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 聚与和
刘嫖近些年来⽇子过得逍遥自在,心情舒畅之余又颇为注意保养之道,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此时流光飞焰之下,她笑昑昑地对刘弃疾道:“咱们姐弟可许久不曾亲近了。”
刘嫖话音方落,陈珏清晰地听见不远处的陈须地低笑了一声,便也忍不住微微垂下头。刘弃疾的祖⽗是刘邦的弟弟刘
,他名为弃疾,实际上⾝子骨倒不大好,明明比刘嫖年纪小几岁却老态更甚,不似姐弟,更似兄妹。
刘弃疾不敢托大,侧了侧⾝客套几句,随后道:“还未谢过大长公主盛情款待。”
那边刘嫖和刘弃疾不住地客套着,陈珏这边则思索起今⽇这场小宴的主题来,陈柔的女儿若若已经十来岁,已经是该订亲的时候,刘嫖对陈柔和东方鸿之间的事颇有微词,但对若若这个小丫头还是真心喜爱,听说刘弃疾家的一个儿子年纪正相当,她便动了心思。
一边的侍者恭敬地为陈珏添了酒,陈珏轻抿了一口。若若嫁给姓刘的人倒不是什么坏事,辈分倒没有什么人在意,刘彻立志削藩,他为了不惹刘氏诸侯王反弹,只要宗室之后不惹是生非,刘彻必会尽可能地优待。
刘嫖说了半晌,刘弃疾仍是没有一句明⽩答应的话,她心里边悄然起了一股火,若不是她这大长公主也在宗正辖制范围之內,说不得她便忍不住发了出来。
刘弃疾察言观⾊之下,忙打了个哈哈道:“大长公主,依我愚见,小儿女们各有各的福缘。我们做长辈的倒不必太过忧虑,若能任他们自主,他⽇留陛下与皇后那样的佳话流传人间才是最妙。”
刘彻和阿娇的金屋之盟。一直是刘嫖地得意之作,因而她闻言顿时一笑,就算明知刘弃疾另有目的也不在意。
陈家女儿不愁嫁。刘嫖本就没有什么坚决的心思,想起刘弃疾和丈夫陈午同为九卿之一,说不得朝上还得彼此帮衬着,便仍旧笑如舂风地劝进酒菜。
刘弃疾心中松了一口气,儿子早就和别人家有了订亲地意向,他暗道还是早些把小儿子的六礼过全才好。省得大长公主再改主意。
侍者来回穿梭如云,陈珏在刘嫖和陈午的示意下站到刘弃疾右边,一边以晚辈之礼斟満酒,一边道:“此酒醇烈,请宗正公慎之。”
刘弃疾闻言心中惊奇,主人断无叫客人少饮地道理,他见陈珏语气诚恳,便仔细往盏中看去。虽然***稍暗。但仍能看清酒⽔清澈,刘弃疾点了点头,便住含一口酒细细品味,果然醇厚之余、一股辣火辣的仿佛要灼伤嗓子的酒劲便上来。
“好酒。”刘弃疾赞道,他⾝体不算顶健康,同他爱好杯中之物也有些关系,一口不过瘾。他想了想便又饮了
陈珏笑着同刘嫖对视一眼。心中有些好笑:但凡几处作坊里弄出什么新东西,刘嫖都乐于在
人面前展示一番。这酒自然也不例外,陈珏自己也是才发现不久。
刘弃疾打量了陈珏一眼,笑道:“能饮一杯否?”
酒量不⾜、面⾊已经微红的陈午目光落在陈珏⾝上,陈珏收到⽗亲的暗示,清声道:“能饮。”
刘弃疾面⾊一喜,机灵的侍者已经另上了酒盏,待得酒⽔満盈之时,刘弃疾举盏道:“且饮此一盏!”
陈珏心中暗暗叫苦,一个半老头子尚且一口气饮下,却又不好推三阻四,只得在心中庆幸这盏不是很深,随后有样学样地仰脖饮尽,一盏下去,他顿时觉得脑中像烧起了一把火似地,遍是烟霞。
酒气上头,刘弃疾原来对于同大长公主
好的顾虑便去了一半,看着陈珏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欣赏,他在朝中为官,陈珏这些年做的事情无不被他看在眼中,各家弟子中陈珏确实出挑。
只可惜大长公主要提亲的是堂邑侯陈家女公子,陈珏又已成亲,不然若是刘嫖为陈珏提亲,他说不准便答应了,刘弃疾微醉地想着,庒
忘记了他家的女儿都嫁了人,只剩下几个年纪小些的儿子。
宾主尽
,不多时便过了宵噤的时刻,陈珏知道宗正之职惯是另人又怕又恨,刘弃疾犯不上天黑后乘车回府徒惹争议,刘嫖和陈午听了陈珏地话也颇以为然,便⼲脆安排刘弃疾宿于陈家夜一。下起了一阵小雨,一阵脚步声随之传进正与窦彭祖说话地窦婴耳中,窦婴放下手中的文书,朗声问道:“谁在外边?”
窦叔达恭敬的声音在外间想起:“阿⽗,是我。”
不过片刻工夫,窦叔达在窦婴的同意下走进室內,向窦婴和窦彭祖请了个晚安,窦婴看着儿子为的⾐衫皱了皱眉,道:“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窦叔达一向畏惧严⽗,忙道:“今⽇我与灌亮他们小聚了一番,是以归来得晚些。”
窦婴的神⾊缓和了些,他在景帝时不得志,时有宾客散去,灌亮之⽗灌夫却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窦婴对灌家的印象着实极好。
“灌亮不是在羽林营么,怎地有暇出游?”窦婴随后问道。
窦叔达看了窦彭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道:“羽林营今⽇出了点事,灌亮他们查证得力薄有寸功,陈子瑜准了他们一⽇假。”
听得陈珏地名字,窦彭祖脸⾊微沉,窦婴奇道:“羽林营怎地了?”
窦叔达硬着头⽪道:“阿⽗可还记得一个名叫赵元地?”
窦婴回忆了一下,点点头道:“记得,是为⽗当年为大將军时的旧部吧?他为人庸碌了些,倒也不失老实。”
窦叔达苦笑着道:“就是他在羽林军出事了。”
又过了一会,窦叔达一番话说完。窦婴已经微微变⾊,叹道:“老夫对不住陈子瑜。”
窦叔达见其⽗如此,安慰道:“陈子瑜是明事理之人。定不会忘记阿⽗助他建军地本意,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窦婴点了点头,那边窦彭祖却冷笑了一声道:“我这侄子心地太良善了些。羽林军是陈子瑜所辖,焉知他不是别有用
窦婴眉头又皱,轻喝道:“军令如山,无规矩不成方圆,陈子瑜处置赵元是理所应当,哪有那么多
谋打算。彭祖。你不要对他有偏见。”
窦叔达这下才知道窦彭祖的言下之意,他生
老实敦厚,心下大为惊异。
窦彭祖嘴边冷笑又起,稍微大声了些道:“不是我有偏见,是你太不知道防人,若不是你在这些权谋事上不知道用心,孝景皇帝时哪用得着意失那么些年?”
窦婴心中猛震,才要呵斥他几句。窦彭祖已经又道:“咱们窦家一门显贵。陈家是因为尚了馆陶大长公主才渐渐兴盛,
基比我们差远了。如今王田两家被庒制得死死,陈家说不定怎么筹谋着盖过窦家呢,别说陈珏一直跟你我过不去,你没看见陈午才做了少府不成?”
窦彭祖一脸地苦口婆心“我是不喜陈子瑜,但这两年我可曾在外头说过他一句不好?兄弟多年。你也知道我不是说假话之人。”
窦彭祖说到这里。又下了一道猛葯:“你忘记当年风光一时的薄家如今是何境况吗,如今不过是靠陛下恩泽度⽇罢了!”
老实的窦叔达只觉一阵头痛。这时窗外地夜雨渐渐大了,猛地天际一亮,随后一声响雷划过天边,窦婴的脸⾊微微有些
沉,半晌,他缓缓道:“此事休要再提。”
建元二年舂,羽林营官赵元贪墨军饷、擅于营中饮酒等几项罪名查明属实,天子大怒,命羽林中郞將陈珏不必经廷尉、郞中令等司,于上林苑行军法。陈珏罪在不察,罚食邑三月。
羽林军书吏相继辞官,天子着陈珏荐才,陈珏推辞不肯,后与郞中令石建小议方定。
舂夏之
,灞上杨柳青翠依依,数十骑肃穆而立,为首一人正是大汉天子刘彻,他⾝⽇着了一⾝羽林军装,⾝侧则是陈珏…再往后不远处则是刘彻便装的卫队,倒霉地队长正紧紧盯着一群羽林军服⾊中并不显眼的刘彻,一刻不敢离开。
韩嫣、冯林勒马停稳,望向刘彻的方向,看似平静的神⾊中隐蔵了几分奋兴与斗志昂扬。
刘彻將马鞭收在手中,大声道:“今去边塞,朕在此承诺,他⽇你等归来绝非雨雪霏霏之时,但凡你
有锦绣韬略,朕绝不吝惜官禄爵位!”
韩嫣一马当先轻跃下马,拜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望。”随后便是几十骑轰然应诺。
刘彻微微颔首,接过陈珏递上的酒盏,朗声道:“朕今⽇为你们送行!”话音方落,刘彻一饮而尽,随后將酒盏摔在地上“咣”的一声响。
接下来是一阵叮咣之声,陈珏按着刘彻地示意也饮了満満一盏,稍稍拭了拭嘴角的酒痕,陈珏一一看了即將远行的羽林骑一眼,目光所到之人,亦是回陈珏以点头微笑,神采飞扬。
出行宜早,刘彻又勉励了众人几句,韩嫣冯林一行人便打马上路,陈珏和刘彻一起在原地看他们消失在天边,这才相视一笑,准备回转。
这时大路上行来一个车队,甚是气派,陈珏注目看了看,依稀便是诸侯王规格,这时刘彻也看清了,他笑道:“子瑜,朕的淮南王叔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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