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什么?”王达骤然一惊,不觉將杯子打翻。他顾不 I⾐襟,马上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忠不敢抬头,低声道:“三天前!”
王达大为恼怒,厉声呵斥:“三天前的消息,怎么今天才到!”
王忠低头不语,王达没有继续说下去,举手示意让王忠下去。平原与临
着大河,稍微有点事,就会耽搁一天时间。王达茫然间拾起了酒杯,心中有如一团
⿇。这事说起来,也是怪他自己了。反正家中也是件小事情,那时候,他也许应该留在临。想到这里,王达苦笑一声,他还真不能留在临 ,谁不知道,王达是张宁的人…
王达的打算是好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对官方施加影响,避免项奉直接动用官方力量,再使动些儿人一股脑的上书,制造声势…成了,钱庄关了,沉重打击了张慎,那就再好不过;不成,张慎一点小事办成这样,给张涵找了这些⿇烦,张涵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张慎真是无能之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个印象一旦形成,张慎就已经一败涂地。
说⽩了,王达随手布下这几处棋子,不过是搞些儿小动作。胜固欣然败也喜,无论胜败,都不会危及自⾝。子钱家们是不会甘心吃亏的,就是他不给钱庄找⿇烦,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去找⿇烦。王达这点儿小动作。不显山不露⽔地,未必会有人知晓。即便知道了这些小动作,也没法深究,毕竟,张慎连这都应付不了,是他无能,却怪不得旁人。
王达是张宁的表哥,比他大了五岁整。两家关系很近。时有往 来。王达嘴上便给,又颇善解人意,与张宁颇为
好。平原王氏的小一辈里,王达为人聪颖,小有才名。有很多事情,张宁也不避着他。算是张宁的半个智囊。
王达清楚,张宁并不愿意与兄长张慎发生冲突。锦上添花的人,什么时候都要远远超过雪中送炭者。张宁年纪尚轻,从族学毕业不久,
基未稳,时间越长,对他就越有利。而且,张宁也要顾及兄弟情谊,或者说,也要考虑⽗亲张涵的看法。
不过。王达却有不同意见。
从家族上看,梁家的家世远不能与王家相提并论。梁家弟子也不如王家弟子显赫。可是,张氏乃是张涵的立⾝之本。王家地人脉在士大夫间。而梁家三代都是张家的管家,人脉却在张氏弟子间。王家有 名,梁氏有实,两者不可同⽇而语。而且,梁家控制着商队,遍及南 北,积累下无数的钱财和人脉,与⿇雀有很深的瓜葛。虽然遭到了战
的打击。也是不能轻视的。
还有,张慎地⺟亲梁若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当初,她照顾族学弟子,和许多人给下了深厚感情。如今,这些人都统领一方,每次来车骑將军府,都会来探望梁若若,至不济,也会捎来礼物。
可以说,在张涵的十一个儿子里,能与张宁相争的,只有张慎。王达以为,张宁并不占据优势。张宁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张涵的支持。
王达也不清楚钱庄有多重要,但是,项奉是谁?张涵开玩笑的时 候,都称他是财神爷。项奉免去了薄曹从事,却依然兼着少府掾,管理着张涵的钱袋子…纺织作坊和金五铢铸造。能让项奉亲自出马,钱庄一定非常重要,比王达想象的重要许多倍。王达想尽办法,也没有搞清楚,四海钱庄到底有多少钱。保守估计,至少也有五万万。当然,钱庄的金库更可能一直通到张涵地金库里。
张慎在财力上,也远远超过了张宁。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地…张宁就没有钱!张涵立了张宁为继承人,但他却不可能再给张宁大笔钱财,让儿子壮大势力,反而,张涵多少会限制张宁一 些。人同此心,心通此理。张涵害怕手⾜相残,如何不担心⽗子相 残。时间久了,张宁的发展,恐怕未必会尽如人意。
…
不过,王达未曾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刘镇太想在张宁面前出头露脸了,竟然敢做下如此之事…田原死了。
田原这样地烂仔,死了也就死了,王达不会在乎的。哪怕死上十个八个,都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手脚⼲净些儿,别让人捅到张涵那里,基本就不会有问题。然而,田原这一回死的可不太是时候了。刘镇明显是要把这事载到四海钱庄头上,这就太愚蠢了!四海钱庄是什么背景,怎么会吃下这只死猫!
事到如今,王达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权衡再三,当务之急应该先去信都通知张宁。归
到底,张宁才是重中之重。
张宁是个英俊的后生,容貌很像⺟亲,鼻梁笔直,眉清目秀,言谈温文尔雅,举止动静有度,令人一见便知是大家出⾝,自幼习武使他的⾝材修长有力,⾼⾼的个子,宽肩乍背,配上一⾝合体的戎装,英气
人。
像张慎一样,张宁今年也毕业了,在族学里理所当然的,他得到了第一名。与张慎略显严肃地
格相比,张宁更会
际一些儿,脸上常带着自然的微笑,善于为人处事,待人和蔼可亲。不过,听到王达地消 息,张宁也笑不出来了。
张宁強作镇定,把手缩回到了袖中。王达一向办事尽心尽力,张宁对他很是信赖,这次却犯下了这样不该犯的错误,张宁很是恼怒。当初他那么坚决地拒绝了…呃,好吧,也不是那么坚决,可他总归是拒绝了不是!到底是年轻,张宁心中不快,脸上就露出来了。一张脸
的,似乎要滴出⽔来。
怎么办?
一时间,张宁心里
轰轰,一点办法也没有。王达是他的人,王达在刘镇面前露的口风,谁都会以为是他的指使。他就是条进大河也洗不清了。张宁心里
七八糟的,⽗亲、⺟亲、兄长走马灯般的在他心里转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宁弟!这事是我错了,过后怎么样都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得马上行动起来,这事不能让將军知道…”
事情要捅到张涵那里,两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时间紧急,王达连夜赶来,就是要把事情掩盖下去。
“怎么瞒?”
张宁的口气不善,这事怎么瞒得过去。出了人命,张涵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背黑锅,更不愿意影响到自己的声望,肯定会一查到底。在青冀这一亩三分地上,张涵就是天,他想彻底查下去,谁能遮掩的住…
“先通知我们这一派的人,这回务必不能把田原与四海钱庄联系起来…呃,不妥!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让我们的人都保持沉默,尽可能缩小事情的影响。嗯,⼲脆我们为钱庄保驾护航,只要事情揭过去…”
“这没用!人命关天,子钱家不
这么好的借口的!”
张宁不耐地打断了王达的话。张宁能控制自己人,也控制不了子钱家。再说,这么大的动作,也太张扬了。
“宁弟,你听我说!”
见王达満脸的急切,张宁心头一软“好,你说吧!”
“事情的关键在乎刘镇,必须要让刘镇⽗子闭嘴!”
王达眼里寒光闪烁,杀机毕露,令张宁看的一凛。
“也好!”
张宁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刘镇惹出来的事情,他不担着谁担着。不把刘镇灭口,等他落网后,再胡
攀咬嘛?张宁从族学毕业,手里也是经手过人命的,决不是个善茬。
…
就在两人商议善后事宜,翠菱来了,王眸有事要找张宁。于是,二人一起去见王眸。王眸是王达的堂姑,王达是不能不去拜见的。
王眸知道了事情经过,却把事情都揽了过去。一动不如一静,刘镇是必须得死,其余的事情则多做多错。张涵要是起了疑心,那怎么做都不对,也就不要画蛇添⾜了。自然,王眸也不会在此时此地挑起事端。
反而,王眸使人上言各地私兵及兼猜,以转移众人注意力。此二事,历来为张涵关注的重点。而近期休生养息,没有大的战事,正是解决问题的良机。张涵早有此心。见有人上书言此事,不由大为动心。但是,张涵任用各地地士大夫,哪儿家哪姓没有涉及到这些事情。闻知此事,自是反对不迭。
凡是敌人赞同的,我们就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赞同。事情就是如此有趣,明明是牵涉到张慎的事。偏偏王眸要下宁人,梁珲却不肯罢休。思来想去,梁珲终于煽动了一批人,上书声讨四海钱庄。从与民争利,到草菅人命,不一而⾜。遗憾的是。梁珲却没有找到合适的王氏弟子。只唆使了几个王氏一派的骨⼲,又鼓动了一批趋炎附 势、自诩为国为民之徒…这些人多是士大夫,立场与王氏较为亲近。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一上书言事,却也声势浩大。
至于刘镇⽗子,王眸辗转请托了临 令。张涵年富力強,继位之事为时尚早,可敏感的人什么时候都有。张宁是名正言顺地继承人,临 令早早便想投至门下。巴不得有报效的机会。王眸派人稍微暗示,临 令就主动请缨。
四海钱庄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临滋令是个聪明人。如何不知犯忌讳。但事情找到头上,他推也推不掉…王眸是张涵的
子,他如何得罪的起。办妥了此事,他便一跃而成为了张宁都知道地心腹人了。何去何从,自然是不难选择的。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张涵把司法剥离了地方,可缉拿盗贼依然是地方员官的职责。很快。临 县门下游缴破获了田原一案,主犯刘镇⽗子在缉拿过程中持械抵抗。被当场榜毙。随后,整个案情经过被编成了故事《琉璃案》,被刊登连报纸之上载在,曹到广泛
。在故事中,子钱家的丑恶嘴脸被刻画的维妙维肖,刘镇⽗子成了田原案的主谋。人们说起此案,无不痛恨刘氏⽗子。而案件背后的种种,自然是无人提起了。
《琉璃案》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部探侦故事了。写故事的书吏陈鸣道一举成名,收到了不菲地稿酬。其后,在张凌的约请之下,陈鸣道陆续以实真案例为基础,写下了一系列探侦故事。陈鸣道本人也以第一个专职小说家被记载在历史上。
说起来,田原案之中有很多地疑点没有澄清。杀人凶手刘栖翔消失的无影无踪,并没有被缉拿归案。因此,以刘镇⽗子作为主犯,缺乏确凿地证据,多少有些勉強。不过,报纸的影响很大,刘镇⽗子作为主谋得到了公认。而刘氏⽗子一死,没了苦主,各级官吏能够就此了结案 件,不用负担责任,已是皆大
快。没人追究,事情也就过去了。
轰动一时的田原案就此落幕,随着关键人物死去,很多事实已经永远无法查清楚。在吕伟成给张涵的报告里,他没有提到,已被布控监视的刘镇⽗子,因何会被格毙。有意无意中,张涵也忽略了这一问题。有些事情糊涂一些,会令人更容易接受。
暗地里,张涵考虑了许久,也不能确定,张宁有没有介⼊。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纯粹是张涵的自我安慰。在他內心深处,不能确定 的,只是张宁介⼊有多深而已。不过,无论介⼊深浅,这都是一个让人沮丧的事实。显而易见,张涵希望儿子和睦相处地期望,与期望他们⺟亲和睦相处一样,皆是镜中花、⽔中月。但无可奈何的张涵,也只能接受这一局面了。
刘镇⽗子地死,也是一场傍猴观看的杀
表演,青冀的子钱家们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顷刻之间,流言诽语就没有了源头。感受到凛冽杀机的猴子们,马上从都市中消失,隐匿到乡村里。四海钱庄恢复了往⽇的繁忙,在项奉和张慎的努力下,以一⽇千里之势迅猛发展中。随着网点的铺设,与钱庄打
道的商人越来越多,汇票也开始出现在商业流通中。为了树立钱庄的名声,张涵以钱庄的名义,在许多城市里设立了共公图书馆。当然,图书馆中的蔵书起初都不多,少则数百,多者也不过三千。
子钱家们终究不甘心退出这一领域。钱庄的借贷需要抵押和担保,对某些人来说,⾼利贷依然有其存在的空间。而更有远见的商人们则联合起来,在之后的一年里,他们陆续开了在青冀等地开办了三家钱庄。这些钱庄规模略小,之与
悉的客人打
道,也取得了不错的收益。而且,子钱家们开办了多间当铺,典当业的年利润也在五成以上。
报纸的影响力,也引起了众多人的瞩目。在随后的五年里,出现了十多家报纸。但是,微薄的利润,使报业发展缓慢,大多都转向了利润丰厚的书籍印刷业。能够维持下来,并保有较大影响的报纸寥寥无几,多有自己的政治背景…张凌主持的《不其报》,代表王氏利益的《信都报》,代表梁氏集团的《临 报》和自成一家的《青州学子》,还有支持汉室的《皇天报》(张涵称帝后,该报迅速改变了立场)。报业的兴旺,及互相攻击,催生了报纸管理条令。这些则是后话了。
田原案本⾝微不⾜道,但它的影响是深远的。在案件背后若隐若现的⾝影,使张慎、张宁两兄弟的隔阂,发展成为敌意。张氏以下,王氏和梁氏两大集团初露狰狞。田原案结束了,事情却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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