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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口舌争
 椒房殿中诸人朝门口一看,便见一⾝华服的刘嫖和阿娇⺟子二人无视宮人的阻拦,面无表情地踏进椒房殿,阿娇浅浅施礼一礼,抬眼道:“⺟后,阿娇给您请安了。”

 王皇后收拾了方才的紧张之⾊,笑道:“长公主和娇娇怎么都来了?”

 刘嫖心中冷笑一声:王娡啊王娡,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我们对平府的事情了如指掌,她开口道:“我家的珏儿就是太争气了,不知惹到了什么嫉贤妒能之人,居然被人拿到宣室殿上去弹劾。唉,如今太子在平府上回不来,可怜我那珏儿连个能为他求情的人都没有。”

 王皇后不动声⾊地听着刘嫖一通话说下来,田玢王信等人则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刘嫖將众人的表现看在眼中,又道:“只是啊,我家珏儿天资聪明,又有贵人庇佑,定然不会让那些小人得逞,所以我也就不怎么担心他,先来跟皇后你报喜。”

 王皇后被刘嫖一顿抢⽩,挤出一丝笑意道:“我能有什么喜事?”

 阿娇道:“不只是⺟后的喜事,也是彻儿和阿娇的喜事,彻儿只有三位姊妹,如今又多了一位姓金的姐姐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吗?”

 王皇后银牙暗咬,双方都心知肚明金俗三人正在堂邑侯府,然则这样开诚布公地说明还是第一次。金俗的存在实在是她的心头大患,她不是没有想过狠狠心派人杀掉金俗三人,只是堂邑侯府紧密的防范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就算是金俗三人偶尔出门,必定也会留下一人在堂邑侯府…陈珏这个决定防的就是她要弃车保帅。

 虽然刘嫖和王皇后都不希望金俗被暴露出来,然而金俗一旦为天子所知,有王皇后这样一个⺟亲的刘彻就危险了,而刘嫖毕竟是一朝长公主,纵然可以想见的她会元气大伤,但无论是天子剩下的哪个儿子得势,他都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將这个大姑上绝路。

 飞快地將所有利弊权衡清楚,王皇后深深昅了一口气,直直向刘嫖望去,笑道:“珏儿有难,我这做人舅⺟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姐姐要我怎么做?”

 王皇后心中抑郁,刘嫖又何尝不是?一想起眼前这个女人终究是刘彻的亲生⺟亲,刘嫖就一肚子的火,只是眼下陈珏的事情的要紧,她细细回忆了一番陈珏对她说过的事情经过,不久后对王娡笑道:“有劳皇后。”

 …

 宣室殿上,窦婴心中不断地盘算着眼前的境况,如今周亚夫和陈珏的祸福已经绑在一处,天子心意难测,唯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请出窦太后才有一丝希望。只是设计之人实在太过狠毒,周直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就断了窦太后这条线,现在窦婴只盼他看人的眼光没有错,稍后陈珏能將所有事情都一一辩⽩。

 自从周亚夫⽗子来到宣室殿上,天子⾼坐于上一言不发,群臣纷纷按照自己的想法猜测着天子的心思,一时间对周亚夫落井下石之人层出不穷,还有一部分朝臣则冷眼旁观,只有少数几人帮助周亚夫分辨是非。

 周谦年轻气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天子道:“陛下明鉴,微臣老⽗近年时有病恙,臣心中感念家⽗戎马一生,是以购买五百甲胄准备家⽗…家⽗百年之后陪放⾝边,臣⽗子绝无一丝一毫谋逆之心。”

 “周谦。”张欧面无表情地道“甲胄乃‮家国‬噤止买卖之物,你可知晓?”

 周谦心中一颤,不甘地道:“臣知。”

 虽说甲胄等物噤止民间买卖,但古往今来无数曾在‮场战‬上出生⼊死的將军都会为自己准备甲兵陪葬,君王通常也并不会严格要求这些事,按理说周亚夫此事绝对称不上什么谋反。是以群臣听到此处俱是沉默不语,此事最后如何,全看天子一人心意。

 张欧又道:“人言你伙同太子家令陈珏私铸马具以资匈奴人,这又如何解释?”

 周谦听得陈珏的名字顿时一惊,叩首道:“陛下,大汉子民御马之术逊匈奴人极多,陈珏着手下制马具实为边塞军民着想。”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道:“只是他见臣爱好弓马,方才赠予微臣一套,是臣自作主张另外私造百余与甲胄一起以备来⽇之用,全与陈珏无⼲。”

 天子闻言方要说话,张欧又步步紧道:“此事若果真是你自作主张,那马具铸造之法岂不是凭空得来?”

 周谦心中不由叫苦,他确实是直接从陈珏那里要的制造之法,他想要否认又怕廷尉已有证据,只得道:“铸造之法实是从陈珏手中得来。”

 此言一出,殿上众臣纷纷哗然,窦婴站出来道:“陛下,马具之事正如周谦所言,虽与匈奴人有利,然则于大汉亦是益处颇大,望陛下明察。”他虽然早就收到陈珏所赠的一套马具,然而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心知救周亚夫和陈珏就先要保证自己不能被牵连在內,是以选择暂时隐瞒此事。

 这时一个小⻩门匆匆走进宣室殿禀报道:“陛下,太子家令陈珏在外等候。”

 天子沉声道:“宣。”

 不多时,陈珏在两个卫士的带领之下走进正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行到天子御座前不远处,他面⾊沉静地道:“臣,太子家令陈珏,拜见陛下。”

 天子挥挥手示意起⾝,群臣见陈珏不卑不亢的样子神⾊各异,其中侍御史周直的表情古怪之极,他不比张欧的俯仰无愧,方才弹劾陈珏之时有成竹,此时见正主一来心里便有些紧张,稍后想到背后那人信誓旦旦的保证之后才勉強镇定下来。

 之前张欧已经將应该问的事情尽数问了个遍,陈珏⼊內之后张欧又问了几句,陈珏所答与周谦所说并无一丝谬误之处,张欧知道他的职责到此为止,便也不再说话。

 天子的视线从群臣的脸上扫过,陈珏到来之前宣室殿中虽然热闹,然而分量最重的丞相刘舍还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向因谨慎而受天子信任的石奋石建⽗子也一直沉默不语,中大夫令直不疑则静静地看着陈珏,目光深邃。

 这一看之下,天子心中有数,満面威严地问道:“陈珏,你有什么话说?”

 陈珏躬了躬⾝,随后目视前方,朗声道:“臣无过!”

 这句“臣无过”掷地有声,一时间,宣室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往陈珏⾝上而去。

 天子轻喝道:“你想清楚了再说话,今⽇之事,可不只马具这一桩。”

 陈珏不理周遭各式各样的目光,道:“谢陛下,然臣自认并无行差踏错,素来行得正坐得直,一不敢触犯‮家国‬律法,二不敢有违忠孝节义,无论有多少事情,臣问心无愧。”

 此言一出,殿中许多生正直的臣子暗自点头,天子也微微颔首,转而对周直道:“你且把你要弹劾的那些事说来。”

 周直定了定神,將那些弹劾之言又说了一遍,随后昂然道:“陈家令,这些可有丝毫不对之处?”

 陈珏对于周直所说诸事早就心中有数,当下清越地一笑,侧视着周直道:“此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当真冤杀陈珏。”

 天子轻哼一声,道:“何谓真何谓假?”

 陈珏道:“臣与女子临街而饭为真,行为不端为假;陛下有令,臣⽇⽇记在心上为真,抗旨不遵为假;发放新农具命农夫用于田地耕作中为真,断人生路为假;臣与小嫂相识相为真,苟且之事为假。”

 陈珏连续用了四个真假,乍一听倒显得气势十⾜,周直心知关键时刻到了,说道:“自古以来,农夫⽇出而作⽇落而息,你強行命乃⽗封地农户减少耕作时间,怎地不是断人生路?且男女授受不亲,岂有小叔与兄长侧室相的道理?”

 陈珏目光一凝,淡淡地看了周直一眼,道:“农具恰如⽩纸,难道陛下下旨以纸代牍也是断所有读书人的教化之道吗?”顿了顿,陈珏又抬头道:“陛下,大汉连年天灾,纵有陛下与贤臣兢兢业业施行仁政,对于黎民来说终非长久之计,臣之所以命农户使用新农具,其意在于吃增加米粮岁收,减少民力损耗。”

 周直张口言,陈珏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一次开口道:“臣亦知新农具效用难测,早就发放金银给试用之农户,断不会让农家有冻饿之虞。至于臣那小嫂…”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礼法不外人情,臣幼时曾大病一场,全赖当⽇还是家中侍婢的小嫂尽心照顾方得幸免,臣岂能为避人闲话而疏远小嫂?”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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