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山雨前
因为窦太后召堂邑侯一家⼊宮为天子贺寿的命令,第二天一大早,陈珏一家人便起⾝为今⽇的宮宴做准备,就是几月前刚刚与隆虑公主刘苹之封地,短短几月又回转长安的陈蟜也在其中。
“你们现下多吃些东西,一会儿到了宮中怕是要忙活大半天,直到晚间才行。”刘嫖道。
等⽗子几人早膳用得差不多,陈珏招手唤过紫烟,从紫烟挎着的一个小竹篮中拿出几个小荷包,分别塞到陈午等人手中,道:“宮里的消息,今⽇⼊了宮门就不许行车,我们得自己走上好长一段路,你们⾝上都带着些糕饼,也好有备无患。”
诸王来朝,再加上一些分量最重的列侯家与诸公主并着三公九卿,若是人人都乘车⼊宮那么未央宮里就真的热闹了。
陈午等人也不是不明⽩这一点,只是看着陈珏煞有介事地分给每个人一个小荷包的样子,还是不由地心中好笑,成亲数月的陈蟜道:“难道未央宮里还能饿着你不成?”
陈珏笑道:“上有太后与陛下,等宮人有空顾及到你我时想必宮宴也要开始了。啊,不对,三哥是隆虑公主夫君,自然不会像我这样的可怜人一样少这几口吃食。”
陈蟜苦笑着闻言摇了头摇,他成婚之后却是成
了不少,因此也并不像少时那样喜
与陈珏斗嘴,只是他眼中那又好笑又好气的情绪还是被陈珏捕捉到,陈珏也轻轻回之一笑,兄弟之情尽在其中。
清晨时分,诸王公卿以下依序以官爵名位⼊未央宮,陈珏一家人到得未央宮门口处,早早侯在那里的杨得意就马上飞奔上来,给刘嫖等人行礼之后才道:“陈家令,您可算是来了,太子殿下那边等了许久都不见你的影子,如今正急着呢。”
陈珏微微一怔,道:“太子急着找我做什么?”
杨得意见此处没有外人,馆陶长公主刘嫖又是刘彻的亲姑姑,这才道:“太子为陛下写了一篇赋,要找陈家令去帮忙看看。”
刘嫖闻言笑道:“既然如此,珏儿就快去罢,别让太子那边等急了。”
陈珏无奈,只得对⽗⺟兄长施礼之后便随杨得意离开,刘嫖等人在原地远远望见前面人头攒动的情形眉头微皱,刘嫖想了想,果断地道:“你们跟我去长乐宮,稍后随⺟后她老人家一起过来。”
“太子殿下那篇赋不是早就写好,怎地今⽇才想起来叫我去看?”陈珏疑惑地道。
杨得意苦笑了一声,道:“陈家令,那赋是早就写好了不错,只是太子今早起⾝之后捧着那篇赋不停打转,之后就打发小人到宮门口处等着陈家令。”
陈珏当⽇为救韩嫣,当着天子的面把刘彻遇刺的事情揽在自己⾝上,杨得意也是得利者之一,他心中对陈珏还是颇为感
的,平⽇里对陈珏的态度也一直是恭敬有加。
等到两人来到太子宮中,陈珏一眼便看见刘彻手里捧着什么东西不停地来回走动,刘彻回过⾝来看见陈珏眼前一亮,道:“子瑜,你快过来替孤好好看看。”
陈珏依言而上,双手接过刘彻手中的那篇赋仔细默读了一遍,抬眼笑道:“太子殿下,臣看这赋并无什么疏漏之处。”
刘彻道:“怎地没有?孤今⽇一早起来越看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始终说不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善文,还是再仔细看看。”
陈珏又看了一遍,仍然觉得其中虽然文辞繁复,又有为景帝歌功颂德之嫌,只是这种文体本就符合此时风气,刘彻这篇赋的确算得上是不错。
將那篇赋放在案上,陈珏又是一笑,道:“太子殿下,这是殿下对陛下孝心太深,因而患得患失怕献给陛下的辞赋不够好,只是依臣看,这篇赋已经是上佳之作,臣一字难改。”陈珏这话其实有些⽔分,都是卫绾教出来的弟子,文无第一,他要是想给刘彻挑⽑病的话也不是挑不出来,只是天子寿辰图的就是一个喜庆热闹,他又何必非要刘彻匆匆忙忙地改了又改。
刘彻喜道:“当真?”
陈珏点点头,道:“当真。”
刘彻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陈珏但笑不语,不管怎么说,刘彻实在是一个好面子至极的人,他又少年心
,今⽇要在诸王众臣面前一展才学,自然会担心哪里出了纰漏。
心神放松了的刘彻坐在几案边,笑着对陈珏道:“地龙那件事孤已经听说,小小的风声也能让那些人传成这个样子,真是一群草包。等⽗皇寿辰一过,你就把那些嘴上没门的都给孤赶出去,省得哪⽇再有人
传闲话扰了娇娇的心情。”
陈珏侧⾝道:“臣遵命。”
又过了半晌,陈珏看见刘彻⾝边的几人频频向自己投来某种热切的目光,再看见刘彻⾝上还是寻常服饰,他心中了悟,开口道:“太子殿下,时辰已经不早,殿下还是早些去换上储君⾐冠为好。”
刘彻拍了拍脑门,道:“孤怎地差点忘记了,行,你在这等一阵子,然后跟孤一起去宣室殿。”语毕,他便⼊內去换了太子应有的服饰装扮,再次出来时才不自在地道:“平时还不觉得,娇娇这一去长乐宮,他们给孤弄这⾝⾐服却是怎么都不习惯。”
陈珏笑笑,便跟着他一起走出太子宮,诸王虽然不许乘车驾⼊內,但太子刘彻毕竟还是有自己的特权,刘彻踏上太子礼制的辇车之后对陈珏道:“子瑜,你且上来坐罢,若是就这么自己走去宣室殿得何年何月才能到?”太子宮其实距离宣室殿极尽,刘彻这话却是夸张了。
陈珏闻言微怔,他记得有位班婕妤因为不肯上天子车驾而留名青史,也曾有宦官因与天子同车而倍受诟病,可见天子的车驾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太子的车驾也是一样,若他是天下闻名的所谓贤臣还好说,只可惜他还不是。
“太子殿下,这于礼不合。”陈珏道。
刘彻板着脸道:“你这
子是改不了了,孤叫你上就上。礼是什么?就是太子家令从太子命,为弟者遵姊夫命。”说着,刘彻將手臂伸至陈珏⾝前不远处。
陈珏对刘彻这番強词夺理哭笑不得,只是他看着刘彻一脸的笑意,心中也忽地一动,他一挑眉抓住刘彻的手一跃而上,在刘彻⾝边坐稳。
刘彻颔首笑道:“这就对了。”
太子的仪仗徐徐向前移动,陈珏隐隐似乎听得到风声,只觉一阵神清气慡。
不多时来到宣室殿,此时窦太后天子等人尚未到来,刘彻下了辇车拉着他要一起往殿上去,陈珏道:“太子殿下,臣官低无爵,不好向前,还是去那边与诸位同僚聚聚。”
刘彻本要再说话,顺着陈珏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众太子舍人中的世家弟子,于是也不再拦,对陈珏点点头便另外带了几个人向前走去,转眼便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陈珏摇头摇,转而向他认识的那群人走去,李成眼尖第一个看到陈珏,忙招手道:“陈家令,这里。”
陈珏缓步行至众人⾝前,笑道:“此处不是太子宮,大家都是同僚,何必这么见外?”
去年刘彻遇刺,本来这些太子舍人之中有好几个都要倒霉,多亏陈珏在刘彻面前一言才免去一场小难,以李成为首的几人本就对陈珏印象颇好,听得陈珏如此说话,李成也就道:“那好,子瑜。”
陈珏瞥见李成⾝边有一个眼生的年轻少年,他抬首问道:“这位是?”
李成道:“这是我的族弟,李陵。”
陈珏闻言仔细打量了李陵一言,笑道:“原来是李太守之孙,今⽇一见果然气宇不凡,不愧李信將军后人。”
李陵年少气盛,祖⽗又未得封侯,他今⽇是勉強擦在⼊宮标准的边缘线上,几个时辰间已受了不少轻慢,他原本对陈珏这种出⾝显贵的外戚弟子有些不満,但陈珏如此有礼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呆了片刻才回了一礼。
陈珏方要再与几人说话,⾝后忽地传来一个温厚的声音道:“陈家令,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珏回⾝一看,正是长沙王刘发在不远处笑昑昑地看着自己,他⾝边的王太子刘庸也是一脸笑意,李成等人不
陈珏为难,低声道:“子瑜还在等什么?”
陈珏给了众人一个歉意的眼神,这才来到长沙王面前行了一礼,道:“不知长沙王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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