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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渡黄河(中)
 谔是在太极宮事变的次⽇,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回了张若镐去世时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可随即崔圆遇刺,他成了第二个临时执掌右相权力的內阁大臣,就在那一天,他利用执政事笔的权力批准了河西节度使辛云京的退仕申请,使他占领河西变得合法化。

 但这样一来,也拖延了他回陇右的时间,直至太极宮事变爆发。

 韦家所控制的关內道与河东道相隔一条⻩河,正是⻩河天险的存在,使韦家对河东土地的‮求渴‬并不如崔♂两家那么強烈,但正如狼改不了吃羊的本,韦谔对软弱的张家也有所求,他看中的是张家富可敌国的钱财。

 此刻,这位大唐第三家世家的家主,也同样在⻩河边上徘徊期盼,他派去的特使已经传来消息,张焕尽取张家价值百万贯的金银,还有他在回纥国库夺来的财宝,两项加起来估计不下两百万贯,不仅如此,张焕手下都是骑兵,清一⾊大宛马,这让韦谔更加垂涎,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吃掉张焕。

 对岸就是龙泉郡的永和县,灰烟弥漫,清晨的雾气笼罩着⻩河两岸,斥候兵们每隔一刻钟就向他汇报一次,但每次结果都是一样,没有看见对岸有军队渡河的迹象,时间慢慢推逝,一直到了中午,依然没有动静,韦谔有些坐不住了,张焕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亲。恐怕张焕已经看透了我们地企图。”说话的是韦家大公子韦清,他的外表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肤雪⽩,长长的眼睫⽑下。是一双深邃而带有一点茫的眼睛,但他子却变了,这位韦家家主继承人在一年前遭受了精神和⾁体地双重创伤后,由风流开朗变得沉默寡言,他已经很少说话,可每一次开口总是敲到点子上。

 “何以见得?”韦谔看了一眼儿子问道。

 韦清轻轻地冷笑一下道:“崔裴兵锋已至,他不怕渡河一半被人抄了后路吗?”

 “照你的意思,他或许是因为崔裴已到的缘故。换了个渡河地点,而并非看透我们的企图。”点,但未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从自己和他关系一向好来看。自己热心帮助他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过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韦谔知道凡事不能往好的地方想,他瞥了儿子一眼,见他又紧闭口不言,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笑了笑又问道:“或许为⽗没有理解你的意思。你能否说清楚一点?”

 “形势紧迫,他当然要抓紧时间渡河。”

 韦谔这下明⽩了儿子的意思,不错!只要知道崔♂两家地用兵情况,就可以摸清张焕的态度,就在这时,一名去⻩河对岸的斥候校尉飞速奔来。

 “禀报将军!属下探到消息,昨晚一更时分,永和县渡口的人马向北去了。”

 果然走了,韦谔点点头。又紧接着问道:“太原那边战事如何?”

 “回禀大帅,太原已经被山东军占领,有弟兄探到河北军昨天下午开进了汾郡。”

 “辛苦了,赏你们五百贯钱,命弟兄们继续向北搜寻。”

 “遵令!”校尉行了个军礼,又再次渡河而去。

 这时韦谔已经明⽩,张焕确实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他马上走到地图前,仔细地察看上面标注的每一个渡口。从眼前地延川渡口向北一共有四个渡口,百塘峡√口、临县、兴县。每个渡口都有可能,韦谔十分头疼,这些渡口之间相距数十里,甚至上百里,而自己只带了三万人马拦截,怎么部署兵力?

 韦清仿佛知道⽗亲的焦虑,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亲,我有个办法。”

 韦谔精神大振,连忙道:“你说说看!”

 这倒不是因为儿子想到了什么办法,而是他主动开口说话,而且是提建议,这可是一年来的头一次。

 韦清慢慢走上来,指着地图道:“这四个渡口每个渡口可布部署二千人,⽗亲率领其余兵马驻扎在盘口,哪边发现情况便赶去支援,这样一来,二万人至少能堵住他们一阵子,这个期间同时调兵来援,我想在时间上应该赶得上。”

 “好!案亲听你的。”

 败快,三万陇右军在距⻩河三里的官道上开始滚滚向北进军,一队队骑兵夹杂在步兵中,不停地大声咒骂,运粮草及物资的辎重队艰难地跟在后面,吱吱嘎嘎地车轴声使人昏昏睡,一直到晚上,大队人马才行了不到五十里,来到了第一个渡口百塘峡。

 韦谔心急如焚,对岸地斥候到现在没有消息传来,说明张焕的人马并不在百塘峡,而前方的盘口还在百里之外,再向前的临县就在一百五十里外了,照这个速度,就是明天晚上也赶不到,那时张焕早就过河了。

 “命令各军‮速加‬,先到盘口渡口者赏三千贯,最后到达之军,主副将一概免职。”

 在重赏和重罚的双重挤庒之下,陇右军仿佛发了疯一般向北行军,当启明星在黑⾊幔布般的天空冉冉升起时,经过一⽇‮夜一‬的強行军,已经精疲力竭的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盘口。

 但是天骑营却依然音信全无,疑虑和焦急几乎要将韦谔庒垮,此刻他已经不在意张家的钱财,他担心地是自己的家,一只披着羊⽪的老虎即将闯进自己的地盘。

 “⽗亲不要着急,孩儿以为张焕应该还没有渡河。”韦清也同样经历了长时间的行军,但他非但没有显示出疲惫。反而眼中愈加‮奋兴‬,这一年来,他等待地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对张焕有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他既感张焕救了自己的命。可更恨他杀死韦家的女人,使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在他面前感到深深地自卑。

 他‮望渴‬着有一

 胜张焕,‮望渴‬有一天张焕屈服在自己地脚下,他无时望,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为此,他特地跟随⽗亲返回陇右。

 “⽗亲虽然在这些渡口没有驻兵。可是有哨卡、有驿站、有烽火台,他们不可能都被张焕拔掉,如果他渡过河,总归会有消息传来。”

 韦清话音刚落,忽然有士兵指着北方大喊。“那是什么?看!是火,是红⾊地火!”

 两堆熊熊的大火在一里外的烽火台点燃了,俨如才的两蜡烛,在黑暗的夜里,火焰分外刺眼,韦谔的心也沉了下去。两团火焰,是指临县的秦晋峡⾕,还在五十里之外。

 他大吼一声“谁也不准休息,给我立即出发,二个时辰內必须赶到秦晋峡⾕!”

 —

 。

 与此同时,就⻩河对岸,大队骑兵马不停蹄地在星夜里向南疾驰飞奔,当一座座民宅推开窗子向外‮窥偷‬。他们就仿佛月中飞行地大群幽灵一般,一闪而过,消失在茫茫的夜⾊中。

 飞驰百里,他们给马稍事休息,自己补充点食物和⽔,又抖擞精神,跃⾝疾驰,夜⾊如呼啸的狂风迅疾将他们淹没了。

 当晨曦初露,张焕看到了一抹淡淡金光之时。他们重新抵达了永和县渡口。

 “这是哪里?”裴莹睡眼惺忪地从张焕的斗篷下探出头来,她终于坚持不住斑強度的急行军。可是已经没有马车给她,她只能与张焕合乘一骑,刚开始她还能从斗篷下向外张望,可渐渐地,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处于飞速转动地梦幻中,在他温暖而可以倚赖的怀中,在他浓厚的男人气息里,她终于睡着了。

 “这里是永和县,我们前天晚上来过。”张焕笑了笑,他打了个呼哨,一匹矫健的⽩马迈着流星大步而来,他翻⾝下马,将裴莹娇小的⾝躯一下子抱到⽩马之上,虽然这只是个很寻常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殊地意义,可裴莹的脸还是忽地红了,这一抱令让她想到了很多、很远,甚至想到了十年之后。

 这时,一骑⾼骏的战马从南方飞驰而来,在张焕面前打了个旋,骤然停下,马上一名小将大声道:“将军请稍候,八艘渡船即将驶来。”

 “好!”张焕回⾝对几名偏将下令道:“通知弟兄们稍微休息,船到便渡河。

 ”

 “遵令!”偏将们一齐施礼,便各自传令去了。

 裴莹在一旁看着张焕果断地下达命令,从他⾝上,她体会到了一种男人的強大自信,就仿佛没有任何困难能将他庒倒,这是张焕最让她恋的地方,这种自信给了她一种‮全安‬感,使她能体会到做女人的快乐,还有他刚強的臂膀和温暖的怀抱,也让她沉醉其中。

 尽管她想表现出一种不输于男人的巾帼女杰地形象,可在真正的男人面前,她永远也只能是一个女人。

 “你在想什么?”

 张焕催马慢慢来到她面前,见她若有所思,便微微笑道:“我听说韦世叔曾几次向裴相求亲,我估计韦清就在对面,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裴莹脸登时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是在嫌我累赘吗?如果你嫌弃,那我这就走!”

 说完,她掉转马头,狠狠地菗了一鞭马,战马带着她向南飞驰而去。

 张焕见她似乎动了真怒,他苦笑着摇了‮头摇‬,随即追了上去,不到一里路,张焕便追上了她,他伸手拉住她的缰绳,歉然地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真生气了吗?”

 “可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裴莹蓦然回⾝,她紧紧盯着张焕大声道:“我若要去找韦清,直接出凤翔,用得着这样奔行千里,没⽇没夜地跟着你強行军,你知道我浑⾝酸痛得连躺都躺不下来,你知道我是多么‮望渴‬能坐在马车里,可我为什么要一直骑在马上,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的士兵轻视于你,这些你当然是不知道,难道你真以为我是想去西域建功立业吗?”

 说到这里,裴莹的眼睛渐渐地红了,她強忍着泪⽔,咬着嘴又道:“我跟着你再苦再累,甚至背叛⽗兄,这些我都心甘情愿,我不后悔,可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这样实在太伤害我!”

 张焕默默地看着她,心中被她的话深深地震撼了,虽然他带着裴莹一路行军,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他总以为自己在她心中远远没有在崔宁心中那般深沉,他也感觉裴莹喜自己,可总觉得她地喜更多是带着一丝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喜就会慢慢淡去。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明⽩,裴莹是多么深地爱着自己,她抛弃地名节,抛弃了⽗兄,义无返顾地跟着自己,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良久,张焕才低声道:“对不起!”

 裴莹呆呆地看着张焕,在他真诚地道歉中,一颗泪⽔终于悄然从脸庞滑落,忽然,她再也抑制不住靶情的爆发,猛地一把抱住他的,头埋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在汹涌流出的泪⽔中,这十几天来所受的苦楚都随之奔泻而出。

 张焕轻轻‮摩抚‬她的头发,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又一份责任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这时几艘大船从他们⾝边驶过,裴莹这才想起,张焕还肩负着五千人的命运,她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泪,低声道:“你可别笑话我!”

 张焕微微一笑,把手递给了她,裴莹‮涩羞‬地低下头,悄悄地握紧了他的手,在金⾊的光辉下,他们肩并着肩≈牵着手,向停靠在岸边的大船缓缓行去。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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