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相信,就算是事实,也要给她一点时间接受吧胆战心惊地被带到台北,唐则安直接將她载到一问律师事务所.由他的律师亲自向她详细解释整个情况。
‘你未满二十岁,在法律上得有监护人保护。
自从张修女死后,这段时间也没有人出面领养,你又毫无谋生能力,因此唐先生的申请很快就得到法院判定。’律师专业地说道。她听着,都懂,却也都不懂。
唐则安年纪轻轻,听说他家境富裕,还是一个集团的总经理,才二十七岁,却领养一个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十七岁女孩,这男人若不是头脑有问题,就可能…是个变态‘唐先生是真的很有诚童想照顾你,不过你也别担心,这情况不会很久的,只要三年,当你满二十岁,你们的这层关系就会自动消失。’律师叉道。
三年,意思是说,未来的三年她都必须被唐则安监护或监控着‘这份文件是真的,绝非虚假。’律师再次严正宣称。
是,一切都是真的,唐则安真的成了她的监护人…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为自己找麻烦照顾她是正常人都不会做这种傻事。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钱太多了…’他自嘲地说着,突然正
道:‘反正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帮你.帮你得到幸福’帮她得到幸福?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会把+七岁女孩该得的一切,一点一滴帮你找回来。’他目光有着谜样的深沉幽缈。
她愣住了,因为他的说词、他的表情,都不像在耍弄。
‘我会用这三年重新打造你,你只要好好配台就行了。’唐则安的语气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为什么是我?’虽然所有的疑问好像都解释清楚了,但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找上她如果只想过过行善的瘾,他可以收养一个更美丽、更可爱、更正常、更小的…他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你是童煦和。
她惊愣住了。
就因为…她是她‘你只要记住,这是我欠你的。’他倡倡地说着;他仿如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让她心底的疑惑不减反增。他欠了她什么?她明明从来不认识他啊!惶惑中,她被载往一楝住宅大楼。停好车,从山上就一直脸色青黑的江秘书转头看着唐则安,
言叉止。‘总经理…‘这件事先别说出去,还有,帮我找一个专业管家,要利落点的。’唐则安命令着。
‘是。但总经理…‘打电话给王医生,我要预约看诊时间。
他不给他问话的机会。
‘总经理…‘好了,你可以走了。’他说罢推开车门,拉着童煦和下车。
江秘书瞥了畏缩在唐则安身旁的童煦和一眼,脸皱成一团,暗暗叹一口气,乖乖地闭上嘴,把车开走。
随后、唐则安领着童煦和搭电梯上楼:从没搭过电梯的童煦和在电梯上升时吓了一大跳,紧抓着把手不放。
唐则安看她一脸新奇叉紧张,心里一阵无言的喟然。十八楼只有一间住家,唐则安打开门锁,对她说:‘进来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她怯怯地跟进屋内,不由得倒
一口气。
房子整个内部装满充满了简洁的时尚感,每一个地方都光灿明亮,一尘不染,简直就像她在旧杂志里看到的豪宅的翻版她浑身不自在地杵在玄关,不敢跨入。
‘怎么不进来?’唐则安转头问。
‘我…怕把你的房子弄脏。’这里太亮了,亮得让她自惭形秽。
唐则安的眉微微揪拧,不悦地道:‘别胡说了,你又不脏。
她呆了呆,没想到他会这幺说,心,猛地热
了一下。
小时候,村里的人都避着她,嫌恶的眼神,曾让她一天洗了十次澡,以为自己污秽。
是修女告诉她,她只是相貌受了伤,那并不表示她肮脏,而是那些看她的人心中不够干净。
可是修女的话虽
让她释然,却阻止不了她自卑。‘1夹进来。’他轻喝。她这才大胆地踏进客厅,不自在地拚命拉扯自己的头发遮住右脸。
‘坐吧。
她小心地在那好像很高级的黑色皮沙发上坐下。
‘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他在她对面坐下。
‘要和…你一起住?’她不安地騒动着。
虽然她和他差了十岁.但…但一想到要和他共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就打心里恐慌起来。
‘放心,过几天会有个管家来帮忙家务,而我平常忙,在家的时间也不多,你的生活起居,会由管家照料。’他看出她的忧虑,随口又道。
‘那…我必须和你住到什么时候?’她不安地问。
‘住到你满二十岁。我的监护权就只有三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你就忍耐一点吧。’他拉开领口的领带,放松自己。
‘这三年…我要做什么?’三年怎么会短?她有时会觉得连一天都很难熬,更别说得常常面对他这个陌生人。
‘你要做的事,就是学会如何过正常人的生活。’‘什么意思?’正常人的生活?‘我会帮你安排上学,你得在三年内把你欠缺的课业和学历补上。’‘上学?不,我不要…’她惊呼,她这种模样怎么能出去见人他盯着她,知道她在怕什么:十年前的火不只烧伤她的脸,也把她所有的自信烧光了,要她出去见人,等于要她的命。
‘别担心,在让你上学之前,我要为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说着,他起身走向她,对着她的脸伸出手。
她吓得直往后退,背脊贴住沙发椅背,惊瞪着他。
他的手定在半空,几秒后,悄然收回,表情沉凝而认真,接着道:‘就是治好你的脸。
她一怔,呼吸呆滞了好几秒,才嗫嗫嚅嚅地问:‘我的脸…能治得好吗卜一定可以,不论用任何方法?我都会把你原来的容貌还给你。’他低声说着,转身走开。
清楚地听见他用那个‘还’字,她有些困惑。
从他出现在教堂,到现在,她一直感觉到他找上她好像是因着某种‘责任’,某种…不得不偿还的债…真的是太奇怪了!他到底欠了她什么?‘来吧,煦和,这是你的房间。’他站在一扇门前,自煞地喊着她的名。
她心颤了一下,呆呆地望着他,眼瞳在瞬问泛起了薄雾。
饼去十年,只有修女会这样叫她,但自从修女死后,这三年来,没有人这样亲切地呼唤过她的名字,那种孤单,有如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再也没人记得她。
但现在,这个陌生人用陌生的声音叫她,就像在黑暗里,为她带来一线曙光。
他见她没动静,转头看她。‘怎么了‘没什么…’她赶紧低下头,原本对唐则安的距离感,在这一瞬间消除了大半。
懂得她的心情.他却没多说什么,打开房门,径自道:‘这是你的房间,进去休息吧。
她一步步走进那个美丽的柔白色系房间,惊
中,有着更多的志下心。
被收养,有个新家,过好的生活,把脸变好看…好像她这十年来祈求的事全都將应验,却因为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她开始怀疑,一切,会不会只是个虚像?或者,是她的幻想?她,其实现在还在山上的教堂里,做着白
梦?‘柜子里有很多衣服,你自己挑选着穿。明天我要带你去见一个整型权威.接下来会很忙,所以今晚早点睡吧。’唐则安叮嘱着。
在…这个房间睡觉?一想到屋子里只有她和他,她就焦虑得双手环抱住自己;‘如果不放心.你可以锁门。’他补上一句,叉看她一眼,才道:‘晚安。
说罢,他轻轻將门带上。
她几乎是马上就冲过去將门锁上,然后胆怯地抬头看着整个被布置得像公主的房间,心里不停地问着已经去天堂的修女,这究竟是恶魔甜蜜的陷阱?还是上帝迟来的恩典这一夜,她不敢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和衣缩在角落地板,彻夜难眠。
他叫唐则安,今年二十七岁是盛唐集团唐家第二代,目前在集团担任总经理一职,总管旗下所有公司部门,听说还兼任某个基金会的董事。这种人,应该很忙,忙到没时间去管一个与他毫不相干叉颜面烧伤的女孩的死活,但他却管了.而且还领养了她…童煦和是在第五天,从临时管家陈嫂口中听到些有关唐则安的事。
陈嫂以为她是唐则安的表妹,从乡下被接到台北,准备治疗脸部的伤疤,因此在聊天时就毫不避讳对唐家家世的好奇与讨论。
‘唐先生是唐家这一代独于,一出生就备受重视,这种人想必压力很大吧。
陈嫂嘴里念着,也不一定要她回答,因为打从第一天她就被告知,童煦和很安静,不喜爱和人说话。
童煦和也的确很少应声,她缩着脚窝在沙发一角,总是静静地听陈嫂谈唐则安。
‘唐先生在商界的风评是很强悍的呢!大家叫他‘唐契’,你知道,忧多凶猛的西藏犬哪!会用这种绰号,可见他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可是昵!亲眼见到他之后,却觉得他人满好的嘛,虽然不是很亲切的人,可是不会让人觉得高傲,反而冷淡拘礼,很有贵公子的风范…还有,我看他对你这个表妹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好感动:…·’陈嫂说着杵了一下,心想:这年头像他这么俊帅有钱叉沉稳温柔叉年轻有为的好男人实在少之又少啊:童煦和听得眉心微蹙。
‘唐契这绰号取得还直一贴切呢!陈嫂只看其一,不知其二,唐则安不但不亲切,还很过分,他照顾她‘无微不至’到几乎可说是到了独裁霸道的地步了。
前几天,他见她一直蜷睡在地板,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睡
?’他问。
‘我…习惯睡地板…她的回答好像触怒了他,他突然上前一把將她扛起,直接丢在
上,喝道:‘别让自己一直自卑可怜下去!你想活得像个正常人,最好趁早改掉这种老是沉溺在悲苦的坏习惯,你得学会看重自己,让自己明白,你也有享乐舒服快乐的权利。
那一刹那,她真的被他吓坏了,当然,也被他的话震慑住了。
难道,她不自觉地一直让自己处于自艾自怜的悲楚之中,不愿、甚至害怕去改变吗当晚,她虽然对他的态度有些埋怨,但还是乖乖地爬上
睡觉,在那柔软得像棉絮的温暖
被间,一
到天亮。
除了强制要求她上
睡觉,唐则安也对她始终不愿换上他为她准备的衣裳,而总是穿着原来那件尺寸过小的灰黑旧衣大发雷霆。‘换掉。
他冷冷地道。‘不要。’她不换,是因为这件衣裳是修女亲手为她
制,就像她的一层保护膜: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是对他那种命令的口气一种下意识的反抗。
他是收养了她.但不表示她什幺都得听他的。
‘你不换,我就帮你换。’他下警告。
她瞪大双眼,不信他敢。
‘给你一分钟,把这身破衣换掉。’他说着真的开始计时。
‘不要。’她也拗了,大声怒道。
他二话不说,冲上前攫住她的手,將她拖进房间,打开橱柜,从一排新得还有折痕的漂亮衣服中随手抓出一件,丢给她。
‘要自己换,还是我动手?’他再问一次。
她咬着下
,倔强不语,也不动。
他火大了,伸手揪住她的领口,一把撕开她的衣服。她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他是认真的,惊恐得急声尖叫:‘不要!’但他手不停,脸上挂着非將旧衣剥光才甘心的狠劲。‘住手!快住手她吓哭了。
他终于顿住,瞪着她,‘换不换伸出气得发抖的手,她抓起衣服就冲进浴室,甩上门,背抵着门,任泪直
。
‘想要过全新的人生,就要有勇气丢开旧的自己,你自己不走出阴暗的谷底,就算我把阳光捧到你面前,你叉怎能看得见他沉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但愤怒中的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气得大吼:‘走开!你这个混蛋那时,她真的很气他,气到不吃饭,一整天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可是事后冷静下来,她回想他的话,多少能了解他的用意是为了要她彻底改变,只不过他所用的方式太强悍无礼,让人难以忍受。
事实上,这几天她也暗地里观察过唐则安,发现她的这位监护人对她的事相当积极,也很用心,但也仅止于此而已…该怎幺说呢?就是少了一种温暖,仿佛他把照顾她当成一项工作,而他只是一件一件地去完成,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她之间互动虽多,却右距离:住在一起,却不亲近。唐则安总是照着他自己的步骤要她做这做那,完全不顾她的心情,她常常为此生着闷气,可是心里又很清楚,如果自己想好过一点,最好乖乖听他的安排。
有时想想,他简直就像在扮演一个跋扈又严厉的父亲,而且演得还真
真传神。
而她,对乖巧女儿这种角色一点都不感兴趣:
‘对了,小姐.唐先生刚才有打电话回来,说他会晚点回来,还要我提醒你,明天你要去做整型手术,今晚最好早点睡。
陈嫂忙完工作,帮她倒来一杯水,顺便提起。
‘哦。’她怔了一下。
就是明天了啊?一想到明天即將动手术,她就很不安。这张丑脸…真的能变好吗‘别担心,一定会顺利的。’陈嫂拍拍她的肩安融她。
会顺利吗?依唐则安的说法,不论要做几次植皮换肤,他都要做到她完全恢复为止。他似乎比她还在意她的脸,比她还心急…为什么每每想到此,她心里就有无数个问号。‘那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陈嫂又道。
‘好,谢谢。’她点点头。
陈嫂的工作时间是每天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弄完晚餐之后就走,如果唐则安晚归,晚上时间通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幸好她早就习惯一个人,陈嫂走后,她并不害怕,反而自得其乐。再说,家中有太多新奇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像薄得像一本书的电视,还有会自动来回移动的
尘器,漂亮得不像冰箱的冰箱…她从不认为自己无知,毕竟教堂也右一台旧电视,在修女的教导下,她不但识字,还把外人捐赠给教堂的所有书籍全看完了。
可是老旧的书能让她学得知识,却无法教她科技,即使在模糊的电视中看过不少广告,但现在亲眼目睹这些先进的家具电器用品,她还是啧啧称奇。
因此当唐则安进门时,就看见她趴在地上研究那台像飞碟的全自动
尘器,像个孩子似的,不断地按着开关.不断地阻挡它,让它转向,玩得很起劲…他立在玄关,定定地望着她,眼底有着谜样的波澜,是怜,是痛,是伤,是…晦?‘呵:一·’她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背着他自顾自地笑了。
第一次听她笑.他脸上闪过一丝温宠,自从接她回来就一直紧绷的嘴角,也稍微放松下来。
‘好玩吗?’他出声问。
童煦和吓了一跳,转头看他一眼,赶紧关掉
尘器,有些尴尬地站起身。
‘想玩
尘器,不如学学怎么用手机,来,这个给你。’他走进客厅,
下外套,在沙发上坐下,將一支全新手机放在桌上。
她慢’巨侈过去,拿起那支炫目的银色手机,轻轻滑开盖子,又合起来。
‘会用吗?’他问。
‘为什么…要给我手机?我又用不到。
她不解。
‘右手机你要联络我会比较方便;过来坐下,我教你一些基本用法…’他招手;她迟疑了一下.在他身旁坐下来,却保持着一定距离。‘来,看这里,拨出按这个按键,关机用这个,里头我已经输入我的号码,要找我就按这个速拨键…’他低头说明,示范操作方式。她静静聆听,看着他的手指在按键上滑动,不自觉出了神。
他的手很修长,看起来干:争优雅,就像他给人的印象,出身良好,没做过什么苦力,没有任何坑疤
茧,是双很
人的手。
但这只看似斯文的手从来没有温和地对待过她,如果她没记错,这手攫过她、抓过她、尊豕过她、摔过她、扣过她 饼她…像只契犬的爪子似的,老是对她很凶恶。
‘记住了吗‘嗯…’赶紧收心,点头;‘那试着打一通给我。’他把手机
还给她,命令道。
‘我已经会了。’这幺简单,根本不用练习,他以为她是白痴吗‘我叫你打。’他不悦。
她无奈地拿起手机,找到他说的按键按下,一阵音乐响起,他打开他的手机接通,还应了一声:‘喂?’她看着他,没开口。两人面对面讲手机,不是很好笑吗?‘说话啊!’他瞪她。
‘喂?’她只好像个呆子一样对着手机讲话。
‘煦和吗?’他看着她。
‘是…’为什么:一-他叫她名字的声音会这么好听?即使透过手机,她也会
口轻颤。
‘明天的整型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别紧张。
她怔了怔,抬头从发帘中望若他。他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传进她耳里,竞有着平常所没有的温柔。
‘你的脸会好的,相信我。
‘嗯…’她轻声道。
‘别想太多,去睡吧。
‘好。
他似乎很满意试话成功,收了线,伸长手
了
她的发丝,微笑道:‘很好,以后有事可以打给我。
她屏息了一秒.,晚安。’很快地低下头,没有回话今天的唐则安…少了点跋扈霸道,却害她奠名其妙的,快步奔回房间;心跳有点快…童煦和双手不停地绞拧着,掌心渗出了冷汗,紧张的情绪,像只八爪章鱼,用力攫住她的心脏,几乎令她窒息。整型手术后,她挨过两个月红肿、疼痛、灼热、发
的过程,来回于医院,做了无数次的高
氧治疗,终于在今天要卸下紧套在脸上的绷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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