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和尚也要交税的!
“天⽔姜氏…天⽔姜氏…”
听弟弟讲述完经过,张富面沉如⽔,沉昑着半天没有说话。天⽔距离汉中不远,他对姜氏也有些了解。豪门世家的恶习,大家都有。但大体说来,姜氏行事还是有分寸的。若像弟弟说的一样,那少年未必会与人说,那自然就没事了。即使姜氏知道了,此时此刻,也应该不会有挑起事端。不过,张富是张鲁的长子,一直随在⽗亲的⾝边做事,对情势的了解,远超过两个没出过门的孩子,考虑的事情也就更多一些儿。
张家的五斗米教在汉中
深蒂固,无论是谁掌权,都要⾼看张家一眼。但是,当今天子祭祀天地,对鬼神満不在乎。恐怕对张家也未必有什么好印象。等闲无事,自不会有事情。但若有人从中作祟,天子知道张家心怀怨恨,那便没事也能生出非来。
想到天子待鬼神的态度,张富先是恼火,后又忍不住想笑。
在登基诏书中,天子公然宣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告诫地方员官不要假造祥瑞。也难怪陛下看不下去了,涨海巨象就算了,燕雀群集勉強也忍了,连未长成的并蒂瘪麦穗都报成祥瑞…这造假的⽔平也太差了!
随即,张富收敛起了笑意。
去年下半年,陛下公布法令:要求一切教派必须提供并公开其典籍,以供审核;同时。还要求教派公开公示其收支帐目,并须
纳相当于其收⼊十分之一的赋税;诸如此类地限制,还有许多。
帐目的事是老生常谈了,当初陛下尚在青州时。便做过类似的事。不过。那次是祭祀罢了。张富担心的是教典,五斗米教在官吏士大夫中发展,很大程度上。依靠地就是密典…《⻩书》。与书名一样。密典就是一本名副其实地H书,主要內容是关于双修的。显而易见,密典是万万不可公开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时候。张富都想劝⽗亲,⼲脆將《⻩书》献上去,听由陛下裁决得了。一陛下地气量。十有八九会一笑置之。张鲁却下不了决心。陛下肯定会称赞张鲁地忠诚,但是否会喜
。那则是另一回事了。不过,瞒是瞒不住的。这一回迁⼊河北,五斗米教的骨⼲力量几乎全部被选中,⿇雀果然名不虚传哪!
张富下定了决心,此事回去得抓紧办,马上办!
起初,张月以为不会有事了,见长兄一直不说话,面⾊沉重,心不由就提了起来,纤细地手指悄悄拧在一起,小脸也一点一点⽩下去。
张富有心吓唬她,便硬着心肠不作理会。想了半晌,才伸手把张月和张贵二人招到面前,张富郑重其事地问道:“月儿,知道错了吗?”
“嗯!”张富很生气,张月以为后果很严重,声音哽噎着,眼泪珠子都要落下来了。
妹妹从小就与张富亲近,是他的小尾巴、小开心果,他也总是宠着她,任由她欺负弟弟。妹妹可怜巴巴的样子,张富看着看着心就就软了。
咳嗽一声,勉強绷紧着脸,张富语重心长地教训妹妹说:“月儿,你地脾气得改改了!有的事是不能做地,有些话也不可以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然的话,就算这回没事,也迟早要被你害死的…
别哭!没事的!”
张月的眼泪辟哩啪啦的落下来,张富的口气马上变了。张月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听了长兄的安慰,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在张富的慰抚声里,她放声大哭起来。
说来,也是凑巧了。张月没出过远门,一路上翻山越岭跋涉几千里,可把她给累坏了。张富心疼妹妹,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但这场雨一下,避雨之人挤満了驿站。为了让驿站腾出个院子来,惟有官职在⾝的张富亲自出马。结果,便出了这档子事。
好不容易安慰好妹妹,张富开始呵斥起弟弟来。这次,他的口气可凶恶多了。好在张贵此次处理的还算妥当,张富说了一阵,又点评了下他行事的分村,也没有多说。
最后,张富厉声叮嘱两姐弟“此事不准再提!无论谁问,也得说没这事…”
反正,雨天里近处也没有人,只那少年一人。到时候,就说“他挑戏不果恼羞成怒,遂起意诬告陷害”云云,也无有大碍。可惜,那时他不在近前。不然的话,灭了他的口,也就没有着许多事了,就算有后患,又能如何…
张富自嘲的笑笑一如今再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大师,和尚也要
税的”张涵和蔼的微笑道。
时间在张涵⾝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两年前登上帝位,统一国全,了却平生大愿。张涵畅然若失,遂分权于下,每⽇办公不过三四个时辰。⽇子过的舒心,张涵稍沃了一点儿,笑起来却是更和蔼了。不过,他久居上位,威严早已凝固在他⾝上。笑的再和蔼,也有种居⾼临下之势。
“陛下!这不是钱的问题” …张涵觉得这话听着耳
。
支娄加谶哭笑不得。
和尚是大齐的子民,这是万万不能否认的!既然如此,缴纳税赋似乎也是应该应分的了。然而,和尚哪儿有钱,那些都是信众布施给佛祖的,普天之下,哪里有向神佛收税的道理?
多年下来,支娄加谶却是老多了,他的眉⽑、胡子都已经由花⽩,变为雪⽩了,也稀疏了许多,脸庞黝黑,皱纹宛如刀刻。好在他终⽇奔走,⾝体还算健康,笑起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这些年来,支娄加谶与张涵打过几次
道。可惜张涵虽有佛
(支娄加谶自以为如此),却无意支持他在青冀传教。适逢陶谦鉴于⻩巾之
,为了庒制⻩老之学的影响,而大起浮屠寺,徐州信徒⽇众,支娄加谶便转往徐州弘扬佛法去了。只留下弟子在青冀传教。
这一去,却是极为顺利。笮融大起浮屠寺,上累金盘,下为重楼,又堂阁周回,可容三千许人,作⻩金涂像,⾐以锦彩。每次举行浴佛仪式,都多设酒饭,布席于路边,来就食和围观者往往有上万人只众。
这个的花费是相当大巨的,然而,笮融是陶谦的同乡,在陶谦初到徐州时,很是出了把力。他从中贪污些许钱粮,陶谦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巾令他对道教有种莫名的恐惧,就对推行佛教很是支持。陶谦甚至公开规定:信佛者可以减少,甚至免除赋税和谈役。于是,佛教迅速在徐州传播开来。在历史上,随着笮融的南下,佛教还传遍了江南。
说起来,佛教这套理论是很完备的,对黎庶和统治者都有相当的
惑力。佛教讲究修来世,既然是修来世,那今世就不重要了,很富有阿Q精神。而佛教⿇醉信徒的精神,劝说信徒忍耐,也有利于稳定统治一一在历史上,五胡
华后,胡族为了稳定统治,也曾大力推广,佛教遂大行于世。
当然,这些都是闲话了。如今,佛教的传播,远不是那么理想的。张涵不喜
佛教的软弱,不支持佛教传播。占领徐州后,张涵轻税免役,待百姓一视同仁,那些为了减免而来的信徒自然没有了。且攻取徐州时,亳教立功不少。徐州众多的浮屠寺。便被张涵顺手赏赐给了亳教。
支娄加谶情急之下,便来找张涵说情。支娄加谶地为人和学识,张涵是很钦佩的,多少给了他点儿面子。便將支娄加谶自筹资金建造的两所浮屠寺归还给了他。此后。支娄加谶便加強了与张涵的往来。支娄加谶这是在徐州尝到甜头了,希冀能说服张涵信仰佛教,以通过行政力量弘扬佛法。
这一回。张涵宣布了《宗教令》以规范宗教。不少条款触犯了许多教派…包括佛教…地利益。支娄加谶本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可他忍耐再三,也没有多少教出派头反对。支娄加谶只好亲自出马前来说项。虽然不明⽩事情怎会如此。但别人等得,支娄加谶却等不得。这些年来,忽然兴起了众多教派。彼此之间,竞争十分
烈。攒点钱不容易。弟子们辛苦化缘,信众省吃俭用,张涵连这都要收税,就太过分了!
支娄加谶自然不知道,天下有影响力地宗教里,大多都是张涵一手创立的。
不管怎么样,要和尚
税,支娄加谶就是想不通!但是,此事他说了不算,得张涵说话才可以。在开始之前,支娄加谶想缓和一下气氛,他先说张涵的好话:“陛下心有大慈悲,广兴仁政,德济天下,普天之下,黎庶同感。尤其是大前年改变了选秀女地方法,更是深具佛
功德无量…”
“大师此言就说错了,已所不
毋施于人,朕不过是遵照先贤地教诲行事,推己及人尔,谈不上佛
…”
张涵不由得笑道。真是可笑!好好一个人,一旦信了神佛,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支娄加谶却也不恼,哈哈大笑说:“陛下以为佛
是什么?
佛
就是那一点慈悲心,那一丝善念,那恍惚间的不忍,那…
儒家先贤孟子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佛释迦牟尼说,众生皆有佛
。二者所指的意思,其实是一样地…”
张涵也大笑起来,打断了支娄加谶的话:“大师又错了!朕曾经听说过一个佛经故事…”
张涵一开口,支娄加谶就知道,他说的是“佛祖割⾁喂鹰,舍⾝饲虎”地故事,不由得双手合什,口中轻宣佛号。在这时候,佛经翻译的极少,但佛经故事已由口述而辗转流传了。曹冲称象,便是效仿了一个佛经故事。
“大师,此为何解?”
支娄加谶拈须微笑,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很对自己地传教⽔平感到骄傲…连张涵都知道佛经故事了。于是乎,他洋洋洒洒把佛祖的大慈悲心讲述了一遍。
张涵眯着眼睛,任由他滔滔不绝。闲暇无事,有人陪着唠唠磕也好。清风从⾝后吹来,带来阵阵竹子的芬芳。昆山四下里遍植着天下名竹,微风一过,竹影婆娑。风摇竹林,声音很是悦耳,张涵只觉心中一片宁静。
天籥阁位于昆山之上,是皇宮里最⾼的地方,从敞开的大门望出去,皇宮里的活动一览无余。张涵爱其风景,常在天籥阁休息。时间长了,这里成了他专用的了。自然而然,昆山这座土丘,也就成了噤地。
待支娄加谶说完了,张涵又讲了一个故事。这一回,他讲的故事是《东郭先生和狼》。支娄加谶的脸⾊就很难看了,佛号也不念了,精神头也没了。显而易见,张涵通过这两个故事,生动形象地说明了两教的分歧 恻隐之心和佛
绝对不是一回事,并狠狠地嘲笑了释加车尼的愚腐。
张涵看着支娄加谶的表情变幻,心头暗笑,却不肯表露出来,继续把故事讲完,方一本正经地问他:“大师,此又为何解?”
“…”支娄加谶那叫一个尴尬,真真是无地自容。可话还是要说,咳嗽了好几声,也没想起来说什么好。张涵也是个聪明人,想要蒙混过关,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师,请用茶”
小乔却是心善,见支娄加谶慈祥的老脸黑里透红,咳嗽一声接一声,忽然想起了远方的⽗亲,不由得心生不忍,便送上了清茶一盏。这才把事情遮掩过去。
难得见支娄加谶出丑,多好的一个乐趣…
张涵横了小乔一眼。小乔忍不住吐了吐⾆头,红粉⾊的小⾆尖在珍珠似的贝齿间一闪,那动人的样子,看的张涵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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