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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重返巴格达
 崔曜没有参见政事堂最后的决策,他在读完拉希德的信便退出殿外,一直等待到天亮他才被宮中侍卫送回了家中,从昨天中午抵达长安,他总共休息还不到一个时辰,有些精疲力尽了,虽然疲惫,但崔曜‮奋兴‬未减,从皇上和朝廷的态度来看,朝廷显然偏向于与大食和解,这是令他异常动之事,他绝不希望这两个东西方大国之间陷⼊战争深渊。。

 崔曜下了马车,快步向府內走去,刚进大门,老管家却拦住了他“长公子,夫人让你马上去见他。”

 “我知道了。”崔曜转⾝便去了內宅,夫人也就是崔贤的子,但她却不是崔曜的生⺟,崔曜的生⺟是蜀中杨家的嫡女,几年前因病去世了,现在的夫人原是崔寓的次,姓沈,是汉中一户大族的女儿,在岭南时生了一个儿子,因此被扶正为,由于沈氏被扶正一事没有得到崔圆的首肯,因此沈氏为人一直很低调,从不过问崔家的族务,对崔曜和他弟弟也从来不闻不问,故崔曜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她了。

 沈氏约三十出头,容貌勉強还算端正,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她被扶正也是因为她给人丁单薄的崔家生下一子,事实上她是一个较胆小怕事的女人,今天她要见崔曜也是因为丈夫再三叮嘱的缘故,此刻,沈氏正在收拾儿子夏天的⾐服,忽然丫鬟来禀报,长公子来了。

 沈氏一怔,连忙吩咐道:“让长公子稍候。我马上就出来。”

 片刻,沈氏走了出来,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她不知道该怎样给崔曜讲这件事。崔曜正站在小客堂里负手看墙上的画,他忽然若有所感。回头见继⺟已经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前施礼:“孩儿给二娘见礼。”

 “曜儿不必客气,请坐吧!”沈氏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自己的这个儿子,见他已经长成了大人。酷似自己丈夫年轻时地情形,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几年不见,曜儿竟长这么大了,你这次回来可见了你的三弟?”

 三弟就是沈氏的儿子,今年刚満五岁,崔曜摇了‮头摇‬道:“孩儿回来后一直忙碌。无暇见三弟,请二娘见谅。”

 “你三弟还没有起来,晚点再见他吧!”说到这,沈氏话风一转,回到了正题上,她微微笑道:“曜儿,明年你就十八岁了吧!”

 “是!”崔曜已经隐隐猜到继⺟找他来的用意,他也不说破。只恭恭敬敬地回答。

 沈氏见他态度恭顺。便満意地点点头又笑道:“你⽗亲⾝为朝廷重臣,又是家族之长。每天都公务繁忙,也无暇照顾你们兄弟。他就让我替他关照你地终⾝大事,所以我今天找你来,便想告诉你,你⽗亲和房侍郞已经商量过,准备在三天后给你和小敏正式订婚,礼仪和物品都不需你心,只要到时你的人在就行。”

 果然是为婚姻之事。崔曜地心中一股怒气沛然而起。明明知道自己带古黛回家地用意。还要三⽇之內订婚。当自己是玩偶不成?

 他克制住內心地怒火。起⾝向继⺟深施一礼。冷然道:“多谢⽗亲和⺟亲地为孩儿坐想。但孩儿已决意为祖⽗守孝三年。三年內不谈婚嫁。”

 “曜儿。你沈氏被噎得哑口无言。她面子放不下来。脸一寒道:“那就算了。我也不管你们⽗子之事了。此事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你去吧!”

 “请二娘恕罪。”崔曜一拱手。便大步离去。

 崔曜回到自己地房间。心中烦闷不已。他从小地教育是⽗命不可违。虽然⽗亲和他相处时间不多。但毕竟是⽗亲。他地命令自己不该违背。可是这门婚姻他又绝对不能接受。古黛为了救他不远万里赶来巴格达。这份恩情他又如何能弃之若鄙。他不由想起和她一起返回长安地旅途。那段快乐地时光让他刻骨铭心。

 崔曜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己该如何说服⽗亲呢?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崔曜眉头一皱,推开窗向外望去,只见他地一名随从正大声给管家比划着什么,管家也在‮劲使‬给他解释,可惜两人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只是声音越来越大,都不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崔曜笑了起来“刘叔,他是说他们打算回大食,特来向我辞行。”

 “哦!原来如此。”老管家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见他来得气势汹汹,还以为他想做什么呢?原来是辞行。”老管家摇了‮头摇‬,转⾝去了。

 那名随从走到院子里,向崔曜恭敬地施了一礼“请先生原谅我们,我们实在很怀念巴格达,想先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崔曜心中冒出,皇上命自己再次出使巴格达,却又没有说几时出发,自己为何不立即出发呢!

 这个念头一起,崔曜心中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虽然他是昨天才回来,今天就走似乎有些不妥,可三天时间转瞬即过,再不走难道真的要和她订婚不成?

 一年多的磨练使崔曜有着异乎常人的果断和自立,他马上对从人道:“你们也不要急,我明天也要返回巴格达,我们一起走。”

 打定了主意,崔曜的精神慢慢松懈下来,****不眠的倦怠使他已疲惫不堪,也顾不得吃饭,他躺在榻上便呼呼沉睡过去,一直到⻩昏时分,崔曜才终于一觉睡醒,嘴角尚留着酣睡后地甘甜,他洗了一帕脸。只觉得格外地精神抖擞,这时,一名丫鬟在旁边低声道:“长公子,老爷让你睡醒后就去见他。他在书房等你。”

 “我知道了。”崔曜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快步向⽗亲地书房走去。

 崔贤地书房就在崔圆书房的隔壁。⽗亲地书房他已经命人封存,在那个书房里充満了⽗亲地影子和气息,让他感到十分庒抑,从岭南回来后。崔贤逐渐掌握了整个家族,但他心中对⽗亲始终有一种怨恨,他恨⽗亲对家族的重视远远超过了他,尤其是前几年他从裴佑口中得知,张焕登位之初就打算将他调回朝中,可就是因为⽗亲地強烈反对而作罢。他知道这是因为⽗亲怕他染指家族事务的缘故,却将他丢在岭南那种荒蛮之地近十年之久,⽗亲的眼中哪里还有一点⽗子之情。

 “老爷,长公子来了。”一名坐在门口的侍妾看见崔曜正快步走来,连忙向崔贤低声道。

 “让他进来。”崔贤放下手中书,眼中泛起一丝不快,他下午回府后首先便问子今天谈话地情况,得知儿子竟是以为祖⽗守孝来推脫婚事。这让崔贤十分不悦。甚至有点恼怒,儿子对祖⽗的感情远远超过了他。祖⽗死了他要守三年孝,那如果自己死了呢?他又会守几年。估计连一个月也不会守。

 虽然崔贤对⽗亲十分怨恨,但有一点却和他⽗亲想法一致,那就是崔曜娶房宗偃的女儿为,房家一直就是大唐的望族,房宗偃本人就是当朝户部侍郞,已经有消息传出,下个月他就将调升为吏部侍郞,房宗偃是一直就是楚行⽔的心腹,二年后楚行⽔退仕,不出意料的话就是由他来就将接替相国之位,这是权力平衡地必然结果,能与房宗偃结为亲家,他崔贤将来接替二叔的相位也有望了。

 就在崔贤的沉思中,崔曜走进了⽗亲的书房,他上前躬⾝施礼道:“孩儿参见⽗亲!”

 “你坐下吧!”崔贤一脸严肃,他要在儿子面前保持一种做⽗亲的威严,他见儿子坐下,便开门见山问道:“我听你二娘说,你要为祖⽗守孝,所以拒绝与房家的婚事,是这样吗?”

 “是!”崔曜回答得非常⼲脆,他不想让⽗亲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歧义。

 “那你看看这个吧!”崔贤从桌上取出一封信,扔给了儿子“这是你祖⽗临终前的遗言,命你返回长安后立即和房敏订亲,三年后正式成婚,如果你想守孝,这三年时间也⾜够了。”

 崔曜打开信,是祖⽗地字,但平时地苍劲有力已经看不见了,笔画之间断断续续,看得出祖⽗是颤抖着手写这封信,崔曜鼻子一酸,泪⽔涌进了眼中。

 崔贤见儿子真情流露,他暗暗叹了口气,对儿子的三分厌恶也消失了,等儿子情绪稍稍平静,他才语重心长道:“与房家联姻为⽗是为了你好,下个月房宗偃就要升为吏部侍郞,手握吏部大权,多少人想做他女婿而不得,可人家就偏偏看中了你,有这样一个岳⽗,再加上你是进士出⾝,你地前途将无限光明,你明年就十八岁了,也应该懂得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而且你若娶了小敏,崔家和房家就将结成联盟,在朝中地势力大大增強,所以你的婚姻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家族都是极为有利之事。”

 崔曜也从对祖⽗的哀思中慢慢恢复,⽗亲的苦劝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便脫口而出道:“房敏今年只有十三岁,和我年纪相差太大,和二弟正好般配,⽗亲为何不成全他们?”

 “混账!”崔贤狠狠一拍桌子,他差点被儿子的谬论气疯了,他指着崔曜厉声喝道:“你这个不肖之子,你就一心想娶那个妖女,我告诉你,你若胆敢娶她,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这时,崔曜的倔脾气也犯了,他跪了下来,硬着脖子反驳道:“古黛有什么不好,她温柔体贴,对孩儿一往情深,孩儿被大食人抓走,她不远万里孤⾝一人赶来巴格达救我,在木鹿沙漠,要不是她,孩儿就死在大食人手中,她既有情有义,孩儿又怎能薄情寡义。”

 “你这个混账东西!”崔贤见儿子竟然敢跟自己顶嘴,他愤怒得失去了理智,他顺手抄起着上⽟笔筒,狠狠向崔曜砸去,啪!地一声脆响,笔筒在崔曜的额头上开了花,裂成碎片,一注鲜⾎顺着崔曜的额头流下。

 崔曜直着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他才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孩儿不敢隐瞒⽗亲,就在昨天,皇帝陛下已经将古黛赐婚给孩儿,陛下旨意不可违。”

 “什么!”崔贤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皇上居然揷手了,他并不傻,他马上便明⽩过来,这是皇上不允许崔、房两家联姻,一种极度的挫折感在他心中弥漫,他呆呆地望着儿子,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他如此陌生,这是自己的儿子吗?自己几时生了这样一个孽障。

 他慢慢抬起手,指着门外颤抖着声音道:“你走!你给我滚出崔家,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崔家也没有你这个子孙,滚!”

 泪⽔顺着崔曜的脸颊流了下来,他伏地给⽗亲叩了一个头,又转⾝向着祖⽗的书房方向重重地叩了三个头,他站起⾝,决然地离开了⽗亲的书房,离开了崔府。

 崔贤惘然无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儿子的离去他没有什么惋惜,他却想起张焕对崔家宗族搬到长安的大力支持,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犯下了一个大错。

 经过漫漫的旅途,当百年难遇的一场雪飘舞在巴格达的上空,崔曜又回到了阔别四个月的巴格达,这一天是大治六年十二月三十⽇,离大治七年仅仅只差一天。

 崔曜最终没有能够挽回⽗亲的驱逐令,在最后一刻,他的婚姻之事已经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亲认定他背叛了崔家,令他无话可说,当他踏上漫漫征程,家族的得失在他心中已经变淡了,他心中只有‮家国‬的荣辱,他是代表一个东方大国来到遥远的西方,他将在这个国度传播东方的文明,同时,他也要将西方的文明传到大唐,他的心变得无限宽广,他在走一条前人从没有走过的道路。

 当巴格达圆弧的城墙出现在他的眼中,崔曜回头向他最心爱的姑娘望去,古黛也恰懊向他望来,两人对视一笑,眼中都涌起了无限的柔情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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