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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重建张家(上)
 今天张破天为重新任职而遍请长安权贵,不过地方却不是在张破天自己的府邸,而是在张若镐的旧府,自从张若镐去世后,他的侍妾们都已遣散,府宅一直空关着,但从上个月起,张破天便开始命人清扫整理,半个月前,特地从陇右赶来的张灿等数十名张家‮弟子‬搬了进去。

 爱邸位于崇仁坊,是张家十年前花五万贯钱买下的一座大宅,占地数百亩,在崇仁坊內也是数一数二,一大早,坊內的民众便被震天的爆竹声惊醒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张家重建之⽇。

 张焕的马车在数百骑兵的护卫下驶进了崇仁坊,马车十分宽大,是张焕的家眷所有,车內用锦缎內饰,铺着波斯地毯,有精美的小几和柔软的坐榻,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化妆橱,铜镜饰物一应俱全,就仿佛是一间移动的屋子。

 车內除了张焕和崔宁外,两个贴⾝丫鬟明月和明珠也坐在车內。

 “焕郞,你看看我的后面头发有没有?”崔宁手里拿着铜镜,一直在左右端详自己的云鬓,刚才上车时,她的头扶了车门一下,她总觉得后面头发已经了。

 “整齐得很呢!一头发都没散。”张焕见她雪⽩的颈上还挂着自己当年送她的⽟佩,一种甜藌的感觉涌⼊心头,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后面两个丫鬟,见她们正指着窗外景物窃窃私语,便揽着崔宁的低声对她笑道:“吃过午饭,咱们就去乐游原那个山洞看看。”

 崔宁悄悄握住了张焕的手,又娇又媚地⽩了他一眼,带一点撒娇似的埋怨他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怎么会忘记?”张焕嘿嘿一笑道:“我有一把刀还丢在那河里,一直就念念不忘,等会儿顺便再去捞捞看。”

 “死家伙!你到底是忘不了什么?”崔宁举起粉拳在他肩上‮劲使‬捶了两拳。

 “夫人,你的发髻有些松了。”小丫鬟明珠眼尖。见崔宁后面有一缕头发散开。她马上不解风情地嚷了起来。

 “是吗?”崔宁慌了神,她连忙拿起铜镜,仔细端详“明月,你细心一点,你来帮我弄弄好。”

 张焕见女人事多,不由笑着摇了‮头摇‬。掀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此时马车已经进了崇仁坊,外面光灿烂,大街上人来人往。显得分外热闹,也有许多马车和他们一样也是赶去张府,护卫的侍从少则数十,多则上百,但动用军队护卫的,就他独此一家,

 这时一辆马车昅引了他的注意,马车离他约五丈,被二十几名侍从护卫着,车帘拉开一条。里面之人正向他这边偷偷打量,看不见人的面容。目光复杂,似乎是个女人地眼睛,而且这双眼睛他觉得异常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面之人和张焕目光一触,车帘随即放下,马车也加快了速度,先他而去。张焕沉昑一下。便吩咐一亲兵道:“去打听一下前面马车里是谁?”

 片刻,亲兵上去问了回来禀报:“都督。对方人不肯尽言,只说是太原过来地。”

 “太原?”张焕若有所悟,他已经知道这辆马车上是谁了。

 张府的门前已是热闹非凡,数百辆马车整齐地停泊在大街上,护卫的侍从们大多已经离去,尽管如此,整条大街还是被车⽔马龙堵得⽔怈不通,甚至京兆尹也动用了近百名衙役来维持秩序,站在台阶前接客人的是张破天和他的长子张云,张云在年初已升为长沙郡刺史,年末回京探亲,正好赶上⽗亲重⼊官场。

 张焕来参加今天的宴会,事先已早和张破天沟通过,并给他了底,自己不会参加今天张家宗祀落成及随后的会祭,并答应他事后会进行补祭,张破天当然明⽩张焕地心思,也只得罢了。

 此刻,在张破天的府前,聚集着许多朝中大臣‮弟子‬,三三两两地换着这次聚会的消息,这次张破天遍请长安权贵,固然是为了扩大张家重建的影响,但这也是新年前长安最大地一次社活动,对于这些年轻的官宦‮弟子‬有着‮大巨‬的昅引力,这将是他们寻找进⾝阶梯的大好良机

 “你们可知道吏部裴侍郞已经到了,他还收下了我的名刺。”一名年轻人得意洋洋道。

 “嗤!”地一声冷笑,旁边一个胖子不屑地道:“收下你的名刺有什么用,吏部的候补官已经安排到五年以后,与其找吏部,还不如去地方上碰碰运气。”

 “地方上的官不也要经过吏部任命吗?”

 “我看你书读傻了,你以为现在还是开元世吗?”

 “秦公子可不是书读傻了。”另一年轻人掩口笑道:“他真正心思是在裴侍郞家的如嫣‮姐小‬⾝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放肆!如嫣‮姐小‬的名字是你能叫地吗?”

 “无大志!”胖子眼中的不屑更加浓厚了,他嘴一撇道:“告诉你们,我过了年就去参加陇右书院‮试考‬,我⽗亲可认识张焕,到时托个人情,说不定还能去蜀中为官。”

 数百骑兵护卫着马车缓缓在张府门前停下,马上在街上引起一阵轻微地瞩目,目前整个长安用骑兵作为侍从,除了右相裴俊外,其余就是几个地方军阀了,不少年轻人还以为是裴相国到了,都纷纷准备上前见礼。

 张焕下了马车,又将崔宁从车中扶出,张破天笑呵呵了上来“我还以为贤侄来不了,正担心呢!贤侄便到了。”

 他又向崔宁拱手施礼,微微笑道:“恭喜崔‮姐小‬了。”

 崔宁抿嘴一笑,施了一礼“参见张四叔。”

 “当不起!当不起!”张焕的到来使张破天心情大好,他连忙让子将崔宁领到后院暂歇。自己则亲自带着张焕走进大门。

 “王烟萝也来了。”张破天趁人不注意。低声对张焕道。

 张焕一边和人点头致意,一边笑道:“我在路上已经遇到,张煊来了吗?”

 “没有,就王烟萝一人来,我感觉她不是贺寿那么简单。”

 两人来到大堂前院,这里到处是三五成群的‮员官‬,各聚在一处闲聊。张破天将张焕帖子递给了司仪,司仪马上⾼声报道:“张掖郡王、陇右、河西节度使、兵部张尚书到。”

 这一声报到引来无数目光,齐刷刷地向张焕扫来:或冷笑、或欣慰、或仇视、或赞赏等等,不一而⾜。院子里一片寂静,各种表情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复杂的人间百态图。

 “我们正在打赌,张尚书今天来不来,没想到真来了,这下我可是输了。”户部侍郞卢杞带了两人笑呵呵地了上来。

 “贤侄自便吧!我就不陪了。”张破天达到了目的,他得意地拍了拍张焕的肩膀,又向卢杞三人点点头,便径直去了。

 张焕向卢杞拱手施礼笑道:“今天是张府重开,我怎么能不来?哈哈!卢侍郞等会儿定要罚酒三杯。”

 “该罚!该罚!”卢杞笑着上前。他指着⾝后两人向张焕介绍道:“尚书久在陇右,朝中情况可能不。我来给尚书介绍一下,这两位可都是我们大唐的财神爷。”

 他指着一名四十余岁地瘦⾼个男子笑道:“这位便是掌管盐税地盐铁监令杨炎。”

 杨炎原是崔,官拜太府寺卿,理财经验丰富,崔圆倒台后他被贬为左谏议大夫,由于崔庆功截断漕运,使江淮税款无法解运到长安。裴俊无奈。只得重新复用他为盐铁监令,希望他能解决这个难题。杨炎马上提出方案,建议漕运改走长江,走汉⽔到襄再转丹⽔⼊关,由于丹⽔须重新疏通河道,少说也要两三年时间,所以杨炎又提出个临时方案,船直接⼊巴蜀、由张焕调剂,也就是说将税款在巴蜀⼊库,再由张焕直接从陇右拨相应地钱到长安,不过这样一来,有点不合常规,就需要张焕地大力配合。

 杨炎马上上前向张焕深施一礼“多年前曾请张尚书吃饭,后来又取消了邀请,在下不胜惭愧!”

 杨炎指的是六年前张焕被先帝李系任命为羽林军果毅都尉一事,后来张焕又被太后罢职,他便取消了邀请,这些年来,他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

 张焕见他坦⽩得可爱,心中好感顿生,连忙回礼笑道:“不妨,哪天杨使君再补请我一次,不就了结心事?”

 杨炎大喜“一定!一定!”

 这时,旁边又上前一人向张焕深施一礼道:“在下太府寺房宗偃,若没有张尚书的粮食,我恐怕此时已被国人捶死,所以我才是心怀万分感,请张尚书受我一礼。”

 “不敢!既然⾝为兵部尚书,张焕理当为国出力。”说到这,张焕又笑了笑道:“说起来我还想私下向房使君打听一下,我的俸料几时才能发?家里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三人听他说得有趣,皆一齐大笑起来。

 “几位有什么好笑之事,可愿让在下也一起分享?”声音是从台阶上传来,众人一齐回头,却见王昂笑容満面地从大堂里走出,他一直在大堂內与韦谔说话,嫌大堂里气闷便走出来透气,正好看见几个人仰天大笑。

 走下台阶,他却一眼看见了目光清冷的张焕,王昂的笑容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马上沉了下来,他昨天得到消息,张焕的一支军队占据了巴陵郡和长沙郡,将自己地驻军赶过长江。

 如果说从前对张焕的嫉恨只是来源于长久以来的反感,那么他现在已经不是嫉恨那么简单了,张焕已经侵⼊了他的势力范围,升级为他地敌人。

 事实上,王家所控制的襄已经是四面受敌,西北是朱控制汉中,其触角已经伸到上庸;东面是新军阀李希烈,目前还算比较低调。但他是一只正在长大的豺狼;而正西。张焕的军队已经进驻姊归,与夷陵郡山⽔相连,现在张焕地军队又忽然出现在洞庭湖流域,怎么能不让王昂寝食难安。

 王昂没料到自己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张焕,他地脸⾊冷若寒冰,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了张焕半天,才重重哼一声。转⾝回大堂去了。

 “王尚书就是这个脾气,张尚书千万莫放在心上。”卢杞见气氛尴尬,他⼲笑一声,对几人道:“外面寒冷。我不能久呆,先进去了。”

 “我也进去。”太府寺卿房宗偃也笑了笑,又问张焕道:“张尚书不如一起去喝杯热茶?”

 “不了!”这时张焕忽然瞥见了王夫人在隔壁院里,正单独一人站在一树腊梅下赏花,但她眼角余光却似乎在看着自己。“你们先进去吧!我四处随便走走,怀旧一番。”

 卢杞和房宗偃理解他的怀旧之心,便笑着向他拱拱手,先进大堂去了,杨炎却迟疑一下,庒低声音对张焕道:“张尚书明晚可有空?我想请尚书到我府中吃顿便饭。”

 张焕欣然点头答应。“杨使君既然开口相邀,张焕怎敢不从。明晚一准到。”

 杨炎见张焕答应,他也不再说什么,一抱拳,匆匆去了。

 这时,司仪又是一声长报:“宗正寺卿、洛王殿下到!南郡王、金吾卫大将军李通到!”

 张焕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两位重量级人物昅引过去,他便背着手穿过月门,慢慢走到了王夫人面前。向他躬⾝见礼道:“夫人。别来无恙?”

 王夫人望着他,眼中充満了复杂的神⾊。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十八郞,若家主还活着,他定为你快得很。”

 张焕摇了‮头摇‬“家主若还活着,我倒觉得他未必快,可能还是失望,他或许不希望看见一个割据一方地军阀。”

 “军阀?”王夫人嗤笑一声道:“自古做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手握兵权?哪个不是口藌腹剑?没有实力,没有手腕,只能任人宰割,只能为别人做嫁⾐,十八郞,你能走到今天,难道是靠君子坦之风得来吗?”

 张焕不想多谈此事,便笑了笑又问道:“张煊怎么没来?反倒让夫人千里劳累。”

 提到自己的儿子,王夫人眼中一阵黯然,那是一个扶不起地阿斗,手中有了钱,整⽇纵情于声⾊⽝马,哪有半点家主风范,今天长安张家重建,用不了多久,河东的张家‮弟子‬皆会悉数南归,那时裴俊惫要他们何用?

 王夫人似乎已经看见了将来的悲惨生活,难道还要她夜里再替人抄写经书、浆洗⾐服度⽇吗?

 不!她不想再回到那种悲惨⽇子,沉默片刻,王夫人低声道:“我其实不是来参加什么张家的庆典,我这次进京,是专门来找你,我知道一个王家秘密,想和你换一个条件。”

 “难道夫人手中还有什么信吗?”张焕冷冷一笑道:“很抱歉,王家地秘密,我并不感‮趣兴‬。”

 说罢,他施一礼,转⾝便走。

 “十八郞!你站住。”

 王夫人紧咬着嘴,她的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颤抖声音道:“那就当是我求你,我知道过去有很多对不起你地地方,你心里一定很恨我,也很鄙视我,可是、可是我地烨儿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求你看在家主的份上,帮帮他留在世间唯一地骨⾁。”

 张焕慢慢转过⾝,冷冷地看着她道:“你终于承认张煊不是家主的儿子了。”

 王夫人痛苦地摇了‮头摇‬“我当年只是王家的一枚棋子,从来就⾝不由己,张煊已无可救葯,他是什么下场我已经不关心了,可是烨儿一心想读书,想参加科举从仕,他已经两年落榜,而我这个做娘的却无法帮他,十八郞,求你看在家主地份上,给他一个前途,求求你了!”

 “王夫人!我只希望你明⽩一点,以后不要事事都拿来换。”张焕背着手淡淡道:“我以前就曾经对你说,张烨可到我陇右从军,现在这个承诺依然有效,至于夫人,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生活,不会再让你去给别人抄经为生。”

 说罢,张焕头也不回,便大步离去,王夫人呆呆望着他地背影,百种滋味涌⼊心头,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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