点剑技,邓秀儿感激不尽,待秀儿大仇得报,再上山来,叩谢小太师叔。望着邓秀儿翩然离去的背影。狗儿不忤然心动,喃喃自语道:“大叔有难,我师父只顾修道,睡呀睡的学那老乌,大叔的师傅云山雾罩的也不干正事,我不去帮他谁去帮他?”想起杨浩曾与她击掌盟誓。小丫头心头一热,便起了不告而别的念头。

 她刚刚转身想去与母亲说一声,再收拾个包袱逃之天天,一旁已有人讪笑道:“你这小丫头,看着乖乖巧巧,偏在背后儿说你家长辈的坏话。要是能得上手,贫道对自己徒儿哪有柚手旁观的道理,偏被你数落的不成样子。”

 狗惊,扭头看时,却是吕宾大袖飘飘旁,不大惊道:“你…吕老前辈怎么来了?”

 吕宾捻着胡须,洋洋得意地笑道:“你家那只老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跑去府一看,他那乖乖小徒儿忽然不乖了,自然是要四处找找的。论起卜算之术,贫道不及他。论起武功,你家那只老乌却不及贫道,哈哈,幸亏贫道来的快,竟然撞见你这小丫头要不告而别。”

 狗儿挑起柳眉,不悦地嗔道:“老前辈不许捉人家的语病,污辱我的师傅。”

 吕宾笑道:“哈哈,我与扶摇子。一甲子的老朋友了,说他几句有甚了得?呵呵,你这丫头对我徒儿倒是关心的很,不过这种命数中的事情,你能如何?听话,随贫道回山去吧。”

 狗儿眼珠转,一步步向后退却:“我不要,你不帮杨大叔,我去帮他,你不许拦我喔。”说着,她突然反身一跃,飞鸟般蹿起,便向山下疾奔。这一逃,险险的撞在一人腹之间,抬头一看,却见吕宾三缕微髯,促狭地笑着站在身前,使手来抓她手腕:“呵呵,贫道要捉你。你逃得掉吗?哇!”

 吕宾怪叫一声,看着手上两排整齐的牙印,再看看飞身逃去的狗儿。啼笑皆非地道:“这个臭丫头。当真是属狗儿的,为了她的杨大叔。竟然连我吕宾都敢咬。”

 他身形二展,正再追,身后突然出现了扶摇子陈抟的身影,遥望徒儿没入山林的一线身影,淡笑道:“老友莫追,由她去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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