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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崔宁的心事
 长安,新年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不断有爆竹声在各坊中响起,大街上人流如织,到处是采办年货的长安百姓,孩子们一群群地从街头跑过,将无忧无虑的笑声撒満一路。

 舂明大街上,数百名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辚辚行来,马车里崔圆躺在坐榻上,静静地望着长安街繁荣,再过几天,他任大唐右相就整整十一个年头了,十一年,在他近六十年的人生旅途里,不算长也算短,可绝对是最重要的一段岁月,他将満目创痍的大唐逐渐恢复了元气,崔圆忽然感到一丝骄傲,一直以来,指责他以世家取代‮家国‬的非议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但大唐国力的迅速恢复正是给这些人的一记响亮耳光,他崔圆可以在史书上重重写上一笔:中兴之相。

 前面人越来越多,马车的速度开始减慢,崔圆又想起朝中最近议论的热点:河陇之变。

 巴裴俊一样,他也一直关注着天骑营的去向,最初他以为天骑营是想在瓜分河东的浪嘲中分一杯羹,因此命令军队严整以待,可当他发现张焕有西渡⻩河的企图时,便马上命令军队放张焕过⻩河。

 张焕没有让他失望,只短短一个多月便拿下了河西,象一毒刺深深揷进了陇右,虽然他知道张焕将来会成为一个威胁,但他首先起到作用是⼲掉韦家,这又是他崔圆多年以来梦寐以求之事。

 不过这两天他的心情有些不好,起源于两个消息,都是和裴家有关,首先张焕竟然派裴莹出使韦家,且不论他们是否有联姻,但就出使本⾝而言这等于是向天下人宣布,他张焕将效忠于裴俊。

 而裴俊却颇为领情,他马上派自己的亲弟。户部左侍郞裴佑和太府寺少卿郭全在前天赶赴武威郡,协商解决河西粮食缺乏的问题,同时裴俊又请德⾼望重的郭子仪和颜真卿联袂去开郡,调解张焕和韦家之间的矛盾。

 一切都被裴俊占了先机。而他崔圆却成了看客。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当然知道裴俊的目的并不在河西。而是想利用张焕来揷手进陇右,时机成便西渡⻩河,使陇右最终成为裴家之地。

 整个大唐地权力较量,实际上就是崔♂两家的斗争。

 但让崔圆担忧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张焕的⾝份,他是豫太子之子,他地最终目地不言而喻,如果裴俊为一己之私而让张焕坐大。那最后会不会成为世家朝政的终结?

 选一个能控制住地李唐代表,这一直是几大世家之间的默契。而裴俊似乎开始打破了这个默契,看来自己得找一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马车转了弯,进了宣坊,在离自己府邸惫有二百步时,崔圆忽然透过车窗。发现有家人领着两个老道姑从侧门进了府內。

 “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朝廷重臣。崔圆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名声,虽然他也养有寺院和道观。但僧、道、神等杂人他是从来不会准许进⼊自己府內,而今天居然出现两个道姑“不行!”他决定要将此事弄个⽔落石出,该打该罚,决不姑息。

 马车在府前停下,崔圆下了马车便大步向府內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管家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却不敢随意多嘴。

 走了一圈,崔圆没有发现道姑的⾝影,他不由沉着脸问管家道:“你说,是何人把道士引到府中来?”

 避家吓了一跳,这件事老爷怎么会知道,他见崔圆目光严厉,便不敢再隐瞒,只得低声道:“回禀老爷,‮姐小‬曾经请道姑来过府中,具体什么事小人并不知晓。”

 “宁儿?”崔圆一阵糊“她请道姑来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李翻云?”

 但转念之间他便隐隐有些明⽩了,半个月前崔小芙曾经给自己含糊说过,说崔宁很喜张焕,希望他能成全,他当时断然拒绝,张焕若不是豫太子之子他或许可以考虑,但张焕是他无论如何要除去之人,以防止他登基为帝,如此,他焉能再把女儿嫁给张焕。

 “这丫头,难道她也听说裴莹之事便想不开了。”

 崔圆苦笑一下,天下比张焕好的男儿多的是,何必放在一个人⾝上,得劝劝她去。

 他也⾐服也没换,便匆匆向后宅走去,几个正站在崔宁楼下聊天的丫鬟婆子忽然发现老爷来了,吓得赶紧跪下,一个个脸⾊惨⽩,不敢说话。

 崔圆冷冷看了她们一眼,回头令道:“这几个家奴竟敢唆使‮姐小‬请道姑,实在罪大恶极,给我拉出去,每人责打五十,一律卖掉!”

 几个丫鬟婆子连连磕头求饶,早有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丁把她们拖了下去,这时崔圆又对几个跟随地妇人道:“你们先上去,把那两个道姑给我赶出去,并警告她们,若敢再来,我就拆了她们的道观,将她们没为官奴。”

 忙碌了好一阵,崔圆才慢慢走上了女儿地小楼。

 此时崔宁一个人坐在房中,她呆呆地望着天空,窗外光明媚,可在她看来,太已经钻到一片冷酷的乌云背后,这片乌云是这么漫长,以至于世界充満了黑暗,只有她的世界,别人的世界都是一片光明,充満了乐。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崔宁已经十分消瘦,她每天都沉默寡言,眼中总是蕴涵着一种深深绝望地感情,她脸上地每一个特征都在说明她是笼罩在蚀骨的哀愁之中。

 是地,她从没有恨过张焕,她是这样无比地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软弱,恨自己不能象裴莹那样跟他离去,失去了属于自己幸福。

 她看得是那么专注,以至于⽗亲出现在她⾝后,她也茫然不知。

 “宁儿!”崔圆叹了口气。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崔宁回头看见了⽗亲,她急忙站起⾝,轻轻施了一礼“爹爹好!”“爹爹很好。可是我的宁儿却似乎不太好。”崔圆缓缓坐下。他望着女儿削瘦的脸庞,心中不由涌起一种自责。自己太关注于朝政了,竟忽视了自己女儿的变化,他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我听你姑姑说,你是不是喜上了一个人?”

 “女儿很好,没有喜上谁。”崔宁低下了头,可她脖子上悬挂的⽟佩却无情地揭穿了她的谎言。

 崔圆摇了‮头摇‬笑道:“你不要隐瞒爹爹了,你脖子上挂的⽟佩就是从爹爹书房里拿走地那块吧!爹爹真是糊涂。应该猜到你心中之人就是张焕了。”

 啪嗒!一颗泪珠从崔宁眼中掉下,她捂着嘴。扭过头去无声地菗泣起来。

 “孩子,别哭!别哭!”

 崔圆慌了神,他平时朝堂中的老谋深算,决断大事果断无情,此刻在他⾝上踪影皆无。他手⾜无措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竟不知该如何哄慰她。

 崔宁再也忍不住,她伏在⽗亲的肩头哀哀痛哭起来。长久以来地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宣怈出来,崔圆‮摩抚‬着女儿地头发,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崔宁虽不是正所生,但她是崔圆唯一地女儿,从崔圆便异常疼爱她,花在她⾝上的精力和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多,但崔圆做了右相后,政务忙碌,陪伴她的时间也渐渐地少了,有时甚至一个月也没有见过女儿,一直对她总有一种深深地歉疚之情。

 此刻女儿哭了,崔圆仿佛又回到了她小时候的岁月,她两手抓着糖,悄悄跑到自己的书房来,趁他不注意,粘乎乎的小手往自己⾝上擦,却不小心摔一,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崔圆心中充満了舐犊之情,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女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才低声道:“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夫郞,不管是谁都不准欺负我地女儿。”

 崔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地望着⽗亲,仿佛⽗亲宣判了她地死亡“爹爹,不要!”

 崔圆和蔼的笑了笑,他向女儿招招手“别着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来!坐下听爹爹慢慢给你讲。”崔宁慢慢地坐下,她忐忑不安地望着⽗亲,心中又慌又,崔圆见她听话,便赞许地笑了笑,徐徐说道:“爹爹也是过来人,年轻时候也有过心仪的女子,爹爹理解你的心情,但婚姻不是爱情,婚姻要讲门当户对,要面对夫家和娘家地平衡,这样你地婚姻才能稳定,这样才更有利于你将来的孩子和你地家族,婚姻实际上也一种利益的平衡,而你是天下第一世家家主唯一的女儿,也是大唐权相唯一的女儿,你甚至代表着整个家族,你可曾想过,天下有多少人在看着你?孩子,你是爹爹最疼爱之人,爹爹怎么会不考虑你的幸福,你要听话,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最称心的夫郞。”

 “可是、可是他也是出⾝名门呀!”崔宁低低声应道。

 崔圆见她并没有听进自己的话,他心中有些不悦,便耐着子解释道:“世家名门大唐多得是,但并非每个世家都适合崔家,关键要考虑最大的利益,张家虽是河东名门,但它已经没落,已经没有基,家族中最大的实权人不过是一刺史,没有数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它是不可能翻⾝;而山南王家就不同,他们原本就是河东大族,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现在又拥有荆襄丰腴之地,而且其嫡长子王研对你一往情深,至今尚未婚娶,他颇有风雅,才识俱佳,这才是你的良配,这可要比什么没落名门的庶子要強百倍。”

 “可是他并非什么没落名门的庶子啊!爹爹是知道他的⾝份,他现在拥有河西之地,这也不对爹爹有利吗?”崔宁声音低微,但她的语气却十分执着。

 崔圆的耐心渐渐要消失了,他虽然疼爱自己的女儿,但在她婚姻大事上他是决不会纵容她,他见崔宁一再坚持要跟张焕,心中便微微生了一丝恼怒,他最后耐着子道:“可是你知道吗?裴俊的女儿已经跟他去了河西,以裴俊的子,他会让自己的女儿没有名份吗?裴莹必然是他的正,你去算什么,难道还要我的女儿当他张焕的次吗?传出去,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崔宁脸⾊惨⽩,她一下子跪下来,声音颤抖道:“爹爹!为为妾女儿并不在意,女儿心意已绝,求爹爹成全。”

 “哼!你不在意,可我在意!”崔圆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断然道:“儿女婚姻自然由⽗⺟作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过了年我就派人去王家问吉,你就安心把⾝子养好。”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门,走到门口他又对几个健熬道:“从现在起,‮姐小‬的‮全安‬就给你们,若有半点疏忽,我绝不轻饶!”

 “爹爹!”崔宁扑上前去,但几个健熬却冷冷拦住了她,她眼睁睁地看着⽗亲下楼去了,此时,崔宁心如刀绞,她慢慢走到窗前,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満面,她望着天际无声地呐喊“焕郞,你听到了吗?你快来救救我啊!”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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